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裴挚清早起来洗了个澡，换了一身烟灰色的休闲装，他端了杯热茶，坐在阳台的沙发上看书，家里的音箱正播放着舒缓的钢琴曲。

茶几上放着的手机忽然震起来，青花瓷的茶杯底与木制的桌面相互作用，发出沉闷的清脆撞击声。

裴挚滑了接听，电话那边传出来王导的声音，上了年纪的大导演温温和和，没摆什么架子：“小裴，我听老曹说你回国了？我手头刚好有个剧本，你要是有空的话，过来试个镜？”

裴挚合上厚重的英文书，声音近乎温和的冷漠，但还是极为尊重王导：“不了，多谢王导抬爱，我刚杀青完国外的戏份，最近想休息一段时间。”

王导看过不少尤言编排的和裴挚的绯闻，惋惜地叹了口气：“这样啊，可我听老曹说，他带的新人挺适合男二的角色，我也看过那孩子的作品，长得挺乖，感觉是挺合适的，我以为你知道这件事，本想着我把电话打过来，你就应承了。”

裴挚想在心里尖叫，疯了吧你们，凭什么认为我会应承！

裴挚还是忍了忍没问，心里忽然软了一下：“老曹手下的新人演男二？你把剧本发我，先传个电子版的让我看看。”

电子版的剧本很快就传到了裴挚的邮箱里，裴挚快速浏览着大纲，看了一遍剧情的发展。

剧本里的人物关系错综复杂，感情戏喷张有力，包括里面的床戏……很香艳，裴挚闭上眼睛，轻轻吐了一口气，因为他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发生了很明显的变化。

阳台上的微风瑟瑟，裴挚身上半冷半热，恍然间回忆接踵而至。

高中那会，裴挚和尤言坐了三年的同桌，他们两个，一个是常年霸占年纪的榜首，一个是万年老二。

榜首的裴挚每学期都拿五千的奖学金，而万年老二的尤言只能领三千的奖学金。

在众多成绩斐然的学生里，老师们都及为喜爱尤言，这孩子不仅长得乖乖巧巧，学习成绩好，还有一张能说会道的嘴，经常将办公室的那群女老师哄得服服帖帖，想法设法地给尤言在自己的教师公寓里开小灶。

高中三年，尤言被一群女老师养的白白胖胖，模样是出了名的水润好看，一双桃花眼轻轻一挑，勾走女生们的大半颗心。

相比之下，裴挚就冷的多，不爱说话，下课就带着双耳机，仰头看窗外的天，女生们也只敢在远处偷偷打量，融不进裴挚的世界。

尤言长得是好看，也最容易招人嫉妒，刚发了奖学金的那天，尤言被年纪混混陈茂给堵在卫生间里，陈茂说自己女朋友喜欢上尤言了，这事情看怎么解决吧。

其实陈茂就是随便掐了个由头，变着法地问尤言要钱。

听说陈茂家里是放高利贷的，学校里没老师敢惹，尤言上报了几次都不管用，只能每学期给陈茂一千块。

可最近尤言家里急需要用钱，随便省出来的一千块钱，都是给尤果的救命钱，尤言不想妥协。

等到第二天上课的时候，裴挚发现尤言脸上挂着彩来了，上课的时候尤言被身上的伤疼地哼哼唧唧，嘴里咕咕哝哝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裴挚向来不是个热心的人，没打算过问尤言的事情，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黑板。

尤言最是忍不了疼，瞳孔里瞬间就涌上来一层泪膜，他轻轻拽了拽裴挚宽大的校服衣袖：“你帮我吹吹脖子后面的伤吧，好疼。”

裴挚的心尖软了一下，语调是近乎客气的冷漠：“下了课再说。”

班主任是个讲公平的人，没有因为谁的成绩好就特别关照谁，班里的座位都是一周一轮换，每一排都依次向前推进。

这一周，尤言和裴挚刚好坐在倒数第一排，尤言不管不顾地把头往裴挚怀里塞，尤言没怎么经历过痛苦的变声期，变完声后还是清亮柔软的语调：“吹吹嘛，快点帮我吹吹，太疼了。”

小孩的语调本来就软，这么一求人，更像是在撒娇。

裴挚皱着眉，盯雪白的脖子看了好大一会，才动了动唇，帮尤言吹了吹。

等下了课，尤言忽然想起来昨天陈茂堵他的理由，下意识问裴挚：“你有没有女朋友？”

裴挚正在计算物理竞赛题，目不斜视地做推演，淡淡道：“没有。”

尤言乐了一下，脱口而出：“要不然你下次考试故意做错几道题，把第一让给我当当，我把我妹妹介绍给你，她可漂亮了。”

裴挚冷道：“我不喜欢女生。”

不喜欢女生啊，尤言咬了咬牙，勉为其难道：“我不介意献身精神，要是你能看上我，我也不是不可以。”

“咱们两往学校门口开个钟点房也行。”

“听说男人和男人做起来有点疼，你记得提前帮我上好润滑。”

“避.孕.套我要杜蕾斯的，要草莓味的。”

“我是第一次，你温柔点，听说处.男.膜破了很疼的，我最怕疼了。”

“啊？小哥哥，好不好嘛，你就把第一的位置让给我当当，咱两这也算是钱色交易，到时候在床上，你想怎么玩我都行，就是你想S.M我都特别乐意。”

裴挚将做推演的钢笔重重一撂，耳垂发红的厉害，气的浑身发抖，咬着牙一字一顿道：“我不喜欢女生，也不喜欢男生，我喜欢学习，你再别烦我！”

尤言：“……”

彳亍口八，从此以后尤言明白了，这个世界上有三种性别的人，男人，女人，以及……学习。

又过了半个学期，尤言忽然就退学了，后来裴挚才从老师的口中知道，尤言确实有个妹妹，不过才三岁左右，身体还不大好，小小的年纪，天生肾功能衰竭，患有尿毒症。

从高一到高三，尤言求了无数次的裴挚，能不能让他也做一回年纪第一。

裴挚满是少年心性，心气极高，从来不肯理会尤言的无理取闹。

年纪第一比年纪第二多出来的那2000块钱的奖学金，无疑是尤言在黑暗世界里摸爬滚打的一束光，尤言需要它。

裴挚猛然睁开眼，愤愤地锤了一把沙发的边缘，暗憎尤言高三那年的不告而别，还没等他把第一的位置让给尤言，尤言就退学了，就好像从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地无影无踪。

到底是同窗三年，是个人都会担心旧友的情况，可前两年尤言不知道身在何处就是一声不吭，裴挚把南北半球翻了个过也没找到尤言的人。

尤言是最近这半年才现的身，还光明正大的拉着自己搞绯闻炒作。

人的忍耐担心总有个限度，裴挚被气笑了，用力磨了一下后槽牙，那就新账旧账一起算算。

他手指动了动给王导发了短信：［我明天有时间过去试镜，这个角色我接了。］

剧本里的这几场床戏很好演，裴挚阴恻恻地冷笑了一声，到时候不给尤言用rush，自己用两根手指，就能让他在片场下不来床。

裴挚也觉得自己是疯了，接手过那么多的剧本，从来没有一次是因为床戏香艳而同意参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