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連一口茶水含在嘴裡還沒來得及喝下去，看見對方行禮趕忙站起身退後一步，並不受禮。

行禮之人沒想到他的動作，愣了一下，又仔細看了看他脖子上的玉，露出一點疑惑來。

「咳。」少宗主見到顧青連被嚇了一跳，又不知道什麼情況的樣子，大發善心地打斷沉默，開口道：「衛許。」

「這位就是借我玉指針的器修大弟子。」少宗主給自家未婚妻介紹。「這位……」

介紹顧青連的時候沈雲常猶豫了一會，最後道：「顧公子。」

衛許終於聽出了少宗主的聲音，他看了看顧青連，還是很在意那塊玉。「這青玉……」

「無礙。你來這裡做什麼。」少宗主趕忙打斷，不讓他再說下去。

衛許有點不好意思道：「我剛要閉關，誰知師尊有事讓我臨時下山一趟。聽三長老說你們今晨已經下山，我想著大概是找著東西了，來看看你們用完我的寶貝沒。」

沈雲常皺了皺眉道：「沒有。」

衛許問：「沒有？沒找到嗎？」

顧青連想了一下，委婉道：「是不是這指針可以對活人有反應，但是對屍體不起作用呢？」

聽到有人質疑自己的寶貝，衛許著急道：「胡說八道！我自己的大寶貝我自己不知道嗎！哪怕是用過的東西，只要沾上了氣息，都能有反應，更何況是屍體！只是如果氣息存留的少，感應範圍會小一點而已！」

沈雲常見到他急了，道：「靜心！他不是質疑你。」

衛許立馬聲音小了下來，諾諾道：「我知道。」然後又碎碎念了一番心疼寶貝，莫要胡言亂語之類的話。

顧青連道：「衛師兄見諒，我不懂煉器，鬧出笑話了。如果是這樣，那麼估計就是殺人者提前帶著屍體離開了，所以指針才感受不到寧姑娘的氣息。」

衛許本來還委屈的很，見到顧青連道歉，反而不好意思起來，小聲念叨了些無事無事的話。

「衛師兄此次下山的事件是十分緊急嗎？如果不是，不去坐下來一起吃頓便飯。正巧我與少宗主在鎮子里轉了一圈，沒有什麼收穫，餓的緊。」顧青連重新坐下，搖了搖扇子笑道。

他的那雙笑眸是十足繼承了顧夫人的風情的，哪怕只是普通客氣的微笑，也格外的溫柔親切。

「咳。」少宗主不知道吃了一路的人，為什麼現在還會餓，不過既然想吃，那總沒有給他餓著的道理。

「少宗主財大氣粗的，就負責請客吧。」顧青連摸了摸自己的儲物鐲，一路上吃了不少錢，最近天天跟在少宗主身邊，只有支出沒有收入的，早就已經囊中羞澀了。

「坐下吧，點菜。」少宗主不甚在意道。

直到吃完飯，三人對於這件事還是沒有頭緒。他們從知道屍體的位置到來找屍體，期間不過大半天的時間，兇手是恰巧離開也就罷了，如果是提前得知危險，那他們卜算幾次應該都找不到對方了。

顯然少宗主也知道這個道理，沒有再回一趟青玄宗找三長老，更何況連續卜算同一件事也並不容易。

衛許提議道：「不如我跟著你們再去轉一遍，如果寧師妹的屍體確實在這裡呆過一段時間，那麼肯定會留下帶著她氣息的東西，說不定可以找到點線索。」

顧青連想想也覺得有理，畢竟煉器師用自己的靈器肯定比他們要專業。

少宗主付了飯錢，三人出了客棧再度繞著慶安鎮走。這次比上次要細緻很多，每個房子都繞了一圈，每個店鋪都進去看了看。

只是走了整個鎮子一遍，玉指針還是沒有感應。顧青連隱隱有些急躁起來。他一著急又忍不住想要填填肚子。

沈雲常與他待久了些，知道他無底洞似的胃，只是衛許有些吃驚。

剛剛一大桌飯菜一大半都下了顧青連的肚子，而此時這個人從少宗主那裡拿些了銀錢，顛顛地去路邊的包子攤要了三籠大肉包。

顧青連自然是不好意思問少宗主要錢的，只是少宗主見他眼巴巴地看了好幾個路邊攤，又沒上去買，只是默默地摸了摸自己的儲物鐲。

少宗主想著這人之前一邊走一邊吃的樣子，猜測對方可能是囊中羞澀了，便塞給了他一錠銀子。顧青連本來有些不好意思，又想自己本來就已經吃住沈雲常的了，還在乎這點銀子嗎？大不了離開以後賺了錢再還回來。於是心安理得的收下。

他將錢付給包子鋪的老闆，老闆低下頭去給他找零，旁邊一隻髒兮兮的小手迅速伸上來，抓了兩個包子便縮了下去。

偷包子的小偷？

老闆似乎並未察覺，只是找了零錢。顧青連想了想道：「剛剛有個……」

老闆抬頭，沒等他說完，有點不好意思道：「客官勿怪，那孩子不知是哪家的小公子，走丟了還是遭遇了家門不幸，流落到這裡來，開始時穿著一身錦衣，矜貴的很，幾個好心人給的食物也不願意吃。只是為了生活，最後不免了做一些這種事，這附近的攤販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一個孩子，一頓也吃不了什麼。」

顧青連捏著找零，聽著這番話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擺出個什麼表情來，只覺得有些心酸地感同身受。

他當初遭遇大變，也不過才三四歲的年紀，雖說修真之人比普通孩子要勝出很多，但畢竟還是一個孩子。

沒有能力，身無分文，怕被仇人找到，一個人躲躲藏藏的，吃了上頓沒有下頓。他也知道為什麼這個孩子不願意吃別人給的東西。

定然是怕被人下藥帶走或是毒死。

偷包子這種事，他當年流浪在外的時候也沒少幹過，成功的次數不少，被發現然後打了一頓的次數也不少。現在想來，他能好好活到現在，估計也是遇見了不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小攤販。

顧青連拎著包子，卻有些吃不下去了，他想著剛剛那個孩子，又想著自己從靈雲門的廢墟中爬出去的時候。心裡有些堵。

「少宗主。你們，你們先繼續找，我，我想去看看剛剛那個孩子。你放心，我肯定不會偷偷逃跑的。」說著他將手腕上和青玄鏈戴在一起的儲物鐲拿下來遞給沈雲常。

「這是我的全部家當了。你拿著，給你抵押，我一定會回來的。」

少宗主看著被塞在懷裡的儲物鐲。他肯定是聽到那個孩子的事情想起了當年的自己。沈雲常設想了一下，靈雲門千嬌萬寵的小千金，當年也像這個孩子一樣過嗎？從天堂跌到地獄的泥濘里，最後為活著掙扎，撕掉了自己所有的驕傲？

他感受到心臟隱隱地抽疼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