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有沒有想我！！！」

剛一接上易之馨的視頻電話就被大音量襲擊，易之揚苦笑著扯了耳機改成外放，坐到桌邊回道：「這才幾天沒見，什麼想不想的。我聽媽說，你小測驗數學不理想，這周要剝奪你來這邊玩的機會了？」

手機里傳來一陣哀嚎：「你能不能不要哪壺不開提哪壺啊！我真的是、真的太苦了。我和你說，這次數學卷子好多立體幾何，我拿到卷子都懵逼了！真的不是我不會，是我對立體幾何不敏感，再多給我半小時我一定能看出來怎麼解，結果老師過來二話不受就把卷子收了！」

熒幕里的妹妹上躥下跳捶著桌子表達著自己的不滿，易之揚托著下巴看著她笑，笑完了也沒忘記安慰她：「沒事沒事，以後有機會來的。就下次，下次月考你進入前50的話我就帶你過來，好麼？正好這附近我也逛了一圈了，哪裡好吃我都記住了。」

本以為聽到承諾對面會立馬開心起來，熒幕里的朵朵卻只是可疑地皺了皺眉，突然朝著鏡頭湊了過來：「嗯......你今天怎麼這麼好說話？」

「拜託，我對你什麼時候是不好說話的？你這個小沒良心。」易之揚點了點熒幕，對方配合地躲了躲，整張臉縮了回去。

「嗯？哥，你是不是胖了？」易之馨打量了一圈，自己又搖了搖頭，「不過也有可能是攝像頭的原因。不過感覺你心情很好，在那邊放鬆得怎麼樣？」

「還行吧，認識了新朋友，一起出去逛了逛，」見熒幕里的妹妹嘴巴一下子張成了O型，易之揚忍不住又伸手戳了戳，「怎麼，我交朋友這麼讓人驚訝的麼？我看上去就那麼像喜歡一個人待著的人？」

「你不是麼！」易之馨幾乎掀桌而起，腦袋超出了熒幕長度，又一屁股坐回了椅子，「等等等等，讓我猜猜！這次交朋友肯定不是你主動的，對吧？」

「你管我怎麼交到朋友的，有不就是好事麼？」易之揚嘴角抽搐，「難道你還怕我被不法分子賣了還幫人數錢？」

易之馨癟癟嘴，被搶白得有了些小脾氣：「人家這是擔心你，你一個人在外面，也不怎麼擅長交際，一下子交到朋友肯定不會說不開心，擔心還是會擔心一下嘛。」

易之揚看著妹妹那張肉嘟嘟的臉，在心裡雲捏了一下，簡單開口描述了一下：「是個大學生，比我小一歲，人挺好的。」

「反正不論是什麼人，你都多點心眼，」易之馨此時語重心長的樣子到更像年長的那個，「對了，早上來了一封你的信，好像是從歐洲那邊來的掛號信。」

易之揚點了點頭，沒有順著易之馨期待的神情問下去：「知道了，應該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情，我回去再看。對了，這兩天有人往家裡打電話麼？」

「有的，」易之馨點頭，「媒體啊什麼的，按照你說的，都已經謝絕採訪什麼的了。哦對了，田教練打過來一次，我告訴他你不在以後就掛了，你要回電話麼？」

易之揚有些意外：「什麼時候的事？」

「昨晚。」易之馨打量著他的神色，覺得離家這幾年，哥哥變得越發難懂了，「他沒有直接聯繫你，應該就不是什麼大事吧？你要是暫時還不想接觸花滑就別打了，到時候就給我扣鍋，說我沒告訴你就好。」

易之揚笑著搖搖頭，既沒說好也沒說不，兩個人又說了會話，易之馨又給他推薦了當地幾家稍遠一點的好吃的店，這才掛了電話。

易之揚後來才意識到，還好家裡對高中戀愛持否定態度，否則，凌卯會用另一種方式成為自己的家人也說不定。

然而後者卻對他的這種想法嗤之以鼻，一邊輕輕去捏易之揚的手，一邊將那句類比對象無數卻始終適用的話重複了一遍：

「誰都沒有你好看。」

洗完澡又洗了臟衣服，期間易之揚唯恐凌卯有事找他，將手機開著提示音帶在身上。一小板磚在兜里顛來顛去，直到易之揚收拾完躺在床上了也沒有哪怕亮一下。

易之揚盯著熒幕上自己的眼睛，心思像一團毛線，自己就是那隻沒事找事的貓，左思右想弄得越來越混亂起來。他把手機扔到床上，有些恨起自己今天在餐館裡的狀態起來。他很想問問當時的自己，到底吸什麼鼻子、紅什麼眼睛，又不是沒被罵過、看輕過，那些言語如果放在幾年前可能連委屈都算不上，更不要說讓易之揚表現出什麼了。

思緒穿梭在今天的事件中，易之揚突然想起了凌卯那雙又怒又憐的眼睛，倒了牙一般心酸起來，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覺隨著血管延伸開來。

大概就像小孩子，摔倒時沒有人看到，便能拍拍土幹著眼睛悶聲起來，若是有了哪怕零星半點疼惜的目光，便覺得委屈得不行，連痛也加了倍一樣催著人表現出來。

大概骨子裡自己還是太慣自己了吧。易之揚嘆了口氣，擰開瓶蓋喝了口水。一陣聲音突兀地從床上載來，易之揚一個飛速轉身從床上摸起了手機。是凌卯發來的，他在簡訊里對飯館裡的不愉快道了歉——儘管易之揚覺得這件事和他根本沒有關係——並且詢問明天他有沒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如果需要，自己可以一起去。

簡直像是個在追心上人的男孩子——這麼想著，易之揚又搖搖腦袋將這個想法丟了出去。他並沒有對餐館中別人的議論介懷到現在，也並不認為凌卯在這件事上有什麼責任。他發去一句詢問，問明天的出門是不是還要繼續取材。凌卯很快回覆給他：「不想的話就不做了。」對他嬌縱之甚，簡直是易之揚接觸過的最好說話的取材記者。

對於鏡頭的感情雖然複雜，但凌卯專註於他的鏡頭，他卻是完全不討厭的。正在易之揚摩挲著手機殼思考怎麼回覆時，一條新的消息冒了出來：

「如果可以的話，還是想申請一下拍照許可。」

後面跟上來的小兔子表情不停地動著小手做拜託狀，易之揚的眼睛彎成了兩個新月，在自己的表情里過了個遍，挑了只旋轉著比出OK手勢的綿羊，給凌卯發了過去。

乾山鎮所在的乾英市是這幾年才漸漸發展起來的。高鐵和旅遊業帶動了整個市的超高速發展，車道數量和停車位的數量從規劃開始就向一線城市看齊，因為招商引資到位，落戶條例也不算苛刻，每到招聘季這裡便成了許多人的首選，如今在本省後來居上，已經成為了最繁華的城市之一。易之揚和凌卯下了公交，子站在人流來往的街道上，一時間以為自己是穿越回了剛到首都集訓的時候，凌卯朝前走了幾步，見易之揚並沒有跟上來便又折回到他身邊：「怎麼了？」

易之揚搖了搖頭：「沒什麼，只是感覺這裡和首都有點像，人都很多。」

凌卯沉默了幾秒，說道：「如果人多讓你不舒服，咱們今天就回去。」

「沒事，是我自己要來的，」易之揚笑了笑，斜了他一眼，聲音低低地，「你太操心了，我沒那麼脆弱，幾百萬眼睛盯著我的時候也不是沒有，我在冰場外面也沒緊張到順拐吧？」

「這裡人流量這麼密集，我是怕被認出來.....」凌卯還沒表述完，瞥見易之揚一副平淡的樣子不願多聽，便立刻住了嘴。易之揚落了個耳根清凈，正看著地圖確認著逛街路線，忽然覺得眼前一暗，頭上籠罩下來一大片溫暖。他抬起頭，凌卯正捋著因為摘掉帽子而發翹的頭髮，見他看向自己便順便端詳了一下，十分自然地伸出手繞到他的腦後，調整了一下帽圍。

手蹭到了耳尖，易之揚原本放鬆的身體一下子緊繃起來，他感覺到頭頂微微撲來的氣息，一時間不敢抬頭，直到環繞在身邊的溫暖退開，他才惶然地捏著早已黑屏的手機，慢慢抬起頭來。目光與凌卯相撞，對方正滿意地舉起相機準備拍他，大概是鏡頭裡自己的樣子實在太呆，凌卯正要按下快門的手停了下來。他從相機後面小心地露出額頭和眼睛，明明是個大高個兒，卻像個小朋友一樣眨著清澈的眼睛問他：「你不喜歡這個帽子麼？」

易之揚連忙搖了搖頭，凌卯露齒一笑：「那，漂亮哥哥，能賞臉笑一下麼？」

被這一聲沒正個形的稱呼逗亮了嘴角，沒等易之揚反應過來自己這是被撩了，又一刻獨一無二的他挾著城市風光，成為了今天凌卯的第一張「戰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