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個長得極丑的孩子。

你要是看見他會被嚇得發出尖叫，從外貌來看，他簡直醜陋得像個泡發了的饅頭，滿是黴菌。

「快走！走遠點！！」酒店裡的夥計拿著和他身高相等的掃帚把這個丑孩子拍走。

那丑孩子瘦弱得如同剛出生的幼鼠，皺皺巴巴瘦弱得皮包骨頭，四肢都跟幹樹枝一樣。

被那身體力壯的夥計一拍，拍得連翻了幾個滾，頭磕在石階上頓時鮮血淋漓。

周邊傳來驚呼聲。

夥計唉呀一聲，直心疼：「晦氣死了，我才剛打掃完，又要擦一遍了，丑狗兒丑狗兒，你一頭跳進那臭河溝子里淹死你自己好不好?！真是看見你都噁心！」

他誒呀誒呀的直嘟囔，罵出幾句難聽的腌髒話。

心疼起染上丑狗兒血的石階來。

石階無情無命，只是一塊石頭，可那也是夥計家的私人財產不是?

大家都是這樣的啦，錢，權，還有地位和美貌，誰不為此追逐，誰不為此奔波呢?

有個孩子往丑狗兒身上扔石頭，砸得丑狗兒身上又流了血，但他沒有吭聲，只是站起身，他佝僂著背藏好了一些別人不要的泔水。

那是他的飯。

見丑狗兒不吭聲，周邊的人漸漸發出厭惡的聲音：

「真是個奇怪，噁心的孩子……」

「肯定是前世犯了大罪，要不然今生怎麼長得那麼……那麼醜陋?！」

小孩子們則快樂得往丑狗兒身上扔石子，他們穿得幹凈整齊，一個個健康活潑，砸一個醜陋的孩子，不受大人喜歡的孩子，是他們最喜歡的遊戲。

丑狗兒已經習慣挨打，他不吭聲，已經有些麻木了，他像個已經將死的老人，慢吞吞的往回走。

惡毒的罵聲逐漸遠去。

丑狗兒的腿被石子打瘸了，很痛，但是他已經習慣了疼痛，他的腦袋流了很多血，血流進他的眼睛裡，他就伸手擦一擦，然後拖著半瘸的腿繼續往前走。

腐臭的味道越來越濃郁，偶爾有烏鴉抬起頭，用猩紅的眼珠子左右打探著什麼，然後低下頭繼續啄腐屍。

丑狗兒從死人堆里爬過去，他並不害怕，只是瘸了一條腿，爬起來有些困難。

戰亂以後，就常常死人，久而久之大家不約而同得把死掉的人丟到這片荒地里，人們的臉上的表情變得壓抑而沉默，還有些痛苦。

同時，還很害怕，沒人敢來這裡。

對於醜狗兒來講，倒是件好事，他雖然不知道他們在害怕什麼，但是沒人來，就沒人打他，對他而言是件好事。

他住在死人堆里的另一頭，有一個小小的山洞，他就住在那裡。

「喵……」丑狗兒今天第一次發聲，他的聲音卻不如他長得這麼恐怖，就是普通男童的聲音。

只是因為長時間不喝水，變得沙啞而已。

丑狗兒掀開一張破棉被，裡頭有一隻小貓，渾身烏黑，四個爪子卻是雪白的。

他掏出懷裡藏的泔水，分給那隻貓一小塊，然後自己吃一小塊。

那泔水是餵豬的東西，裡面什麼都有，黏黏糊糊很噁心。

丑狗兒依然習以為常的吃下去，他沒有辦法，除了這些，他沒有別的可吃。

吃完東西以後，丑狗兒用手擦了擦額頭，已經不流血了，他沉默了一會，看著那隻貓，忽而道：

「一會兒我把你送走。」

看著那隻貓無憂無慮的舔著自己的毛，丑狗兒頓了頓，那張醜陋的臉上有了不一樣的神情。

不知道是什麼樣的表情，他長得太丑了，連笑都像哭一樣。

他對著那隻貓說：「要是他們發現了你，也會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