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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史

    Part 319

    小說: 宋史 作者:Tuotuo 字數:9620 更新時間:2019-11-21 10:57:33

    孝壽雖亡狀,亦時有可觀。有舉子為僕所淩,忿甚,具牒欲送府,同舍生勸解,久乃釋。戲取牒效孝壽花書判雲:「不勘案,決杖二十。」僕明日持詣府,告其主仿尹書判私用刑。孝壽即追至,備言本末,孝壽幡然曰:「所判正合我意。」如數與僕杖,而謝舉子。時都下數千人,無一僕敢肆者,時以此稱之。明年,以疾,罷為龍圖閣學士、提舉醴泉觀。卒,贈正奉大夫。

    孝稱字彥聞,以蔭登朝。值郊恩得封父,及之已官通議大夫,有司限以格,孝稱言,恐非朝廷所以推恩優老之意,詔特許之,遂為著令。

    崇寧中,提舉湖北、京西常平,提點京西南路刑獄。蔡京之姻宋喬年為京畿轉運使,有囚逸,捕得之。孝稱上其功,喬年受賞,而孝稱用是得工部員外郎。不閱月,遷大理少卿。連奏獄空,進為卿,且數增秩,擢工部、戶部二侍郎,為開封尹。

    陳瓘之子正匯在杭州上書,告京不利社稷。郡守蔡薿執送京師,並逮瓘詣獄,孝稱脅使證其子,瓘不可。暨獄上,竟竄正匯海島。京愈德之,進刑部尚書,而以其兄孝壽代為尹。孝稱請班兄下,不許。避親嫌,徙工部。卒,贈光祿大夫。

    王曾,字孝先,青州益都人。少孤,鞠于仲父宗元,從學于裏人張震,善為文辭。咸平中,由鄉貢試禮部、廷對皆第一。楊億見其賦,歎曰:「王佐器也。」以將作監丞通判濟州。代還,當召試學士院,宰相寇准奇之,特試政事堂,授秘書省著作郎、直史館、三司戶部判官。

    景德初,始通和契丹,歲遣使致書稱南朝,以契丹為北朝。曾曰:「從其國號足矣。」業已遣使,弗果易。遷右正言、知制誥兼史館修撰。時瑞應遝至,曾嘗入對,帝語及之。曾奏曰:「此誠國家承平所致,然願推而弗居,異日或有災沴,則免輿議。」及帝既受符命,大建玉清昭應宮,下莫敢言者,曾陳五害以諫。舊用郎中官判大理寺,帝欲重之,特命曾。且謂曾曰:「獄,重典也,今以屈卿。」曾頓首謝。仍賜錢三十萬,因請自辟僚屬,著為令。遷翰林學士。帝嘗晚坐承明殿,召對久之,既退,使內侍諭曰:「向思卿甚,故不及朝服見卿,卿勿以我為慢也。」其見尊禮如此。

    知審刑院。舊違制無故失,率坐徒二年,曾請須親被旨乃坐。既而有犯者,曾乃以失論。帝曰:「如卿言,是無複有違制者。」曾曰:「天下至廣,豈人人盡曉制書,如陛下言,亦無複有失者。」帝悟,卒從曾議。再遷尚書主客郎中。知審官院、通進銀台司,勾當三班院,遂以右諫議大夫參知政事。

    時宮觀皆以輔臣為使。王欽若方挾符瑞,傅會帝意,又陰欲排異己者,曾當使會靈,因以推欽若,帝始疑曾自異。及欽若相,會曾市賀皇后家舊第,其家未徙去,而曾令人舁土置門外,賀氏訴禁中。明日,帝以語欽若,乃罷曾為尚書禮部侍郎、判都省,出知應天府。天禧中,民間訛言有妖起若飛帽,夜搏人,自京師以南,人皆恐。曾令夜開裏門,敢倡言者即捕之,卒無妖。徙天雄軍,複參知政事,遷吏部侍郎兼太子賓客。

    真宗不豫,皇后居中預政,太子雖聽事資善堂,然事皆決於後,中外以為憂。錢惟演,後戚也,曾密語惟演曰:「太子幼,非宮中不能立。加恩太子,則太子安;太子安,所以安劉氏也。」惟演以為然,因以白後。帝崩,曾奉命入殿廬草遺詔:「以明肅皇后輔立皇太子,權聽斷軍國大事。」丁謂入,去「權」字。曾曰:「皇帝沖年,太后臨朝,斯已國家否運。稱'權',猶足示後。且增減制書有法,表則之地,先欲亂之邪?」遂不敢去。仁宗立,遷禮部尚書。群臣議太后臨朝儀,曾請如東漢故事,太後坐帝右,垂簾奏事,丁謂獨欲帝朔望見群臣,大事則太后召對輔臣決之,非大事令入內押班雷允恭傳奏禁中,畫可以下。曾曰:「兩宮異處,而柄歸宦官,禍端兆矣。」謂不聽。既而允恭坐誅,謂亦得罪。自是兩宮垂簾,輔臣奏事如曾議。

    謂初敗,任中正言:「謂被先帝顧托,雖有罪,請如律議功。」曾曰:「謂以不忠得罪宗廟,尚何議邪!」時真宗初崩,內外洶洶,曾正色獨立,朝廷倚以為重。拜中書侍郎兼本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會靈觀使。王欽若卒,曾以門下侍郎兼戶部尚書為昭文館大學士、監修國史、玉清昭應宮使。曾以帝初即位,宜近師儒,即召孫奭、馮元勸講崇政殿。天聖四年夏,大雨。傳言汴口決,水且大至,都人恐,欲東奔。帝問曾,曾曰:「河決奏未至,第民間妖言爾,不足慮也。」已而果然。陝西轉過使置醋務,以榷其利,且請推其法天下,曾請罷之。

    曾方嚴持重,每進見,言利害事,審而中理;多所薦拔,尤惡僥倖。帝問曾曰:「比臣僚請對,多求進者。」曾對曰:「惟陛下抑奔競而崇恬靜,庶幾有難進易退之人矣。」曹利用惡曾班己上,嘗怏怏不悅,語在《利用傳》。及利用坐事,太后大怒,曾為之解。太后曰:「卿嘗言利用強橫,今何解也?」曾曰:「利用素恃恩,臣故嘗以理折之。今加以大惡,則非臣所知也。」太后意少釋,卒從輕議。

    始,太后受冊,將禦大安殿,曾執以為不可,及長寧節上壽,止共張便殿。太后左右姻家稍通請謁,曾多所裁抑,太后滋不悅。會玉清昭應宮災,乃出知青州。以彰信軍節度使複知天雄軍,契丹使者往還,斂車徒而後過,無敢嘩者。人樂其政,為畫像而生祠之。改天平軍節度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判河南府。景祐元年,為樞密使。明年,拜右僕射兼門下侍郎、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封沂國公。

    曾進退士人,莫有知者。范仲淹嘗問曾曰:「明揚士類,宰相之任也。公之盛德,獨少此耳。」曾曰:「夫執政者,恩欲歸己,怨使誰歸?」仲淹服其言。初,呂夷簡參知政事,事曾謹甚,曾力薦為相。及夷簡位曾上,任事久,多所專決,曾不能堪,論議間有異同,遂求罷。仁宗疑以問曾曰:「卿亦有所不足邪?」時外傳知秦州王繼明納賂夷簡,曾因及之。帝以問夷簡,曾與夷簡交論帝前。曾言亦有過者,遂與夷簡俱罷,以左僕射、資政殿大學士判鄆州。寶元元年冬,大星晨墜其寢,左右驚告。曾曰:「後一月當知之。」如期而薨,年六十一。贈侍中,諡文正。

    曾資質端厚,眉目如畫。在朝廷,進止皆有常處,平居寡言笑,人莫敢幹以私。少與楊億同在侍從,億喜談謔,凡僚友無不狎侮。至與曾言,則曰:「餘不敢以戲也。」平生自奉甚儉,有故人子孫京來告別,曾留之具饌,食後,合中送數軸簡紙,啟視之,皆它人書簡後裁取者也。皇祐中,仁宗為篆其碑曰「旌賢之碑」,後又改其鄉曰旌賢鄉。大臣賜碑篆自曾始。仁宗既祔廟,詔擇將相配享,以曾為第一。曾無子,養子曰縡。又以弟子融之子繹為後,尚書兵部郎中、秘閣校理致仕,卒。

    子融字熙仲。初以曾奏,為將作監主簿。祥符進士及第,累遷太常丞、同知禮院。獻所為文,召試,直集賢院。嘗論次國朝以來典禮因革,為《禮閣新編》上之。以其書藏太常。

    權三司度支、鹽鐵判官。任布請鑄大錢,行之京城。三司使程琳集官議,子融曰:「今軍營半在城外,獨行大錢城中,可乎?」事遂寢。權同糾察刑獄、知河陽。又集五代事,為《唐餘錄》六十卷以獻。進直龍圖閣,累遷太常少卿、權判大理寺。乃取讞獄輕重可為准者,類次以為斷例。

    拜天章閣待制、尚書吏部郎中、知荊南。盜張海縱掠襄、鄧,至荊門,子融閱州兵,將迎擊之,賊引去。遷右諫議大夫、知陝州,徙河中府。既而勾當三班院,遷給事中,以尚書工部侍郎、集賢院學士知兗州。不赴,改刑部侍郎致仕。英宗即位,進兵部,卒。

    本名皞,字子融。元昊反,請以字為名。性儉嗇,街道卒除道,侵子融邸店尺寸地,至自詣開封府訴之。然教飭子孫,嚴厲有家法。晚學佛氏,從僧懷璉遊。

    張知白,字用晦,滄州清池人。幼篤學,中進士第,累遷河陽節度判官。咸平中疏,言當今要務,真宗異之,召試舍人院,權右正言。獻《鳳扆箴》,出知劍州。逾年,召試中書,加直史館,面賜五品服,判三司開拆司。

    江南旱,與李防分路安撫。及還,權管勾京東轉運使事。周伯星見,司天以瑞奏,群臣伏閣稱賀。知白以為人君當修德應天,而星之見伏無所系,因陳治道之要。帝謂宰臣曰:「知白可謂乃心朝廷矣。」東封,進右司諫。又言:「咸平中,河湟未平,臣嘗請罷郡國所上祥瑞。今天下無事,靈貺並至,望以《泰山諸瑞圖》寘玉清昭應宮,其副藏秘閣。」

    陝西饑,命按巡之。尋知鄧州。會關右流傭至境,知白既發倉廩,又募民出粟以濟。擢龍圖閣待制、知審官院,再遷尚書工部郎中,使契丹。知白以朝廷制官,重內輕外,為引唐李嶠議遷台閣典藩郡,乃自請補外,不許,遂命糾察在京刑獄,固請,知青州。還京師,求領國子監。帝曰:「知白豈倦於處劇邪?」宰臣言:「知白更踐中外,未嘗為身謀。」乃遷右諫議大夫、權禦史中丞、拜給事中、參知政事。

    郊禮成,遷尚書工部侍郎。時同列王曾遷給事中,猶班知白上,知白心不能平,累表辭之。曾亦固請列知白下,乃加知白金紫光祿大夫,複為給事中、判禮儀院。曾罷,還所辭官。時王欽若為相,知白論議多相失,因稱疾辭位,罷為刑部侍郎、翰林侍讀學士、知大名府。及欽若分司南京,宰相丁謂素惡欽若,徙知白南京留守,意其報怨。既至,待欽若加厚。謂怒,複徙知白亳州,遷兵部。仁宗即位,進尚書右丞,為樞密副使,以工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會靈觀使、集賢殿大學士。時進士唱第,賜《中庸篇》,中書上其本,乃命知白進讀,至修身治家之道,必反復陳之。

    知白在相位,慎名器,無毫髮私。常以盛滿為戒,雖顯貴,其清約如寒士。然體素羸,憂畏日侵,在中書忽感風眩,輿歸第。帝親問疾,不能語,薨。為罷上巳宴,贈太傅、中書令。禮官謝絳議諡文節,禦史王嘉言言:「知白守道徇公,當官不撓,可謂正矣,諡文正。」王曾曰:「文節,美諡矣。」遂不改。

    知白九歲,其父終邢州,殯於佛寺。及契丹寇河北,寺宇多頹廢,殯不可辨。知白既登第,徒行訪之,得佛寺殿基,恍然識其處。既發,其衣衾皆可驗,眾歎其誠孝。嘗過陝州,與通判孫何遇,讀道旁古碑凡數千言,及還,知白略無所遺。天聖中,契丹大閱,聲言獵幽州,朝廷患之。帝以問二府,眾曰:「備粟練師,以備不虞。」知白曰:「不然,契丹修好未遠,今其舉者,以上初政,試觀朝廷耳,豈可自生釁邪!若終以為疑,莫如因今河決,發兵以防河為名,彼亦不虞也。」未幾,契丹果罷去。無子,以兄子子思為後,仕至尚書工部侍郎致仕。

    杜衍,字世昌,越州山陰人。父遂良,仕至尚書度支員外郎。衍總發苦志厲操,尤篤於學。擢進士甲科,補揚州觀察推官,改秘書省著作佐郎、知平遙縣。使者薦之,通判晉州。

    詔舉良吏,擢知乾州。陳堯咨安撫陝西,有詔藩府乃賜宴,堯咨至乾州,以衍賢,特賜宴,仍徙衍權知鳳翔府。及罷歸,二州民邀留境上,曰:「何奪我賢太守也?」乙太常博士提點河東路刑獄,遷尚書祠部員外郎。按行潞州,折冤獄,知州王曙為作《辨獄記》。高繼升知石州,人告繼升連蕃族謀變,逮捕系治,久不決,衍辯其誣,抵告者罪。寧化軍守將鞫人死罪,不以實,衍覆正之。守將不伏,訴之,詔為置獄,果不當死。徒京西路,又徙知揚州。有司奏衍辨獄法當賞,遷刑部。章獻太后遣使安撫淮南,使還,未及他語,問杜衍安否,使者以治狀對。太后歎曰:「吾知之久矣。」

    徙河東轉運副使、陝西轉運使。召為三司戶部副使,擢天章閣待制、知江陵府。未行,會河北乏軍費,選為都轉運使,遷工部郎中,不增賦於民而用足。還為樞密直學士。求補外,以右諫議大夫知天雄軍。

    始,衍為治謹密,不以威刑督吏,然吏民亦憚其清整。仁宗特召為禦史中丞。奏言:「中書、樞密,古之三事大臣,所謂坐而論道者也。止只日對前殿,何以盡天下之事?宜迭召見,賜坐便殿,以極獻替可否,其他,不必親煩陛下也。」又議常平法曰:「歲有豐凶,穀有貴賤,官以法平之,則農有餘利矣。今豪商大賈,乘時賤收,水旱,則稽伏而不出,冀其翔踴,以圖厚利,而困吾民也。請量州郡遠近,戶口眾寡,嚴賞罰,課責官吏,出納無壅,增損有宜。公糴未充,則禁爭糴以規利者;糴畢而儲之,則察其以供軍為名而假借者。州郡闕母錢,願出官帑助之。否則勸課之官,家至日見,亦奚益於事哉。」

    兼判吏部流內銓。選補科格繁長,主判不能悉閱,吏多受賕,出縮為奸。衍既視事,即敕吏函銓法,問曰:「盡乎?」曰:「盡矣。」力閱視,具得本末曲折。明日,令諸吏無得升堂,各坐曹聽行文書,銓事悉自予奪,由是吏不能為奸利。數月,聲動京師。改知審官院,其裁制如判銓時。遷尚書工部侍郎、知永興軍。民有晝亡其婦者,為設方略捕,立得殺人賊,發所瘞屍,並得賊殺他婦人屍二,秦人大驚。徙並州。元昊反,以太原要衝,加龍圖閣學士。

    寶元二年,遷刑部侍郎、複知永興軍。時方用兵,民苦調發,吏因緣為奸。衍區處計畫,量道裏遠近,寬其期會,使民得次第輸官,比他州費,省錢過半。召還,權知開封府,權近聞衍名,莫敢幹以私。拜同知樞密院事,改樞密副使。夏竦上攻守策,宰相欲用出師。衍曰:「僥倖成功,非萬全計。」爭議久之,求罷不許,賜手詔敦勉。為河東宣撫使,拜吏部侍郎、樞密使。每內降恩,率寢格不行,積詔旨至十數。,輒納帝前。諫官歐陽修入對,帝曰:「外人知杜衍封還內降邪?凡有求於朕,每以衍不可告之而止者,多於所封還也。」

    契丹與元昊戰黃河外,參知政事范仲淹宣撫河東,欲以兵自從。衍曰:「二國方交鬥,勢必不來,我兵不可妄出。」仲淹爭議帝前,詆衍,語甚切。仲淹嘗父行事衍,衍不以為恨。契丹婿劉三嘏避罪來歸,輔臣議厚館之,以詰契丹陰事。諫官歐陽修亦請留三嘏,帝以問衍。衍曰:「中國主忠信,若自違誓約,納叛亡,則不直在我。且三嘏為契丹近親,而逋逃來歸,其謀身若此,尚足與謀國乎!納之何益,不如還之。」乃還三嘏。拜同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兼樞密使。

    衍好薦引賢士,而沮止僥倖,小人多不悅。其婿蘇舜欽,少年能文章,論議稍侵權貴,監進奏院,循前例,祠神以伎樂娛賓,集賢校理王益柔為衍所知,或言益柔嘗戲作《傲歌》,禦史皆劾奏之,欲因以危衍。諫官孫甫言:「丁度因對求大用,請屬吏。」度知甫所奏誤,力求置對。衍以甫方奉使契丹,寢甫奏,度深銜之。及衍罷,度草制指衍朋比。時范仲淹、富弼欲更理天下事,與用事者不合,仲淹、弼既出宣撫,言者附會,益攻二人之短。帝欲罷仲淹、弼政事,衍獨左右之,然衍平日議論,實非朋比也。以尚書左丞出知兗州。慶曆七年,衍甫七十,上表請還印綬,乃以太子少師致仕。

    衍為宰相,賈昌朝不喜,議者謂故相一上章得請,以三少致仕,皆非故事,蓋昌朝抑之也。皇祐元年,特遷太子太保,召陪祀明堂,仍詔應天府敦遣就道,都亭驛設帳具幾杖待之,稱疾固辭。進太子太傅,賜其子同進士出身,又進太子太師。知制誥王洙謁告歸應天府,有詔撫問,封祁國公。

    衍清介不殖私產,既退,寓南都凡十年,第室卑陋,才數十楹,居之裕如也。出入從者十許人,烏帽、皂履、綈袍、革帶。或勸衍為居士服,衍曰:「老而謝事,尚可竊高士名邪!」善為詩,正書、行、草皆有法、病革,帝遣中使賜藥,挾太醫往視,不及,卒,年八十。贈司徒兼侍中,諡正獻。戒其子努力忠孝,斂以一枕一席,小壙庳塚以葬。自作遺疏,其略曰:「無以久安而忽邊防,無以既富而輕財用,宜早建儲副,以安人心。」語不及私。

    論曰:李迪、王曾、張知白、杜衍,皆賢相也。四人風烈,往往相似。方仁宗初立,章獻臨朝,頗挾其才,將有專制之患。迪、曾正色危言,能使宦官近習,不敢窺覦;而仁宗君德日就,章獻亦全令名,古人所謂社稷臣,於斯見之。知白、衍勁正清約,皆能靳惜名器,裁抑僥倖,凜然有大臣之概焉。宋之賢相,莫盛於真、仁之世,漢魏相,唐宋璟、楊綰,豈得專美哉!

    列傳第七十

    ○晏殊龐籍孫恭孫王隨章得象呂夷簡子公綽公弼公孺張士遜

    晏殊,字同叔,撫州臨川人。七歲能屬文,景德初,張知白安撫江南,以神童薦之。帝召殊與進士千余人並試廷中,殊神氣不懾,援筆立成。帝嘉賞,賜同進士出身。宰相寇准曰:「殊江外人。」帝顧曰:「張九齡非江外人邪?」後二日,復試詩、賦、論,殊奏:「臣嘗私習此賦,請試他題。」帝愛其不欺,既成,數稱善。擢秘書省正字,秘閣讀書。命直史館陳彭年察其所與遊處者,每稱許之。

    明年,召試中書,遷太常寺奉禮郎。東封恩,遷光祿寺丞,為集賢校理。喪父,歸臨川,奪服起之,從祀太清宮。詔修寶訓,同判太常禮院。喪母,求終服,不許。再遷太常寺丞,擢左正言、直史館,為升王府記室參軍。歲中,遷尚書戶部員外郎,為太子舍人,尋知制誥,判集賢院。久之,為翰林學士,遷左庶子。帝每訪殊以事,率用方寸小紙細書,已答奏,輒並稿封上,帝重其慎密。

    仁宗即位,章獻明肅太后奉遺詔權聽政。宰相丁謂、樞密使曹利用,各欲獨見奏事,無敢決其議者。殊建言:「群臣奏事太后者,垂簾聽之,皆毋得見。」議遂定。遷右諫議大夫兼侍讀學士,太后謂東宮舊臣,恩不稱,加給事中。預修《真宗實錄》。進禮部侍郎,拜樞密副使。上疏論張耆不可為樞密使,忤太后旨。坐從幸玉清昭應宮從者持笏後至,殊怒,以笏撞之折齒,禦史彈奏,罷知宣州。數月,改應天府,延范仲淹以教生徒。自五代以來,天下學校廢,興學自殊始。召拜禦史中丞,改資政殿學士、兼翰林侍讀學士,兵部侍郎、兼秘書監,為三司使,複為樞密副使,未拜,改參知政事,加尚書左丞。太后謁太廟,有請服袞冕者,太后以問,殊以《周官》後服對。太后崩,以禮部尚書罷知亳州,徙陳州,遷刑部尚書,以本官兼禦史中丞,複為三司使。

    陝西方用兵,殊請罷內臣監兵,不以陣圖授諸將,使得應敵為攻守;及募弓箭手教之,以備戰鬥。又請出宮中長物助邊費,凡他司之領財利者,悉罷還度支。悉為施行。康定初,知樞密院事,遂為樞密使。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慶曆中,拜集賢殿學士、同平章事,兼樞密使。

    殊平居好賢,當世知名之士,如范仲淹、孔道輔皆出其門。及為相,益務進賢材,而仲淹與韓琦、富弼皆進用,至於台閣,多一時之賢。帝亦奮然有意,欲因群材以更治,而小人權幸皆不便。殊出歐陽修為河北都轉運,諫官奏留,不許。孫甫、蔡襄上言:「宸妃生聖躬為天下主,而殊嘗被詔志宸妃墓,沒而不言。」又奏論殊役官兵治僦舍以規利。坐是,降工部尚書、知穎州。然殊以章獻太后方臨朝,故志不敢斥言;而所役兵,乃輔臣例宣借者,時以謂非殊罪。

    徙陳州,又徙許州,稍複禮部、刑部尚書。祀明堂,遷戶部,以觀文殿大學士知永興軍,徙河南府,遷兵部。以疾,請歸京師訪醫藥。既平,複求出守,特留侍經筵,詔五日一與起居,儀從如宰相。逾年,病浸劇,乘輿將往視之。殊即馳奏曰:「臣老疾,行愈矣,不足為陛下憂也。」已而薨。帝雖臨奠,以不視疾為恨,特罷朝二日,贈司空兼侍中,諡元獻,篆其碑首曰「舊學之碑」。

    殊性剛簡,奉養清儉。累典州,吏民頗畏其悁急。善知人,富弼、楊察,皆其婿也。殊為宰相兼樞密使,而弼為副使,辭所兼,詔不許,其信遇如此。文章贍麗,應用不窮,尤工詩,閒雅有情思,晚歲篤學不倦。文集二百四十卷,及刪次梁、陳以後名臣述作,為《集選》一百卷。

    子知止,為朝請大夫。

    龐籍,字醇之,單州成武人。及進士第,為黃州司理參軍,知州夏竦以為有宰相器。調開封府兵曹參軍,知府薛奎薦為法曹。遷大理寺丞、知襄邑縣。

    預修《天聖編敕》,為刑部詳覆官。擢群牧判官,因轉封言:「舊制不以國馬假臣下,重武備也。樞密院以帶甲馬借內侍楊懷敏,群牧覆奏,乃賜一馬,三日,乃複借之,數日而複罷。樞密掌機命,反覆乃如此。平時,百官奏事上前,不自批章,止送中書、樞密院。近歲璽書內降,浸多於舊,無以防偏請、杜幸門矣。往者,王世融以公主子毆府吏,法當贖金,特停任。近作坊料物庫主吏盜官物,輒自逃避。以宮掖之親,三司遽罷追究。今日聖斷乃異於昔,臣竊惑焉。祥符令檢下稍嚴,胥吏相率空縣而去,令坐罷免。若是,則清強者沮矣。」

    久之,出知秀州,召為殿中侍御史,章獻太后遺誥:章惠太后議軍國事;籍請下閣門,取垂簾儀制盡燔之。又奏:「陛下躬親萬機,用人宜辨邪正、防朋黨,擢進近列,願采公論,毋令出於執政。」孔道輔謂人曰:「言事官多觀望宰相意,獨龐醇之,天子禦史也。」為開封府判官,尚美人遣內侍稱教旨免工人市租。籍言:「祖宗以來,未有美人稱教旨下府者,當杖內侍。」詔有司:「自今宮中傳命,毋得輒受。」數劾範諷罪,諷善李迪,皆寢不報,反坐言宮禁事不得實,以祠部員外郎罷為廣南東路轉運使。又言範諷事有不盡如奏,諷坐貶,籍亦降太常博士、知臨江軍。尋複官,徙福建轉運使。

    景祐三年,為侍御史,改刑部員外郎、知雜事,判大理寺,進天章閣待制。元昊反,為陝西體量安撫使。坐令開封府吏馮士元市女口,降知汝州。徒同州,就除陝西都轉運使。文彥博鞫黃德和獄,未上,詔籍同案。籍言曰:「德和退怯當誅。劉平力戰而沒,宜加恤其子孫。」又建言:「頻歲災異,天久不雨。宮中費用奢靡,出納不嚴,須索煩多,有司無從鉤校虛實。臣竊謂凡乘輿所費,宮中所用,宜務加裁抑,取則先帝,修德弭災之道也。今宿兵西鄙,將士力戰,弗獲功賞;而內官、醫官、樂官,無功勞,享豐賜,天下指目,謂之'三官'。願少裁損,無厚賚予,專勵戰功,寇不足平也。」

    進龍圖閣直學士、知延州,俄兼鄜延都總管、經略安撫緣邊招討使。明年,改延州觀察使,力辭,換左諫議大夫。自元昊陷金明、承平、塞門、安遠、栲栳砦,破五龍川,邊民焚掠殆盡,籍至,稍葺治之。戍兵十萬無壁壘,皆散處城中,畏籍,莫敢犯法。金明西北有渾州川,土沃衍。川尾曰橋子穀,寇出入之隘道。使部將狄青將萬餘人,築招安砦于穀旁,數募民耕種,收粟以贍軍。周美襲取承平砦,王信築龍安砦,悉複所亡地,築十一城。及開名、平戎道,通永和、烏仁關,更東西陣法為方陣,頗損益兵械。元昊遣李文貴齎野利旺榮書來送款,籍曰:「此詐也。」乃屯兵青澗城。後數月,果大寇定川,籍召文貴開諭之,遣去。既而元昊又以旺榮書來,會帝厭兵,因招懷之,遣籍報書,使呼旺榮為太尉。籍曰:「太尉三公,非陪臣所得稱,使旺榮當之,則元昊不得臣矣。今其書自稱'寧令'或'謨寧令',皆其官名也,於義無嫌。」朝廷從之。

    會敵新破涇原城砦,方議修復。使者往返,逾年,又遣賀從勖來,改名曰曩霄,稱男不稱臣。籍不敢聞,從勖曰:「子事父,猶臣事君也。若得至京師,天子不許,更歸議之。」籍送使者闕下,因陳便宜,言:「羌久不通和市,國人愁怨。今辭理浸順,必有改事中國之心,請遣使者申諭之。」朝廷採用其策。元昊既臣,召籍為樞密副使。籍言:「自陝西用兵,公私俱困,請並省官屬,退近塞之兵就食內地。」從之,於是頗省邊費。改參知政事,拜工部侍郎、樞密使,遷戶部,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昭文館大學士、監修國史。籍初入相,且獨員,而遽為昭文館大學士,出殊拜也。

    儂智高反,師數不利,遣狄青為宣撫使。諫官韓絳謂武人不宜專任,帝以問籍。籍曰:「青起行伍,若以文臣副之,則號令不專,不如不遣。」詔嶺南諸軍,皆受青節度。既而捷書至,帝喜曰:「青破賊,卿之力也。」遂欲以青為樞密使、同平章事,籍力爭之,不聽。嶺南平,二廣舉人推恩者六百九十一人,論者以為過。

    頃之,齊州學究皇甫淵以捕賊功,法當賞錢,數上書求用。道士趙清貺與籍姊家親,紿為淵白籍,乃與堂吏共受淵賂。小吏訴之,下開封府,捕清貺,刺配遠州,道死。韓絳言籍陰諷府杖殺清貺以滅口,覆之無狀。言不已,乃罷知鄆州。居數月,加觀文殿大學士。拜昭德軍節度使、知永興軍,改並州。

    仁宗不豫,籍嘗密疏,請擇宗室之賢者為皇子,其言甚切。坐擅聽麟州築堡白草平,而州將武戡等為夏人所敗,複為觀文殿大學士、戶部侍郎、知青州。遷尚書左丞,不拜。徙定州,召還京師,上章告老,尋以太子太保致仕,封潁國公。薨,年七十六。時仁宗不豫,廢朝、臨奠皆不果,第遣使吊賻其家。贈司空,加侍中,諡莊敏。

    籍曉律令,長於吏事。持法深峭,軍中有犯,或斷斬刳磔,或累笞至死,以故士卒畏服。治民頗有惠愛,及為相,聲望減于治郡時。子元英,朝散大夫。孫恭孫。

    恭孫字德孺,以蔭,補通判施州。崇甯中,部蠻向文強叛,詔轉運使王蘧領州事致討,恭孫說降文強而斬之。蘧上其功,進三秩,知涪州,遂以開邊為己任。誘珍州駱文貴、承州駱世華納土,費不貲。轉運判官朱師古劾恭孫生事,詔黜師古而以恭孫代,於是溱、播、溪、思、費等州相繼降。每開一城,輒褒遷,五年間,至徽猷閣待制。威州守乞通保、霸二州,進恭孫直學士、知成都府,委以招納。未幾,其酋董舜咨、董彥博來納土,詔遣赴闕,皆拜承宣使,賜第京師,更名保州祺州、霸州亨州,使恭孫進築之。言者論其貪縱,究治如章,謫保靜軍節度副使。才逾月,起知陳州,複待制,帥瀘州。又以築思州,進學士。前後在西南二十年,所得州縣,多張名簿,實瘠鹵不毛地,繕治轉餉,為蜀人病,無幾時皆廢。宣和中,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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