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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國志演義

    Part 36

    小說: 三國志演義 作者:Guanzhong Luo 字數:9654 更新時間:2019-11-21 10:56:06

    少頃,庖人進魚膾。慈曰:「膾必松江鱸魚者方美。」操曰:「千里之隔,安能取

    之﹖」慈曰:「此亦何難取!」教把釣竿取來,於堂下魚池中釣之。頃刻釣出數十尾大

    鱸魚,放在殿上。操曰:「吾池中原有此魚。」慈曰:「大王何相欺耶﹖天下鱸魚只兩

    腮,惟松江鱸魚有四腮,此可辨也。」眾官視之,果是四腮。慈曰:「烹松江鱸魚,須

    紫芽薑方可。」操曰:「汝亦能取之否﹖」慈曰:「易耳。」令取金盆一個,慈以衣覆

    之。須臾,得紫芽薑滿盆,進上操前。操以手取之,忽盆內有書一本,題曰「孟德新書

    。」操取視之,一字不差。操大疑。慈取桌上玉盃,滿斟佳釀進操曰:「大王可飲此酒

    ,壽有千年。」操曰:「汝可先飲。」

    慈遂拔冠上玉簪,於盃中一畫,將酒分為兩半;自飲一半,將一半奉操。操叱之。

    慈擲盃於空中,化成一白鳩,遶殿而飛。眾官仰視之,左慈不知所往。左右忽報:「左

    慈出宮門去了。」操曰:「如此妖人,必當除之!否則必將為害。」遂命許褚引三百鐵

    甲軍追擒之。褚上馬引軍趕至城門,望見左慈穿木履在前,慢步而行。諸飛馬追之,卻

    只追不上。直趕到一山中,有牧羊小童,趕著一群羊而來,慈走入羊群內。褚取箭射之

    ,慈即不見,褚盡殺羊群而回。

    牧羊小童守羊而哭。忽見羊頭在地上作人言,喚小童曰:「汝可將羊頭都湊在死羊

    腔子上。」小童大驚,掩面而走。忽聞有人在後呼曰:「不須驚走。還你活羊。」小童

    回顧,見左慈已將地上死羊湊活,趕將來了。小童急欲問時,左慈已拂袖而去;其行如

    飛,倏忽不見。

    小童歸告主人,主人不敢隱諱,報知曹操。操畫影圖形,各處捉拏左慈。三日之內

    ,城內城外,所捉眇一目,跛一足,白藤冠,青懶衣,穿木履先生,都一般模樣者,有

    三四百個。鬨動街市。操令眾將,將豬羊血潑之,押送城南教場。曹操親引甲兵五百人

    圍住,盡皆斬之。人人頸腔內各起一道青氣,飛到半天,聚成一處,化成一個左慈,向

    空招白鶴一隻騎坐,拍手大笑曰:「土鼠隨金虎,奸雄一旦休!」

    操令眾將以弓箭射之,忽然狂風大作,走石揚沙;所斬之屍,皆跳起來,手提其頭

    ,奔上演武廳來打曹操。文官武將,掩面驚倒,各不相顧。正是:奸雄權勢能傾國,道

    士仙機更異人。未知曹操性命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第六十九回:卜周易管輅知機,討漢賊五臣死節

    卻說當日曹操,見黑風中群屍首皆起,驚倒於地。須臾風定,群屍皆不見。左右扶

    操回宮,驚而成疾。後人有詩讚左慈曰:飛步凌雲遍九州,獨憑遁甲自邀遊。等閒施設

    神仙術,點悟曹瞞不轉頭。

    曹操染病,服藥無愈。適太史丞許芝,自許昌來見操。操令芝卜易。芝曰:「大王

    曾聞神卜管輅否﹖」操曰:「頗閒其名,未知其術。汝可詳言之。」

    芝曰:「管輅字公明,平原人也。容貌粗醜,好酒觫狂。其父曾為瑯琊郡丘長。輅

    自幼便喜仰視星辰,夜不思寐。父母不能禁止。常云:『家雞野鵠,尚自知時,何況為

    人在世乎﹖』與鄰兒共戲,輒畫地為天文,分布日月星辰。及稍長,即深明周易,仰觀

    風角,數學通神,兼善相術。」

    「瑯琊太守單子春聞其名,召輅相見。時有坐客百餘人,皆能言之士。輅謂子春曰

    :『輅年少膽氣未堅,先請美酒三升,飲而後言。』子春奇之,遂與酒三升。飲畢,輅

    問子春:『今欲與輅為對者,若府君四座之士耶﹖』子春曰:『吾自與卿旗鼓相當。』

    於是與輅講論易理。輅亹亹而談,言言精奧。子春反覆辨難,輅對答如流,從曉至暮,

    酒食不行。子春及眾賓客,無不歎服。於是天下號為『神童』」。

    「後有居民郭恩者,兄弟三人,皆得躄疾,請輅卜之。輅曰:『卦中有君家本墓中

    女鬼,非君伯母即叔母也。昔饑荒之年,謀數升之米之利,推之落井,以大石壓破其頭

    ,孤魂痛苦,自訴於天;故君兄弟有此報,不可禳也。』郭恩等涕泣伏罪。」

    「安平太守王基,知輅神卜,延輅至家。適信都令妻,常患頭風;其子又患心痛;

    因請輅卜之。輅曰:『此堂之西角有二死屍。一男持矛,一男持弓箭。頭在壁內,腳在

    壁外。持矛者主刺頭,故頭痛;持弓箭者主刺胸腹,故心痛。』乃掘之。入地八尺,果

    有二棺。一棺中有矛,一棺中有角弓及箭,木俱已朽爛。輅令徙骸骨去城外十里埋之,

    妻與子遂無恙。」

    「館陶令諸葛原,遷新興太守,輅往送行。客言輅能射覆。諸葛原不信,暗取燕卵

    ,蜂窠,蜘蛛三物,分置三盒之中,令輅卜之。卦成,各寫四句於盒上。其一曰:『含

    氣須變,依乎堂宇;雌雄以形,羽翼舒張。此燕卵也。』其二曰:『家室倒懸,門戶眾

    多;藏精育毒,得秋乃化。此蜂窠也。』其三曰:『觳觫長足,吐絲成羅;尋網求食,

    利在昏夜。此蜘蛛也。』滿座驚駭。」

    「鄉中有老婦失牛,求卜之。輅判曰:『北溪之濱,七人宰烹;急往追尋,皮肉尚

    存。』老婦果往尋之,見七人於茅舍後煮食,皮肉猶存。婦告本郡太守劉邠,捕七人罪

    之,因問老婦曰:『汝何以知之﹖』婦告以管輅之神卜。劉邠不信,請輅至府,取印囊

    及山雞毛藏於盒中,令卜之。輅卜其一曰;『內方外圓,五色成文;含寶守信,出則有

    章。此印囊也。』其二曰:『高岳巖巖,有鳥朱身;羽翼玄黃,鳴不失晨。此山雞毛也

    。』劉邠大驚,遂待為上賓。」

    「一日出郊閒行,見一少年耕於田中,輅立道傍觀之。良久,問曰:『少年高姓、

    貴庚﹖』答曰:『姓趙,名顏。年十九歲矣。敢問先生為誰﹖』輅曰:『吾管輅也。吾

    見汝眉間有死氣,三日內必死,汝貌美,可惜無壽。』趙顏回家,急告其父。父聞之,

    趕上管輅,哭拜於地曰:『請歸救吾子!』輅曰:『此乃天命也,安可禳乎﹖』父告曰

    :『老夫止有此子,望乞垂救!』趙顏亦哭求。輅見父子情切,乃謂趙顏曰:「汝可備

    淨酒一瓶,鹿脯一塊,來日齎往南山之中,大樹之下,看盤石上有二人亦棋。一人向南

    坐,穿白袍,其貌甚惡;一人向北坐,穿紅袍,其貌甚美。汝可乘其弈興濃時,將酒及

    鹿跪進之。待其飲食畢,汝乃哭拜求壽,必得益算矣。—但切勿言是吾所教。』」

    老人留輅在家。次日,趙顏攜酒脯盃盤入南山之中。約行五六里,果有二人於大松

    樹下盤石上奕棋。全然不顧,趙顏跪進酒脯。二人貪著棋,不覺飲酒已盡。趙顏哭拜於

    地而求壽,二人大驚。穿紅袍者曰:『此必管子之言也。吾二人既受其私,必須憐之。

    』穿白袍者,乃於身邊取出簿籍檢看,謂趙顏曰:『汝今年十九歲,當死。吾今於『十

    』字上添上一『九』字,汝壽可至九十九。回見管輅,教再休泄漏天機;不然,必致天

    譴。』穿紅者出筆添訖,一陣香風過處,二人化作二白鶴,沖天而去。」

    趙顏歸問管輅。輅曰:『穿紅者,南斗也;穿白者,北斗也。』顏曰:『吾聞北斗

    九星,何止一人﹖』輅曰:『散而為九,合而為一也。北斗注死,南斗注生。今已添注

    壽算,子復何憂﹖』父子拜謝。自此管輅恐泄天機,更不輕為人卜。此人現在平原,大

    王欲知休咎,何不召之﹖」

    操大喜,即差人往平原召輅。輅至,參拜訖,操令卜之。輅答曰:「此幻術耳,何

    必為憂﹖」操心安,病乃漸可。操令卜天下之事。輅卜曰:「三八縱橫,黃豬遇虎;定

    軍之南,傷折一股。」又今卜傳祚修短之數。輅卜曰:「獅子宮中,以安神位;王道鼎

    新,子孫極貴。」操問其詳。輅曰:「茫茫天數,不可預知。待後自驗。」

    操欲封輅為太吏。輅曰:「命薄相窮,不稱此職,不敢受也。」操問其故。答曰;

    「輅額無主骨,眼無守睛;鼻無梁柱,腳無天根;背無三甲,腹無三壬。只可泰山治鬼

    ,不能治生人也。」操曰:「汝相吾若何﹖」輅曰:「位極人臣,又何必相﹖」再三問

    之,輅但笑而不答。操令輅遍相文武官僚。輅曰:「皆治世之臣也。」操問休咎,皆不

    肯盡言。後人有詩讚管輅曰:平明神卜管公明,能算南辰北斗星。八卦幽微通鬼竅,六

    爻玄奧究天庭。預知相法應無壽,」自覺心源極有靈。可惜當年奇異術,後人無復授遺

    經。操令卜東吳,西蜀二處。輅設卦云:「東吳主亡一大將,西蜀有兵犯界。」操不

    信。忽合淝報來:「東吳陸口守將魯肅身故。」操大驚,便差人往漢中探聽消息。不數

    日,飛報:「劉玄德遣張飛,馬超屯兵下辦取關。」操大怒,便欲自領兵再入漢中,令

    管輅卜之,輅曰:「大王未可妄動。來春許都必有火災。」

    操見輅言累驗,故不敢輕動,留居鄴郡,使曹洪領兵五萬,往助夏侯淵,張郃同守

    東川;又差夏侯惇領兵三萬,於許都來往巡警,以備不虞;又教長史王必總督御林軍馬

    。主簿司馬懿曰:「王必嗜酒性寬,恐不堪任此職。」操曰:「王必是孤披荊棘歷艱難

    時相隨之人,忠而且勤,心如鐵石,最足相當。」遂委王必領御林軍馬屯於許都東華門

    外。時有一人姓耿,名紀,字季行,洛陽人也;舊為丞相府掾,後遷侍中少府,與司

    直韋晃甚厚;見曹操進封王爵,出入用天子車服,心甚不平。建安二十三年春正月,耿

    紀與韋晃密議曰:「操賊奸惡日甚,將來必為篡逆之事。吾等為漢臣,豈可同惡相濟﹖

    」韋晃曰:「吾有心復人,姓金,名褘,乃漢相金日碑之後,素有討操之心;更兼與王

    必甚厚。若得得同謀,大事濟矣。」耿紀曰:「他既與王必交厚。豈肯與我同謀乎﹖」

    韋晃曰:「且往說之,看是如何。」

    於是二人同至金褘宅中。褘接入後堂,坐定。晃曰:「德偉與王長史甚厚,吾三人

    特來告求。」褘曰:「所求何事﹖」晃曰:「吾聞魏王早晚受禪,將登大寶,公與王長

    史必高遷。望不相棄,曲賜提攜,感德非淺!」褘拂袖而起。適從者奉茶至,便將茶潑

    於地上。晃佯驚曰:「德偉故人,何薄情也﹖」褘曰:「吾與汝交厚,為汝等是漢朝臣

    宰之後;今不思報本,欲輔造反之人,吾有何面目與汝為友!」耿紀曰:「奈天數如此

    ,不得不然耳!」

    褘大怒。耿紀,韋晃,見褘果有忠義之心,乃以實情相告曰:「吾等本欲討賊,求

    足下。前言特相試耳。」褘曰:「吾累世漢臣,安能從賊?公等欲扶漢室,有何高見﹖

    」晃曰:「雖有報國之心,未有討賊之計。」褘曰:「吾欲裏應外合,殺了王必,奪其

    兵權,扶助鑾輿,更結劉皇叔為外援,操賊可滅矣。」

    二人聞之,撫掌稱善。褘曰:「吾有心腹二人,與操賊有殺父之仇,現居城外,可

    用為羽翼。」耿紀問是何人。褘曰:「太醫吉平之子:長名吉邈,字文然;次名吉穆,

    字思然。操昔為董承衣帶詔事,曾殺其父。二子逃竄遠鄉,得免於難。今已潛歸許都。

    若使相助討賊,無有不從。」

    耿紀,韋晃大喜。金褘即使人密喚二吉。須臾,二人至。褘具言其事。二人感憤流

    淚,怨氣沖天,誓殺國賊。金褘曰:「正月十五日夜間,城中大張燈火,慶賞元宵。耿

    少府,韋司直,你二人各領家僮,殺至王必營前;只看營中火起,分兩路殺入;殺了王

    必,逕跟我入內,請王子登五鳳樓,召百官面諭討賊。吉文然兄弟於城外殺入,放火為

    號,各要揚聲,叫百姓誅殺國賊,截住城內救軍;待天子降詔,招安已定,便進兵殺奔

    鄴郡擒曹操,即發使齎詔召劉皇叔。今日約定,至期二更舉事,勿似董承自取其禍。」

    五人對天說誓,歃血為盟,各自歸家,整頓軍馬器械,臨期而行。

    且說耿紀,韋晃二人,各有家僮三四百,預備器械。吉邈兄弟,亦聚三、四百人口

    ,只推圍獵。安排已定。金褘先期來見王必,言:「方今海宇稍安,魏王威震天下;今

    值元宵令節,不可不放燈火,以示太平氣象。」王必然其言,告諭城內居民,盡張燈結

    彩,慶賞佳節。至正月十五夜,天色晴霽,星月交輝。六街三市,競放花燈。真個金吾

    不禁,玉漏無催!

    王必與御林諸將,在營中飲宴。二更以後,忽聞營中吶喊,人報「營後火起!」王

    必慌忙出帳看時,只見火光亂滾;又聞喊殺連天,知是營中有變,急上馬出南門,正遇

    耿紀,一箭射中肩膊,幾乎墜馬,遂望西門而走。背後有車趕來。王必著忙,棄馬步行

    ,至金褘門首,慌叩其門。原來金褘一面使人於營中放火;一面親領家僮隨後助戰,只

    留婦女在家。

    時家中聞王必叩門之聲,只道金褘歸來。褘妻從隔門便問曰:「王必那廝殺了麼!

    」王必大驚,方俉金褘同謀,逕投曹休家報知金褘,耿紀等同謀反。休急披挂上馬,引

    千餘人在城中拒敵。城內四下火起,燒著五鳳樓,帝避於深宮。曹氏心腹爪牙,死據宮

    門。城中但聞人叫:「殺盡曹賊,以扶漢室!」

    原來夏侯惇奉曹操命,巡警許昌,領三萬軍,離城五里屯紮;是夜遙望見城中火起

    ,便領大軍前來,圍住許都,使一枝軍入城接應。曹休直混殺至天明。耿紀,韋晃等無

    人相助。人報金褘,二吉皆被殺死。耿紀,韋晃,奪路殺出城門,正遇夏侯惇大軍圍住

    ,活捉去了。手下百餘人皆被殺。夏侯惇入城,救滅遺火,盡收五人老小宗族,使人飛

    報曹操。操傳令教將耿,韋二人,及五家宗族老小,皆斬於市,並將在朝大小百官,盡

    拏解鄴郡,聽侯發落。

    夏侯惇押耿,韋二人至市曹。耿紀厲聲大叫曰:「曹阿瞞,吾生不能殺汝,死當作

    厲鬼以擊賊!」劊子手以刀搠其口,流血滿地,大罵不絕而死。韋晃以面頰頓地曰:「

    可恨!可恨!」咬牙皆碎而死。後人有詩讚曰:耿紀精忠韋晃賢,各持空手欲扶天。誰

    知漢祚相將盡,恨滿心胸喪九泉。

    夏侯惇盡斬五家老小宗族,將百官解赴鄴郡。曹操於教場立紅旗於左、白旗於右,

    下令曰:「耿紀,韋晃等造反,放火焚許都,汝等亦有出救火者,亦有閉門不出者。如

    曾救火者,可立於紅旗下;如不曾救火者,可立於白旗下。」眾官自思救火者必無罪,

    於是多奔紅旗之下。三停內只有一停立於白旗下。操教盡拏立於紅旗下者。眾官各言無

    罪。操曰:「汝當時之心,非是救火,實欲助賊耳。」盡命牽出漳河邊斬之,死者三百

    餘員。其立於白旗下者,盡皆賞賜,仍令還許都。

    時王必已被箭瘡發而死,操命厚葬之。令曹休總督御林軍馬,鍾繇為相國,華歆為

    御史大夫。遂定侯爵六等十八級,關西侯爵十七級,皆金印紫綬。又置關內外侯十六級

    ,銀印龜組墨綬;五大夫十五級,銅印鐶組綬。定爵封官,朝廷又換一班人物。曹操方

    悟管輅火災之說,遂重賞輅。輅不受。

    卻說曹洪領兵到漢中,令張郃,夏侯淵各據險要。曹洪親自進兵拒敵。時張飛自與

    雷同守巴西。馬兵至下辦,令吳蘭為先鋒,領軍哨出,正與曹洪軍相遇,吳蘭欲退。牙

    將任夔曰:「賊兵初至,若不先挫其銳氣,何顏見孟起乎﹖」於是驟馬挺槍搦曹洪戰。

    洪自提刀躍馬而出。交鋒三合,斬任夔於馬下,乘勢掩殺。吳蘭大敗,回見馬超。超責

    之曰:「汝不得吾令,何故輕敵致敗﹖」吳蘭曰:「任夔不聽吾言,故有此敗。」馬超

    曰:「可緊守隘口,勿與交鋒。」一面申報成都,聽候行止。

    曹洪見馬超連日不出,恐有詐謀,引軍退回南鄭。張郃來見曹洪,問曰:「將軍既

    已斬將,如何退兵﹖」洪曰:「吾見馬超不出,恐有別謀。且我在鄴郡,聞神卜管輅有

    言,當於此地折一員大將。吾疑此言,故不敢輕進。」張郃大笑曰:「將軍行兵半生,

    今奈何信卜者之言,而惑其心哉?郃雖不才,願以本部兵取巴西。若得巴西,蜀郡易耳

    。」洪曰:「巴西守將張飛,非比等閒,不可輕敵。」張郃曰:「人皆怕張飛,吾視之

    如小兒耳!此去必擒之!」洪曰:「倘有疏失,若何﹖」郃曰:「甘當軍命。」洪勒了

    文狀,張郃進兵。正是:自古驕兵多致敗,從來輕敵少成功。未知勝負如何,且看下文

    分解。

    第七十回:猛張飛智取瓦口隘,老黃忠計奪天蕩山

    卻說張郃部兵三萬,向分三寨,各傍山險:一名巖渠寨,一名蒙頭寨,一名蕩石寨

    。當日張郃於三寨中,各分軍一半,去取巴西,留一半守寨。早有探馬報到巴西,說張

    郃引兵來了。張飛急喚雷同商議。同曰:「閬中地惡山險,可以埋伏。將軍引兵出戰,

    我出奇兵相助,郃可擒矣。」

    張飛撥精兵五千與雷同去訖。飛自引兵一萬,離閬中三十里,與張郃兵相遇。兩軍

    排開,張飛出馬,單搦張郃。郃挺搶縱馬而出。戰到三十餘合,後軍忽然喊起。原來望

    見山背後有蜀兵旗旛,故此擾亂。張郃不敢戀戰,撥馬回走。張飛從後掩殺。前面雷同

    又引兵殺出。兩下夾攻,郃兵大敗。張飛,雷同,連夜追襲,直趕到巖渠山。張郃仍舊

    分兵守住三寨,多置擂木砲石,堅守不戰。張飛離巖渠十里下寨,次日引兵搦戰。郃在

    山上大吹大擂飲酒,並不下山。張飛令軍士大罵,郃只不出。飛只得還營。

    次日,雷同又去山下搦戰。郃又不出。雷同驅軍士上山,山上擂木石駮打將下來。

    雷同急退。蕩石,蒙頭,兩寨兵出,殺敗雷同。次日,張飛又去搦戰。張郃又不出。飛

    使軍人百般穢罵,邰在山上亦罵。張飛尋思,無計可施。相拒五十餘日,飛就在山前紮

    住大寨,每日飲酒;飲至大醉,坐於山前辱罵。

    玄德差人犒軍,見張飛終日飲酒,使者回報玄德。玄德大驚,忙來問孔明。孔明笑

    曰:「原來如此。軍前恐無好酒;成都佳釀極多,可將五十饔作三車裝,送到軍前與張

    將軍飲。」玄德曰;「吾弟自來飲酒失事,軍師何故反送酒與他﹖」孔明笑曰:「主公

    與翼德做了許多年兄弟,還不知其為人耶﹖翼德自來剛強,然前於收川之時,義釋嚴顏

    ,此非勇夫所為也。今與張郃相拒五十餘日,酒醉之後,便坐山前辱罵,傍若無人;此

    非貪盃,乃敗張郃之計耳。」玄德曰:「雖然如此,未可託大。可使魏延助之。」孔明

    今魏延解酒赴軍前,車上各插黃旗,大書「軍前公用美酒」。

    魏延領命,解酒到寨中,見張飛,傳說主公賜酒,飛拜受訖,分付魏延,雷同各引

    一枝人馬,為左右翼;只看軍中紅旗起,便各進兵;教將酒擺列帳下,令軍士大開旗鼓

    而飲。有細作報上山來,張郃自來山頂觀望。見張飛坐於帳下飲酒,令二小卒於面前相

    撲為戲。郃曰:「張飛欺我太甚!」傳令今夜下山劫飛寨。令蒙頭,蕩石二寨,皆出為

    左右援。

    當夜張郃乘著月色微明,引軍從山側而下,逕到寨前。遙望張飛大明燈燭,正在帳

    中飲酒。張郃當先大喊一聲,山前擂鼓為助,直殺入中軍。但見張飛端坐不動。張郃驟

    馬到面前一鎗刺到,卻是一個草人。急勒馬回時,帳後連珠砲起。一將當先,攔住去路

    ,睜圓環眼,聲如巨雷,乃張飛也;挺矛躍馬,直取張郃。

    兩將在火光中,戰到三五十合。張郃只盼兩寨來救,誰知兩寨救兵,已被魏延,雷

    同兩將殺退,就勢奪了二寨。張郃不見救兵,正沒奈何,又見山上火起,已被張飛後軍

    奪了寨柵。張郃三寨俱失,只得奔瓦口關去了。張飛大獲勝捷,報入成都。玄德大喜,

    方知翼德飲酒是計,只要誘張郃下山。

    卻說張郃退守瓦口關,三萬軍已折了二萬,遣人問曹洪求救。洪大怒曰:「汝不聽

    吾言,強要進兵,失了緊要隘口,卻又來求救!」遂不肯發兵,使人催督張郃出戰。郃

    心慌,只得定計,分兩軍去關口前山僻埋伏;分付曰:「我詐敗,張飛必然趕來,汝等

    就截其歸路。」

    當日張郃引軍前進,正遇雷同。戰不數合,張郃敗走,雷同趕來。兩軍齊出,截斷

    回路。張郃復回,刺雷同於馬下。敗軍回報張飛。飛自來與張郃挑戰,郃又詐敗,張飛

    不趕。郃又回戰,不數回,又敗走。張飛知是計,收軍回寨,與魏延商議曰:「張郃用

    埋伏計,殺了雷同,又要賺吾,何不將計就計﹖」延問曰:「如何﹖」飛曰:「我明日

    先引一軍前往,汝卻引精兵於後。待伏兵出,汝可分兵擊之。用車十餘乘,各藏柴草,

    寨住小路,放火燒之。吾乘勢擒張郃,與雷同報讎。」

    魏延領計。次日,張飛引兵前進。張郃兵又至,與張飛交鋒。戰到十合,郃又詐敗

    。張飛引馬步軍趕來,郃且戰且走。引張飛過山谷口,郃將後軍為前,復紮住營,與飛

    又戰。指望兩彪伏兵出,要圍困張飛。不想伏兵卻被魏延精兵到,趕入谷口,將車輛截

    住山路,放火燒車,山谷草木皆著,煙迷其徑,兵不得出。

    張飛只顧引軍衝突,張郃大敗,死命殺開條路,走上瓦口關,收聚殘兵,堅守不出

    。張飛和魏延,連日攻打關隘不下。飛見不濟事,把軍退二十里,卻和魏延引數十騎,

    自來兩邊哨探小路。忽見男女數人,各背小包,於山僻路攀藤附葛而走。飛於馬上用鞭

    指與魏延曰:「奪瓦口關,只在這幾個百姓的身上。」便喚軍士分付:「休要驚恐他,

    好生喚那幾個百姓來。」

    軍士連忙喚到馬前。飛用好言以安其心,問其何來。百姓告曰:「某等皆漢中居民

    ,今欲還鄉,聽知大軍廝殺,塞閉閬中官道;今過蒼溪,從梓潼山,檜釿川入漢中,還

    家去。」飛曰:「這條路取瓦口關遠近若何﹖」百姓曰:「從梓潼山小路,卻是瓦口關

    背後。」

    飛大喜,帶百姓入寨中,與了酒食,分付魏延引兵扣關攻打,「我親自引輕騎出梓

    潼山攻關後。」便令百姓引路,選輕騎五百,從小路而進。

    卻說張郃為救軍不到,心中正悶。人報:「魏延在關下攻打。張郃披挂上馬,卻待

    下山,忽報:「關後四五路火起,不知何處兵來。」郃自領兵來迎。旗開處,早見張飛

    。郃大驚,急往小路而走,馬不堪行。後面張飛追趕甚急,郃棄馬上山,尋逕而逃,方

    得走脫。隨行只有十餘人,步行入南鄭,見曹洪。

    洪見張郃只剩十餘人,大怒曰:「吾教汝休去,汝取下文狀要去;今日折盡大兵,

    尚不自死,還來做甚!」喝令左右推出斬之。行軍司馬郭淮諫曰:「『三軍易得,一將

    難求』張郃雖然有罪,乃魏王所深愛者也,不可便誅。可再與五千兵逕取葭萌關,牽動

    其各處之兵,漢中自安矣。如不成功,二罪俱罰。」曹洪從之,又與兵五千,教張郃取

    葭萌關。郃領命而去。

    卻說葭萌關守將孟達,霍峻,知張郃兵來。霍峻只要堅守,孟達定要迎敵。引軍下

    關與張郃交鋒,大敗而回。霍峻急申文書到成都。玄德聞知,請軍師商議。孔明聚眾將

    於堂上,問曰:「今葭萌關緊急,必須閬中取翼德,方可退張郃也。」法正曰:「今翼

    德兵屯瓦口,鎮守閬中,亦是緊要之地,不可取回。帳中諸將內,選一人去破張郃。」

    孔明笑曰:「張郃乃魏之名將,非等閒可及。除非翼德,無人可當。」忽一人厲聲而出

    曰:「軍師何輕視眾人耶﹖吾雖不才,願斬張郃首級,獻於麾下。」

    眾視之,乃老將黃忠也。孔明曰:「漢升雖勇,爭奈年老,恐非張郃對手,」忠聽

    了,白鬚倒豎而言曰:「某雖老,兩臂尚開三石之弓,渾身還有千斤之力;豈不足敵張

    郃匹夫耶﹖」孔明曰:「將軍年近七十,如何不老﹖」忠趨步下堂,取架上大刀,輪動

    如飛;壁上硬弓,連拽折兩張。孔明曰:「將軍要去,誰為副將﹖」忠曰:「老將嚴顏

    ,可同我去。但有疏虞,先納下這白頭。」玄德大喜,即時令黃忠,嚴顏,去與張郃交

    戰。趙雲諫曰:「今張郃親犯葭萌關,軍師休為兒戲。若葭萌關一失,益州危矣。何故

    以二老將當此大敵乎﹖」孔明曰:「汝以二人老邁,不能成事,吾料漢中必於此二人手

    內可得。」趙雲等各各晒笑而退。

    卻說黃忠,嚴顏到關上,孟達,霍峻見了,心中亦笑孔明欠調度:「是這般緊要去

    處,如何只教兩個老的來!」黃忠謂嚴顏曰:「你見諸人動靜麼﹖他笑我二人年老,今

    可立奇功,以服眾心。」嚴顏曰:「願聽將軍之令。」

    兩個商議定了,黃忠引軍下關,與張郃對陣:張郃出馬,見了黃忠,笑曰:「你許

    大年紀,猶不識羞,尚欲出戰耶!」忠怒曰:「豎子欺我年老!吾手中寶刀卻不老!」

    遂拍馬向前與郃決戰。二馬相交,約戰二十餘合,忽然背後喊聲起。原來是嚴顏從小路

    抄在張郃軍後。兩軍夾攻,張郃大敗。連夜趕去,張郃兵退八九十里。黃忠,嚴顏,收

    兵入寨,俱各按兵不動。曹洪聽知張郃輪了一陣,又欲見罪。郭淮曰:「張郃被逼,必

    投西蜀;今可遣將助之,就近監督,使不生外心。」

    曹洪從之,即遣夏侯惇之姪夏侯尚,並降將韓玄之弟韓浩,二人引五千兵,前來助

    戰。二將即時起行,到張郃寨中,問及軍情。郃言:「老將黃忠,甚是英雄;更有嚴顏

    相助,不可輕敵。」韓浩曰:「我在長沙知此老賊利害。他和魏延獻了城池,害吾親兄

    ,今既相遇,必當報讎。」遂與夏侯尚,引新軍離寨前進。

    原來黃忠連日哨探,已知路徑。嚴顏曰:「此去有山名天蕩山。山中乃曹操屯糧積

    草之地。若取得那個去處,斷其糧草,漢中可得也。」忠曰:「將軍之言,正合吾意。

    可與吾如此如此。」嚴顏依計,自領一枝軍去了。

    卻說黃忠聽知夏侯尚,韓浩來,遂引軍馬出營。韓浩在陣前,大罵黃忠:「無義老

    賊!」拍馬挺槍,來取黃忠。夏侯尚便出夾攻。黃忠力戰二將,各鬥十餘合,黃忠敗走

    。二將趕二十餘里,奪了黃忠營寨。忠又草創一營。次日,夏侯尚,韓浩趕來,忠又出

    陣,戰數合,又敗走,二將又趕二十里,奪了黃忠營寨,喚張郃守後寨。郃來前寨諫曰

    :「黃忠連退二日,於中必有詭計。」夏侯尚叱張郃曰:「你如此膽怯,可知屢次戰敗

    !今再休多言,看吾二人建功!」

    張郃羞赧而退。次日,二將又戰,黃忠又敗退二十餘里;二將迤邐趕上。次日,二

    將兵出,黃忠望風而走,連敗數陣,直退在關上。二將扣關下寨,黃忠堅守不出。孟達

    暗暗發書,申報玄德,說「黃忠連敗數陣,今退在關上」玄德慌問孔明。孔明曰:「此

    乃老將驕兵之計也。」

    趙雲等不信。玄德差劉封來關上接應黃忠。忠與封相見,問劉封曰:「小將軍來助

    戰何意﹖」封曰:「父親得知將軍數敗,故差某來。」忠笑曰:「此老夫驕兵之計也。

    看今夜一陣,可盡復諸營,奪其糧食馬匹,此是借寨與彼屯輜重耳。今夜留霍峻守關,

    孟將軍可與我搬糧草奪馬匹。小將軍看我破敵。」

    是夜二更,忠引五千軍開關直下。原來夏侯尚,韓浩二將, 連日見關上不出,盡

    皆懈怠;被黃忠破寨直入,人不及甲,馬不及鞍,二將各自逃命而走,軍馬自相踐踏,

    死者無數。比及天明,連奪三寨。寨中丟下軍器鞍馬無數,盡教孟達搬運入關。黃忠催

    軍馬隨後而進。劉封曰:「軍士力困,可以暫歇。」忠曰:「『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策馬先進,士卒皆努力向前張。郃軍,兵反被自家敗兵衝動,都屯紮不住望後而走

    ,盡棄了許多柵寨,直奔至漢水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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