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衍的安静越发让仙君感觉心里苦涩，云衍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从尾邺山山脉尾端化形再到灵鹊山结妖丹，那个活泼又懵懂的云衍仿佛还在他眼前。

时至今日命格里的姻缘线变动，仙君才肯承认云衍是他的情劫，一生仅有一次的情劫，错过之后世间再无第二个人会拥有让他一眼心动的异色瞳。情劫给的感觉是与普通人截然不同的，情劫就像是人生中那唯一的一道光，斜斜的照射进仙君昏暗的心房里，一点融化他的冰冻，点亮他枯燥的生活。

仙君在以前的八千年都静心寡欲，根本就不知道感情为何物，初次见到云衍时惊如天人，他还以为是自己爱才，想要提拔云衍，根本不想承认他把控不了自己的心思。从初见之后，仙君也只与云衍见过几面，每一次的触动都只有他自己知道。

在遇见云衍之前，几千年弹指一瞬，日复一日的枯燥无味，在遇到云衍之后，所有的世界都画成彩色，环绕在身边的是四季所应有的勃勃生机与活在当世的真实。

仙君将云衍贴近他胸膛，意图暖化云衍身上逐渐起的冰晶，但无论仙君如何抖落冰渣，新 的冰晶依旧会从衣角爬上来，要将活泼的少年永远冰封沉世。云衍只是一只小妖，他才化形，他的妖生还会很长，长到能够看人界王朝几番变幻，怎么能现在就消失在这凉薄的荒寒之境？

仙君唇色有几分苍白，他移眼看向耀华剑，耀华剑剑身轻震，剑灵竟然在向云衍输它的灵力。世间神兵只有五指之数，但它们一生都只会厮杀，哪里懂得人情这份温柔？耀华剑这样做只是在浪费它自己的灵力。

仙君伸手抚上云衍已经化冰的脸庞，云衍唇角轻勾，似乎梦在正好时。就连死都在笑，他还真是对云衍生不起气。

“耀华，你想救他？”仙君在问耀华剑也是在问他自己。

从古至今，生人肉化白骨的灵药不少，偏偏一味起死回生的药没有，更何况现在云衍体内没有半丝魂魄的痕迹，想要救一个凡人容易，救一个妖精却难如登天。

人的因果由仙官掌管，妖、仙、神的因果却刻在了神轮上无法篡改。

仙君想罢，看着云衍紧闭的双目，拿过耀华剑，划破左手手腕，忍痛将自己神骨中的骨髓逼出，将髓液一滴滴到云衍嘴里。

仙界只有神才会拥有神骨，凤凰是天生神兽，一身神骨，除他之外所有兽神都只有半神骨，仙君是人神，他修炼了八千年也只修出来一根骨，这一根骨内的骨髓就是他这生的所有精血所化，比扎心取血还要让他痛苦。这痛苦一如几千年前被自己母亲剃掉仙骨的时候。

不是神髓在流失，是他感觉自己在流失。

云衍只是觉得自己睡着了，感觉灼热时缓缓苏醒发现自己竟然又回到了每一次等待轮回的地方，他一下开始恐慌起来，起身在黑暗中摸索奔跑，意图在黑暗中重新找寻出口。他知道自己死了，他每一次死亡都会在这个地方等待轮回，这里一片空旷黑暗，没有任何曙光。

直到他跑的累了、困了，在地上缩成一团，觉得自己无能无助到了极点。在黑暗中他不能够思考思念，直到时间久到他几乎忘记上一世的事情，轮回才会再次开始。这里就是无边的的等待和痛苦。

难道，他也要把这一世的东西忘掉又去下一个地方吗？可他想永远待在这里，这里有他想要的一切，这里有最值得他珍藏的东西。魂魄无法落泪，啜泣也不过是在浪费精力，任何东西也无法挽回。

云衍在这广大浩瀚的世界中，渺小成了一粒微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