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後……

晚上，或許只是天過於陰沉，不知晝夜的他看著死寂的卧房，沉默的穿起衣物起身離開。

「主人？您這是要外出嗎？」

剛打掃完的小欣抱著花盆在門口詢問。

韓修隨口應聲後就套著衣服離開。

小欣知道他又要去公共會所，他一直都是這樣，活了多久都不知道如何與人交流，就是這樣他才總是孤單一人，而哪些流淌著他血液的貴族也無法與他靠近。

「出去了？」

傅博溪從庭院回來後就馬上上了閣樓，可是卻不見韓修的身影，於是叫著樓下的小欣問道。

「啊？嗯！出去了。」

聽後，傅博溪沉默片刻，於是又轉身回了卧房，舒展的眉頭卻不覺加深了幾分。

小欣並未察覺只是抱著花盆繼續拿著撣子來回打掃。

而等到韓修回來也已經是幾天後的事了，還是一成不變的古堡，但當他打開大門，一隻龐大的黑色物種卻突然「投懷送抱」。

「啊！！！」

毛絨的觸感，溫熱的皮層，灼熱急促的呼吸————狗！！

剎那！他出現在了閣樓，神情慌亂，幾天的疲憊也頃刻消散。長久寂靜的古堡終於響出震天的高呼。

「欣！！！！小欣！！！！」

「啊！什麼！主人怎麼了？」

小欣立刻丟下抹布從閣樓的一間卧房內跑出，眼前卻是從未如此慌亂的主人，他白皙的手指緊張的摳抓著大理石的石柱，渾身發顫。

「這是什麼！！哪裡來的！趕出去！！」

「啊！主人那是狗啊。」

「我知道！！它！他怎麼在我家裡！！額！」

樓下大狗一聲高吠嚇得韓修委身抓了抓扶欄。

「可是……」

「快！可是什麼？」

韓修畏縮後退

「可是這是博溪帶回來的啊，您不是說他幹什麼都可以嗎？」

小欣為難道。

「傅博溪？」

韓修輕念著這個名字糾結片刻，於是神色僵硬道。

「…這……那……那你把他看好了！不準他上樓！」

說完韓修就晦氣的轉身回了卧室。房門也是小欣第一次見他關的這樣粗魯。

無奈聳了聳肩又回去繼續打掃，下一刻熱情的金毛犬又撲向了角落，環抱著傅博溪的大腿似乎討賞一般。

他笑著摸上金毛的腦袋。

午後的陽光依舊灰暗，韓修卻還掩著被窩補眠，不知什麼東西在他臉上摩擦，只是感覺很舒服。

庭院內傅博溪閑適的護養著艷麗的紅玫瑰，並且方圓幾里都已經是這妖艷的色彩，小欣也是極盡耐心的替每一朵花除去壞葉。

「呵……」

聽見一旁的輕笑，傅博溪側頭看去，小欣還是認真的做著自己的事物，口中卻自顧自的談了起來。

「其實你可以適當的……對他好點，哪怕……我們已經做出了選擇。」

小欣嘆息道。

傅博溪卻只是安靜的聽著。

小欣回憶似得看著這片鮮紅的玫/瑰園。

「幾年前這裡還是一片荒無人煙的沼澤，因為他不曾注意所以我也沒覺得不好，卻因為你……我曾經見你放在陽台上的花卉，你護養的很好，我想他也看見了，你別看他總是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其實周圍發生什麼他都知道。」

「他啊……因為你的那一盆花也是費盡了心思才讓這些玫瑰在這裡活著，這麼多年，這裡只有死物，它們為你而生。」

小欣手握花枝，含笑道。

「而那隻金毛犬同樣，我不知道韓修在這裡活了多久，只是明白這個空間的東西為他左右，雖然不知道他死後這裡會怎樣，但至少我們自由了，可是……怎麼說呢……我也跟了他這麼久，對於我，雖然有些不敬，但是有時感覺他就像自己弟弟一樣，所以我希望你還是不要對他太過絕情。」

小欣轉頭看向傅博溪，試圖得到他的回應。

「……」

「咔嚓！」

一枝鮮艷欲滴的藍色妖姬落在了青石板上，傅博溪轉身將剪刀放下隨即離開。

弟弟？能和自己上床的弟弟？還是無時無刻想著怎麼背叛的弟弟？

傅博溪覺得小欣太過可笑，幾個月前還誘惑自己與她上床，並且結盟一起背叛韓修，如今卻又叫自己關心他？愛護他？真是個瘋子！

小欣看著那朵還沾露水的花瓣逐漸枯萎衰敗————這是韓修最喜歡的一枝。

卧房內韓修迷迷糊糊的感覺有人靠近，傅博溪驅走床上的金毛坐在一旁。

感覺床鋪下陷，熟悉的氣息讓韓修失去了淺眠，微微睜開雙眼看著打開的房門，享受著這難得靜謐。

冰冷的手指撩過他的髮絲，韓修沉默的躺在帷幔雕飾的白漆床中，望著天花板不知想了些什麼，隨後他慵懶的從絲被中爬起，撫著傅博溪的面頰，附身吻了上去，兩人吻了許久以至於最後順其自然的倒在床被中，正當韓修開始解他衣扣時卻被傅博溪一手制止，一朵鮮艷欲滴的玫瑰出現在眼前。

韓修微怔，隨即笑著接過。

「它很漂亮。」

「是啊……很漂亮，像您一樣。」

韓修似乎很高興這樣的稱讚，繼續低頭剛才的深吻，他笑彎的眉眼始終緊盯著少年澄澈的目光，尖銳的獠牙卻悄無聲息的刺進他的薄唇。

傅博溪卻抬手將他推開，並不是因為疼痛，因為他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傷害。

「怎麼了？」

此時金色的大狗正站在床邊耷拉著舌頭，像個花痴的觀眾急切的看著兩人。

韓修順著他的視線望去頓時渾身僵硬的攢緊了手中的被單，身下的傅博溪將一切看在眼裡。

「您討厭它？」

他起身第一次主動環住韓修的腰身將腦袋靠在他的肩頭問道。

「……是。」

享受著耳際的低語，灼熱的喘息，韓修卻下意識躲閃。

兩人一陣沉默後房內突然響起一陣凄厲的慘叫……

「嗷嗚！」

「你做什麼！！」

韓修猛然推開身後的傅博溪轉身怒吼，他不知從哪裡拿出的微小弓/弩此時正指著哪條已經鮮血淋漓的金毛，金色的牆飾也被染的血紅。

傅博溪不以為意轉頭望著韓修的雙眼沉聲道。

「您討厭它。」

面對傅博溪冰冷的重複，韓修竟無從反駁。

他討厭這樣的無力，讓他無所適從。

直到房間中再次響起巨聲，韓修才反應過來。

——自己……竟然打了他。鮮紅的五指正清晰的印在少年蒼白的臉上。

韓修怔愣片刻，又厭惡似的起身離開。

「主人？」

看著不知為何突然氣勢凌人的韓修小欣在身後捧著花瓶叫喊道，奇怪的是韓修這次竟然沒有回應自己，似乎異常惱火。

傅博溪看著面目全非的金毛低頭沉思。

「你在啊，剛才……」

順著血腥味小欣已經看見了金毛的屍體。

「你……幹的？」

見傅博溪沒有要回答的意思小欣嘆息後也只是自言自語道。

「……也好，以後下手也還能順暢些……」

她悉心整理好插花後將花瓶放在床頭。

「不同……」

傅博溪突然道

「什麼不同」

小欣疑惑。

「你同情他……而我……只是單純的厭惡他，所以……何時動手對於我都一樣。」

傅博溪坐在床頭沉聲道。

韓修離開了三天才從外頭回來，兩人的關係似乎並沒有什麼改變，只是回來後他卻毫無緣由的問了小欣一句。

「小欣……你、還想離開嗎？」

當時她正打掃著客廳，聽見這突如其來的問話讓她渾身緊繃，以為韓修已經有所察覺。

可是——

那後來韓修再沒問過什麼奇怪的問題，只是沉默的上了閣樓。

破敗的帆船中穿著襤褸的水手正賣力的倒弄著瑣事，骨瘦如柴的婦人專註的收拾著船板上的雜物，已經嚴冬，而她的手到處都是鮮紅的裂痕，發黑的死皮讓人不忍直視。

小孩迎風趴在船欄上，微鹹的海風吹拂著他的髮絲，小小的手背也布滿著結痂，手裡還拿著一個粗糙的麻袋，上面布滿著油漬和魚鱗，甚至是惡臭的污血。

身後的婦人從地上站起，下意識拍了拍身上的魚鱗，靜靜地走到孩子的身後，順著他的視線望去，遠處是陽光庇護的天堂，遍地都是行走的霓虹。

其中一個男孩拿著一束漂亮玫瑰，正福祉的徘徊在繁華的歌劇院。

「小溪……不要看哪些。」

「那是什麼？」

傅博溪指著遠處的男孩，又怕女人不知道他問的東西。

「他手上的哪些！」

女人望著站立的男孩久久不語。直到看見他心儀的女孩站在跟前，兩人相視而笑，於是手挽著手進去了檢票處。

孩子天真的小臉充滿好奇，因為他出生在大船上，生活在大船上，他的腳步從來沒有踏足過陸地。

除了每日的拾魚工作他的生活毫無樂趣。

「那是花……玫瑰。世上最美的一種，也是一個十足的騙子。」

「騙子？」

「是的。」

「那它會騙走我的食物嗎？就像傑倫捉弄我哪樣？」

傅博溪煩惱的皺起了眉頭。

似乎又想到了前幾日傑倫套了他的話，然後把他好不容易藏起來的小甜點找出來，當著他的面吃掉的情景。

「不……比那個更嚴重，它會騙走你的心，然後把它撕的粉碎！」

「那它可真是個混蛋！」

男孩有些咬牙，似乎又想到了可惡的傑倫。

「是的，所以不要把他送給任何人……」

「母親您放心！我絕對不會把它送給別人的！特別是心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