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车沿着公路下山。

当寞行几乎以全速行驶时，沐森仿佛都能感觉整个人正被强大的气流牵引着向上，就好像上帝之手在助你飞翔一般，硕大的圆月挂在当空，而整座旧金山城都在他的脚下闪着霓虹。

「你冷吗！」

寞行大喊着，那声音远不及风的速度，很快消失得连渣都不剩。

「不……额，还好！」其实这是沐森第一次坐摩托车，他知道这是个刺激东西，但远没想到这样的速度竟可把心脏挤压得爆炸一般。

不冷是假的，可看着那人迎风疾驰的模样，没有安全帽的束缚，头发放肆的飘扬，沐森倒也有些难堪的不愿表露自己的紧张。

「我带你去喝酒！」

「好！」沐森答得干脆，任谁冷得牙关直打颤时，都无法拒绝酒的诱惑。

「这算我们第一次约会好吗？」

有人愣了一下，在狂风的攻击下每一句话都残破不堪，唯有这一句，独独这一句，沐森觉得清晰得就像耳边的悄悄话。

寞行大笑着，似也不需要沐森的回答，朝着远方嚎叫了一声，就如同野孩子般毫无规矩的奔驰着下山。

进入市区后，摩托车很快停在了一条小街旁，周围的酒吧一个挨着一个。

被寞行取下安全冒时，沐森一张脸早已冷得惨白，寞行理了理自己凌乱的棕色头发，微笑牵过他冻成冰块的手。

两人来到这间酒吧位置有点偏僻，门面也很不打眼，里面的人并不多，气氛远没有传统意义上的酒吧那么嘈杂混乱，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或是品酒聊天，或是安静的玩着扑克牌。

寞行和里面的熟人简单的招呼了一下，动作熟练的带着沐森在一处角落坐下。

酒上桌时，沐森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感觉热流从胃里蔓延开来，这才好似缓了口气。

「你经常来这里？」

寞行喝着酒摇头，笑道：「是我只能来这里。」

「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太有名了吧……」寞行说着朝他打了个眼神。

沐森顺着他的视线抬头看去，便见上方的悬挂的电视屏幕里，某节目还在回放那日寞行盗走命运之钻时的魔术表演。

「这里的人……不会去报警抓你么？」

目观四方，酒吧里的确没人因为寞行的出现而有所骚动，仿佛根本不以为意。

「哈，如果警方悬赏几万美金来抓我的话，就很难说了，」寞行说得轻松，又凑近了沐森几分，暗地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年迈的男人，「看见那个老头了吗，他叫Jason，是这里的老板，以前在马戏团里做过三流的魔术师，所以这里看似是个酒吧，其实算是个魔术同好会，在这里的人都是魔术爱好者，我刚入行时，也在这里学到了不少小把戏。」

说道这里，寞行伸出一只手在空中抓了一把，紧紧握住，张开时每根手指间都固定了一枚硬币，放松力度后，硬币从指间掉落，又被寞行迅速的接在手里，再次张开手掌时，所有的硬币就都不见了。

很显然，这就是他口中所说的小把戏。

但尽管如此，这般近的距离，沐森仍旧没有看出丝毫破绽。

「知道魔术最迷人的地方在哪里吗？把东西变不见，并不是本事，重要的是让它再变回来……」

寞行碰了碰沐森外套上位于胸前的口袋。

沐森惊了一下，心想不会吧，试探着抬手摸了摸衣兜表面，果然有硬硬的东西，他急忙解开扣子，将手伸进去，取出来的还真是几枚硬币。

眼见沐森震惊的盯着手掌里的硬币，寞行得意的拿过酒杯喝了起来。

「……那个……好像有点不对……」沐森将手掌伸到寞行跟前，瞟了他好几眼才道，「这些不是你刚才的硬币，少了一枚，应该有五枚，这里只有四枚，而且……还变成了法币。」

只听寞行『噗嗤——』一声将满口的酒喷了出来，抓过沐森的手确认了一眼，便打了打自己脑门，嘴里嘟囔着几句法语。

沐森虽听不懂，但打量着寞行难堪得瞬间通红的脸颊，就像一个想赢得掌声，自己却摔了个跟头的小毛孩，真可谓是丢脸丢到家了。

「你真的是魔术师吗？这种算最低级的BUG么？」沐森忍不住挑眉含笑道。

寞行的脸还是红红的，努力让自己恢复了几分常态，直起身子将藏在手里的硬币扔到桌上，清了一下嗓子道：「好、好吧，我承认，纯手法类的魔术不是我的强项。」

「那你的强项是什么？」

「催眠和读心术。」

「所以……那晚你真的有催眠我吗？」

「……」

寞行抬眼时对上沐森认真的视线，他当然知道沐森指的是什么，只是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出令他满意的答案。

问得太清楚反而是自寻苦恼，做都做了，催不催眠的又有什么关系呢，沐森轻叹了口气，朝寞行扬了扬手上的戒指。

「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吗，在那里好像只有我可以听见你的声音。」

见他有意转移话题，寞行倒也坦然道：「其实很简单，大多数的监控设备获取的声音频率一般在50~2K赫兹，我只是把声波压缩到了这个频率之外而已，所以你房里的监控器没办法捕捉到我的声音。」

「好高端的样子，」沐森打趣着，来回抚摸着戒指，脸色骤然一沉，抬眼的瞬间犀利的扫向他，「为什么要帮我？你早就打算让我做你的替罪羊不是么。」

寞行点了点头：「不错。我的确没想过要救你，就算那日我遇见的不是你，而是别人，结果都是一样的，是不是替罪羊并不重要，我们只需要有人去拖延警方的时间，还有干扰那些黑势力的判断。」

「所以，就算毁了某个人的一辈子也无所谓是么，到头来还是只能怪我自己运气不好？」

真是讽刺，沐森心里无力的一笑。

「不不不，你听我说，」寞行阻止着，喝了口酒，郑重其事道，「OK，首先我们并没有想毁了谁的一生，否则我没必要留下命运之钻，有了这个东西警方至少不会太为难你，其次那些警察的确不中用，但也不是傻子，在你身上打探不出消息，总有一天会放了你。」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还要留下这枚戒指，送我进去，又救我出来，不是多此一举么。」

这明显不符合逻辑啊。

寞行轻笑了起来，一手挽过沐森的脖子：「或许是因为你和别人不一样。」

「哦？怎么说。」沐森看了一眼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也没急着挥开，只是勾起嘴角瞟向他。

「唔……」寞行慢悠悠摇着酒杯，里面的冰块『咯咯』作响，思索了片刻才一副无奈的样子的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可能是因为这次的案子是J在处理，其实安理说我跟他的交情还不错，但他最近好像真的疯了，居然会捅我一刀，J行事狠辣我是清楚的，所以怕他会迁怒于你才留下那枚戒指，本想等万不得已时候再救你出来，然后……就莫名其妙变成这样了，哈，也许是我想报复他捅我的那刀吧。」

寞行朝沐森狡黠的眨了眨眼，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沐森知道他指的是Aldo和J之间的事，很明显两人的关系无论怎么看处于弱势的都是J，想必在Aldo身上可是吃尽了苦头。

「那……我可以这样理解么，如果我换作是其他人，你既不可能用上这枚戒指，而且就算那人一辈子被关在那里，你也不会管的对吗？」

「对。」寞行回答得尤其果断，眼神中充满了坚定。

沐森微微皱眉，他实在没想到这个人连基本的一点掩饰都没有，甚至有些疑惑寞行怎么能如此平静的说出这么残酷而冷漠的答案。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这张脸起到了投其所好的作用，大概他此刻下场也不会这般幸运了。

「是谁曾经对我说过魔术师都是善良的家伙？」沐森沉脸问道。

「这话是我说得没错，我们一面扮演着上帝，将所有匪夷所思的神奇带给大家，而另一面我们却又不得不扮演一个杀手，」寞行说着，将沐森又拉近了许些，几乎是唇贴在他的耳畔，低声道，「宝贝，知道吗，那只可爱的小鸟……它受伤的脚是我折断的。」

沐森闻言大惊，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看向他，一瞬间突然觉得这人的嘴脸，说得每一个字，包括轻浮的笑容，竟变得如此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