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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國志演義

    Part 24

    小說: 三國志演義 作者:Guanzhong Luo 字數:9434 更新時間:2019-11-21 10:56:06

    次日,瑜欲親往探看曹軍水寨,乃命收拾樓船一隻,帶著鼓樂,隨行健將數員,各

    帶強弓硬弩,一齊上船迤邐前進。至操寨邊,瑜命下了釘石,樓船上鼓樂齊奏。瑜暗窺

    他水寨,大驚曰:「此深得水軍之妙也!」問:「水軍都督是誰?」左右曰:「蔡瑁,

    張允。」瑜思曰:「二人久居江東,諳習水戰,吾必設計先除此二人,然後可以破曹。

    正窺看間,早有曹軍飛報曹操,說周瑜偷看吾寨,操命縱船擒捉。瑜見水寨中旗號

    動,急教收起釘石,兩邊四下一齊輪轉櫓棹,望江面上如飛而去。比及曹寨中船出時,

    周瑜的樓船,已離了十數里遠,追之不及,回報曹操。

    操問眾將曰:「昨日輸了一陣,挫動銳氣,今又被他深窺吾寨。吾當作何計破之?

    」言未畢,忽帳下一人出曰:「某自幼與周郎同窗交契,願憑三寸不爛之舌,往江東說

    此人來降。」曹操大喜,視之,乃九江人:姓蔣,名幹,字子翼,見為帳下幕賓。操問

    曰:「子翼與周公瑾相厚乎?」幹曰:「丞相放心。幹到江左,必要成功。」操問:「

    要將何物去?」幹曰:「只消一童隨往,二僕駕舟,其餘不用。」操甚喜,置酒與蔣

    幹送行。幹葛巾布袍,駕一隻小舟,逕到周瑜寨中,命傳報:「故人蔣幹相訪。」

    周瑜正在帳中議事,聞幹至,笑謂諸將曰:「說客至矣!」遂與眾將附耳低言:「

    如此如此。」眾皆應命而去。

    瑜整衣冠,引從者數百,皆錦衣花帽,前後簇擁而出。蔣幹引一青衣小童,昂然而

    來,瑜拜迎之。幹曰:「公瑾別來無恙!」瑜曰:「子翼良苦。遠涉江湖,為曹氏作說

    客耶?」幹愕然曰:「吾久別足下,特來敘舊,奈何疑我作說客也?」瑜笑曰:「吾雖

    不及師嚝之聰,聞絃歌而知雅意。」幹曰:「足下待故人如此,便請告退。」瑜笑而挽

    其臂曰:「吾但恐兄為曹氏作說客耳。既無此心,何速去也?」遂同入帳。敘禮畢,坐

    定,即傳令悉召江左英傑與子翼相見。

    須臾,文官武將,各穿錦衣;帳下偏裨將校,都披銀鎧;分兩行而入。瑜都教相見

    畢,就列於兩傍而坐,大張筵席,奏軍中得勝之樂,輪換行酒。瑜告眾官曰:「此吾同

    窗契友也,雖從江北到此,卻不是曹家說客;公等勿疑。」遂解佩劍付太史慈曰:「公

    可佩我劍作監酒。今日宴飲,但敘朋友交情;如有提起曹操與東吳軍旅之事者,即斬之

    !」

    太史慈應諾,按劍坐於席上。蔣幹驚愕,不敢多言。周瑜曰:「吾自領軍以來,滴

    酒不飲;今日見了故人,又無疑忌,當飲一醉。」說罷,大笑暢飲,座上觥籌交錯。飲

    至半酣,瑜攜幹手,同步出帳外。左右軍士,皆全裝貫帶,持戈執戟而立。瑜曰:「吾

    之軍士,頗雄壯否?」幹曰:「真熊虎之士也。」

    瑜又引幹到帳後一望,糧草堆積如山。瑜曰:「吾之糧草,頗足備否?」幹曰:「

    兵精糧足,名不虛傳。」瑜佯醉大笑曰:「想周瑜與子翼同學時,不曾望有今日。」幹

    曰:「以吾兄高才,實不為過。」瑜執幹手曰:「大丈夫處世,遇知己之主,外託君臣

    之義,內結骨肉之恩,言必行,計必從,禍福共之,假使蘇奏,張儀,陸賈,酈生,復

    出,口似懸河,舌如利刃,安能動我心哉!」

    言罷大笑。蔣幹面如土色。瑜復攜幹入帳,會諸將再飲;因指諸將曰:「此皆江東

    之英傑。今日此會,可名『群英會』。」飲至天晚,點上燈燭,瑜自起舞劍作歌。歌曰

    :丈夫處世兮立功名;立功名兮慰平生。慰平生兮吾將醉;吾將醉兮發狂吟!

    歌罷,滿座歡笑。至夜深,幹辭曰:「不勝酒力矣。」瑜命撤席,諸將辭出。瑜曰

    :「久不與子翼同榻,今宵抵足而眠。」於是佯作大醉之狀,攜幹入帳共寢。瑜和衣臥

    倒,嘔吐狼藉。蔣幹如何睡得著?伏枕聽時,軍中鼓打二更,起視殘燈尚明。看周瑜時

    ,鼻息如雷。幹見帳內桌上,堆著一卷文書,乃起床偷視之,卻都是往來書信。內有一

    封,上寫「蔡瑁張允謹封」。幹大驚,暗讀之。書略曰:「某等降曹,非圖仕祿,迫於

    勢耳。今已賺北軍困於寨中,但得其便,即將操賊之首,獻於麾下。早晚人到,便有關

    報。幸勿見疑。先此敬覆。」

    幹思曰:「原來蔡瑁,張允,結連東吳!……」遂將書暗藏於衣內。再欲檢看他書

    時,床上周瑜翻身,幹急滅燈就寢。瑜口內含糊曰:「子翼,我數日之內,教你看曹賊

    之首!」幹勉強應之。瑜又曰:「子翼,且住!……教你看曹賊之首!……」及幹問之

    ,瑜又睡著。

    幹伏於床上,將近四更,只聽得有人入帳喚曰:「都督醒否?」周瑜夢中做忽覺之

    狀,故問那人曰:「床上睡著何人?」答曰:「都督請子翼同寢,何故忘卻?」瑜懊悔

    曰:「吾平日未嘗飲醉。昨日醉後失事,不知可曾說甚言語?」那人曰:「江北有人到

    此。」瑜喝:「低聲!」便喚:「子翼。」蔣幹只裝睡著。瑜潛出帳。幹竊聽之,只聞

    有人在外曰:「張蔡二都督道:『急切不得下手。』……」後面言語頗低,聽不真實。

    少頃,瑜入帳,又喚:「子翼。」蔣幹只是不應,蒙頭假睡。瑜亦解衣就寢。幹尋

    思:「周瑜是個精細人,天門尋書不見,必然害我。……」睡至五更,幹起喚周瑜,瑜

    卻睡著。幹戴上巾幘,潛步出帳,喚了小童,逕出轅門。軍士問:「先生那裏去?」幹

    曰:「吾在此恐誤都督事,權且告別。」軍士亦不阻當。

    幹下船,飛棹回見曹操。操問:「子翼幹事若何?」幹曰:「周瑜雅量高致,非言

    詞所能動也。」操怒曰:「事又不濟,反為所笑!」幹曰:「雖不能說周瑜,卻與丞相

    打聽得一件事。乞退左右。」幹取出書信,將上項事逐一說與曹操。操大怒曰:「二賊

    如此無禮耶!」即便喚蔡瑁,張允,到帳下。操曰:「我欲使汝二人進兵。」瑁曰:「

    軍尚未曾練熟,不可輕進。」操怒曰:「軍若練熟,吾首級獻於周郎矣!」蔡,張二人

    不知其意,驚慌不能回答,操喝武士推出斬之。須臾,獻頭帳下,操方省悟曰:「吾中

    計矣!」後人有詩歎曰:曹操奸雄不可當,一時詭計中周郎。蔡張賣主求生計,誰料今

    朝劍下亡!

    眾將見殺了蔡,張二人,入問其故。操雖心知中計,卻不肯認錯,乃謂眾將曰:「

    二人怠慢軍法,吾故斬之。」眾皆嗟呀不已。操於眾將內選毛玠,于禁,為水軍都督,

    以代蔡,張二人之職。

    細作探知,報過江東。周瑜大喜曰:「吾所患者,此二人耳。今既剿除,吾無憂矣

    。」肅曰:「都督用兵如此,何愁曹賊不破乎!」瑜曰:「吾料諸將不知此計,獨有諸

    葛亮識見勝我,想此謀亦不能瞞也。子敬試以言挑之,看他知也不知,便當回報。」正

    是:還將反間成功事,去試從旁冷眼人。未知肅去問孔明還是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第四十六回:用奇謀孔明借箭,獻密計黃蓋受刑

    卻說魯肅領了周瑜言語,逕來舟中相探孔明,孔明接入小舟對坐。肅曰:「連日措

    辦軍務,有失聽教。」孔明曰:「便是亮亦未與都督賀喜。」肅曰:「何喜?」孔明曰

    :「公瑾使先生來探亮知也不知,便是這件事可賀喜耳。」諕得魯肅失色問曰:「先生

    何由知之?」孔明曰:「這條計只好弄蔣幹。曹操雖被一時瞞過,必然便省悟,只是不

    肯認錯耳。今蔡、張兩人既死,江東無患矣,如何不賀喜?吾聞曹操換毛玠,于禁為水

    軍都督,在這兩個手裏,好歹送了水軍性命。」

    魯肅聽了,開口不得,把些言語支吾了半晌,別孔明而回。孔明囑曰:「望子敬在

    公瑾面前勿言亮先知此事。恐公瑾心懷妒忌,又要尋事害亮。」魯肅應諾而去,回見周

    瑜,把上項事只得實說了。瑜大驚曰:「此人決不可留!吾決意斬之!」肅勸曰:「若

    殺孔明,卻被曹操笑也。」瑜曰:「吾自有公道斬之,教他死而無怨。」肅曰:「以何

    公道斬之?」瑜曰:「子敬休問,來日便見。」

    次日,聚眾將於帳下,教請孔明議事。孔明欣然而至。坐定,瑜問孔明曰:「即日

    將與曹軍交戰,水路交兵,當以何兵器為先?」孔明曰:「大江之上,以弓箭為先。」

    瑜曰:「先生之言,甚合吾意。但今軍中正缺箭用,敢煩先生監造十萬枝箭,以為應敵

    之具。此係公事,先生幸勿推卻。」孔明曰:「都督見委,自當效勞。敢問十萬枝箭,

    何時要用?」瑜曰:「十日之內,可辦完否?」孔明曰:「操軍即日將至,若候十日,

    必誤大事。」瑜曰:「先生料幾日可辦完?」孔明曰:「只消三日,便可拜納十萬枝箭

    。」瑜曰:「軍中無戲言。」孔明曰:「怎敢戲都督!願納軍令狀:三日不辦,甘當重

    罰。」

    瑜大喜,喚軍政司當面取了文書,置酒相待曰:「待軍事畢後,自有酬勞。」孔明

    曰:「今日已不及,來日造起。至第三日,可差五百小軍到江邊搬箭。」飲了數杯,辭

    去。魯肅曰:「此人莫非詐乎?」瑜曰:「他自送死,非我逼他。今明白對眾要了文書

    ,他便兩脅生翅,也飛不去。我只分付軍匠人等,教他故意遲延,凡應用物件,都不與

    齊備。如此,必然誤了日期。那時定罪,有何理說?公今可去探他虛實,卻來回報。」

    肅領命來見孔明。孔明曰:「吾曾告子敬,休對公瑾說,他必要害我。不想子敬不

    肯為我隱諱,今日果然又弄出事來。三日內如何造得十萬箭?子敬只得救我!」肅曰:

    「公自取其禍,我如何救得你?」孔明曰:「望子敬借我二十隻船,每船要軍士三十人

    ,船上皆用青布為幔,各束草千餘個,分布兩邊。吾自有妙用。第三日包管有十萬枝箭

    。只不可又教公瑾得知;若彼知之,吾計敗矣。」

    肅應諾,卻不解其意,回報周瑜,果然不提起借船之事;只言孔明並不用箭竹翎毛

    膠漆等物,自有道理。瑜大疑曰:「且看他三日後如何回覆我!」

    卻說魯肅私自撥輕快船二十隻,各船三十餘人,並布幔束草等物,盡皆齊備,候孔

    明調用。第一日卻不見孔明動靜;第二日亦只不動。至第三日四更時分,孔明密請魯肅

    到船中。肅問曰:「公召我來何意?」孔明曰:「特請子敬同往取箭。」肅曰:「何處

    去取?」孔明曰:「子敬休問,前去便見。」遂命將二十隻船,用長索相連,逕望北岸

    進發。是夜大霧漫天,長江之中,霧氣更甚,對面不相見。孔明促舟前進,果然是好大

    霧!前人有篇大霧垂江賦曰:大哉長江,西接岷峨,南控三吳,北帶九河。匯百川而入

    海,歷萬古以揚波。至若龍伯,海若,江妃,水母,長鯨千丈,天蜈九首,鬼怪異類,

    咸集而有。蓋夫鬼神之所憑依,英雄之所戰守也。時而陰陽既亂,昧爽不分。訝長空之

    一色,忽大霧之四屯。雖輿薪而莫睹,惟金鼓之可聞。初若溟濛,纔隱南山之豹;漸而

    充塞,欲迷北海之鯤。然後上接高天,下垂厚地。渺乎蒼茫,浩乎無際。鯨鯢出水而騰

    波,蛟龍潛淵而吐氣。又如梅霖收溽,春陰釀寒;溟溟濛濛,浩浩漫漫。東失柴桑之岸

    ,南無夏口之山。戢船千艘,俱沈淪於巖壑;漁舟一葉,驚出沒於波瀾。甚則穹昊無光

    ,朝陽失色;返白晝為昏黃,變丹山為水碧。雖大禹之智,不能測其淺深;離婁之明,

    焉能辨乎咫尺?於是馮夷息浪,屏翳收功;魚鱉遁跡,鳥獸潛蹤。隔斷蓬萊之島,暗圍

    閶闔之官。恍惚奔騰,如驟雨之將至;紛紜雜沓,若寒雲之欲同。乃復中隱毒蛇,因之

    而為瘴癘;內藏妖魅,憑之而為禍害。降疾厄於人間,起風塵於塞外。小民遇之失傷,

    大人觀之感慨。蓋將返元氣於洪荒,混天地為大塊。

    當夜五更時候,船已近曹操水寨。孔明教把船隻頭西尾東,一帶擺開,就船上擂鼓

    吶喊。魯肅驚曰:「倘曹兵齊出,如之奈何?」孔明笑曰:「吾料曹操於重霧中必不敢

    出。吾等只顧酌酒取樂,待霧散便回。」

    卻說曹操寨中,聽得擂鼓吶喊,毛玠,于禁,二人慌忙飛報曹操。操傳令曰:「重

    霧迷江,彼軍忽至,必有埋伏,切不可輕動。可撥水軍弓弩手亂射之。」又差人往旱寨

    內喚張遼,徐晃,各帶弓弩軍三千,火速到江邊助射。比及號令到來,毛玠,于禁,怕

    南軍搶入水寨,已差弓弩手在寨前放箭。

    少頃,旱寨內弓弩手亦到,約一萬餘人,盡皆向江中放箭:箭如雨發。孔明教把船

    掉轉,頭東尾西,逼近水寨受箭,一面擂鼓吶喊。待至日高霧散,孔明令收船急回。二

    十隻船兩邊束草上,排滿箭枝。孔明令各船上軍士齊聲叫曰:「謝丞相箭!」比及曹軍

    寨內報知曹操時,這裏船輕水急,已放回二十餘里,追之不及,曹操懊悔不已。

    卻說孔明回船謂魯肅曰:「每船上箭約五六千矣。不費江東半分之力,已得十萬餘

    箭。明日即將來射曹軍,卻不甚便?」肅曰:「先生真神人也!何以知今日如此大霧?

    」孔明曰:「為將而不通天文,不識地利,不知奇門,不曉陰陽,不看陣圖,不明兵勢

    ,是庸才也。亮於三日前已算定今日有大霧,因此敢任三日之限。公瑾教我十日完辦,

    工匠料物,都不應手,將這一件風流罪過,明白要殺我;我命繫於天,公瑾焉能害我哉

    !」

    魯肅拜服。船到岸時,周瑜已差五百軍在江邊等候搬箭。孔明教於船上取之,可得

    十餘萬枝。都搬入中軍帳交納。魯肅入見周瑜,備說孔明取箭之事。瑜大驚,慨然歎曰

    :「孔明神機妙算,吾不如也!」後人有詩讚曰:

    一天濃霧滿長江,遠近難分水渺茫。驟雨飛蝗來戰艦,孔明今日服周郎。

    少頃,孔明入寨見周瑜。瑜下帳迎之,稱羨曰:「先生神算,使人敬服。」孔明曰

    :「詭譎小計,何足為奇?」瑜邀孔明入帳共飲。瑜曰:「昨吾主遣使來催督進軍,瑜

    未有奇計,願先生教我。」孔明曰:「亮乃碌碌庸才,安有妙計?」瑜曰:「某昨觀曹

    操水寨,極其嚴整有法,非等閒可攻。思得一計,不知可否,先生幸為我一決之。」孔

    明曰:「都督且休言。各自寫於手內,看同也不同。」

    瑜大喜,教取筆硯來,先自暗寫了,卻送與孔明。孔明亦暗寫了,兩個移近坐榻,

    各出掌中之字,互相觀看,皆大笑。原來周瑜掌中字,乃一『火』字,孔明掌中,亦一

    『火』字。瑜曰:「既我兩人所見相同,更無疑矣。幸勿漏泄。」孔明曰:「兩家公事

    ,豈有漏泄之理?吾料曹操雖兩番經我這條計,然必不為備。今都督儘行之可也。」飲

    罷分散,諸將皆不知其事。

    卻說曹操平白折了十五六萬箭,心中氣悶。荀攸進計曰:「江東有周瑜、諸葛亮二

    人用計,急切難破;可差人去東吳詐降,為奸細內應,以通消息,方可圖也。」操曰:

    「此言正合吾意。汝料軍中誰可行此計?」攸曰:「蔡瑁被誅,蔡氏宗族,皆在軍中。

    瑁之族弟蔡中,蔡和,現為副將。丞相可以恩結之,差往詐降,東吳必不見疑。」

    操從之,當夜密喚二人入帳囑付曰:「汝二人可引些少軍士,去東吳詐降。但有動

    靜,使人密報。事成之後,重加封賞。休懷二心!」二人曰:「吾等妻子俱在荊州,安

    敢懷二心,丞相勿疑。某二人必取周瑜,諸葛亮之首,獻於麾下。」操厚賞之。次日,

    二人帶五百軍士,駕船數隻,順風望著南岸來。

    且說周瑜正理會進兵之事,忽報江北有船來到江口,稱是蔡瑁之弟蔡和,蔡中,特

    來投降,瑜喚入。二人哭拜曰:「吾兄無罪,被曹賊所殺。吾二人欲報兄仇,特來投降

    。望賜收錄,願為前部。」

    瑜大喜,重賞二人,即命與甘寧引軍為前部。二人拜謝,以為中計。瑜密喚甘寧分

    付曰:「此二人不帶家小,非真投降,乃曹操使來為奸細者。吾今欲將計就計,教他通

    報消息。汝可慇懃相待,就裏隄防。至出兵之日,先要殺他兩個祭旗。汝切須小心,不

    可有誤。」

    甘寧領命而去。魯肅入見周瑜曰:「蔡中,蔡和之降,多應是詐,不可收用。」瑜

    叱曰:「彼因曹操殺其兄,欲報仇而來降,何詐之有?你若如此多疑,安能容天下之士

    乎?」

    肅默然而退,乃往告孔明,孔明笑而不言。肅曰:「孔明何故哂笑?」孔明曰:「

    吾笑子敬不識公瑾用計耳。大江隔遠,細作極難往來。操使蔡中,蔡和詐降,竊探我軍

    中事,公瑾將計就計,正要他通報消息。兵不厭詐,公瑾之謀是也。」肅方纔省悟。

    卻說周瑜夜坐帳中,忽見黃蓋潛入軍中來見周瑜。瑜問曰:「公覆夜至,必有良謀

    見教。」蓋曰:「彼眾我寡,不宜久持,何不用火攻之?」瑜曰:「誰教公獻此計?」

    蓋曰:「某出自己意,非他人之所教也。」瑜曰:「吾正欲如此,故留蔡中,蔡和詐降

    之人,以通消息;但恨無一人為我行詐降計耳。」蓋曰:「某願行此計。」瑜曰:「不

    受些苦,彼如何肯信?」蓋曰:「某受孫氏厚恩,雖肝腦塗地,亦無怨悔。」瑜拜而謝

    之曰:「君若肯行此苦肉計,則江東之萬幸也。」蓋曰:「某死亦無怨。」遂謝而出。

    次日,周瑜鳴鼓大會諸將於帳下,孔明亦在座。周瑜曰:「操引百萬之眾,連絡三

    百餘里,非一日可破。今令諸將各領三個月糧草,準備禦敵。」

    言未訖,黃蓋進曰:「莫說三個月;便支三十個月糧草,也不濟事!若是這個月能

    破便破;若是這個月不能破,只可依張子布之言,棄甲倒戈,北面而降之耳!」

    周瑜勃然變色大怒曰:「吾奉主公之命,督兵破曹,敢有再言降者必斬。今兩軍相

    敵之際,汝敢出此言,慢我軍心,不斬汝首,難以服眾!」喝左右將黃蓋斬訖報來。黃

    蓋亦怒曰:「吾自隨破虜將軍,縱橫東南,已歷三世,那有你來?」

    瑜大怒,喝令速斬。甘寧進前告曰:「公覆乃東吳舊臣,望寬恕之。」瑜喝曰:「

    汝何敢多言,亂吾法度!」先叱左右將甘寧亂棒打出。眾官皆跪告曰:「黃蓋罪固當誅

    ,但於軍不利。望都督寬恕,權且記罪。破曹之後,斬亦未遲。」

    瑜怒未息,眾官苦苦告求。瑜曰:「若不看眾官面皮,決須斬首!今且免死!」命

    左右拖翻,打一百脊杖,以正其罪。眾官又告免,瑜推翻案桌,叱退眾官,喝教行杖。

    將黃蓋剝了衣服,拖翻在地,打了五十脊杖。眾官又復苦苦求免,瑜躍起指蓋曰:「汝

    敢小覷我耶!且記下五十棍!再有怠慢,二罪俱罰!」恨聲不絕而入帳中。

    眾官扶起黃蓋,打得皮開肉綻,鮮血迸流,扶歸本寨,昏絕幾次。動問之人,無不

    下淚。魯肅也往看問了,來至孔明船中,謂孔明曰:「今日公瑾怒責公覆,我等皆是他

    部下,不敢犯顏苦諫。先生是客,何故袖手旁觀,不發一語?」孔明笑曰:「子敬欺我

    。」肅曰:「肅與先生渡江以來,未嘗一事相欺。今何出此言?」孔明曰:「子敬豈不

    知公瑾今日毒打黃公覆,乃其計耶?如何要我勸他?」肅方悟。孔明曰:「不用苦肉計

    ,何能瞞過曹操?今必令黃公覆去詐降,卻教蔡中,蔡和報知其事矣。子敬見公瑾時,

    切勿言亮先知其事,只說亮也埋怨都督便了。」

    肅辭去,入帳見周瑜,瑜邀入帳後。肅曰:「今日何故痛責黃公覆?」瑜曰:「諸

    將怨否?」肅曰:「多有心中不安者。」瑜曰:「孔明之意若何?」肅曰:「他也埋怨

    都督忒薄情。」瑜笑曰:「今番須瞞過他也。」肅曰:「何謂也?」瑜曰:「今日痛打

    黃蓋,乃計也。吾欲令他詐降,先須用苦肉計,瞞過曹操,就中用火攻之,可以取勝。

    」肅乃暗思孔明之高見,卻不敢明言。

    且說黃蓋臥於帳中,眾將皆來動問。蓋不言語,但長吁而已。忽報參謀闞澤來問。

    蓋令請入臥內,叱退左右。闞澤曰:「將軍莫非與都督有讎?」蓋曰:「非也。」澤曰

    :「然則公之受責,莫非苦肉計乎?」蓋曰:「何以知之?」澤曰:「某觀公瑾舉動,

    已料著八九分。」蓋曰:「某受吳侯三世厚恩,無以為報,故獻此計,以破曹操。吾雖

    受苦,亦無所恨。吾遍觀軍中,無一人可為心腹者。惟公素有忠義之心,敢以心腹相告

    。」澤曰:「公之告我,無非要我獻詐降書耳。」蓋曰:「實有此意。未知肯否?」闞

    澤欣然領諾。正是:勇將輕身思報主,謀臣為國有同心。未知闞澤所言若何,且看下文

    分解。

    第四十七回:闞澤密獻詐書,龐統巧授連環計

    卻說闕澤字德潤,會稽山陰人也。家貧好學,與人傭工,嘗借人書來看。看過一遍

    ,便不遺忘。口才辨給,少有膽氣。孫權召為參謀,與黃蓋最相善。蓋知其能言有膽,

    故欲使獻詐降書。澤欣然應諾曰:「大丈夫處世,不能立功建業,不幾與草木同腐乎?

    公既捐軀報主,澤又何惜微生!」黃蓋滾下床來拜而謝之。澤曰:「事不可緩,即今便

    行。」蓋曰:「書已修下了。」

    澤領了書,只就當夜扮作漁翁,駕小舟,望北岸而行。是夜寒星滿天,三更時候,

    早到曹軍水寨。巡江軍士拏住,連夜報知曹操。操曰:「莫非是奸細麼?」軍士曰:「

    只一漁翁,自稱是東吳參謀闞澤,有機密事來見。」操便教引將入來。軍士引闞澤至,

    只見帳上燈燭輝煌,曹操憑几危坐,問曰:「汝既是東吳參謀,來此何幹?」澤曰:「

    人言曹丞相求賢若渴,今觀此問,甚不相合。──黃公覆,汝又錯尋思了也!」

    操曰:「吾與東吳旦夕交兵,汝私行到此,如何不問?」澤曰:「黃公覆乃東吳三

    世舊臣,今被周瑜於眾將之前,無端毒打,不勝忿恨。因欲投降丞相,為報仇之計,特

    謀之於我。我與公覆,情同骨肉,逕來為獻密書。未知丞相肯容納否?」操曰:「書在

    何處?」闞澤取書呈上。操拆書,就燈下觀看。書略曰:「蓋受孫氏厚恩,本不當懷二

    心。然以今日事勢論之:用江東六邵之卒,當中國百萬之師,眾寡不敵,海內所共見也

    。東吳將吏,無論智愚,皆知其不可。周瑜小子,偏懷淺戇,自負其能,輒欲以卵敵石

    ;兼之擅作威福,無罪受刑,有功不賞。蓋係舊臣,無端為所摧辱,心實恨之!伏聞丞

    相,誠心待物,虛懷納士,蓋願率眾歸降,以圖建功雪恥。糧草車仗,隨船獻納。泣血

    拜白,萬勿見疑。」

    曹操於几案上翻覆將書看了十餘次,忽然拍案張目大怒曰:「黃蓋用苦肉計,令汝

    下詐降書,就中取事,卻敢來戲侮我耶!」便教左右推出斬之。左右將闞澤簇下,澤面

    不改容,仰天大笑。操教牽回,叱曰:「吾已識破奸計,汝何故哂笑?」澤曰:「吾不

    笑你。吾笑黃公覆不識人耳。」操曰:「何不識人?」澤曰:「殺便殺,何必多問!」

    操曰:「吾自幼熟讀兵書,深知奸偽之道。汝這條計,只好瞞別人,如何瞞得我!」澤

    曰:「你且說書中那件事是奸計?」操曰:「我說出你那破綻,教你死而無怨!你既是

    真心獻書投降,如何不明約幾時?如今你有何理說?」

    闞澤聽罷,大笑曰:「虧汝不惶恐,敢自誇熟讀兵書!還不及早收兵回去!倘若交

    戰,必被周瑜擒矣!無學之輩!可惜吾屈死汝手!」操曰:「何謂我無學?」澤曰:「

    汝不識機謀,不明道理,豈非無學?」操曰:「你且說我那幾般不是處?」澤曰:「汝

    無待賢之禮,吾何必言?但有死而已。」操曰:「汝若說得有理,我自然敬服。」澤曰

    :「豈不聞『背主作竊,不可定期』?倘今約定日期,急切下不得手,這裏反來接應,

    事必泄漏。但可覷便而行,豈可預期相訂乎?汝不明此理,欲屈殺好人,真無學之輩也

    !」

    操聞言,改容下席而謝曰:「某見事不明,誤犯尊威,幸勿掛懷。」澤曰:「吾與

    黃公覆,傾心投降,如嬰兒之望父母,豈有詐乎?」操大喜曰:「若二人能建大功,他

    日受爵,必在諸人之上。」澤曰:「某等非為爵祿而來,實應天順人耳。」操取酒待之

    少頃,有人入帳,於操耳邊私語。操曰:「將書來看。」其人以密書呈上。操觀之

    ,顏色頗喜。闞澤暗思:「此必蔡中,蔡和來報黃蓋受刑消息,操故喜我投降之事為真

    實也。」操曰:「煩先生再回江東,與黃公覆約定,先通消息過江,吾以兵接應。」澤

    曰:「某已離江東,不可復還。望丞相別遣機密人去。」操曰:「若他人去,事恐泄漏

    。」澤再三推辭;良久,乃曰:「若去則不敢久停,便當行矣。」

    操賜以金帛,澤不受,辭別出營,再駕肩舟,重回江東,來見黃蓋,細說前事。蓋

    曰:「非公能辯,則蓋徒受苦矣。」澤曰:「吾今去甘寧寨中,探蔡中,蔡和消息。」

    蓋曰:「甚善。」澤至寧寨,寧接入。澤曰:「將軍昨為救黃公覆,被周公瑾所辱,吾

    甚不平。」寧笑而不答。

    正話間,蔡和,蔡中至。澤以目送甘寧。寧會意,乃曰:「周公瑾只自恃其能,全

    不以我等為念。我今被辱,羞見江左諸人!」說罷,咬牙切齒,怕案大叫。澤乃虛與寧

    耳邊低語,寧低頭不言,長歎數聲。

    蔡和,蔡中見澤寧皆有反意,以言挑之曰:「將軍何故煩惱?先生有何不平?」澤

    曰:「吾等腹中之苦,汝豈知耶!」蔡和曰:「莫非欲背吳投曹耶?」闞澤失色。甘寧

    拔劍而起曰:「吾事已為窺破,不可不殺之以滅口!」

    蔡和,蔡中慌曰:「二公勿憂,吾亦當以心腹之事相告。」寧曰:「可速言之!」

    蔡和曰:「吾二人乃曹公使來詐降者,二公若有歸順之心,吾當引進。」寧曰:「汝言

    果真乎?」二人齊聲曰:「安敢相欺?」寧佯喜曰:「若如此,是天賜其便也!」二蔡

    曰:「黃公覆與將軍被辱之事,吾已報知丞相矣。」澤曰:「吾已為黃公覆獻書丞相,

    今特來見興霸,相約同降耳。」寧曰:「大丈夫既遇明主,自當傾心相投。」

    於是四共飲,同論心事。二蔡即時寫書,密報曹操,說甘寧與某同為內應。闞澤另

    自修書,遣人密報曹操。書中具言黃蓋欲來,未得其便;但看船頭插青牙旗而來者,即

    是也。

    卻說曹操連得二書,心中疑感不定,聚眾謀士商議曰:「江左,甘寧,被周瑜所辱

    ,願為內應;黃蓋受責,令闞澤來納降;俱未可深信。誰敢直入周瑜寨中,探聽實信?

    」蔣幹進曰:「某前日空往東吳,未得成功,深懷慚愧。今願捨身再往,務得實信,回

    報丞相。」操大喜,即時令蔣幹上船。幹駕小舟,逕到江南水寨邊,便使人傳報。

    周瑜聽得幹又到,大喜曰:「吾之成功,只在此人身上!」遂囑付魯肅:「請龐士

    元來,為我如此如此。」原來襄陽龐統,字士元,因避亂寓居江東。魯肅曾薦之於周瑜

    ,統未及往見。瑜先使肅問計於統曰:「破曹當用何策?」統密謂肅曰:「欲破曹兵,

    須用火攻;但大江面上,一船著火,餘船四散;除非獻『連環計』,教他釘作一處,然

    後功可成也。」肅以告瑜,瑜深服其論,因謂肅曰:「為我行此計者,非龐士元不可。

    」肅曰:「只怕曹操奸猾,如何去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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