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目錄
  • 簡介
  • 收藏

    宋史

    Part 356

    小說: 宋史 作者:Tuotuo 字數:9545 更新時間:2019-11-21 10:57:34

    建中靖國改元,當國者欲和調元祐、紹聖之人,故以「中」為名。伯雨言:「人才固不當分黨與,然自古未有君子小人雜然並進可以致治者。蓋君子易退,小人難退,二者並用,終於君子盡去,小人獨留。唐德宗坐此致播遷之禍,建中乃其紀號,不可以不戒。」

    時議者欲西北典郡專用武臣,伯雨謂:「李林甫致祿山之亂者,此也。」又論鐘傅、王贍生湟、鄯邊事,失與國心,宜棄其地,以安邊息民;張耒、黃庭堅、晁補之、歐陽棐、劉唐老等宜在朝廷。上書皇太后,乞暴蔡京之惡,召還陳瓘,以全定策之勳。

    時以正月朔旦有赤氣之異,詣火星觀以禳之,伯雨上疏言:「嘗聞修德以弭災,未有禳祈以消變。《洪範》以五事配五行,說者謂視之不明,則有赤眚、赤祥。乞攬權綱以信賞罰,專威福以殊功罪,使皇明赫赫,事至必斷,則乖氣異象,轉為休祥矣。」又言:「比日內降浸多,或恐矯傳制命。漢之鴻都賣爵,唐之墨敕斜封,此近監也。」

    王覿除禦史中丞,仍兼史官,伯雨謂:「史院宰相監修,今中丞為屬,非所以重風憲,遠嫌疑。」已而覿除翰林,伯雨複論曰:「學士爵秩位序,皆在中丞上。今覿為之,是諫官論事,非特朝廷不行,適足以為人遷官爾。」

    伯雨居諫省半歲,所上一百八疏,大臣畏其多言,俾權給事中,密諭以少默即為真。伯雨不聽,抗論愈力,且將劾曾布。布覺之,徙為度支員外郎,尋知虢州。崇寧黨事作,削籍編管通州。為蔡卞所陷,與陳瓘、龔、張庭堅等十三人皆南遷,獨伯雨徙昌化。奸人猶未甘心,用匿名書複逮其仲子申先赴獄,妻適死于淮,報訃俱至。伯雨處之如平常,曰:「死者已矣,生者有負於朝廷,亦當從此訣。如其不然,天豈殺無辜耶!」申先在獄,鍛煉無所傅致,乃得釋,居海上三年而歸。宣和初,卒,年七十三。

    長子象先,登世科,又中詞學兼茂舉,有司啟封,見為黨人子,不奏名,調秦州戶曹掾。聞父謫,棄官歸養。王安中辟燕山宣撫幕,勉應之,道引疾還,終身不復仕。申先以布衣特起至中書舍人。

    紹興初,高宗詔贈伯雨直龍圖閣,又加諫議大夫,采其諫章,追貶章惇、蔡卞、邢恕、黃履,明著誣宣仁事以告天下。淳熙中,賜諡忠敏。

    論曰:劉安世複文彥博之言,時年尚少,然其言即元祐之初政,而司馬光之用心也。鄒浩諫立劉後,反復曲折,極人所難言。二人除言官,俱入白其母,母俱勉以盡忠報國,無分毫顧慮後患意。鳴呼,賢哉!陳瓘、任伯雨抗跡疏遠,立朝寡援,而力發章惇、曾布、蔡京、蔡卞群奸之罪,無少畏忌,古所謂剛正不撓者歟!

    列傳第一百五

    ○陳次升陳師錫彭汝礪弟汝霖汝方呂陶張庭堅龔夬孫諤陳軒江公望陳祐常安民

    陳次升,字當時,興化仙遊人。入太學,時學官始得王安石《字說》,招諸生訓之,次升作而曰:「丞相豈秦學邪?美商鞅之能行仁政,而為李斯解事,非秦學而何?」坐屏斥。既而第進士,知安丘縣。轉運使吳居厚以聚斂進,檄尉罔徵稅於遠郊,得農家敗絮,捕送縣,次升縱遣之。居厚怒,將被以文法,會禦史中丞黃履薦,為監察禦史。

    哲宗立,使察訪江、湖。先是,蹇周輔父子經畫江右鹽法,為民害,次升舉劾之。還言:「額外上供之數未除,異日必有非法之斂,願從熙寧以來創行封椿名錢悉賜豁免。又役法未定,人情熒惑,乞速定差雇及均數之等,先為之節而審行之。」提點淮南、河東刑獄。

    紹聖中,複為禦史,轉殿中。論章惇、蔡卞植黨為奸,乞收還威福之柄。禁中火,彗出西方,次升請修德求言,以弭天變。掖庭鞫厭魅獄,次升言:「事關中宮,宜付外參治。今屬於閹寺之手,萬一有冤濫,貽後世譏。」濟陽郡王宗景請以妾為妻,論其以宗藩廢禮,為聖朝累。

    初,惇、卞以次升在元祐間外遷,意其不能無怨望,卞又與同鄉裏,故延置憲府,欲使出力為助,擠排眾賢;而一無所附。時方編元祐章疏,毒流搢紳。次升言:「陛下初即位,首下詔令,導人使諫;親政以來,又揭敕榜,許其自新。今若考一言之失,致於譴累,則前之詔令適所以誤天下,後之敕榜適所以誑天下,非所以示大信也。」又論卞客周穜貪鄙,鄭居中憸佞。由是惇、卞交惡之,使所善太府少卿林顏致己意,嘗以美官。次升曰:「吾知守官而已,君為天子卿士,而為宰相傳風旨邪?」惇、卞益不樂,乘間白為河北轉運使,帝曰:「漕臣易得耳,次升敢言,不當去。」更進左司諫。

    宣仁有追廢之議,次升密言:「先太后保佑聖躬,始終無間,願勿聽小人銷骨之謗。」帝曰:「卿安所聞?」對曰:「臣職許風聞,陛下毋詰其所從來可也。」呂升卿察訪廣南,次升言:「陛下無殺流人之意,而遣升卿出使。升卿資性慘刻,喜求人過,今使逞志釋憾,則亦何所不至哉?」乃止不遣。

    次升累章劾章惇,皆留中。帝嘗謂曰:「章惇文字勿令絕。」次升退告王鞏,鞏曰:「君胡不雲:諫臣,耳目也;帝王,心也。心所不知,則耳目為之傅達;既知之,何以耳目為?」居數日,複入見,帝申前旨,乃以鞏語對。帝曰:「然。顧未有代之者爾。」訖不克去。京師富家乳婢怨其主,坐兒于上而嵩呼者三。邏系獄。次升乞戒有司無得觀望。帝問大臣何謂,蔡卞曰:「正謂觀望陛下爾。」誣其毀先烈,擬謫監全州酒稅,帝以為遠,改南安軍。

    徽宗立,召為侍御史。極論惇、卞、曾布、蔡京之惡,竄惇于雷,居卞于池,出京于江寧。遷右諫議大夫。獻體道、稽古、修身、仁民、崇儉、節用六事,言多規切。崇甯初,以寶文閣待制知潁昌府,降集賢殿修撰,繼又落修撰,除名徙建昌,編管循州,皆以論京、卞故。政和中,用赦恩復舊職。卒,年七十六。

    次升三居言責,建議不苟合,劉安世稱其有功於元祐人,謂能遏呂升卿之行也。它所言曾肇、王覿、張庭堅、賈易、李昭、呂希哲、範純禮、蘇軾等,公議或不謂然。

    陳師錫字伯修,建州建陽人。熙甯中,遊太學,有俊聲。神宗知其材,及廷試,奏名在甲乙間,帝偶閱其文,屢讀屢歎賞,顧侍臣曰:「此必陳師錫也。」啟封果然,擢為第三。調昭慶軍掌書記,郡守蘇軾器之,倚以為政。軾得罪,捕詣台獄,親朋多畏避不相見,師錫獨出餞之,又安輯其家。

    知臨安縣,為監察禦史。上言:「宋興,享國長久號稱太平者,莫如仁宗,切考致治之本,不過延直言,禦群下,進善退邪而已。明道中,親覽萬幾,見政事之多辟,輔佐之失職,自呂夷簡、張耆、夏竦、陳堯佐、范雍、晏殊等,一日罷去。寶元初,冬雷地震,用諫官韓琦之言,王隨、陳堯佐、韓億、石中立同時見黜。其後,不次擢用杜衍、范仲淹、富弼、韓琦,以成慶曆、嘉祐之治。願稽皇祖納諫、禦臣之意,以興治功。」帝善其言。

    時詔進士習律,師錫言:「陛下方大闡學校,用經術訓迪士類,不應以刑名之學亂之。夫道德,本也;刑名,末也。教之以本,人猶趨末,況教之以末乎?望追寢其制,使得悉意本業。」用事者謂倡為詖說,出知宿遷縣。

    元祐初,蘇軾三上章,薦其學術淵源,行己潔素,議論剛正,器識靖深,德行追蹤于古人,文章冠絕於當世。乃入為秘書省校書郎,遷工部員外郎,加秘閣校理,提點開封縣鎮。建言:「銓法,選人用舉者遷升,而歲有定額。今請托者溢數,而寒畯有不足之患,請為之限約。」畿內將官苛慘失士心,方大閱,群卒嘩噪,將吏莫知所為。師錫馳至軍,推首惡者致諸法,按閱如初,而劾斥其將,縣人嘆服。樞密院猶以事不先白為罪,罷知解州。曆考功員外郎,知宣州、蘇州。

    徽宗立,召拜殿中侍御史。疏言:「元豐之末,中外洶洶矣。宣仁聖後再安天下,委國而治者,司馬光、呂公著爾。章惇誣其包藏禍心,至於追貶。天相陛下,發潛繼統,而惇猶據高位,光等贈諡未還,墓碑未複。願早攄宸略,以慰中外之望。」

    蔡京為翰林學士,師錫言:「京與弟卞同惡,迷國誤朝。而京好大喜功,銳於改作,日夜交結內侍、戚裏,以覬大用。若果用之,天下治亂自是而分,祖宗基業自是而隳矣。京援引死黨至數百人,鄧洵武內行汙惡,搢紳不齒,豈可滓穢史筆?向宗回、宗良亦陰為京助。是皆國之深患,為陛下憂,為宗廟憂,為賢人君子憂。若出之於外,社稷之福也。」帝曰:「此於東朝有礙,卿為我處之。」對曰:「審爾,臣當具白太后。」遂上封事言:「自昔母后臨朝,危亂天下,載在史冊,可考而知。至於手書還政,未有如聖母,退抑謙遜,真可為萬世法。而蔡京陰通二向,妄言宮禁預政,以誣聖德,不可不察也。」

    詔索秘閣圖畫,師錫言:「《六經》載道,諸子言理,歷代史籍,祖宗圖畫,天人之蘊,性命之妙,治亂安危之機,善惡邪正之跡在焉。望留意於此,以唐山水圖代《無逸》為監。」

    俄改考功郎中,師錫抗章言曰:「臣在職數月,所言皆當今急務。若以為非,陛下方開納褒獎;若以為是,則不應遽解言職。如蔡京典刑未正,願受竄貶。」於是出知潁、廬、滑三州。坐黨論,監衡州酒;又削官置郴州。卒,年六十九。師錫始與陳瓘同論京、卞,時號「二陳」。紹興中,贈直龍圖閣。

    彭汝礪,字器資,饒州鄱陽人。治平二年,舉進士第一。曆保信軍推官、武安軍掌書記、潭州軍事推官。王安石見其《詩義》,補國子直講,改大理寺丞,擢太子中允,既而惡之。

    禦史中丞鄧綰將舉為禦史,召之不往;既上章,複以失舉自列。神宗怒,逐綰,用汝礪為監察禦史裏行。首陳十事:一正己,二任人,三守令,四理財,五養民,六振救,七興事,八變法,九青苗,十鹽事。指擿利害,多人所難言者。又論呂嘉問市易聚斂非法,當罷;俞充諂中人王中正,至使妻拜之,不當檢正中書五房事。神宗為罷充,詰其語所從,汝礪曰:「如此,非所以廣聰明也。」卒不奉詔。及中正與李憲主西師,汝礪言不當以兵付中人,因及漢、唐禍亂之事。神宗不懌,語折之。汝礪拱立不動,伺間複言,神宗為改容,在廷者皆嘆服。宗室以女賣婚民間,有司奏罷之。汝礪言:「此雖疏屬,皆天家子孫,不可使閭閻之賤得以貨取,願更著婚法。」

    元豐初,以館閣校勘為江西轉運判官,陛辭,複言:「今不患無將順之臣,患無諫諍之臣;不患無敢為之臣,患無敢言之臣。」神宗嘉其忠藎。代還,提點京西刑獄。

    元祐二年,召為起居舍人。時相問新舊之政,對曰:「政無彼此,一於是而已。今所更大者,取士及差役法,行之而士民皆病,未見其可。」逾年,遷中書舍人,賜金紫。詞命雅正,有古人風。其論詩體四韻事尤力,大臣有持平者,頗相左右,一時進取者疾之,欲排去其類,未有以發。

    會知漢陽軍吳處厚得蔡確安州詩上之,傅會解釋,以為怨謗。諫官交章請治之,又造為危言,以激怒宣仁後,欲置之法。汝礪謂此羅織之漸也,數以白執政,不能救,遂上疏論列,不聽。方居家待罪,得確謫命除目草詞,曰:「我不出,誰任其責者。」即入省,封還除目,辨論愈切。諫官指汝礪為朋黨,宣仁後曰:「汝礪豈黨確者,亦為朝廷論事爾。」及確貶新州,又須汝礪草詞,遂落職知徐州。初,汝礪在台時,論呂嘉問事,與確異趣,徙外十年,確為有力。後治嘉問它獄,以不阿執政,坐奪二官。至是,又為確得罪,人以此益賢之。

    加集賢殿修撰,入權兵、刑二部侍郎。有獄當貸,執政以特旨殺之,汝礪持不下。執政怒,罰其屬。汝礪言:「制書有不便,許奏論。汝礪屬又何罪?」遂自劾請去,章四上。詔免屬罰,徙汝礪禮部,真拜吏部侍郎。

    哲宗躬聽斷,修熙甯、元豐政事,人皆爭獻所聞,汝礪獨無建白。或問之,答曰:「在前日則無敢言,於今則人人能言之矣。」進權吏部尚書。言者謂嘗附會劉摯,以寶文閣直學士知成都府。未行,章數上,又降待制、知江州。將行,哲宗問所欲言,對曰:「陛下今所複者,其政不能無是非,其人不能無賢否。政惟其是,則無不善;人惟其賢,則無不得矣。」

    至郡數月而病去。其遺表略雲:「土地已有餘,願撫以仁;財用非不饒,願節以禮。佞人初若可悅,而其患在後;忠言初若可惡,而其利甚博。」至於恤河北流移,察江南水旱,凡數百言。朝廷方以樞密都承旨命之而已卒,乃以告賜其家。年五十四。

    汝礪讀書為文,志於大者,言動取捨,必合於義,與人交,必盡誠敬。兄無子,為立後,官之。少時師事桐廬倪天隱,既死,並其母妻葬之,且衣食其女。同年生宋渙死,經理其後,不啻如子。所著《易義》、《詩義》、《詩文》凡五十卷。弟汝霖、汝方。

    汝霖字岩老。第進士,以曾布薦,為秘書丞,擢殿中侍御史,由是附布。時紹述之論復興,都水丞李夷行乞複詩賦,汝霖劾之。韓忠彥議權合祭,汝霖言其非禮。遷侍御史。門下侍郎李清臣與布異,布先諷江公望使擊之,將處以諫議大夫,公望弗聽。汝霖竟逐清臣,果得諫議。

    鞫趙諗反獄,窮其黨與。元祐禍再興,吳材、王能甫排斥不已,汝霖言:「諸人罪狀,已經紹聖出削,案籍具在,但可據以行,不必候指名彈擊。」於是司馬光以下複貶。布失位,汝霖罷知泰州,又謫濮州團練副使。後以顯謨閣待制卒。

    汝方字宜老。以汝礪蔭為滎陽尉、臨城主簿。汝礪卒,棄官歸葬。豐稷留守南京,辟司錄。宣和初,通判衢州,使者疏其治狀,擢知州事。

    方臘起睦之青溪,與衢接境。寇至,無兵可禦,眾望風奔潰。汝方獨與其僚段約介守孤城,三日而陷,罵賊以死,年六十六。徽宗褒歎之,超贈龍圖閣直學士、通議大夫,諡曰忠毅,官其家七人。

    呂陶,字元鈞,成都人。蔣堂守蜀,延多士入學,親程其文,嘗得陶論,集諸生誦之,曰:「此賈誼之文也。」陶時年十三,一坐皆驚。由是禮諸賓筵。一日,同遊僧舍,共讀寺碑,酒闌,堂索筆書碑十紙,行斷句闕,以示陶曰:「老夫不能盡憶,子為我足之。」陶書以獻,不繆一字。

    中進士第,調銅梁令。民龐氏姊妹三人冒隱幼弟田,弟壯,訴官不得直,貧至庸奴於人。及是又訴。陶一問,三人服罪,弟泣拜,願以田半作佛事以報。陶曉之曰:「三姊皆汝同氣,方汝幼時,適為汝主之爾;不然,亦為他人所欺。與其捐半供佛,曷若遺姊,複為兄弟,顧不美乎?」弟又拜聽命。

    知太原壽陽縣。府帥唐介辟簽書判官,暇日促膝晤語,告以立朝事君大節,曰:「君廊廟人也。」以介薦,應熙寧制科。時王安石從政,改新法,陶對策枚數其過,大略謂:「賢良之旨,貴犯不貴隱。臣愚,敢忘斯義?陛下初即位,願不惑理財之說,不間老成之謀,不興疆埸之事。陛下措意立法,自謂庶幾堯、舜,然陛下之心如此,天下之論如彼,獨不反而思之乎?」及奏第,神宗顧安石取卷讀,讀未半,神色頗沮。神宗覺之,使馮京竟讀,謂其言有理。司馬光、范鎮見陶,皆曰:「自安石用事,吾輩言不復效,不意君及此,平生聞望,在茲一舉矣。」

    安石既怒孔文仲,科亦隨罷,陶雖入等,才通判蜀州。張商英為禦史,請廢永康軍,下旁郡議,陶以為不可。及知彭州,威、茂夷入寇,陶召大姓潛具守備,城門啟閉如平時,因以永康前議上於朝,軍遂不廢。

    王中正為將,蜀道畏,事之甚謹,而其所施悉謬戾,陶奏召還之。李杞、蒲宗閔來榷茶,西州騷動。陶言:「川蜀產茶,視東南十不及一,諸路既皆通商,兩川獨蒙禁榷。茶園本是稅地,均出賦租,自來敷賣以供衣食,蓋與解鹽、晉礬不同。今立法太嚴,取息太重,遂使良民枉陷刑辟,非陛下仁民愛物之意也。」宗閔怒,劾其沮敗新法,責監懷安商稅。或往吊之,陶曰:「吾欲假外郡之虛名,救蜀民百萬之實禍。幸而言行,所濟多矣。敢有榮辱進退之念哉。」起知廣安軍,召為司門郎中。

    元祐初,擢殿中待禦史,首獻邪正之辨曰:「君子小人之分辨,則王道可成,雜處於朝,則玫體不純。今蔡確、韓縝、張璪、章惇,在先朝,則與小人表裏,為賊民害物之政,使人主德澤不能下流;在今日,則觀望反覆,為異時子孫之計。安燾、李清臣又依阿其間,以伺勢之所在而歸之。昔者負先帝,今日負陛下。願亟加斥逐,以清朝廷。」於是數人相繼罷去。

    時議行差役,陶言:「郡縣風俗異制,民之貧富不均,當此更法之際,若不預設防禁,則民間雖無納錢之勞,反有偏頗之害。莫若以新舊二法,裁量厥中。」會陶謁告歸,詔於本道定議。陶考究精密,民以為便。還朝,遂正兩路轉運使李琮、蒲宗閔之罪;又奏十事,皆利害切於蜀者。

    蘇軾策館職,為朱光庭所論,軾亦乞補郡,爭辨不已。陶言:「台諫當徇至公,不可假借事權以報私隙。議者皆謂軾嘗戲薄程頤,光庭乃其門人,故為報怨。夫欲加軾罪,何所不可,必指其策問以為譏謗,恐朋黨之敝,自此起矣。」由是兩置之。

    陶與同列論張舜民事不合,傅堯俞、王岩叟攻之,太皇太后不納,遷陶左諫議,繼出為梓州、淮西、成都路轉運副使。入拜右司郎中、起居舍人。大臣上殿,有乞屏左右及史官者,陶曰:「屏左右已不可,況史官乎?大臣奏事而史官不得聞,是所言私也。」詔定為令。遷中書舍人。奏使契丹歸,乞修邊備。哲宗喜曰:「臣僚言邊事,惟及陝西,不及河北。殊不知河北有警,則十倍陝西矣!卿言甚善。」進給事中。

    哲宗始親政,陶言:「太皇保祐九年,陛下所深知,尊而報之,惟恐不盡。然臣猶以無可疑為疑,不必言而言,萬一有奸邪不正之謀,上惑淵聽,謂某人宜複用,某事宜複行,此乃治亂安危之機,不可不察也。」俄以集賢院學士知陳州,徙河陽、潞州,例奪職,再貶庫部員外郎,分司。徽宗立,複集賢殿修撰、知梓州,致仕。卒年七十七。

    張庭堅,字才叔,廣安軍人。進士高第,調成都觀察推官,為太學《春秋》博士。紹聖經廢,通判漢州。入為樞密院編修文學,坐折簡別鄒浩免。徽宗召對,除著作佐郎,擢右正言。帝方銳意圖治,進延忠鯁,庭堅與鄒浩、龔、江公望、常安民、任伯雨皆在諫列,一時翕然稱得人。

    庭堅在職逾月,數上封事,其大要言:「世之論孝,必曰紹複神考,然後謂孝。夫前後異宜,法亦隨變,而欲纖悉必複,然則將敝於一偏,久必有不便於民而招怨者,如此而謂之孝,可乎?司馬光因時變革,以便百姓,人心所歸,不為無補於國家;陳瓘執義論諍,將以去小人,士論所推,不為無益于宮禁。乞盡複光贈典以悅人心,召還瓘言職以慰士論。又士大夫多以繼志述事勸陛下者,臣恐必有營私之人,欲主其言以自售,謂複紹先烈非其徒不可,將假名繼述,而實自肆焉。今遠略之耗於內者,棄不以為守,則兵可息;特旨之重於法者,刪不以為例,則刑可省。近以青唐反叛,棄鄯守湟。既以鄯為可棄,則區區之湟,亦安足守?臣謂並棄湟州便。」庭堅言論深切,退輒焚稿。

    是時,議者往往指元祐舊臣在廷者太多。庭堅為帝言司馬光、呂公著之賢,且曰:「陛下踐阼以來,合人心事甚眾,惟夫邪正殊未差別。如光、公著甄敘,但用赦恩,初未嘗別其無罪也。」又薦蘇軾、蘇轍可用,頗忤旨。曾布因稱其所論不常,帝命徙為郎,俄出為京東轉運判官。任伯雨言庭堅立身有本末,不應罷言職。庭堅亦辭新命,改知汝州,又送吏部。伯雨複爭之,乞以庭堅章付外,考其所言,毋使言者為三省所脅。李清臣從而擠之,改通判陳州。

    初,蔡京守蜀,庭堅在幕府與相好。及京還朝,欲引以為己用,先令鄉人諭意,庭堅不肯往。京大恨,後遂列諸黨籍。又坐嘗談瑤華非辜事,編管虢州,再徙鼎州、象州。久之,複故官。卒,年五十七。紹興初,詔贈直徽猷閣。

    龔,字彥和,瀛州人。清介自守,有重名。進士第三,簽書河陽判官。從曾布於瀛。紹聖初,擢監察禦史,以親老,求通判相州,知洺州。

    徽宗立,召拜殿中侍御史。始上殿,即抗疏請辨忠邪,曰:「好惡未明,則人迷所向;忠邪未判,則眾必疑。今聖政日新,遠近忻悅,進退人材,皆出睿斷,此甚盛之舉也。然奸黨既破,必將早夜熟計,廣為身謀。或遽革面以求自文,或申邪說以拒正論,或詭稱禍福以動朝廷,或托言祖宗以脅人主。巧事貴戚,陰結左右,變亂是非,奸計百出,幸其既敗複用,已去複留。君子直道而行,則必墮其術中。然則天下治忽,未可知也。故宜洞察忠邪,行之以決。若小不忍,則害大政。臣願陛下明好惡以示之,使遠近知進賢退奸之意,太平之治,不難致也。」又言:「朝廷累下赦令,洗滌元祐愆負被坐之人,至於官職資蔭,多未給還。願申詔有司,亟為施行,以伸先帝寬仁之意。」

    時章惇、蔡卞用事,首論其惡,大略以為:「昔日丁謂當國,號為恣睢,然不過陷一寇准而已。及至於惇,而故老、元輔、侍從、台省之臣,凡天下之所謂賢者,一日之間,佈滿嶺海,自有宋以來,未之聞也。當是時,惇之威勢震於海內,此陛下所親見。蓋其立造不根之語,文致悖逆之罪,是以人人危懼,莫能自保,俾其朽骨銜冤於地下,子孫禁錮於炎荒,忠臣義士,憤悶而不敢言,海內之人,得以歸怨先帝。其罪如此,尚何俟而不正典刑哉?卞事上不忠,懷奸深理,凡惇所為,皆卞發之,為力居多。望采之至公,昭示譴黜。」又論:「蔡京治文及甫獄,本以償報私仇,始則上誣宣仁,終則歸咎先帝,必將族滅無辜,以逞其欲。臣料當時必有案牘章疏,可以見其鍛煉附會。如方天若之凶邪,而京收置門下,賴其傾險,以為腹心,立起犴獄,多斥善士,天下冤之,皆京與天若為之也。願考證其實,以正奸臣之罪。」於是三人者皆去。

    又上疏乞正元祐後冊位號,及元符後不當並立,書報聞。已而元祐後冊再廢,言者論夬首尾建言,詔削籍,編管房州。繼徙象,又徙化。徒步適貶所,持扇乞錢以自給。逢赦令得歸,政和元年卒,年五十五。紹興元年,贈直龍圖閣。六年,再贈右諫議大夫,官其後二人。

    弟大壯,少有重名,清介自立。從兄官河陽,曾布欲見之,不可得,乃往謁夬,邀之出,從容竟日,題詩壁間,有「得見兩龔」之語。夬為禦史,大壯勸使早去,夬以為畏友。不幸早卒。

    孫諤,字元忠,睢陽人。父文用,以信厚稱鄉里,死諡慈靜居士。諤少挺特不群,為張方平所器。登進士第,調哲信主簿,選為國子直講。陷虞蕃獄,免。

    元祐初,起為太常博士,遷丞。哲宗卜後,太史惑陰陽拘忌之說,諤上疏太皇太后言:「家人委巷之語,不足以定大計,願斷自聖慮。」出為利、梓路轉運判官,召拜禮部員外郎、左正言。

    紹聖治元祐黨,諤言:「漢、唐朋黨之禍,其監不遠。」蹇序辰編類章疏,諤又言:「朝廷當示信,以靜安天下,請如前詔書,一切勿問。」嘗侍對,論星文變咎,願修省消複,罷幸西池及寢內降除授。帝每患台諫乏人,諤曰:「士豈乏于世,顧陛下不知爾。」立疏可用者二十二人。章惇惡其拂己,出知廣德軍,徙唐州,提點湖南刑獄。

    徽宗立,複為右司諫,首論大臣邪正、政事可廢置因革者,帝稱其鯁直。議者欲以群臣封事付外詳定,諤言:「君不密則失臣,是將速忠臣之禍矣,不宜宣洩。」乃止。遷左司諫,俄以疾卒。

    諤與彭汝礪以氣節相尚,汝礪亡,諤語所知曰:「吾居言責,不愧器資於地下矣。」及再入諫省,不能旬月,時論惜之。

    陳軒,字元輿,建州建陽人。進士第二,授平江軍節度推官。元祐中,為禮部郎中、徐王翊善,再遷中書舍人。上疏言:「祖宗舊制,諸道帥守、使者辭見之日,並召對便殿,非特可以周知利害,亦可觀閱人才。今視朝數刻而退,惟執政大臣得在帝所,或經旬閱月,台諫官乃得覲,餘皆無因而前,殆非所謂廣覽兼聽之道。願詔有司,使如故事。」又言:「所在巡檢,招惰游惡少以隸土軍,習暴橫,為田野患,請使以廂卒代。」皆從之。高麗入貢,軒館客,其使求市歷代史、《策府元龜》,抄鄭、衛曲譜,皆為上聞。禮部尚書蘇軾劾其失體,以龍圖閣待制知廬州,徙杭州、江寧潁昌府。

    徽宗立,為兵部侍郎兼侍讀。論監司、守臣數易之弊,如江、淮發運使,十五年間至更三十二人,願稍久其任。又言:「比更定役法,欲以寬民力,而有司生事,包切苟營贏羨。散青苗以抑兼併,拯難困,不當以散多予賞。」入侍經闈,每勸帝以治貴清淨,願法文、景之恭儉,帝頗聽行之。加龍圖閣直學士、知成都府,不行,改杭州、福州。卒,年八十四。

    江公望,字民表,睦州人。舉進士。建中靖國元年,由太常博士拜左司諫。時禦史中丞趙挺之與戶部尚書王古用赦恩理逋欠,古多所蠲釋,挺之劾古傾天下之財以為私惠。公望以為天子登極大赦,將與天下更始,故一切與民,豈容古行私惠於其間,乃上疏曰:「人君所以知時政之利病、人臣之忠邪,無若諫官、禦史之為可信。若飾情肆誣,快私忿以罔上聽,不可不察也。臣聞挺之與古論事每不相合,屢見於辭氣,懷不平之心,有待而發。俚語有之,'私事官仇',比小人之所不為,而挺之安為之,豈忠臣乎?」

    又上疏曰:「自哲宗有紹述之意,輔政非其人,以媚於己為同,忠於君為異。一語不合時學,必目為流俗;一談不俟時事,必指為橫議。借威柄以快私隙,必以亂君臣父子之名分感動人主,使天下騷然,泰陵不得盡繼述之美。元祐人才,皆出於熙甯、元豐培養之餘,遭紹聖竄逐之後,存者無幾矣。神考與元祐之臣,其先非有射鉤斬祛之隙也,先帝信仇人而黜之。陛下若立元祐為名,必有元豐、紹聖為之對,有對則爭興,爭興,則黨複立矣。陛下改元詔旨,亦稱思建皇極,蓋嘗端好惡以示人,本中和而立政,皇天后土,實聞斯言。今若欲渝之,奈皇天后土何?」

    Email
    lovenovelapp@gmail.com
    Facebook主頁
    @Lovenovel
    Twitter
    @lovenovela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