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楓在外灘隨意走著，不自覺地就走到了黃浦公園。雙目觸及黃浦公園四個字的時候，凌楓突然站定了腳步，環顧四周一圈，公園裡人來人往，一群人一邊走一邊說話。

凌楓握著手機的手，微濕。他抬起手，把手機換到左手，對著空氣甩了甩右手，然後撥通了元結的號碼。

「喂，學長，你到家了？」元結溫和的聲音從那頭傳來，凌楓聽到他那邊了鍋碗瓢盆的聲音，不用想，元結肯定是在廚房做飯呢。

「飯做好了嗎？」凌楓跳過了元結的問題，他決定把他剛才見陸離的事情告訴他，但不是在這次的通話中。

「快了，湯燒好，就可以吃飯了。」元結道，「你吃過了？」

「沒有。」凌楓道，然後用指派的口吻撒嬌道，「我要吃臘腸炒菜椒和什錦缸豆。我一個小時後到家，飯不準冷掉，你不準先吃。」

凌楓說完就掛了電話，他怕元結追問原因。元結的確是覺得奇怪，還沒來得及問上一句，凌楓就掛了電話。

不過凌楓說了要回來吃飯，他自然是很開心的。把燒到一半的湯放在一旁，熄了火，趕緊去雪櫃準備凌楓要吃的菜的食材。

凌楓打車到家的時候，正好卡著一個小時。元結已經把菜和湯都燒好了，正坐在沙發上看新聞。聽到腳步聲，聽到鑰匙插z進門鎖的聲音，他蹭地站起來，大步走到玄關處。

凌楓推門進來就看到元結含笑地看著他。

「回來啦，」元結抱住他，忍不住疑問，「怎麼又回來了？」

「嗯，餓死了。」凌楓在元結的擁抱中換了拖鞋。

「那我去盛飯了。」元結放開他，凌楓跟著他進廚房，把菜一一端出來，元結盛了兩碗米飯，又把湯盛在大海碗里。

「真好吃。」凌楓嚼著什錦缸豆，扒了一口飯，朝著元結傻樂。

「好吃就多吃點。」元結給他夾了臘腸和菜椒，問，「叔叔阿姨不在家嗎？」

凌楓邊嚼飯邊搖頭，「不是，我沒有回去。」凌楓看向元結，一本正經地跟他道了個歉，「對不起啊元結，我騙了你。」

凌楓放下碗筷，道，「今天下班的時候，陸離來找我了。」

「嗬，」凌楓輕笑一聲，表示不在意，「他以我們曾經在一起的照片視頻要挾我跟他吃個飯，車開到外灘，我們聊完了，我就回來了。」凌楓說完笑了，「我不是有意要騙你的。」

元結早已放下飯碗，正正地看著凌楓。聽凌楓說完，他彎起了嘴角，面容淡然，「學長還是第一次跟我道歉呢，沒事的。學長能告訴我這些，我就很開心了。不過我擔心那些照片和視頻，學長之前怎麼沒提過有這些東西？」

「陸離有的我都有，我也從未想過要拿這些做什麼，但是今天他以這些東西要挾我的時候，我還真是吃了一驚。我並不怕那些照片和視頻，他要放出去，我毀了，他也毀了。他應該以為我很在意吧，但我其實並不在意那些。」

凌楓說的從容而淡定，可元結聽著卻像一把刀扎在心上，如果陸離那個混蛋真的把手上的東西放出來，難道他就要眼睜睜地看著學長被毀掉嗎？

不，他不允許，也不能忍受這樣的事情發生！他必須要做點什麼！

凌楓端起了飯碗，繼續吃飯，元結卻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凌楓拿筷子敲了敲他的碗，道「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解決，我跟你說，是想讓你知道，我跟你在一起就是跟你在一起了，不會和別人糾纏不清，不是想讓你去做什麼。」

凌楓看著元結，「不許去找陸離，不許主動與他產生糾葛，能答應我嗎？」他對陸離說了彼此放過了，他放過陸離，也放過自己了。陸離能不能放過自己，他不知道了，可是他不願意元結和陸離爭什麼。

「那學長願意跟我回家嗎？」元結毫不避諱凌楓正色看著他的目光，甚至他希望這樣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能一直與他這樣對視著。

凌楓疑惑了目光，「我不就是住在你家嗎？」

「我的意思是學長願不願意跟我回蘭州。」元結道，彎著唇角等待凌楓的回覆。

凌楓扒了一口飯，「你不是在上海這邊工作嗎？怎麼突然要回去了？」

突然被問這個問題，突然要回答願不願意離開生他養他的地方，凌楓還真的是被問住了。不過這個問題也就是那麼一瞬間的事情，如果元結一直喜歡他，兩個人確定了要一直在一起，他並不排斥跟元結回他的家鄉。

「學長忘了嗎，我在上海的工作只是臨時的。我在蘭州有穩定的工作。」元結道，笑得有些得意，「不然，我怎麼養你啊，怎麼敢讓你跟我走。」

凌楓想了想，元結是在沈無風的公司工作，現在元結告訴他這份工作是臨時的，那麼沈無風知道元結只是來打個醬油的嗎？既然元結在蘭州有穩定的工作，又為什麼要跑到上海來呢？

凌楓想起之前沈無風跟他說，元結跟凌衛文的關係還不錯，突然從心底生出許多疑惑來。之前他一直和陸離糾纏著，對元結基本上沒上心。現在他和陸離結束了，再想想自己和元結的關係，他突然發現，有太多他不明白的地方了。

「無風知道你會走嗎？」凌楓問。疑惑太多，他需要一點一點來解決。

「知道。我一開始就跟他說了，他也沒指望我給他幹點什麼，所以給我的職位都很閑。」元結道。

「總裁助理不閑啊。」凌楓道，「無風身邊大大小小的事情，都需要你幫著處理。忙都忙死了。」

「不是還有楊田昊他們嘛，主要的事情都是他們做的，我只管一些零碎的。」元結道，扒完最後一口米飯，給自己盛了一碗湯。

凌楓見他吃完了，也大口把飯吃完，兩人就推開飯碗聊了起來。

「那你有跟無風說什麼時候走嗎？」凌楓問，雙手交叉著放在飯桌上，有點領導的小樣子。

「元旦節前。」元結道，來上海快一年了，他與他爸商量的時間也就是一年。不管能不能追到凌楓，他都得回去，這是他和他爸兩個男人之間的約定。

「就快到十一月了，還有兩個月的時間。」凌楓算了算，收起交叉的雙手，「你去刷碗吧，我先去泡個澡，一會我們接著聊。」

凌楓起身，準備去洗澡。元結在他經過自己面前的時候，伸手攔腰把他帶到自己雙腿上。

「哦？學長泡完澡要和我聊什麼？」元結一隻手扣著凌楓的腰身，一隻手從凌楓的襯衫下探上了他光滑的身子。

凌楓眯著眼睛，像只慵懶而危險的貓，他伸手抓住在他左z乳上逗留的手，露出迷人的笑容，「今天在公司沒做夠嗎？」

元結把手拿出來，拉低他的頭，親了親他的雙唇，「做的不暢快。」

「你想把我幹z死不成？」凌楓嗔怪著從他腿上起來，「趕緊去刷碗！」

「好的，老公。」元結道，「但我今晚還想要。」

凌楓搖了搖頭，「我什麼都聽不見。」

元結臭著臉，把碗碟拿到廚房。凌楓自顧自地去卧室拿了睡衣，把自己泡進了浴室的浴缸里。

凌楓靠著浴缸，閉上雙眼，努力搜尋著關於元結的片段。在大學裡，他對元結基本沒什麼影響，大概就是偶爾遇到沈無風的時候，會發現他身邊偶爾站著元結。

後來就是兩年前，他被陸離弄的遍體鱗傷躺在醫院裡的時候，元結和沈無風他們一起照顧了他大半個月。

然後他在那個時候知道了元結一直的心思。那天，天氣不太好，元結來的時候，淋雨了，凌楓看著衣服都被淋濕，像個落湯大熊的元結，作為哥哥的心情突然就來了，他指著自己病房的櫃子，讓元結隨便找一套衣服換一下。

嗯。元結應了一聲，替他把飯湯端出來，伺候他把飯吃上，方摸到櫃子里，翻著凌楓的衣服。

元結翻了片刻，發現凌楓的衣服都太瘦了。

沒一套穿得上的？凌楓問。元結看著只比他高一丟丟，怎麼他的衣服元結就穿不上呢。他平時還是照著自己的尺寸買大一碼的衣服呢。

沒有。元結道，在看到凌楓有點犯難的神色時，他寬慰道，學長，沒事的，我晚上回家換就行了。

凌楓看了看窗外的雨，比元結來的時候更大了。凌楓道，外面都下朦了，還不知道今晚能不能停呢。萬一你感冒了怎麼辦？

沒事的，學長不用擔心。元結站在床邊看著凌楓，只要學長沒事就好了。如果學長身上的傷能儘快好起來，我寧願今天被凍的感冒。

那我可不願意，你感冒了還怎麼照顧我啊。凌楓笑道，眼神繞著病房轉了一圈，最後落在櫃子里那套病服上。

要不你穿我的病服吧，去浴室沖個澡，把你的衣服洗一下掛在空調邊吹，很快也就幹了。

元結有些猶豫，推脫說不了。凌楓伸手拽著他襯衫的衣角，一拎，一把水出來了。

比我想像的水還多。凌楓笑道，快去換了吧，我都沒嫌棄你，你還嫌棄我？放心吧，我沒病，這個傷也不會傳染給你的。

元結聽凌楓那麼說，立馬解釋道，不不不，我沒有嫌棄的意思。

凌楓看著他，不嫌棄就換上，幹嘛跟自己身體過不去。再說，濕衣服穿在身上可難受了。

元結不否認凌楓說的穿著濕衣服難受，可是他寧願難受著，也不敢穿凌楓穿過的衣服。凌楓還不知道自己對他的心思，瞌睡他騙不了自己，這樣近距離照顧學長，已經使他很開心了。

如果還要換上學長穿過的衣服，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因為太過興奮，而做出什麼自己都沒想到的事情來。

凌楓見他還是不肯換衣服，伸手把空調的溫度開到了二十七度。本就是夏天，氣溫就高，只是因為下了雨，有點微涼。凌楓身上還蓋著薄被，現在開到了二十七度，他都不得不把薄被收了。

元結有些過意不去，只好去拿了凌楓的病服。凌楓笑了，早這樣不行嗎？還跟我客氣什麼。

嘴上這麼說著，手上卻是把空調溫度調到了二十三度，又把薄被拉上身。

晚上七八點了，雨還沒停。沈無風打電話問情況，凌楓說元結在，沈無風立馬錶示，他和葉暮就不來了。

凌楓看了看外面的雨勢，不來就不來吧。那麼大的雨，偶爾還打雷，距離又不近。

元結呆到十點的時候，外面的雨還是沒有收斂的趨勢，凌楓看著pad裡面的電視劇，也有些困意了。

他看了看時間，抬眼看向元結，卻發現對方正盯著自己看呢。

你也困了？凌楓打了個哈欠，拍了拍自己的床鋪，湊合一晚吧。你明天幾點上班啊？

凌楓問完，突然想起來明天是星期日，也就是休息日。可是元結已經說了，不上班，休息一天。

元結躺到病床上時，凌楓睡的朦朦朧朧。半夜三更凌楓被一泡尿憋醒了，他動了動身子，這才意識到床上還有一個人，同時他也意識到自己正被人摟在懷中睡著呢。

凌楓的動了動身子，元結就醒了。

我要上廁所，凌楓道。伸手開了燈。元結鬆開自己的手，凌楓起身。元結看著床上突然空出的一塊，心臟跳的厲害。

他抱著學長睡覺了，學長也沒有說什麼。學長現在和陸離鬧崩了，還被陸離傷的那麼慘，他不捨得再讓他回去了。是不是，他該告訴學長了，他可以追求他嗎？

凌楓回到床鋪上，問了句，你要去嗎？

不用。元結道。凌楓伸手關了燈，側著身子睡覺，之前他是面朝外，現在他面朝內，正好和元結面對著面。

學長的呼吸就打在自己眼前，元結有些沉不住了。掙扎了許久，他伸手把凌楓摟進了懷裡。

學長，我可以追你嗎？元結在腦袋裡想了一遍這句話，然後他說了出來。

凌楓也沒睡著，作為一個病人他最不缺的就是覺了。後背的傷在癒合期，又疼又癢。醫生囑咐他不能撓，他就得幹受著這份罪。

元結以為凌楓睡著了，可是凌楓沒有。良久，他說，不可以。凌楓這時候還愛著陸離，所以他沒有辦法愛別人。

元結聽到那三個字，彷彿一下子失去了最心愛的娃娃。心臟猛地一縮，難受的要命。

為什麼？元結問。凌楓沒有回答他。

後來凌楓也不記得了，他就由元結側面抱著睡了一夜。第二天，元結還是和往常一樣照顧著他，可是他卻再也不敢留元結在病房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