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之間距離不過幾厘米，程西被這微妙的氛圍搞得心慌意亂，一雙眼珠子不知道該看向哪裡才好。

薄唇輕抿，眼簾低垂，一副英勇就義的姿態。

沈紀澤勾唇一笑，溫熱的氣息輕撲撲的灑在程西臉上，程西聞聲睜眼，一股子被戲弄調侃的羞怒湧上心頭。

在他發作之際，沈紀澤伸出食指壓在那張氣鼓鼓的唇上，溫柔又不失威懾「別吵。」

之後聽見走廊傳來一陣不慌不忙的腳步聲，越來越靠近房門，程西心猛然被揪了起來，以至於他忘了去思考他們此刻的姿勢，被人看見會有多麼的不適宜。

那陣腳步靠近後又朝著走廊更深出走遠，程西提心弔膽的，放尖了耳朵聽，在確認人走遠後才鬆了一口氣。

「你這麼緊張做什麼？」沈紀澤看著他笑，就像欣賞一件寶貝的絕世畫作的眼神。

「廢話，這要是被看見了，我跳下黃河也洗不清了，人活一張皮嘛沈同學。」程西拍拍他的胸口，示意他起身。

「最多不過是……加速革命友誼的升華。」

「那你剛剛還讓我別吵。」

「你一鬧，我這腦門兒就疼。」

「我什麼時候鬧了？」

「你最乖。」沈紀澤順手還摸了摸程西的腦瓜子，被順了毛的小野貓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沈紀澤側身拉開了抽屜，從裡面拿出一個精美的禮品袋，交到程西手上「給叔叔的生日禮物，勞煩程同學幫忙送一下了。」

程西愣了幾秒才想起來，沈紀澤說的是程付宏。

他長這麼大從沒給程付宏買過生日禮物，剛被接過來那兩年想買，但是沒錢，後來零花錢夠了又死了這心了。

「你怎麼知道？」程西拿著那禮品袋在手上磨搓著。

「百度上查的。」

「嘖……」程西別彆扭扭的發出個語氣詞，接著又問「你什麼時候去查的？」

「高三給你填資料的時候，在父母那欄留意了一眼。」

程西深知，沈紀澤這話是謙虛的，留意一眼他相信，但絕對不止是父母那一欄，甚至他連程西的身份證號學號這些長串數字都能背下來，對，一眼對沈紀澤來說做到這些夠了。

「哇！你那時候是不是就對我有意思了？還偷偷去查我。」程西忽然的轉移話題，又得意洋洋的說「說吧，那時候你喜歡我什麼？」

「覬覦公子美色。」

「這我信，哈哈。」

笑了一陣後，兩人並肩平躺在床上，程西嘆了口氣「有點為難啊。」

沈紀澤沒說話。

「我長這麼大，從沒給他買過生日禮物，我該怎麼送出手呢？嘖，想想都覺得矯情。」

沈紀澤還是沒有說話。

「上趕著給他送禮的人擠滿了我家門口，要不，咱就不湊這個熱鬧了？」

沈紀澤看了他一眼。

「好吧好吧，你送的當然跟那些趨炎附勢的人不一樣。」

沈紀澤認可的點點頭。

「就是……要不，你親自去送？」

程西覺得自己找到了一個絕佳的辦法，歪過腦袋沖沈紀澤討巧的一笑，意思就像在說——我可真是個小機靈鬼！

沈紀澤也歪著腦袋跟他對視呢，手掌摸摸了他的臉，又在額頭親了下「你可以的。」

程西自然明白沈紀澤的良苦用心，他和程付宏的關係從來得不到緩和，更何況這次去了趟老家回來，依著程西的性子，去程付宏那裡指定談不攏。

沈紀澤讓程西帶去這個禮，不過給程西一個台階，跟程付宏說上一句「生日快樂。」

他的戀人真是良苦用心啊。

可程西坐在程付宏對面的時候，還是挺不自在的，這會兒旁邊有個喋喋不休的女人他反而覺得沒這麼尷尬了。

所有菜上齊後，程付宏就跑樓上拿酒去了。

「就這些菜了，小西你看合不合胃口，阿姨是北方人，也做不來你們南方人的口味，你爸爸說讓李嫂來做的，但是我想著你難得來一次，還是親手給你做一頓好，再說了，那外人做的哪有自己家裡人做的好吃啊，你說是不是。」

程西聽到「家裡人」這三個字時，才給了她一個眼神。

他最聽不得這些話，少年心性哪裡會動那些彎彎轉轉的腦筋，尤其是遇到家裡頭的事情，程西就像一隻沒有智商的野狼一樣，聽不出這位阿姨是有意惹怒他。

「坐這桌上的誰是外人？您心裡沒數嗎？不過就是玩點兒手段討得程付宏幾天的寬心，別以為在里住幾天就真的入主東宮了，哪天程付宏玩膩了還不是落得跟他之前那些女人一樣的下場。」

程西這話前面兩句還有點怒氣，但是越說到後面他越顯得意了，因為對面的人臉色已經難看到肉眼可見。

以為一切都正中自己下懷的程西，看見這人忽然溫和下來的臉色，有些震驚，扭頭便見程付宏拿了酒從樓上下來。

果然。

「在聊什麼這麼開心？」程付宏看上去很開心，語調也輕快了很多，沒有往日的嚴肅。

「在說你這個大律師，一天忙到晚，過個生日都不清閑，電話從早上到下午就沒停過，我可跟你說過了，今天小西過來，你手機必需關機啊！什麼事兒能有跟自己兒子好好吃一頓飯重要，拿來我檢查一下，看看你關了沒有！」

程西竟在程付宏那張刻板嚴厲的臉上看見了笑意。

「早就關了，你看。」程付宏把手機交到人手上，程西不知道為啥，吃了一悶，垂著頭不說話也不想去看她們誰。

心裡竟然覺得委屈。

程付宏是真的對這個叫寄北的女人好，眼神騙不了人的。

一頓飯吃的不溫不火，全程就是錢寄北和程付宏在說話，程西偶爾嗯嗯哦哦的回應幾聲。

臨了，在吹蠟燭許願的時候，程西看著燭光下的男人，忽然感覺他好像老了，臉上皺紋多了，白頭髮也長出了幾根。

程付宏許願的樣子像一個小孩，雙手合十，閉著眼睛，許了很久。程西很好奇那個藏在他手心的願望是什麼，在蠟燭熄滅的瞬間他問「許的什麼願啊？」

「一日暴富。」

程西才不信，翻了個白眼。錢寄北嚷嚷著要程西來切蛋糕，攏共就三個人，還搞這麼大陣仗，程西拿著刀叉對著這個雙層蛋糕無從下手。

一切儀式結束後，程西和程付宏坐在陽台上，眼前是萬家燈火，襯得這人間好生寂寞。

「吶，生日禮物。」程西把藏在身後的那個小袋子遞給程付宏。

程付宏明顯有些意外的歡喜，程西立馬解釋「別誤會啊，不是我送的，是沈紀澤送的。」

「啊，我記得這孩子。」程付宏念叨著打開禮物盒，是一支價值不菲的鋼筆「這孩子是真的不錯，你多跟人家學學。」

「可真難得，從您嘴裡說出這話。」

確實難得，程西在一中也不是沒結交好友，但是沒有一個能入程付宏的眼，也就一個沈紀澤，能從他這裡得到由衷的讚揚。

這得是多好的人啊……

程付宏聽了這句酸話，也只是淡然一笑，摸摸程西的腦袋「長大了啊……」

「別跟我來這套啊，渾身不自在。」程西抖了抖肩，試探性的目光移過去「你剛剛的願望……」看程付宏臉色的變化他馬上又說道「誒、算了，沒什麼……」

程付宏也沒說話。

願望啊，是……希望我們家小西，一生平安，歲歲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