“那你最好将我手脚折断，叫我一点反抗的余地也不留。”江邻几转过头这么说，他眉眼间是难过和嘲讽。

邱楚在江邻几的身后，看着这个清冷的男人第一次觉得他像个人。

他们在巷子里矗立着，就算江邻几嘴唇都冷得发白了也没有一丝松动的意思。

不像情人，像仇人。

邱楚皱着眉，想说话，但是却不知道该怎么掺杂在两个人复杂的长久的纠葛当中去。

“这个给你。我大概不能陪你去了。”

最后还是江邻几先发了话。

他看着邱楚去了师家府邸，然后自己闷着头往前走，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但是本能叫他赶紧离开这里，离那个男人远一点，再远一点。

“你再走一步试试看。”

江邻几偏不信那个邪，脚步一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但是动物的本能叫他难得的害怕一个人。

“啪——”

顾博晖黑着脸——活像个黑炭。

他手里握着鞭子，一下打在江邻几的膝盖上——他知道江邻几膝盖受过伤，他倒也是不心疼，直至痛处的毒打叫江邻几笑起来。

江邻几坐在雪地里，一身白袍被雪水染得有些脏了。他原本是有洁癖的，但是似乎也顾不上这么多了，他头一次觉得自己像是个街头的小混混似的。

“起来。”

顾博晖皱着眉。

“我不起来你再打我一顿？”

顾博晖被他气笑了，说：“好，江邻几，我今天倒是要看看你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多不要你的面子。”

江邻几冷笑。

“公子！”

江竹手里还拿着一大堆她自己的玩意，本来还沉醉还在自己世界里的江竹看见坐在地上的人是自己公子的时候把自己手里的东西尽数丢掉了。

“您怎么了，是旧伤又犯了吗？”

“没事。”江邻几冷笑，“是我无礼惹怒了鬼王大人，叫他生气了。”

江竹觉得额头的青筋突突的跳。

“顾公子，江竹说一句不该说的话，大家妖精鬼怪活的时间太长了，好聚好散才是真的。”

顾博晖看着他也冷笑：“是。你一点也不像地藏。”

“那你去找个像的啊，又像，又听你的话——顾博晖你不如找个傀儡....”

江邻几的话没有说完就被顾博晖打断了，他的脚踝又被挨了一下子，很快的就见了血，从纯白的袜子上就渗了出来。

“公子！”

江竹惊呼，还想说什么的时候两个人都已经不见了。

完蛋。

江竹脑子嗡嗡的叫，她比江邻几更知道顾博晖的手段，这个人从来都是喜怒不定的。

出事了出事了。

江竹甚至顾不上什么江邻几嘱咐说的不要在人多的地方现行的话了。

必须得找到一个人，敢去顾博晖那里把江邻几带回来的人。

他们大吼大叫，但是江竹根本无暇顾及他们。

文殊!

对，去找那个叫文殊的男人。

——

江邻几被顾博晖扔到床上的时候腰腹猛地撞到了床上的柜子上，本来就胃寒的某位江姓公子疼得整个人都蜷起来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江邻几皱着眉头，看着顾博晖晦明的神色实在是拿捏不准这个男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他现在都还记得当时他和顾博晖在一起的第一个百年。

他当时说了一句什么呢，他也记不得了，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江竹的惊呼和像是江水一样席卷而来的痛楚。

然后他就被顾博晖关了一百年。

“又打算把我关起来？这一次打算关我多久？一百年？两百年？五百年还是一千年？关到我死怎么样。”

江邻几箕踞而坐的姿态实在是算不上好看，像是落了难的富贵仙家变成了街头混子，但是这个姿势可以叫他难受得想吐的胃好受一些。

“我看你就是记打不记理。”

“是啊。我就是这样的。”江邻几看着他的眼睛，“打我？”

顾博晖从来不会被他激将成功，他要是真的想要动手了哪里轮得到江邻几嘲讽。

顾博晖一步步的走过来，他的头发被江邻几抓得乱糟糟的，散乱的样子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性事——江邻几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生出来这样的错觉。

顾博晖抓着他的领子，欺身压上来，他的鼻息打在江邻几的颈脖，牙齿摩挲在他的皮肤上，蹭着蹭着像是要一口要命。

江邻几耳朵红透了。

他一巴掌挥过来，啪的一声像是什么炮仗炸了似的。

“几个菜啊，醉成这个样子。”

江邻几的声音冷漠，可在顾博晖眼里头不过是外强中干，故作镇定罢了。

“认错。今天便免了这罚。”

很多次顾博晖就是用这法子骗着江邻几口头上服了软认了错——也就能管用上那么一两天罢了。

“呵。”

江邻几敌不过顾博晖的一身蛮力——其实不论是那个当年他都敌不过顾博晖。所以他也就只敢口头上放肆罢了。

“江邻几，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做过地藏——”

话还没有说完。

又是啪的一声响亮的耳光砸在了他的脸上。

“真好听啊顾博晖。”江邻几话还没有说完就开始猛烈咳嗽，他其实身体实在不算好，要不是一个妖精的壳子还在，他早该死个千儿八百回了。

“你没事吧…”

这话说得真是毫无底气。

“没事。有事的话早就死了。还轮得到你假兮兮的问吗？”

他们像是狗见羊似的，又要靠近又要吵闹，非要折腾得遍体鳞伤才算是一个回合。

后来还是以江邻几困得不行睡过去了作为结局，整个府邸才安静下来。

其实顾博晖格外的想摔东西——但是他又不敢，动静大了把江邻几吵醒了哄都哄不回来——虽然现在关系已经很差了。

睡吧睡吧。

顾博晖坐在床边，看着一向爱干净极了的男人连袍子都没有脱就直接裹着被子睡去的时候格外的不是滋味。

江邻几背对着他，只留了一个干瘦清冷的背影。

没有人也没有佛告诉他如何爱人——不是普度众生，是情爱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