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離灼有些慶幸，雖然楚辰梟身旁只有這一位老爺子，但他盡心儘力，又清正廉潔，比遠比權臣要好太多。

有私心的是，鍾離灼對那位夏宜軒夏小將軍更有興趣一些。

太傅病後，帝君也吩咐了太醫院的御醫前去，調養下來已能下床在院中走動，今日聽聞太子要來，更是一早便打理的精神抖擻。

在太傅眼中，楚辰梟並不是什麼頑劣不堪難當大任之人，他只是不愛天下愛風流，詩詞歌賦一絕，字畫更是一絕，只要稍加點撥定是一位賢德的太子。

伺候太傅的是夏宜軒的母親，能文能武的常河郡主，自小也是在軍中長大，英氣利落。

「太子殿下。」

「夫人。」

鍾離灼上前幾步，攙扶著老爺子坐在院中，常河郡主帶著韓文柳四下轉轉，安順則被鍾離灼特意留在了夏府外。

鍾離灼蹙眉，張揚凌厲一收，面上盡顯擔憂神色，「老師身子可好些了？」

夏太傅擺了擺手，「老夫終究有這一天，唯獨放不下的就是小殿下你啊…」

「從前學生頑劣不堪，對老師多有不敬，還望老師原諒。」

鍾離灼是真心示意的賠罪，太子為儲君，儲君也是君，段然沒有君跪臣的道理，於是一拱手，身子一弓到底。

這可把老爺子感動壞了，上了年紀的人似乎格外容易熱淚盈眶，夏太傅一把將人攙起來，一手掏出手帕拭淚。

「前些日子，三殿下來了一趟。」

「略有耳聞，他來想必是…看來老大和老三耐不住性子了。」

「上月十五…就是殿下落水那日，御史台列了十條太子失職的罪狀，要在早朝上奏，老夫倚老賣老截了下來，近日三殿下與御史台的走動頻繁，想必攛掇著御史台舊事重提，小殿下要多加小心。」

十，十條？

鍾離灼內心複雜。

「遲早會有這一天的，老三這些日子暗中聯絡了不少人，我來是想請教老師，可有化解之法？」

生怕老爺子話說的多了幹到嗓子，話間特意遞上一杯茶。

「此時還要從帝君入手。」

「學生也正有此意。」鍾離灼沉思道，「可也不能只依靠父君，他保的了我一時，保不了一世，我遠離朝堂太久，正面和老三起衝突必然兇險，但總要有一些他的把柄。」

「神都繁華之象自然看不出什麼，小殿下不防到市井之下走走。」

「也好。」

「小殿下何時入朝？」

「老三有所動之日，屆時煩請老師相助。」

「老夫定當全力相助。」

午膳前，帝君的恩裳到了府上，老爺子留了鍾離灼用飯，又拉著他講了不少，看的出來老爺子是真開心，多吃了一碗飯。

午後老爺子要休息，鍾離灼也不便再打擾，打算按人所說去街上轉轉，安順存了馬車，默默跟在後面。

「殿下，我們要去哪兒？」韓文柳問道。

「難得出來透透氣，自然要好好玩。」鍾離灼摟過他的肩膀，「在宮外長清不必拘謹了，換個稱呼。」

「叫什麼？」

「叫灼爺？」

韓文柳張張口，試了幾次都沒叫出來，誰有膽子呼太子名諱？

「長清若是叫不出口，也可以叫…當～家～的～」

「爺。」

「…也行。」

神都，無疑是一個夢幻的名字。

遠在百年前的洛晴，鍾離灼便想離開江寧，來此夢幻之地，或在街邊胡姬的酒肆中來一壺甜美的玉露瓊漿，點上一盤香嫩的醬牛肉，或在文雅詩社中伴隨著文人墨客筆走龍蛇的丹青中，細細的，久久的沉浸在著繁華之城。

纖細的少女盈盈微笑，商販的叫賣聲音嘹亮，偶有幾聲鳥鳴啾啾，這份朦朧的詩意躍然現語眼前，觸手可及。

一碗紫蘇飲子既有茶的清雅益性,又有酒的怡暢爽口。

神都很美，凌軒不錯。

「糖果子再來一份，掌櫃的。」

在宮外到底還是隨意許多。

韓文柳捧著紫蘇飲子的手騰出來了一隻，捏起一塊糕點，小口小口品嚐，安順也是個貪嘴的，口中就沒閑著，一個勁兒的吃吃吃。

「吃好了我們去南街轉轉。」

安順費勁的咽下糕點，「爺，南街可不比西街，聽說很亂。」

「太平還就不去了，長清去沒去過？」

韓文柳搖了搖頭，「出門都很少。」

東街的繁華，西街的宏偉，北街的醉生夢死，南街的人間地獄。

南街彷彿是凌軒的光照不到的角落，紅磚綠瓦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土路草房，家境好一些的才有兩間小木屋，住在這裡的人破衣爛衫，補丁早已蓋過了原有的衣裳。

鍾離灼，韓文柳，安順三人在此處，顯得那樣格格不入，惹人目光。

這裡正是賊寇叢生的地界，安順早已打氣十二分的精神，警惕的望著四周，韓文柳不覺間距離鍾離灼更近了一些。

「長清，有何感想？」

韓文柳很坦然，「我有些怕，這裡真的是神都嗎？」

「想必是的，這裡不僅是神都，還是神都最陰暗的地方。」

「爺，咱們要小心些。」安順開口提醒道，「我們後邊有人盯著，那眼神...似將我們看成了待宰的羔羊。」

「安順，你護好長清就好。」

安順擦了擦額角的細汗，「爺，我不會武功...」

回應安順的是一聲哼笑，安順搓了搓手臂，望著太子殿下的背影，怎麼看怎麼覺得這是試探。

「那可慘了，我也不會武功。」

楚辰梟確實不會武功，而鍾離灼身上可是背著數十道傷疤，在馬革裹屍的戰場上廝殺過的，別說幾個地痞流氓，就算是深山老林中的土匪頭子，那也不會放在眼裡，這是借著楚辰梟的身體，動起手來多少還是有一點不習慣。

鍾離灼忽然停住了腳步，一把拉住韓文柳的手，將人往身後帶了帶。

從身前，身後以及兩側的小胡同口，一涌而出約莫七八個壯年，均是一臉的蠻橫神情，領頭的那個扛著砍刀，正對鍾離灼，其餘的棍子棒子，拿著什麼的都有。

「喲，新面孔，想必不懂規矩，來，哥們好好教教幾位貴人，南街的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