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二在經歷了王老太太暴風雨般的洗禮和鄰居們例行公事（幸災樂禍）的關懷之後，終於回屋了，回屋自己哭了一會兒，抱著王小輝哭了一陣。

「兒啊，爹對不住你啊，都是那個姓陳的衙役亂說。」

「衙役？」

王老二抽抽搭搭地講了故事的經過，原來周縣令最近走訪王家村，陳瀟是跟著周縣令過來的，應該就是周縣令的衙役。而他們為什麼打那一架，好像是因為王家四個孩子和劉家兩個娃打了起來，王老大碰巧看見了，怕自己家四個孩子吃虧，也加入了戰局，把那兩個孩子打得哇哇哭，陳瀟看不過去，把王老大揍了，然後王老二想勸架，也被踢了個跟頭，覺得委屈就趴那裡哭了。

王小輝目瞪口呆，怕自己家四個孩子打不過人家倆孩子，所以自己也上了，何等的護短精神。

被陳瀟揍了，活該。

王老二說了一會兒故事，喝了口水，吃了點饅頭，才發現屋裡少了個人。

「小輝，你娘呢？」不怪王老二，胡玉娘在屋裡一般不是暈倒了就是快暈倒了，基本沒個存在感，像一件會喘氣的傢具一樣。

「我娘走了。」

「去哪裡了？什麼時候回來？」

「不知道，娘沒說。」

胡玉娘嫁過來之後很少回娘家，受了委屈也從來不會跟娘家說，所以他的岳父岳母對他還是很滿意的，但是昨天鬧出了這麼一件事之後，玉娘恐怕不會忍了。

他抱著頭蹲在地上，一臉痛苦。

他不想和離，不想離開玉娘，但是同樣他也不想違背他娘的意願，但是他已經做得夠多了，玉娘怎麼就不能再懂事一點呢。

「爹啊，我記得外祖母家在縣城裡啊，不如我們進城去找娘吧？」王小輝見狀加緊忽悠，他就可以去縣衙門找陳瀟了！你找你的，我找我的，一箭雙鵰！

「進城？」王老二茫然了，除了成親還有和玉娘回娘家，他都沒有進過城。

「對呀，娘生氣了，你就這麼由著她走了，搞不好她就不回來了。」

王老二猶猶豫豫：「那我去？」

「你得帶著我啊，爹，萬一娘不肯跟你回來，還有我呢。」王小輝繼續勸誘。

王老二看著兒子酷似玉娘的臉，還有這狡黠的小眼神，想到過去他怯生生的樣子，心裡嘆了口氣。

「小輝，你什麼時候學得這麼多嘴饒舌的，做人要老實些才行。」

「我一直都很老實啊，爹，你看我和奶奶一樣的。」看你怎麼接。

王老二被噎了一下，不說話了。

冷暴力我啊，王小輝看著這個說不過就冷暴力的男人，心裡有點看不起他。

最後王老二下定決心要去趟城裡，回主屋找他娘要錢去了，就聽著主屋安靜了一會兒，突然傳來王老太太一聲嘶吼。

「讓她滾！不回來就永遠別回來，還去找她，呸！給她臉了！」

後來跟著王老二泣血的聲音：「娘，你要逼死我啊！」

「你個不孝子啊，有了媳婦忘了娘啊——」王老太太嚎上了。

鬧騰了半個多時辰，王老二拿著十個銅板回屋裡，臉上紅通通的有倆巴掌印，主屋還在罵罵咧咧。

「殺千刀的胡玉娘，就挑唆著我兒跟我要錢跟我鬧，看你回來我不揭了你的皮！」

王老二眼圈紅紅的，他沒想到自己每次把掙的錢給娘的時候，娘笑眯眯的一臉和善，說如果用錢馬上就拿給他，結果自己去要的時候卻這副嘴臉。

他想到過去胡玉娘看病花錢自己從沒上過心，想必她找娘要錢時也被為難過，心裡更難受了。

王小輝沒空管他爹的心理活動是啥樣的，他在研究十個銅板夠不夠兩個人去縣城，如果有個人餓肚子，那麼這個人是王小輝還是王老二呢？

事實證明，王小輝想多了，王老二走的時候套了牛車，還帶著一大布袋地瓜幹，王小輝嘴裡塞著地瓜幹看著牛車前一扭一扭的扭屁股，心裡想地瓜幹也不錯，雖然有點費牙。

王家村到縣城有一天的路程，到縣城時，天已經擦黑了，王老二記得胡玉娘家還遠，先帶王小輝去麵攤上吃點東西。

「面多少錢？」

「素麵兩文，雞蛋面三文錢，牛肉六文。」

王老二猶豫了半天，要了一碗素麵一碗雞蛋面，面很快端上來了，王小輝以為他會把雞蛋面自己吃掉，結果王老二把雞蛋面放在了他面前，還從自己碗里挑了一些面給王小輝。

「快吃，吃完找你娘去。」

王小輝默默地把碗里的荷包蛋夾成兩半塞給王老二，王老二被王小輝的行為弄得一愣，放下碗來抹了抹眼角的淚。

王小輝這個爹也是個命苦的，從小好吃的搶不過哥哥，後來有了妹妹又要讓著妹妹，再大點，為了孝道好吃的都給爹娘吃，再然後娶了胡玉娘，碗里為數不多的好吃的都給了胡玉娘。

王小輝恐怕是第一個主動把雞蛋分給他吃的人。

王老二擦完眼淚揉了揉王小輝的頭髮，低頭把面吃完了，王小輝也餓了，爺倆一陣風捲殘雲把飯吃完了，又上了牛車。

牛車晃晃悠悠地走著，王小輝有點困了，但是他還是不肯睡，眼睛一直在盯著縣衙門，也不知道陳瀟今天當值嗎？要是不當值，應該怎麼賴在那裡等他呢？

蒼天不負有心人，他終於看到了縣衙門，而且裡面還有人！

陳瀟！我來了！我們一起手拉手回去吧！

王小輝想著，默默地跳下了車，一路滾向縣衙門。

於是王老二拉著拉著車，回頭一看，孩子沒了，魂都嚇飛了。

其實是王小輝直接從車上跳下來，連滾帶爬地爬進了縣衙門，縣衙門見這孩子腿都斷了，爬都要爬進來，還以為這有多大冤屈呢，趕緊就抱進衙門裡了。

結果王小輝說要找人。

「找誰？」馮捕頭擦了一把頭上的冷汗，還好不是什麼大案，不然今天晚上沒法回家，家裡婆娘又要鬧了。

「我，我找陳瀟。」

「陳瀟？」馮捕頭一臉茫然，「不認識，他在縣衙當差嗎？」

「前些日子他跟縣老爺來過王家村。」王小輝見他不像作假，心裡一咯噔。

馮捕頭沒反應，旁邊的衙役想起來了：「就是六王爺那個侍衛吧，我們都叫陳侍衛的。」

「啊！」馮捕頭想起來了，前些日子六王爺來過，身邊帶著幾個侍衛，其中一個就叫陳瀟，說是要來王家村找一個人，縣令大人親自帶著去找，結果找了一圈沒找到，本來想多留幾天，結果好像遇到一個瘋子，又拉又扯的，他又走了。

王小輝臉有點紅，那個瘋子肯定不是他，不是他。

「所以他去哪裡了？」

王小輝撲上去就拽馮捕頭的脖領子，「去哪裡了？！去哪裡了？！」

「回京城了，剛，剛走才一炷香時間。」

「哪個方向？」

「去京城了啊，那邊……我說你是有什麼事嗎？」馮捕頭這輩子沒被人扯過脖領子，但對方是個孩子他又不好意思給他薅下來，只好任由他掛著，脖子勒的生疼，旁邊的衙役以為他扛得住也沒動手，馮捕頭心裡狂罵這幫沒眼力見的，就不能把人薅下來？

王小輝見人走了，還得去京城，如果這次找不到，這輩子別想再找到了，都做了王爺的貼身侍衛了，再過幾年指不定自己還有沒有資格見他了！

這可怎麼辦！

「白痴，追啊！」腦海里突然出現一個聲音，王小輝嚇得一愣，半天才反應過來，啊，玉牌在說話。

「怎麼追啊！」王小輝很崩潰，腿都斷了，要爬這速度也跟不上啊。

「搶匹馬。」

「……你見過腿斷了的人還能騎馬的嗎？」

「你可以試試，萬一成了呢。」

「萬一不成呢？」

「萬一不成你頂多也就是個斷腿的孩子，如果成了，你可能就——」

「可能就什麼？難道我的腿能變好不成？」

「如果不成你還是個斷腿的孩子，你沒損失啊！」

好吧，你說的有道理……

「那萬一……我脖子斷了呢……」

「哎呀，脖子怎麼會那麼容易斷呢，哈哈哈哈……」

真是靠不住啊，你這系統除了能陪著聊天沒啥用啊……

王小輝下定決心，還是要再見陳瀟一面，他拍了拍抱著自己的衙役。

「叔叔，我看見門口有幾匹馬，我能騎那個嗎？我從來沒騎過呢。」

衙役猶豫了一下，但是王小輝可憐巴巴的樣子讓他無法拒絕，於是他帶著王小輝走到門口看馬。

「我能騎嗎？」

「你這腿能行嗎？」

「嗚嗚嗚……」

「好吧……」

衙役把王小輝放在了馬背上。

「叔叔，你牽著馬走兩圈呀。」

衙役解開了栓馬的韁繩，結果王小輝直接一巴掌拍馬屁股上，馬嘶鳴一聲就沖了出去，衙役愣了半天才發現這個斷腿孩子還敢搶馬，簡直不要命了。

馬在疾馳著，王小輝的斷腿一揪一揪地疼，他也不管了，反正找到陳瀟就可以回去了，腿斷了就斷了，接不好就接不好吧！

陳瀟！你要等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