颉利黯然离去后，秦照在军中的日子就很是平静祥和，再也没起过什么波澜。

倒是京中的帝皇听闻弟弟身受重伤，更是伤了根本后，连发三道圣旨令他回京休养，急的火烧眉毛。

此举也恰恰对了秦照的心思。

“传令下去，亲事府和帐内府收拾收拾，三日后启程回京。”

这条命令一下，迅速传遍了整个征夷军，一时间反而没有人像前几日一般争着抢着再挤到他跟前。

相反，他们异常严肃认真，一举一动皆整齐有度，连平日操练之余常有的爽朗笑声，也尽都销声匿迹。

秦照穿上铠甲，拿起长枪，站在高处看将士们背着朝阳演练，以他的方式告别这支一手带起来的军队，告别他挚爱的边疆和交付了整个青春的战场。

秦照为大唐靖王，身上还带着从一品骠骑大将军的武职兼定襄道行军总管，手下有副将三人，分别是：从二品镇军大将军牛进发，正三品冠军大将军薛彻，正三品怀化大将军柴林，分管十万征夷军各方面事务。

而此番秦照交代好最后一次军务，便要带着自己的亲卫——亲事府和帐内府，摆开亲王仪仗脱离军队先行回京。

他的亲卫是他从京城带出，亲事府有执乘亲事和执仗亲事各十六人，下有亲事三百三十三人，帐内府设帐内六百六十七人，在这征夷军之中全都成了重骑兵和弓箭手，没有人记得自己护卫亲王出行的本职。

因为他们的王爷，也在千军万马之中浴血厮杀。

秦照清点了亲事府和帐内府的人马，发现竟无一人在这八年追随征战之中阵亡。

“儿郎们，尔等追随本王多年，出生入死，冲锋陷阵。”秦照看着眼前的亲卫，万分感慨：“如今本王即将回京，却不能耽搁了尔等的前途。有意留在征夷军中建功立业，光宗耀祖的儿郎出列。”

八年辗转征战，成长的不只是秦照。

场面一片静寂。

雪地之中，千名亲卫列成四方的军阵，手里紧握着兵器，昂首挺胸，肃穆冷厉，脚生了根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若是回了京城，便是离了相伴多年的袍泽，离了这战场，扔了晋身之阶。也许终其一生，到死也只是本王的亲卫而已。”秦照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又勉力把弧度压了下去：“尔等，可要想好了才是。”

“愿誓死追随殿下！”

张志抬了抬手，亲卫们便看到了信号一般，齐声高呼，声浪激荡。

“愿以身化利剑，背为厚盾，拱卫殿下平安，永不背叛。”

他们的殿下曾带着他们制敌千里之外，乌骓疾驰之间挥舞长枪，如今英雄迟暮，他们又怎么舍得他孤零零一个人回京？

“词是谁想的？还挺有水平”秦照终于忍不住翘起了嘴角，凤眸笑得微微眯了起来，眉梢眼角常带着的锐利和冷漠也消融了大半，满满都是纯然的欣喜。

“是属下所想。”第一排的程超出列，颇有几分自鸣得意：“谢殿下夸奖。”

“谁夸你了，快滚。”秦照笑骂了几声，挥挥手解散了亲卫：“既然都要回京，就麻溜收拾东西，咱们这就抛弃这群小兔崽子回京享福去。”

秦照看着他们哄笑着四散的身影，露出了柔和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