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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國志演義

    Part 61

    小說: 三國志演義 作者:Guanzhong Luo 字數:9320 更新時間:2019-11-21 10:56:07

    早有細作報知鍾會,說昭已至長安,會慌請姜維商議收艾之策。正是:纔見西蜀收

    降將,又見長安動大兵。未知姜維用何策收艾?且看下文分解。

    第一一九回:假投降巧計成虛話,再受禪依樣畫葫蘆

    卻說鍾會請姜維計議收鄧艾之策。維曰:「可先令監軍衛瓘收艾。艾欲殺瓘,反情

    實矣。將軍卻起兵討之,可也。」會大喜,遂令衛瓘引數十人入成都,收鄧艾父子。瓘

    部卒止之曰:「此是鍾司徒令鄧征西殺將軍,以正反情也。切不可行。」瓘曰:「吾自

    有計。」遂先發檄文二三十道。其檄曰:「奉詔收艾,其餘各無所問。若早歸來,即加

    爵賞;敢有不出者,滅三族。」隨備檻車兩乘,星夜望成都而來。

    比及雞鳴,艾部將見檄文者,皆來投拜於衛瓘馬前。時鄧艾在府中未起。瓘引數十

    人突入,大呼曰:「奉詔收鄧艾父子!」艾大驚,滾下床來。瓘叱武士縛於車上。其子

    鄧忠出問,亦被捉下,縛於車上。府中將吏大驚,欲待動手搶奪,早望見塵頭大起,哨

    馬報說鍾司徒大兵到了。眾各四散奔走。

    鍾會與姜維下馬入府,見鄧艾父子已被縛。會以鞭撻鄧艾之首而罵曰:「養犢小兒

    ,何敢如此!」姜維亦罵曰:「匹夫行險徼倖,亦有今日耶?」艾亦大罵。會將艾父子

    送赴洛陽。

    會入成都,盡得鄧艾軍馬,威聲大震。乃謂姜維曰:「吾今日方趁平生之願矣。」

    維曰:「昔韓信不聽蒯通之說,而有未央宮之禍。大夫種不從范蠡於五湖,卒伏劍而死

    。斯二子者,其功名豈不赫然哉?徒以利害未明,而見機之不早也。今公大勳已就,威

    震其主,何不泛舟絕跡,登峨嵋之嶺,而從赤松子遊乎?

    會笑曰:「君言差矣。吾年未四旬,方思進取,豈能便效此退閒之事?」維曰:「

    若不退閒,當早圖良策,此則明公智力所能,無煩老夫之言矣。」會撫掌大笑曰:「伯

    約知吾心也。」

    二人自此每日商議大事。維密與後主書曰:「望陛下忍數日之辱,維將使社稷危而

    復安,日月幽而復明,必不使漢室終滅也。」

    卻說鍾會正與姜維謀反,忽報司馬昭有書到。會接書,書中言:「吾恐司徒收艾不

    下,自屯兵於長安;相見在近,以此先報。」會大驚曰:「吾兵多艾數倍,若但要我擒

    艾,晉公知吾獨能辦之;今日自行兵來,是疑我也。」

    遂與姜維計議。維曰:「君疑臣則臣必死,豈不見鄧艾乎?」會曰:「吾意決矣。

    事成則得天下,不成則退西蜀,亦不失作劉備也。」維曰:「近聞郭太后新亡,可詐稱

    太后有遺詔,教討司馬昭,以正弒君之罪。據明公之才,中原可席捲而定。」會曰:「

    伯約當作先鋒。成事之後,同享富貴。」維曰:「願效犬馬微勞。但恐諸將不服耳。」

    會曰:「來日元宵佳節,故宮大張燈火,請諸將飲宴。如不從者盡斬之。」維暗喜。

    次日,會、維二人請諸將飲宴。數巡後,執杯大哭。諸將驚問其故。會曰:「郭太

    后臨崩有遺詔在此,為司馬昭南闕弒君,大逆無道,早晚將篡魏,命吾討之。汝等各自

    簽名,共成此事。」眾皆大驚,面面相覷。會拔劍出鞘曰:「違令者斬!」眾皆恐懼,

    只得相從,畫字已畢,會乃困諸將於宮中,嚴兵禁守。維曰:「我見諸將不服,請坑之

    。」會曰:「吾已令宮中掘一坑,置大棒數千,如不從者,打死坑之。」

    時有心腹將丘建在側。建乃護軍胡烈部下舊人也。時胡烈亦被監在宮。建乃密將鍾

    會所言,報知胡烈。烈大驚,泣告曰:「吾兒胡淵,領兵在外,安知會懷此心耶?汝可

    念向日之情,透一消息,雖死無恨。」建曰:「恩主勿憂,容某圖之。」遂出告會曰:

    「主公軟監諸將在內,水食不便,可令一人往來傳遞。」

    會素聽丘建之言,遂令丘建監臨。會分付曰:「吾以重事託汝,休得洩漏。」建曰

    :「主公放心。某自有緊嚴之法。」建暗令胡烈親信人入內,烈以密書付其人。其人持

    書火速至胡淵營內,細言其事,呈上密書。淵大驚,遂遍示諸營知之。眾將大怒,急來

    淵營商議曰:「我等雖死,豈肯從反臣耶?」淵曰:「正月十八日中,可驟入內,如此

    行之。」監軍衛瓘,深喜胡淵之謀,即整頓了人馬,令丘建傳與胡烈。烈報知諸將。

    卻說鍾會請姜維問曰:「吾夜夢大蛇數千條咬吾,主何吉凶?」維曰:「夢龍蛇者

    ,皆吉慶之兆也。」會喜,信其言,乃謂維曰:「器仗已備,放諸將出問之,若何?」

    維曰:「此輩皆有不服之心,久必為害,不如乘早戮之。」

    會從之,即命姜維領武士往殺眾魏將。維領命,方欲行動,忽然一陣心疼,昏倒在

    地,左右扶起,半晌方甦。忽報宮外人聲沸騰。會方令人探時,喊聲大震,四面八方,

    無限兵到。維曰:「此必是諸將作亂,可先斬之。」

    忽報兵已入內。會令關上殿門,使軍士上殿屋以瓦擊之,互相殺死數十人。宮外四

    面火起,外兵砍開殿門殺入。會自掣劍立殺數人,卻被亂箭射倒。眾將梟其首。維拔劍

    上殿,往來衝突,不幸心疼轉加。維仰天大叫曰:「吾計不成,乃天命也!」遂自刎而

    死;時年五十九歲。宮中死者數百人。衛瓘曰:「眾軍各歸營所,以待王命。」魏兵爭

    欲報讎,共剖維腹,其膽大如雞卵。眾將又盡取姜維家屬殺之。鄧艾部下之人,見鍾會

    、姜維已死,遂連夜去追劫鄧艾。

    早有人報知衛瓘。瓘曰:「是我捉艾,今若留他,我無葬身之地矣。」護軍田續曰

    :「昔鄧艾取江油之時,欲殺續,得眾官告免。今日當報此恨。」瓘大喜,遂遣田續引

    五百兵趕至綿竹,正遇鄧艾父子放出檻車,欲還成都。艾只道是本部兵到,不作準備;

    欲待問時,被田續一刀斬之。鄧忠亦死於亂軍之中。後人有詩歎鄧艾曰:

    自幼能籌畫,多謀善用兵。凝眸知地理,仰面識天文。馬到山根斷,兵來石徑分。

    功成身被害,魂繞漢江雲。

    又有詩歎鍾會曰:

    髫年稱早慧,曾作祕書郎,妙計傾司馬,當時號子房。壽春多贊畫,劍閣顯鷹揚。

    不學陶朱隱,遊魂悲故鄉。

    又有詩歎姜維曰:

    天水誇英俊,涼州產異才。系從尚父出,術奉武侯來。大膽應無懼,雄心誓不回。

    成都身死日,漢將有餘哀。

    卻說鍾會、姜維、鄧艾已死,張翼等亦死於亂軍之中。太子劉璿,漢壽亭侯關彝,

    皆被魏兵所殺。軍民大亂,互相踐踏,死者不計其數。旬日後,賈充先至,出榜安民,

    方始寧靖。留衛瓘守成都,乃遷後主赴洛陽。止有尚書令樊建、侍中張紹、光祿大夫譙

    周、秘書郎卻正等數人跟隨。廖化、董厥皆託病不起,後皆憂死。

    時魏景元五年,改為咸熙元年。春三月。吳將丁奉,見蜀已亡,遂收兵還吳。中書

    承華覈奏吳主孫休曰:「吳、蜀乃脣齒也。『脣亡則齒寒』。臣料司馬詔伐吳在即,乞

    陛下深加防禦。」休從其言,遂命陸遜子陸抗為鎮東大將軍,領荊州牧,守江口;左將

    軍孫異守南徐諸處隘口;又沿江一帶,屯兵數百營,老將丁奉總督之,以防魏兵。

    建寧太守霍戈聞成都不守,素服望西大哭三日。諸將皆曰:「既漢主失位,何不速

    降?」戈泣謂曰:「道路隔絕,未知吾主安危若何?若魏主以禮待之,則舉城而降,未

    為晚矣;萬一危辱吾主,則主辱臣死,何可降乎?」眾然其言,乃使人到洛陽,探聽後

    主消息去了。

    且說後主至洛陽時,司馬昭已自回朝。昭責後主曰:「公荒淫無道,廢賢失政,理

    宜誅戮。」後主面如土色,不知所為。文武皆奏曰:「蜀主既失國紀。幸早歸降,宜赦

    之。」昭乃封禪為安樂公,賜住宅,月給用度,賜絹萬疋,僮婢百人。子劉瑤及群臣─

    樊建、譙周、卻正等,─皆封侯爵。後主謝恩出內。昭因黃皓蠹國害民,令武士押出市

    曹,凌遲處死。

    時霍戈探聽得後主受封,遂率部下軍士來降。次日,後主親詣司馬昭府下拜謝。昭

    設宴款待,先以魏樂舞戲於前,蜀官感傷,獨後主有喜色。昭令蜀人扮蜀樂於前,蜀官

    盡皆墮淚,後主嬉笑自若。酒至半酣,昭謂賈充曰:「人之無情,乃至於此!雖使諸葛

    孔明在,亦不能輔之久全,何況姜維乎?」乃問後主曰:「頗思蜀否?」後主曰:「此

    間樂,不思蜀也。」

    須臾,後主起身更衣,卻正跟至廂下曰:「陛下如何答應不思蜀也?」倘彼再問,

    可泣而答曰:『先人墳墓,遠在蜀地,乃心西悲,無日不思。』晉公必放陛下歸蜀矣。

    」後主牢記入席。酒將微醉,昭又問曰:「頗思蜀否?」後主如卻正之言以對,欲哭無

    淚,遂閉其目。昭曰:「何乃似卻正語耶?」後主開目驚視曰:「誠如尊命。」昭及左

    右皆笑之。昭因此深喜後主誠實,並不疑慮。後人有詩歎曰:

    追歡作樂笑顏開,不念危亡半點哀。快樂異鄉忘故國,方知後主是庸才。

    卻說朝中大臣因昭收川有功,遂尊之為王,表奏魏主曹奐。時奐名為天子,實不能

    主張,政皆由司馬氏,不敢不從,遂封晉公司馬昭為晉王,諡父司馬懿為宣王,兄司馬

    師為景王。昭妻乃王肅之女,生二子:長曰司馬炎,人物魁偉,立髮垂地,兩手過膝,

    聰明英武,膽量過人;次曰司馬攸,性情溫和,恭儉孝悌,昭甚愛之,因司馬師無子,

    嗣攸以繼其後。昭常曰:「天下者,乃吾兄之天下也。」

    於是司馬昭受封晉王,欲立攸為世子。山濤諫曰:「廢長立幼,違禮不祥。」賈充

    、何曾、裴秀亦諫曰:「長子聰明神武,有超世之才;人望既茂,天表如此,非人臣之

    相也。」昭猶豫未決,太尉王祥、司空荀顗諫曰:「前代立少,多致亂國。願殿下思之

    。」

    昭遂立長子司馬炎為世子。大臣奏稱:「當年襄武縣,天降一人,身長二丈餘,腳

    跡長三尺二寸,白髮蒼髯,著黃單衣,裹黃巾,拄藜頭杖,自稱曰:『吾乃民王也。今

    來報汝:天下換王,立見太平。』如此在市遊行三日,忽然不見。此乃殿下之瑞也。殿

    下可戴二十旒冠冕,建天子旌旗,出警入蹕,乘金根車,備六馬,進王妃為王后,立世

    子為太子。」

    昭心中暗喜;回到宮中,正欲飲酒,忽中風不語。次日病危,太尉王祥、司徒何曾

    、司馬荀顗及諸大臣入宮問安,昭不能言,以手指太子司馬炎而死。時八月辛卯日也。

    何曾曰:「天下大事,皆在晉王;可立太子為晉王,然後祭葬。」是日司馬炎即晉王位

    ,封何曾為晉丞相,司馬望為司徒,石苞為驃騎將軍,陳騫為車騎將軍,諡父為文王。

    安葬已畢,炎召賈充、裴秀入宮問曰:「曹操曾云:『若天命在吾,吾其為周文王

    乎?』果有此事否?」充曰:「操世受漢祿,恐人議論篡逆之名,故出此言;乃明教曹

    丕為天子也。」炎曰:「孤父王比曹操何如?」充曰:「操雖功蓋華夏,下民畏其威而

    不懷其德。子丕繼業,差役甚重,東西驅馳,未有寧歲。後我宣王、景王,累建大功,

    布恩施德,天下歸心久矣。文王併吞西蜀,功蓋寰宇,又豈操之可比乎?」炎曰:「曹

    丕尚紹漢統,孤豈不可紹魏統耶?」賈充、裴秀二人再拜而奏曰:「殿下正當法曹丕紹

    漢故事,復築受禪臺,布告天下,以即大位。」

    炎大喜,次日帶劍入內。此時魏主曹奐,連日不曾設朝,心神恍惚,舉止失措。炎

    直入後宮,奐慌下御榻而迎。炎坐定問曰:「魏之天下,誰之力也?」奐曰:「皆晉王

    父祖之賜耳。」炎笑曰:「吾觀陛下,文不能論道,武不能經邦,何不讓有才德者主之

    ?」

    奐大驚,口噤不能言。傍有黃門侍郎張節大喝曰:「晉王之言差矣!昔日魏武祖皇

    帝,東蕩西除,南征北討,非容易得此天下;今天子有德無罪,何故讓與人耶?」炎大

    怒曰:「此社稷乃大漢之社稷也。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自立魏王,篡奪漢室,吾祖父

    三世輔魏,得天下者,非曹氏之能,實司馬氏之力也。四海咸知,吾今日豈不堪紹魏之

    天下乎?」節又曰:「欲行此事,是篡國之賊也!」炎大怒曰:「吾與漢家報讎,有何

    不可!」

    叱武士將張節亂棍打死於殿下。奐泣淚跪告。炎起身下殿而去。奐謂賈充、裴秀曰

    :「事已急矣,如之奈何?」充曰:「天數盡矣,陛下不可逆天,當照漢獻帝故事,重

    修受禪臺,具大禮,禪位與晉王。上合天心,下順民情,陛下可保無虞矣。」

    奐從之,遂令賈充築受禪臺。以十二月甲子日,奐親捧傳國璽,立於臺上,大會文

    武。後人有詩歎曰:

    魏吞漢室晉吞曹,天運循環不可逃。張節可憐忠國死,一拳怎障泰山高?

    請晉王司馬炎登壇,授與大禮。奐下壇,具公服立於班首。炎端坐於臺上。賈充、

    裴秀列於左右,執劍,令曹奐再拜伏地聽命。充曰:「自漢建安二十五年,魏受漢禪,

    已經四十五年矣。今天祿永終,天命在晉,司馬氏功德彌隆,極天際地,可即皇帝正位

    ,以紹魏統。封汝為陳留王,出就金墉城居止。當時起程,非宣詔不許入京。」

    奐泣謝而去。太傳司馬孚哭拜於奐前曰:「臣身為魏臣,終不背魏也。」炎見孚如

    此,封孚為安平王。孚不受而退。是日文武百官,再拜於臺下,三呼萬歲。炎紹魏統,

    國號大晉,改元為太始元年,大赦天下。魏遂亡。後人有詩歎曰:

    晉國規模如魏王,陳留蹤跡似山陽。重行受禪臺前事,回首當年止自傷。

    晉帝司馬炎,追諡司馬懿為宣帝,伯父司馬師為景帝,父司馬昭為文帝,立七廟以

    光祖宗。那七廟?漢征西將軍司馬鈞,鈞生豫章太守司馬亮,亮生潁川太守司馬雋,雋

    生京兆尹司馬防,防生宣帝司馬懿,懿生景帝司馬師,文帝司馬昭;是為七廟也。大事

    已定,每日設朝計議伐吳之策。正是:漢家城郭已非舊,吳國江山將復更。未知怎生伐

    吳,且看下文分解。

    第一二○回:薦杜預老將獻新謀,降孫皓三分歸一統

    卻說吳主孫休,聞司馬炎已篡魏,知其必將伐吳,憂慮成疾,臥床不起,乃召丞相

    濮陽興入宮中,令太子孫(上雨下單)出拜。吳主把興臂,手指(上雨下單)而卒。興

    出與群臣商議,欲立太子孫(上雨下單)為君。左典軍萬彧曰:「(上雨下單)幼不能

    專政,不若取烏程侯孫皓立之。」左將軍張布亦曰:「皓才識明斷,堪為帝王。丞相濮

    陽興不能決,入奏朱太后。太后曰:「吾寡婦人耳,定知社稷之事?卿等斟酌立之,可

    也。」

    興遂迎皓為君。皓字元宗,大帝孫權太子孫和之子也。當年七月,即皇帝位,改元

    為元興元年,封孫(上雨下單)為豫章王,追諡父和為文皇帝,尊母何氏為太后,加丁

    奉為左右大司馬。次年改為甘露元年。皓凶暴日甚,酷溺酒色,寵幸中常侍岑昏。濮陽

    興,張布諫之,皓怒斬二人,滅其三族。由是廷臣緘口,不敢再諫。又改寶鼎元年,以

    陸凱、萬彧為左右丞相。時皓居武昌,揚州百姓泝流供給,甚苦之;又奢侈無度,公私

    匱乏。陸凱上疏諫曰:

    今無災而民命盡,無為而國財空,臣竊痛之。昔漢室既衰,三家鼎立;今曹、劉失

    道,皆為晉有:此目前之明驗也。臣愚但為陛下惜國家耳。武昌土城險瘠,非王者之都

    ,且童謠云:「寧飲建業水,不食武昌魚。寧還建業死,不止武昌居。」此足明民心與

    天意也。今國無一年之蓄,有露根之漸;官吏為苛擾,莫之或恤。大帝時,後宮女不滿

    百;景帝以來,乃有千數;此耗財之甚者也。又左右皆非其人,群黨相挾,害忠隱賢,

    此皆蠹政病民者也。願陛下省百役,罷苛擾,簡出宮女,清選百官,則天悅民附而國安

    矣。

    疏奏,皓不悅,又大興土木,作昭明宮,令文武各官入山採木;又召術士尚廣,令

    筮蓍問取天下之事。尚對曰:「陛下筮得吉兆,庚子歲青蓋,當入洛陽。」皓大喜,謂

    中書丞華覈曰:「先帝納卿之言,分頭命將,沿江一帶,屯數百營,命老將丁奉總之。

    朕欲兼并漢土,以為蜀主復讎,當取何地為先?」覈諫曰:「今成都不守,社稷傾崩,

    司馬炎必有吞吳之心。陛下宜修德以安吳民,乃為上計。若強動兵甲,正猶披麻救火,

    必致自焚也。願陛下察之。」皓大怒曰:「朕欲乘時恢復舊業,汝出此不利之言,若不

    看汝舊臣之面,斬首號令!」叱武士推出殿門。華覈出朝歎曰:「可惜錦繡江山,不久

    屬於他人矣!」遂隱居不出。於是皓令鎮東將軍陸抗部兵屯江口,以圖襄陽。

    早有消息報入洛陽。近臣報知晉主司馬炎,晉主聞陸抗寇襄陽,與眾官商議。賈充

    出班奏曰:「臣聞吳國孫皓,不修德政,專行無道。陛下可詔都督羊祜率兵拒之,俟其

    國中有變,乘勢攻取,東吳反掌可得也。」炎大喜,即降詔遣使到襄陽,宣諭羊祜。祜

    奉詔,整點軍馬,預備迎敵。自是羊祜鎮守襄陽,甚得軍民之心。吳人有降而欲去者,

    皆聽之。減戍邏之卒,用以墾田八百餘頃。其初到時,軍無百日之糧。及至來年,軍中

    有十年之積。祜在軍,嘗著輕裘,繫寬帶,不披鎧甲,帳前侍衛者不過十餘人。

    一日,部將入帳稟祜曰:「哨馬來報吳兵皆懈怠,可乘其無備而襲之,必獲大勝。

    」祜笑曰:「汝眾人小覷陸抗耶?此人足智多謀,日前吳主命之攻拔西陵,斬了步闡及

    其將士數十人,吾救之無及。此人為將,我等只可自守;候其內有變,方可圖取。若不

    審時勢而輕進,此取敗之道也。」眾將服其論,只自守疆界而已。

    一日,羊祜引諸將打獵,正值陸抗亦出獵。羊祜下令:「我軍不許過界。」眾將得

    令,止於晉地打圍,不犯吳境。陸抗望見,歎曰:「羊將軍兵有紀律,不可犯也。」日

    晚各退。

    祜歸至軍中,察問所得禽獸,被吳人先射傷者皆送還。吳人皆悅,來報陸抗。抗召

    來人入問曰:「汝主帥能飲酒否?」來人答曰:「必得佳釀則飲之。」抗笑曰:「吾有

    斗酒,藏之久矣。今付與汝持去,拜上都督。此酒陸某親釀自飲者,特奉一勺,以表昨

    日出獵之情。」來人領諾,攜酒而去。左右問抗曰:「將軍以酒與彼,有何主意?」抗

    曰:「彼既施德於我,我豈得無以酬之?」眾皆愕然。

    卻說來人回見羊祜,以抗所問,並奉酒事,一一陳告。祜笑曰:「彼亦知吾能飲乎

    ?」遂命開壺取飲。部將陳元曰:「其中恐有奸詐,都督且宜慢飲。」祜笑曰:「抗非

    毒人者也,不必疑慮。」竟傾壺飲之。自是使人通問,常相往來。

    一日,抗遣人候祜。祜問曰:「陸將軍安否?」來人曰:「主帥臥病數日未出。」

    祜曰:「料彼之病,與我相同。吾已合成熟藥在此,可送與服之。」來人持藥回見抗。

    眾將曰:「羊祜乃是吾敵也,此藥必非良藥。」抗曰:「豈有酖人羊叔子哉?汝眾人勿

    疑。」遂服之。次日病癒,眾將皆拜賀。抗曰:「彼專以德,我專以暴,是彼將不戰而

    服我也。今宜各保疆界而已,無求細利。」

    眾將領命。忽報吳主遣使來到,抗接入問之。使曰:「天子傳諭將軍,作急進兵,

    勿使晉人先入。」抗曰:「汝先回,吾隨有疏章上奏。」使人辭去,抗即草疏遣人齎到

    建業。近臣呈上,皓拆觀其疏,疏中備言晉未可伐之狀,且勸吳主修德慎罰,以安內為

    念,不當以黷武為事。吳主覽畢,大怒曰:「朕聞抗在邊境與敵人相通,今果然矣!」

    遂遣使罷其兵權,降為司馬,卻命左將軍孫冀代領其軍。群臣皆不敢諫。

    吳主皓自改元建衡,至鳳凰元年,恣意妄為,窮兵屯戍,上下無不嗟怨。丞相萬彧

    ,將軍留平、大司農樓玄三人見皓無道,直言苦諫,皆被所殺。前後十餘年,殺忠臣四

    十餘人。皓出入常帶鐵騎五萬。群臣恐怖,莫敢奈何。

    卻說羊祜聞陸抗罷兵,孫皓失德,見吳有可乘之機,乃作表遣人往洛陽請伐吳。其

    略曰:

    夫期運雖由天所授,而功業必因人而成。今江淮之險,不如劍閣;孫皓之暴,過於

    劉禪;吳人之困,甚於巴蜀;而大晉兵力,盛於往時,不於此際平一四海,而更阻兵相

    守,使天下困於征戍,經歷盛衰,不能長久也。

    司馬炎觀表,大喜,便令興師。賈充、荀勗、馮純三人,力言不可,炎因此不行。

    祜聞上不允其請,歎曰:「天下不如意者,十常八九。今天與不取,豈不大可惜哉!」

    至咸寧四年,羊祜入朝奏辭歸鄉養病。炎問曰:「卿有何安邦之策,以教寡人?」

    祜曰:「孫皓暴虐已甚,於今可不戰而克。若皓不幸而歿,更立賢君,則吳非陛下所能

    得也。」炎大悟曰:「卿今便提兵往伐,若何?」祜曰:「臣年老多病,不堪當此任。

    陛下另選智勇之士,可也。」遂辭炎而歸。

    是年十一月,羊祜病危,司馬炎車駕親臨其家問安。炎至臥榻前,祜下淚曰:「臣

    萬死不能報陛下也!」炎亦泣曰:「朕悔不能用卿伐吳之事。今日誰可繼卿之志?」祜

    含淚而言曰:「臣死矣,不敢不盡愚誠。右將軍杜預可任。若欲伐吳,須當用之。」炎

    曰:「舉善薦賢,乃美事也;卿何薦人於朝,即自焚其奏稿,不令人知耶!」祜曰:「

    拜官公朝,謝恩私門,臣所不取也。」

    言訖而亡。炎大哭回宮,敕贈太傅鉅平侯。南州百姓聞羊祜死,罷市而哭。江南守

    邊將士,亦皆哭泣,襄陽人思祜存日,常遊於峴山,遂建廟立碑,四時祭之。往來人見

    其碑文者,無不流涕,故名為「墮淚碑」。後人有詩歎曰:

    曉日登臨感晉臣,古碑零落峴山春。松間殘露頻頻滴,疑是當年墮淚人。

    晉王以羊祜之言,拜杜預為鎮南大將軍都督荊州事。杜預為人老成練達,好學不倦

    ,最喜讀左丘明春秋傳,坐臥常自攜,每出入必使人持左傳於馬前,時人謂之「左傳癖

    」;及奉晉主之命,在襄陽撫民養兵,準備伐吳。

    此時吳國丁奉、陸抗皆死,吳主皓每宴群臣,皆令沉醉,又置黃門郎十人為糾彈官

    。宴罷之後,各奏過失,有犯者或剝其面,或鑿其眼。由是國人大懼。晉益州刺史王濬

    上疏請伐吳。其疏曰:

    孫皓荒淫凶逆,宜速征伐。若一旦皓死,更立賢君,則張敵也;臣造船七年,日有

    朽敗;臣年七十,死亡無日;三者一乖,則難圖矣。願陛下無失事機。

    晉主覽疏,遂與群臣議曰:「王公之論,與羊都督暗合。朕意決矣。」侍中王渾奏

    曰:「臣聞孫皓欲北上,軍伍已皆整備,聲勢正盛,難與爭鋒。更遲一年以待其疲,方

    可成功。」晉王依其奏,乃降詔止兵莫動,退入後宮,與秘書丞相張華圍棋消遣。近臣

    奏邊庭有表到。晉主開視之,乃杜預表也。表略云:

    往者,羊祜不博謀於朝臣,而密與陛下計,故令朝臣多異同之議。凡事當以利害相

    較。度此舉之利,十有八九,而其害止於無功耳。自秋以來,討賊之形頗露;今若中止

    ,孫皓恐怖,徙都武昌,完修江南諸城,遷其民居,城不可攻,野無所掠,則明年之計

    亦不及矣。

    晉主覽表纔罷,張華突然而起,推卻棋枰,斂手奏曰:「陛下聖武,國富民強;吳

    主淫虐,民憂國敝。今若討之,可不勞而定。願勿以為疑。」晉主曰:「卿言洞見利害

    ,朕復何疑?」即出升殿,命鎮南大將軍杜預為大都督,引兵十萬出江陵;鎮東大將軍

    瑯琊王司馬(左人右由)出滁中;征東大將軍王渾出橫江;建威將軍王戎出武昌;平南

    將軍胡奮出夏口;各引兵五萬,皆聽預調用。又遣龍驤將軍王濬,廣武將軍唐彬,浮江

    東下。水陸兵二十餘萬,戰船數萬艘。又令冠軍將軍楊濟出屯襄陽,節制諸路人馬。

    早有消息報入東吳。吳主皓大驚,急召丞相張悌,司徒何植,司空滕修,計議退兵

    之策。悌奏曰:「可令車騎將軍伍延為都督,進兵江陵,迎敵杜預;驃騎將軍孫歆,進

    兵拒夏口等處軍馬。臣敢為將,率領左將軍沈瑩,右將軍諸葛靚,引兵十萬,出屯牛渚

    ,接引諸路軍馬。」

    皓從之,遂令張悌引兵去了。皓退入後宮,面有憂色。幸臣中常侍岑昏問其故。皓

    曰:「晉兵大至,諸路已有兵迎之,爭奈王濬率兵數萬,戰船齊備,順流而下,其鋒甚

    銳,朕因此憂也。」昏曰:「臣有一計,令王濬之舟,皆為齏粉矣。」

    皓大喜,遂問其計。岑昏奏曰:「江南多鐵,可打連環索百餘條,長數百丈,每環

    重二三十斤,於沿江緊要去處橫截之。再造鐵錐數萬,長丈餘,置於水中。苦晉船乘風

    而來,逢錐則破,豈能渡江也?」皓大喜,傳令撥匠工於江邊連夜造成鐵索、鐵錐,設

    立停當。

    卻說晉都督杜預兵出江陵,令牙將周旨引水手八百人,乘小舟暗渡長江,夜襲樂鄉

    ,多立旌旗於山林之處,日則放砲擂鼓,夜則各處舉火。旨領命,引眾渡江,伏於巴山

    。次日,杜預領大軍水陸並進。前哨報道:「吳主遣伍延出陸路,陸景出水路,孫歆為

    先鋒,三路來迎。」

    杜預引兵前進。孫歆船早到。兩兵初交,杜預便退。歆引兵上岸,迤邐追時,不到

    二十里,一聲砲響,四面晉兵大至,吳兵急回。杜預乘勢掩殺,吳兵死者,不計其數。

    孫歆奔到城邊,周旨八百軍混雜於中,就城上舉火。歆大驚曰:「北來諸軍乃飛渡江也

    !」急欲退時,被周旨大喝一聲,斬於馬下。

    陸景在船上,望見江南岸上一片火起,巴山上風飄出一面大旗,上書:「晉鎮南將

    軍杜預。」陸景大驚,欲上岸逃命,被晉將張尚馬到斬之。伍延見各軍皆敗,乃棄城走

    ,被伏兵捉住,縛見杜預。預曰:「留之無用!」叱令武士斬之。遂得江陵。

    於是沅、湘一帶,直抵黃州諸郡,守令皆望風齎印而降。預令人持節安撫,秋毫無

    犯,遂進兵攻武昌。武昌亦降。杜預軍威大振,遂大會諸將,共議取建業之策。胡奮曰

    :「百年之寇,未可盡服;方今春水泛漲,難以久住。可俟來春,更為大舉。」預曰:

    「昔樂毅濟西一戰,而併強齊;今兵威大震,如破竹之勢,數節之後,皆迎刃而解,無

    復有著手處也。」遂馳檄約會諸將,一齊進兵,攻取建業。

    時龍驤將軍王濬率水兵順流而下。前哨報說:「吳人造鐵索,沿江橫截;又以鐵錐

    置於水中為準備。」濬大笑,遂造大筏數十萬,上縛草為人,披甲執仗,立於週圍,順

    水放下。吳兵見之,以為活人,望風先走,暗錐著筏,盡提而去。又於筏上作火炬,長

    十餘丈,大十餘圍,以麻油灌之,但遇鐵索,燃炬燒之,須臾皆斷。兩路從大江而來,

    所到之處,無不克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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