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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史

    Part 262

    小說: 宋史 作者:Tuotuo 字數:9645 更新時間:2019-11-21 10:57:33

    四年夏,召還,太宗面獎之,改領靜難軍節度,複遣還屯所。時夏州趙保忠與繼遷連謀,朝廷患之,又綏州牙校高文不舉城效順,河外蕃漢大擾,以繼隆為河西行營都部署、尚食使尹繼隆為都監以討之。既而繼遷遁去,擒保忠以獻。初,裨將侯延廣、監軍秦翰議請誅保忠,及出兵追之,繼隆曰:「保忠杌上肉爾,當請于天子。今繼遷遁去,千里窮磧,艱於轉餉,宜養威持重,未易輕舉。」延廣等服其言。

    會密詔廢夏州,隳其城。繼隆命秦翰與弟繼和及高繼勳同入奏,以為朔方古鎮,賊所窺覦之地,存之可依以破賊;並請于銀、夏兩州南界山中增置保戍,以扼其沖,且為內屬蕃部之障蔽,而斷賊糧運。皆不報。

    至道二年,白守宗守榮、馬紹忠等送糧靈州,為繼遷所邀,敗於洛浦河。上聞之怒,亟命繼隆為靈、環十州都部署。是秋,五路討繼遷,以繼隆出環州,取東關鎮,由赤檉、苦井路赴之。繼隆以所出道回遠乏水,請由橐駝路徑趨賊之巢穴。且遣繼和入奏,太宗召詰之,知其必敗,因遣周瑩齎手詔切責,督其進軍赤檉。瑩至,繼隆以便宜發兵,不俟報,與丁罕行十餘日,果不見賊而還。諸將失期,士卒困乏。繼隆素剛,因慚憤,肆殺戮,乃奏轉運使陳絳、梁鼎軍儲不繼,並坐削秩。

    三年春,繼遷以蕃部從順者眾,遣其軍主史遇率兵屯橐駝口西北雙雉,以遏絕之。執倉族蕃官遇來告,繼隆遣劉承蘊、田敏會遇討之,斬首數千級,獲牛馬、橐駝萬計。

    先是,受詔送軍糧赴靈州,必由旱海路,自冬至春,而芻粟始集。繼隆請由古原州蔚茹河路便,眾議不一,繼隆固執論其事,太宗許焉。遂率師以進,壁古原州,令如京使胡守澄城之,是為鎮戎軍。

    真宗即位,改領鎮安軍節度、檢校太傅。逾月召還,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解兵柄歸本鎮。咸平二年,丁內艱,起複。會秋潦暴集,蔡水壞岸,繼隆乘危督士卒補塞,自辰訖午,沖波稍息。四年,加檢校太師。王師失利於望都,繼隆累表求詣闕面陳邊事,因乞自效。俄召還,延見詢訪,因言:「丑類侵擾,蓋亦常事,願委將帥討伐,不煩親征。」真宗慰諭之,改山南東道節度,判許州。景德初,明德皇太后不豫,詔入省疾。九月,複許會葬。是冬,契丹大入,逾魏郡至河上。真宗幸澶淵,繼隆表求扈從,命為駕前東西排陣使,先赴澶州,陳師於北城外,毀車為營。敵數萬騎急攻,繼隆與石保吉率眾禦之,追奔數裏。及上至,幸北門觀兵,召問慰勞,見其所部整肅,歎賞久之。翌日,幸營中,召從臣飲宴。二年春,還京,加開府儀同三司、食邑、實封。詔始下,會疾作,上親臨問。繼和時為並、代鈐轄,驛召省視。卒,年五十六。車駕臨哭之慟,為制服發哀。贈中書令,諡忠武。以其子昭慶為洛苑使,從子昭囗、昭遜,並為內殿崇班。又錄其門下二十余人。乾興初,詔與李沆,王旦同配享真宗廟庭。

    繼隆出貴胄,善騎射,曉音律,感慨自樹,深沉有城府,嚴於禦下。好讀《春秋左氏傳》,喜名譽,賓禮儒士。在太宗朝,特被親信,每征行,必委以機要。真宗以元舅之親,不欲煩以軍旅,優遊近藩,恩禮甚篤。然多智用,能謙謹保身。明德寢疾,欲面見之,上促其往。繼隆但詣萬安宮門拜箋,終不入。又嘗命諸王詣第候謁,繼隆不設湯茗,第假王府從行茶爐烹飲焉。昭慶改名昭亮,至東上閣門使、高州刺史。

    繼和字周叔,少以蔭補供奉官,三遷洛苑使。淳化後,繼隆多在邊任,繼和常從行,友愛尤至,每令入奏機事。繼隆罷兵柄,手錄唐李勣遺戒授繼和,曰:「吾門不墜者在爾矣。」

    初,繼隆之請城鎮戎軍也,朝廷不果於行。繼和麵奏曰:「平涼舊地,山川阻險,旁扼夷落,為中華襟帶,城之為便。」太宗乃許焉。後複不守。咸平中,繼和又以為言,乃命版築,以繼和知其軍,兼原、渭、儀都巡檢使。城畢,加領平州刺史。建議募貧民及弓箭手,墾田積粟,又屢請益兵,朝議未許。上曰:「苟緩急,部署不為濟師,則或至失援矣。」命繼和兼涇、原、儀、渭鈐轄。時繼遷未弭,命張齊賢、梁顥經略,因訪繼和邊事。繼和上言:

    鎮戎軍為涇、原、儀、渭北面扞蔽,又為環、慶、原、渭、儀、秦熟戶所依,正當回鶻、西涼、六穀、吐蕃、咩逋、賤遇、馬臧、梁家諸族之路。自置軍已來,克張邊備,方於至道中所葺,今已數倍。誠能常用步騎五千守之,涇、原、渭州苟有緩急,會於此軍,並力戰守,則賊必不敢過此軍;而緣邊民戶不廢耕織,熟戶老幼有所歸宿。

    此軍苟廢,則過此新城,止皆廢壘。有數路來寇:若自隴山下南去,則由三百堡入儀州制勝關;自瓦亭路南去,則由彈箏峽入渭州安國鎮;自清石嶺東南去,則由小盧、大盧、潘谷入潘原縣;若至潘原而西則入渭州,東則入涇州;若自東石嶺東公主泉南去,則由東山砦故彭陽城西併入原州;其餘細路不可盡數。如以五千步騎,令四州各為備禦,不相會合,則兵勢分而力不足禦矣。故置此城以扼要路。

    即令自靈、環、慶、鄜、延、石、隰、麟、府等州以外河曲之地,皆屬於賊,若更攻陷靈州,西取回鶻,則吐蕃震懼,皆為吞噬,西北邊民,將受驅劫。若以可惜之地,甘受賊攻,便思委棄,以為良策,是則有盡之地,不能供無已之求也。

    臣慮議者以調發芻糧擾民為言,則此軍所費,上出四川,地裏非遙,輸送甚易。又劉琮方興屯田,屯田若成,積中有備,則四州稅物,亦不須得。

    況今繼遷強盛,有逾曩日。從靈州至原、渭、儀州界,次更取棨子山以西接環州山內及平夏,次並黃河以東以南、隴山內外接儀州界,及靈州以北河外。蕃部約數十萬帳,賊來足以鬥敵,賊遷未盛,不敢深入。今則靈州北河外,鎮戎軍、環州並北徹靈武、平夏及山外黃河以東族帳,悉為繼遷所吞,縱有一二十族,殘破奔迸,事力十無二三。

    自官軍瀚海失利,賊愈倡狂,群蕃震懼,絕無鬥志。兼以咸平二年棄鎮戎後,繼遷徑來侵掠軍界蕃族,南至渭州安國鎮北一二十裏,西至南市界三百餘裏,便於蕭關屯聚萬子、米逋、西鼠等三千,以脅原、渭、靈、環熟戶,常時族帳謀歸賊者甚多。賴聖謨深遠,不惑群議,複置此軍,一年以來,蕃部咸以安集,邊民無複愁苦。以此較之,則存廢之說,相失萬倍矣。

    又靈州遠絕,居常非有尺布鬥粟以供王府,今關西老幼,疲苦轉餉,所以不可棄者,誠恐滋大賊勢,使繼遷西取秦、成之群蕃,北掠回鶻之健馬,長驅南牧,何以枝梧。昨朝廷訪問臣送芻糧道路,臣欲自蕭關至鎮戎城砦,西就胡盧河川運送。但恐靈州食盡,或至不守,清遠固亦難保,青岡、白馬曷足禦擀,則環州便為極邊。若賊從蕭關、武延、石門路入鎮戎,縱有五七千兵,亦恐不敵,即回鶻、西涼路亦斷絕。

    伏見咸平三年詔書,緣邊不得出兵生事蕃夷,蓋謂賊如猛獸,不怫其心,必且不動。臣愚慮此賊他日愈熾,不若聽驍將銳旅屢入其境,彼或聚兵自固,則勿與鬥,妖黨才散,則令掩擊。如此則王師逸而賊兵勞,賊心內離,然後大舉。

    及靈州孤壘,戍守最苦,望比他州尤加存恤。且守邊之臣,內憂家屬之窘匱,外憂奸邪之憎毀。憂家則思為不廉,憂身則思為退跡,思不廉則官局不治,思退跡則庶事無心,欲其奮不顧身,令出惟行,不可得已。良由賞未厚、恩未深也。賞厚則人無顧內之憂,恩深則士有效死之志。古之帝王皆懸爵賞以拔英俊,卒能成大功。

    大凡君子求名,小人徇利。臣為兒童時,嘗聞齊州防禦使李漢超守關南,齊州屬州城錢七八萬貫,悉以給與,非次賞賚,動及千萬。漢超猶私販榷場,規免商算,當時有以此事達于太祖者,即詔漢超私物所在,悉免關征。故漢超居則營生,戰則誓死,貲產厚則心有所系,必死戰則動有成績。故畢太祖之世,一方為之安靜。今如漢超之材固亦不少,苟能用皇祖之遺法,選擇英傑,使守靈武,高官厚賞,不吝先與;往日,留半奉給其家,半奉資其用,然後可以責潔廉之節,保必勝之功也。

    又戎事內制,或失權宜,漢時渤海盜起,龔遂為太守,尚聽便宜從事。且渤海,漢之內地,盜賊,國之饑民;況靈武絕塞,西鄙強戎,又非渤海之比。苟許其專制,則無失事機,縱有營私冒利,民政不舉,亦乞不問。用將之術,異於他官,貪勇知愚,無不皆錄,但使法寬而人有所慕,則久居者安心展體,竭材盡慮,何患靈州之不可守哉?

    又朝廷比禁青鹽,甚為允愜。或聞議者欲開其禁。且鹽之不入中土,困賊之良策也。今若謂糧食自蕃界來,雖鹽禁不能困賊,此鬻鹽行賄者之妄談也。蕃粟不入賊境,而入于邊廩,其利甚明。況漢地不食青鹽,熟戶亦不入蕃界博易,所禁者非徒糧食也,至於兵甲皮幹之物,其名益多。以朝廷雄富,猶言摘山煮海,一年商利不入,則或闕軍須。況蕃戎所賴,止在青鹽,禁之則彼自困矣。望固守前詔為便。

    五年,繼和領兵殺衛埋族於天麻川。自是壟山外諸族皆恐懼內附,願於要害處置族帳砦柵,以為戍守。繼和因請移涇原部署於鎮戎,以壯軍勢,又請開道環、延為應援。真宗以其精心戎事,甚嘉之。戎人伺警巡馳備,一夕,塞長壕,越古長城抵城下。繼和與都監史重貴出兵禦之,賊據險再突城隍,列陣接戰,重貴中重創,敗走之,大獲甲騎。有詔嘉獎,別出良藥、縑帛、牢酒以賜。

    繼和習武藝,好談方略,頗知書,所至幹治。然性剛忍,禦下少恩,部兵終日擐甲,常如寇至;及較閱之際,杖罰過當,人多怨焉。真宗屢加勖勵,且為覆護之。嘗上言:「保捷軍新到屯所,多亡命者,請優賜緡錢;苟有亡逸,即按軍法。」舊制,凡賜軍中,雖緣奏請者,亦以特旨給之。上以繼和峻酷,欲軍士感其惠,特令以所奏著詔書中而加賜之。且以計情定罪,自有常制,不許其請。終以邊防之地,慮人不為用,遣張志言代還。既即路,軍中皆恐其複來。

    六年,又出為並、代鈐轄。將行請對,欲領兵去按度邊壘。上曰:「河東岩險,兵甲甚眾,賊若入寇,但邀其歸路,自可致勝,不必率兵而往也。」

    景德初,北邊入寇,徙北平砦。車駕駐澶淵,繼和受詔與魏能、張凝領兵赴趙州躡敵後。契丹請和,邊民猶未甯,又命副將張凝為緣邊巡檢安撫使。事平,複還並、代。時朝廷每詔書約束邊事,或有當行極斷之語,官吏不詳深意,即處大辟。繼和言其事,乃詔:「自今有雲重斷、極斷、處斬、決配之類,悉須裁奏。」先是,繼隆卒,繼和恥以遺奏得官。久之,遷西上閣門使。未幾,擢殿前都虞候、領端州防禦使。大中祥符元年卒,年四十六。贈鎮國軍節度,遣諸王率宗室素服赴吊。二子早卒。帝以其族盛大,諸侄皆幼,令三班選使臣為主家事。

    弟繼恂,至洛苑使、順州刺史,贈左神武大將軍。子昭遜為供備庫使。

    論曰:夫乘風雲之會,依日月之光,感慨發憤,效忠駿奔,居備要任,出握重兵,如是而令名克終,斯固可偉也。吳廷祚策李筠之破,如目睹其事,誠有將略。李崇矩秉純厚之德,感史弘肇之恩,保其叛亡之孥,然交鄭伸不知其傾險,坐謫炎海,固無先見之明矣;其子繼昌,忘父仇以恤伸母之貧,雖非中道,亦人所難。王仁贍征蜀,殺降附之卒,肆貪矯之行,鬱鬱而斃,自貽伊戚,尚何尤乎?楚昭輔當陳橋推戴,太祖遣之入安母后,亦必可托以事者;及為三司,善於心計,人不可幹以私,然終以訐直,取寡信之名,何歟?處耘于創業之始,功參締構,克荊山,靖衡、湘,勢如拉枯,而志昧在和,勳業弗究,良可惜也;幸聯戚畹之貴,秉旄繼世,抑造物之報,嗇此而豐彼歟?

    列傳第十七

    ○曹彬子璨瑋琮潘美李超附

    曹彬,字國華,真定靈壽人。父芸,成德軍節度都知兵馬使。彬始生周歲,父母以百玩之具羅于席,觀其所取。彬左手持干戈,右手持俎豆,斯須取一印,他無所視,人皆異之。及長,氣質淳厚。漢乾祐中,為成德軍牙將。節帥武行德見其端懿,指謂左右曰:「此遠大器,非常流也。」周太祖貴妃張氏,彬從母也。周祖受禪,召彬歸京師。隸世宗帳下,從鎮澶淵,補供奉官,擢河中都監。蒲帥王仁鎬以彬帝戚,尤加禮遇。彬執禮益恭,公府燕集,端簡終日,未嘗旁視。仁鎬謂從事曰:「老夫自謂夙夜匪懈,及見監軍矜嚴,始覺己之散率也。」

    顯德三年,改潼關監軍,遷西上閣門使。五年,使吳越,致命訖即還。私覿之禮,一無所受。吳越人以輕舟追遺之,至於數四,彬猶不受。既而曰:「吾終拒之,是近名也。」遂受而籍之以歸,悉上送官。世宗強還之,彬始拜賜,悉以分遺親舊而不留一錢。出為晉州兵馬都監。一日,與主帥暨賓從環坐於野,會鄰道守將走價馳書來詣,使者素不識彬,潛問人曰:「孰為曹監軍?」有指彬以示之,使人以為紿己,笑曰:「豈有國戚近臣,而衣弋綈袍、坐素胡床者乎?」審視之方信。遷引進使。

    初,太祖典禁旅,彬中立不倚,非公事未嘗造門,群居燕會,亦所罕預,由是器重焉。建隆二年,自平陽召歸,謂曰:「我疇昔常欲親汝,汝何故疏我?」彬頓首謝曰:「臣為周室近親,複忝內職,靖恭守位,猶恐獲過,安敢妄有交結?」遷客省使,與王全斌、郭進領騎兵攻河東平樂縣,降其將王超、侯霸榮等千八百人,俘獲千餘人。既而賊將蔚進率兵來援,三戰皆敗之。遂建樂平為平晉軍。乾德初,改左神武將軍。時初克遼州,河東召契丹兵六萬騎來攻平晉,彬與李繼勳等大敗之於城下。俄兼樞密承旨。

    二年冬,伐蜀,詔以劉光毅為歸州行營前軍副部署,彬為都監。峽中郡縣悉下,諸將咸欲屠城以逞其欲,彬獨申令戢下,所至悅服。上聞,降詔褒之。兩川平,全斌等晝夜宴飲,不恤軍士,部下漁奪無已,蜀人苦之。彬屢請旋師,全斌等不從。俄而全師雄等構亂,擁眾十萬,彬複與光毅破之於新繁,卒平蜀亂。時諸將多取子女玉帛,彬橐中唯圖書、衣衾而已。及還,上盡得其狀,以全斌等屬吏。謂彬清介廉謹,授宣徽南院使、義成軍節度使。彬入見,辭曰:「征西將士俱得罪,臣獨受賞,恐無以示勸。」上曰:「卿有茂功,又不矜伐,設有微累,仁贍等豈惜言哉?懲勸國之常典,可無讓。」

    六年,遣李繼勳、党進率師征太原,命為前軍都監,戰洞渦河,斬二千餘級,俘獲甚眾。開寶二年,議親征太原,複命為前軍都監,率兵先往,次團柏穀,降賊將陳廷山。又戰城南,薄於濠橋,奪馬千餘。及太祖至,則已分砦四面,而自主其北。六年,進檢校太傅。

    七年,將伐江南。九月,彬奉詔與李漢瓊、田欽祚先赴荊南發戰艦,潘美帥步兵繼進。十月,詔以彬為升州西南路行營馬步軍戰棹都部署,分兵由荊南順流而東,破峽口砦,進克池州,連克當塗、蕪湖二縣,駐軍採石磯。十一月,作浮梁,跨大江以濟師。十二月,大破其軍於白鷺洲。

    八年正月,又破其軍于新林港。二月,師進次秦淮,江南水陸十余萬陳於城下,大敗之,俘斬數萬計。及浮梁成,吳人出兵來禦,破之於白鷺洲。自三月至八月,連破之,進克潤州。金陵受圍,至是凡三時,吳人樵采路絕,頻經敗衄,李煜危急,遣其臣徐鉉奉表詣闕,乞緩師,上不之省。先是,大軍列三砦,美居守北偏,圖其形勢來上。太祖指北砦謂使者曰:「吳人必夜出兵來寇,爾亟去,令曹彬速成深溝以自固,無墮其計中。」既成,吳兵果夜來襲,美率所部依新溝拒之,吳人大敗。奏至,上笑曰:「果如此。」

    長圍中,彬每緩師,冀煜歸服。十一月,彬又使人諭之曰:「事勢如此,所惜者一城生聚,若能歸命,策之上也。」城垂克,彬忽稱疾不視事,諸將皆來問疾。彬曰:「餘之疾非藥石所能愈,惟須諸公誠心自誓,以克城之日,不妄殺一人,則自愈矣。」諸將許諾,共焚香為誓。明日,稍愈。又明日,城陷。煜與其臣百餘人詣軍門請罪,彬慰安之,待以賓禮,請煜入宮治裝,彬以數騎待宮門外。左右密謂彬曰:「煜入或不測,奈何?」彬笑曰:「煜素忄耎無斷,既已降,必不能自引決。」煜之君臣,卒賴保全。自出師至凱旋,士眾畏服,無輕肆者。及入見,刺稱「奉敕江南幹事回」,其謙恭不伐如此。

    初,彬之總師也,太祖謂曰:「俟克李煜,當以卿為使相。」副帥潘美預以為賀。彬曰:「不然,夫是行也,仗天威,遵廟謨,乃能成事,吾何功哉,況使相極品乎!」美曰:「何謂也?彬曰:「太原未平爾。」及還,獻俘。上謂曰:「本授卿使相,然劉繼元未下,姑少待之。」既聞此語,美竊視彬微笑。上覺,遽詰所以,美不敢隱,遂以實對。上亦大笑,乃賜彬錢二十萬。彬退曰:「人生何必使相,好官亦不過多得錢爾。」未幾,拜樞密使、檢校太尉、忠武軍節度使。

    太宗即位,加同平章事。議征太原,召彬問曰:「周世宗及太祖皆親征,何以不能克?」彬曰:「世宗時,史彥超敗于石嶺關,人情驚擾,故班師;太祖頓兵甘草地,會歲暑雨,軍士多疾,因是中止。」太宗曰:「今吾欲北征,卿以為何如?」彬曰:「以國家兵甲精銳,剪太原之孤壘,如摧枯拉朽爾,何為而不可。」太宗意遂決。太平興國三年,進檢校太師,從征太原,加兼侍中。八年,為弭德超所誣,罷為天平軍節度使。旬餘,上悟其譖,進封魯國公,待之愈厚。

    雍熙三年,詔彬將幽州行營前軍馬步水陸之師,與潘美等北伐,分路進討。三月,敗契丹于固安,破涿州,戎人來援,大破之于城南。四月,又與米信破契丹於新城,斬首二百級。五月,戰于岐溝關,諸軍敗績,退屯易州,臨易水而營。上聞,亟令分屯邊城,追諸將歸闕。

    先是,賀令圖等言於上曰:「契丹主少,母后專政,寵倖用事,請乘其釁,以取幽薊。」遂遣彬與崔彥進、米信自雄州,田重進趣飛狐,潘美出雁門,約期齊舉。將發,上謂之曰:「潘美之師但先趣雲、應,卿等以十萬眾聲言取幽州,且持重緩行,不得貪利。彼聞大兵至,必悉眾救范陽,不暇援山后矣。」既而,美之師先下寰、朔、雲、應等州,重進又取飛狐、靈丘、蔚州,多得山后要害地,彬亦連下州縣,勢大振。每奏至,上已訝彬進軍之速。及彬次涿州,旬日食盡,因退師雄州以援餉饋。上聞之曰:「豈有敵人在前,反退軍以援芻粟,失策之甚也。」亟遣使止彬勿前,急引師緣白溝河與米信軍會,案兵養銳,以張西師之勢;俟美等盡略山后地,會重進之師而東,合勢以取幽州。時彬部下諸將,聞美及重進累建功,而已握重兵不能有所攻取,謀議蜂起。彬不得已,乃複裹糧再往攻涿州。契丹大眾當前,時方炎暑,軍士乏困,糧且盡,彬退軍,無複行伍,遂為所躡而敗。

    彬等至,詔鞫於尚書省,令翰林學士賈黃中等雜治之,彬等具伏違詔失律之罪。彬責授右驍衛上將軍,彥進右武衛上將軍,信右屯衛上將軍,余以次黜。四年,起彬為侍中、武甯軍節度使。淳化五年,徙平盧軍節度。真宗即位,複檢校太師、同平章事。數月,召拜樞密使。

    咸平二年,被疾。上趣駕臨問,手為和藥,仍賜白金萬兩。問以後事,對曰:「臣無事可言。臣二子材器可取,臣若內舉,皆堪為將。」上問其優劣,對曰:「璨不如瑋。」六月薨,年六十九。上臨哭之慟,對輔臣語及彬,必流涕。贈中書令,追封濟陽郡王,諡武惠;且贈其妻高氏韓國夫人;官其親族、門客、親校十餘人。八月,詔彬與趙普配饗太祖廟庭。

    彬性仁敬和厚,在朝廷未嘗忤旨,亦未嘗言人過失。伐二國,秋毫無所取。位兼將相,不以等威自異。遇士夫於途,必引車避之。不名下吏,每白事,必冠而後見。居官奉入給宗族,無餘積。平蜀回,太祖從容問官吏善否,對曰:「軍政之外,非臣所聞也。」固問之,唯薦隨軍轉運使沈倫廉謹可任。為帥知徐州日,有吏犯罪,既具案,逾年而後杖之,人莫知其故。彬曰:「吾聞此人新娶婦,若杖之,其舅姑必以婦為不利,而朝夕笞詈之,使不能自存。吾故緩其事,然法亦未嘗屈焉。」北征之失律也,趙昌言表請行軍法。及昌言自延安還,被劾,不得入見。彬在右府,為請於上,乃許朝謁。

    子璨、珝、瑋、玹、、珣、琮。珝娶秦王女興平郡主,至昭宣使。玹左藏庫副使,尚書虞部員外郎,珣東上閣門使,琮西上閣門副使。玘之女,即慈聖光獻皇后也。芸,累贈魏王。彬,韓王。,吳王,諡曰安僖。之子佾、傅。佾見《外戚傳》。傅,後兄也,榮州刺史,諡恭懷。

    璨字韜光,性沉毅,善射,以蔭補供奉官。常從彬征討,得與計議,彬以為類己,特鍾愛焉。

    遷宮苑副使,出為高陽關及鎮、魏、並、代、趙五州都監。雍熙中,命知定州,改尚食使。淳化二年,領富州刺史,徙知代州。明年,擢為鎮州行營鈐轄,徙綏、銀、夏、麟、府等州鈐轄。契丹入寇,屢戰有功。諸將多欲窮追,璨慮有伏,力止之。至道初,遷四方館使、知靈州,徙河西鈐轄,改引進使。範廷召將兵出塞,命璨為之副。丁外艱,起複,為鄜延路副都部署,拜趙州刺史,領武州團練使,充麟、府、濁輪副部署。出蕃兵邀繼遷,俘馘甚眾。入為樞密都承旨,改領亳州團練使。

    契丹入寇,命為鎮、定、高陽關三路行營都鈐轄,領康州防禦使,再知定州。明年冬,拜侍衛馬軍副都指揮使、天德軍節度。入為東京舊城都巡檢使,連拜彰國、保靜、武甯、忠武等軍節度使。在禁衛十餘年,未嘗忤旨。天禧三年春,以足疾授河陽節度使、同平章事。卒,年七十,贈中書令,諡武懿。

    璨起貴胄,以孝謹稱,能自奮厲,以世其家。習知韜略,好讀《左氏春秋》,善撫士卒,兼著威愛。雖輕財不逮其父,而敬人和厚,亦有父風。子儀,官至耀州觀察使。

    瑋字寶臣。父彬,曆武甯、天平軍節度使,皆以瑋為牙內都虞候,補西頭供奉官、閣門祗候。沉勇有謀,喜讀書,通《春秋三傳》,于《左氏》尤深。李繼遷叛,諸將數出無功,太宗問彬:「誰可將者?」彬曰:「臣少子瑋可任。」即召見,以本官同知渭州,時年十九。

    真宗即位,改內殿崇班、知渭州。馭軍嚴明有部分,賞罰立決,犯令者無所貸。善用間,周知虜動靜,舉措如老將。彬卒,請持喪,不允,改閣門通事舍人。遷西上閣門副使,徙知鎮戎軍。李繼遷虐用其國人,瑋知其下多怨,即移書諸部,諭以朝廷恩信,撫養無所間,以動諸羌。由是康奴等族請內附。繼遷略西蕃還,瑋邀擊于石門川,俘獲甚眾。以鎮戎軍據平地,便於騎戰,非中國之利,請自隴山以東,循古長城塹以為限。又以弓箭手皆土人,習障塞蹊隧,曉羌語,耐塞苦,官未嘗與兵械資糧,而每戰輒使先拒賊,恐無以責死力,遂給以境內間田。春秋耕斂,州為出兵護作,而蠲其租。

    繼遷死,其子德明請命於朝。瑋言:「繼遷擅河南地二十年,兵不解甲,使中國有西顧之憂。今國危子弱,不即捕滅,後更強盛,不可制。願假臣精兵,出其不意,禽德明送闕下,複河西為郡縣,此其時也。」帝方以恩致德明,不報。既而西延家、妙俄、熟魏數大族請拔帳自歸,諸將猶豫不敢應。瑋曰:「德明野心,不急折其翮,後必颺去。」即日,將其士薄大都山,受降者內徙,德明不敢拒。遷西上閣門使,為環慶路兵馬都鈐轄,兼知邠州。封泰山,進東上閣門使。

    帝以瑋習知河北事,乃以為真定路都鈐轄,領高州刺史。瑋嘗上涇原、環慶兩道圖。至是,帝以示左右,曰:「華夷山川城郭險固出入戰守之要,舉在是矣。」因敕別繪二圖,以一留樞密院,一付本道,俾諸將得按圖計事。複為涇原路都鈐轄兼知渭州,與秦翰破章埋族于武延川,分兵滅撥臧於平涼,於是隴山諸族皆來獻地。瑋築堡山外,為籠竿城,募士兵守之。曰:「異時秦、渭有警,此必爭之地也。」祀汾陰,進四方館使。逾年,上表還州事,願專督軍旅。帝不欲遽更守臣,以密詔敦諭之。改引進使、英州團練使,複知秦州,兼涇、原儀、渭、鎮戎緣邊安撫使。

    時唃廝嵒強盛,立遵佐之。立遵乃上書求號「贊普。」瑋言:「贊普,可汗號也。立遵一言得之,何以處唃廝嵒邪?且複有求,漸不可制。」乃以立遵為保順軍節度使,恩如廝鐸督。西羌將舉事,必先定約束,號為「立文法」。唃廝嵒使其舅賞樣丹與廝敦立文法於離王族,謀內寇。瑋陰結廝敦,解寶帶予之。廝敦感激,求自效,間謂瑋曰:「吾父何所使?欲吾首,猶可斷以獻。」瑋曰:「我知賞樣丹時至汝帳下,汝能為我取賞樣丹首乎?」廝敦愕然應之。後十餘日,果斷其首來。廝敦因獻南市地。南市者,秦、渭之厄也,瑋城之,表廝敦為順州刺史。

    初,張佶知秦州,置四門砦,侵奪羌地,羌人多叛去,畏得罪不敢出。瑋招出之,令入馬贖罪,還故地,至者數千人,每送馬六十匹,給彩一端。築弓門、冶坊、床穰、靜戎、三陽、定西、伏羌、永寧、小洛門、威遠十砦,浚壕三百八十裏,皆役屬羌廂兵,工費不出民。伏羌首領廝雞波、李磨論私立文法,瑋潛兵滅其帳。其年,唃廝嵒率眾數萬大入寇,瑋迎戰三都穀,追奔三十裏,斬首千餘級,獲馬牛、雜畜、器仗三萬餘。遷客省使、康州防禦使。馬波叱臈立柵野吳穀,瑋選募神武軍二百人,斬柵,獲生口、孳畜甚眾。

    宗哥大首領甘遵治兵于任奴川,瑋遣間殺遵,及破魚角蟬所立文法于吹麻城。既而河州、洮蘭、安江、妙敦、邈川、党逋諸城皆納質為熟戶。時瑋作塹抵拶嵒嚨。拶嵒嚨,西蕃要害地也。先是,瑋遣小吏楊知進護賜物通甘州可汗王,還過宗哥界,立遵邀知進,語曰:「秦州大人直以兵入拶嵒嚨來,幸為我言,願罷兵,歲入貢,約蕃漢為一家。」因使種人党失畢陵從知進來獻馬。自是唃廝嵒勢蹙,退保磧中不出。秦人請刻石紀功,有詔褒之。

    天禧三年,德明寇柔遠砦,都巡檢楊承吉與戰不利。以瑋為華州觀察使、鄜延路副都總管、環、慶、秦等州緣邊巡檢安撫使。委乞、骨咩、大門等族聞瑋至,歸附者甚眾。拜宣徽北院使、鎮國軍節度觀察留後、簽書樞密院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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