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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史

    Part 401

    小說: 宋史 作者:Tuotuo 字數:9429 更新時間:2019-11-21 10:57:34

    光宗登極,獻十箴,又論二節三近:所當節者曰宴飲,曰妄費;所當近者曰執政大臣,曰舊學名儒,曰經筵列職。除禦史中丞,權工部尚書。請祠,以煥章閣直學士知泉州,又辭,提舉太平興國宮而歸。紹熙五年,卒,年七十四,贈通議大夫。

    諤為文仿歐陽修、曾鞏。初居縣南之竹坡,名其燕坐曰艮齋,人稱艮齋先生。周必大薦士,及諤姓名,孝宗曰:「是謂艮齋者耶?朕見其《性學淵源》五卷而得之」雲。

    顏師魯,字幾聖,漳州龍溪人。紹興中,擢進士第,曆知莆田、福清縣。嘗決水利滯訟,辟陂洫綿四十裏。歲大侵,發廩勸分有方而不遏糴價,船粟畢湊,市糴更平。鄭伯熊為常平使,薦于朝,帥陳俊卿尤器重之。召為官告院,遷國子丞,除江東提舉。時天雨土,日青無光,都人相驚,師魯陛辭,言:「田裏未安,犴獄未清,政令未當,忠邪未辨,天不示變,人主何繇省悟!願詔中外,極陳得失,求所以答天戒,銷患未形。」上韙其言。

    尋改使浙西。役法敝甚,細民至以雞豚罌榻折產力,遇役輒破家。師魯下教屬邑,預正流水籍,稽其役之序,寬比限,免代輸,咸便安之。鹽課歲百钜萬,本錢久不給,亭灶私鬻,禁不可止,刑辟日繁。師魯撙帑緡,盡償宿負,戒官吏毋侵移,比旁路課獨最。上謂執政曰:「儒生能辦事如此。」予職直秘閣。農民有墾曠土成田未及受租者,奸豪多為己利,師魯奏:「但當正其租賦,不應繩以盜種法,失劭農重本意。」奏可,遂著為令。

    入為監察禦史,遇事盡言,無所阿撓。有自外府得內殿宣引,且將補禦史闕員,師魯亟奏:「宋璟召自廣州,道中不與楊思勖交一談。李鄘恥為吐突承璀所薦,堅辭相位不拜。士大夫未論其才,立身之節,當以璟、鄘為法。今其人朋邪為跡,人所切齒,縱朝廷乏才,寧少此輩乎?臣雖不肖,羞與為伍。」命乃寢。繼累章論除職帥藩者:「比年好進之徒,平時交結權幸,一紆郡紱,皆掊克以厚包苴,故昔以才稱,後以貪敗。」上出其疏袖中,行之。

    十年,繇太府少卿為國子祭酒。初,上諭執政擇老成端重者表率太學,故有是命。首奏:「宜講明理學,嚴禁穿鑿,俾廉恥興而風俗厚。」師魯學行素孚規約,率以身先,與諸生言,孳孳以治己立誠為本,藝尤異者必加獎勸,由是人知飭勵。上聞之喜曰:「顏師魯到學未久,規矩甚肅。」除禮部侍郎,尋兼吏部。

    有旨改官班,特免引見。師魯獻規曰:「祖宗法度不可輕馳,願始終持久,自強不息。」因言:「賜帶多濫,應奉微勞,皆得橫金預外朝廷會,如觀瞻何?且臣下非時之賜,過於優隆;梵舍不急之役,亦加錫齎。雖南帑封樁不與大農經費,然無功勞而概與之,是棄之也。萬一有為國制變禦侮,建功立事者,將何以旌寵之?」高宗喪制,一時典禮多師魯裁定,又與禮官尤袤、鄭僑上議廟號,語在《袤傳》。

    詔充遺留禮信使。初,顯仁遺留使至金,必令簪花聽樂。師魯陛辭,言:「國勢今非昔比,金人或強臣非禮,誓以死守。」沿途宴設,力請徹樂。至燕山,複辭簪花執射。時孝宗以孝聞,師魯據經陳誼,反復慷慨,故金終不能奪。

    遷吏部侍郎,尋除吏部尚書兼侍講,屢抗章請老,以龍圖閣直學士知泉州。台諫、侍從相繼拜疏,引唐孔戣事以留行。內引,奏言:「願親賢積學,以崇聖德,節情制欲,以養清躬。」在泉因任,凡閱三年,專以恤民寬屬邑為政,始至即蠲舶貨,諸商賈胡尤服其清。再起知泉州,以紹熙四年卒於家,年七十五。

    師魯自幼莊重若成人,孝友天至。初為番禺簿,喪父以歸,扶柩航海,水程數千里,甫三日登於岸,而颶風大作,人以為孝感。常曰:「窮達自有定分,枉道希世,徒喪所守。」故其大節確如金石,雖動與俗情不合,而終翕然信服。嘉泰二年,詔特賜諡曰定肅。

    袁樞,字機仲,建之建安人。幼力學,嘗以《修身為弓賦》試國子監,周必大、劉珙皆期以遠器。試禮部,詞賦第一人,調溫州判官,教授興化軍。

    乾道七年,為禮部試官,就除太學錄,輪對三疏,一論開言路以養忠孝之氣,二論規恢復當圖萬全,三論士大夫多虛誕、僥榮利。張說自閣門以節鉞簽樞密,樞方與學省同僚共論之,上雖容納而色不怡。樞退詣宰相,示以奏疏,且曰:「公不恥與噲等伍邪?」虞允文愧甚。樞即求外補,出為嚴州教授。

    樞常喜誦司馬光《資治通鑒》,苦其浩博,乃區別其事而貫通之,號《通鑒紀事本末》。參知政事龔茂良得其書,奏於上,孝宗讀而嘉歎,以賜東宮及分賜江上諸帥,且令熟讀,曰:「治道盡在是矣。」

    他日,上問袁樞今何官,茂良以實對,上曰:「可與寺監簿。」於是以大宗正簿召登對,即因史書以言曰:「臣竊聞陛下嘗讀《通鑒》,屢有訓詞,見諸葛亮論兩漢所以興衰,有'小人不可不去'之戒,大哉王言,垂法萬世。」遂曆陳往事,自漢武而下至唐文宗偏聽奸佞,致於禍亂。且曰:「固有詐偽而似誠實,憸佞而似忠鯁者,苟陛下日與圖事於帷幄中,進退天下士,臣恐必為朝廷累。」上顧謂曰:「朕不至與此曹圖事帷幄中。」樞謝曰:「陛下之言及此,天下之福也。」

    遷太府丞。時士大夫頗有為党與者。樞奏曰:「人主有偏黨之心,則臣下有朋黨之患。比年或謂陛下寵任武士,有厭薄儒生之心,猜疑大臣,親信左右,內庭行廟堂之事,近侍參軍國之謀。今雖總權綱,專聽覽,而或壅蔽聰明,潛移威福。願可否惟聽於國人,毀譽不私於左右。」上方銳意北伐,示天下以所向。樞奏:「古之謀人國者,必示之以弱,苟陛下志複金仇,臣願蓄威養銳,勿示其形。」複陳用宰執、台諫之術。

    時議者欲制宗室應舉鎖試之額,限添差嶽祠,減臣僚薦舉,定文武任子,嚴特奏之等,展郊禋之歲,緩科舉之期,樞謂:「此皆近來從窄之論,人君惟天是則,不可行也。」遂抗疏勸上推廣大以存國體。

    兼國史院編修官,分修國史傳。章惇家以其同裏,宛轉請文飾其傳,樞曰:「子厚為相,負國欺君。吾為史官,書法不隱,寧負鄉人,不可負天下後世公議。」時相趙雄總史事,見之歎曰:「無愧古良史。」

    權工部郎官,累遷兼吏部郎官。兩淮旱,命廉視真、楊、廬、和四郡。歸陳兩淮形勢,謂:「兩淮堅固則長江可守,今徒知備江,不知保淮,置重兵於江南,委空城於淮上,非所以戒不虞。瓜洲新城,專為退保,金使過而指議,淮人聞而歎嗟。誰為陛下建此策也?」

    遷軍器少監,除提舉江東常平茶鹽,改知處州,赴闕奏事。樞之使淮入對也,嘗言:「朋黨相附則大臣之權重,言路壅塞則人主之勢孤。」時宰不悅。至是又言:「威權在下則主勢弱,故大臣逐台諫以蔽人主之聰明;威權在上則主勢強,故大臣結台諫以遏天下之公議。今朋黨之舊尚在,台諫之官未正紀綱,言路將複荊榛矣。」

    除吏部員外郎,遷大理少卿。通州民高氏以產業事下大理,殿中侍御史冷世光納厚賂曲庇之,樞直其事以聞,人為危之。上怒,立罷世光,以朝臣劾禦史,實自樞始。手詔權工部侍郎,仍兼國子祭酒。因論大理獄案請外,有予郡之命,既而貶兩秩,寢前旨。光宗受禪,敘複元官,提舉太平興國宮、知常德府。

    甯宗登位,擢右文殿修撰、知江陵府。江陵瀕大江,歲壞為巨浸,民無所托。楚故城楚觀在焉,為室廬,徙民居之,以備不虞。種木數萬,以為捍蔽,民德之。尋為台臣劾罷,提舉太平興國宮。自是三奉祠,力上請制,比之疏傅、陶令。開禧元年,卒,年七十五。

    自是閒居十載,作《易傳解義》及《辯異》、《童子問》等書藏於家。

    李椿,字壽翁,洺州永年人。父升,進士起家。靖康之難,升翼其父,以背受刃,與長子俱卒。椿年尚幼,槁殯佛寺,深HC而詳識之;奉繼母南走,艱苦備嘗,竭力以養。以父澤,補迪功郎,曆官至甯國軍節度推官。治豪民偽券,還陳氏田,吏才精強,人稱之。

    張浚辟為制司準備差遣,常以自隨。椿奔走淮甸,綏流民,布屯戍,察廬、壽軍情,相視山水砦險要,周密精審,所助為多。

    隆興元年春,諸將有以北討之議上聞者,事下督府,椿方奉檄至巢,亟奏記浚曰:「複讎伐敵,天下大義,不出督府而出諸將,況藩籬不固,儲備不豐,將多而非才,兵弱而未練,議論不定,縱得其地,未易守也。」既而師出無功。

    浚嘗歎實才之難,椿曰:「豈可厚誣天下無人,唯不惡逆耳而甘遜志,則庶其肯來耳。」浚複除右相,椿知事不可為,勸之去。明年春,浚出視師,椿曰:「小人之黨已勝,公無故去朝廷,蹤跡必危。」複申前說甚苦。浚心是之,而自以宗臣任天下之重,不忍決去,未幾果罷。

    監登聞鼓院,有所不樂,請通判廉州以歸。未上,召對,知鄂州。請行墾田,複戶數千,曠士大辟。

    移廣西提點刑獄,獄未竟者,一以平決之,釋所疑數十百人。奏罷昭州金坑,禁仕者毋市南物。移湖北漕,適歲大侵,官強民振糶,且下其價,米不至,益艱食。椿損所強糶數而不遏其直,未幾米舟湊集,價減十三。每行部,必前期戒吏具州縣所當問事列為籍,單車以行,所至取吏卒備使令。凡以例致饋,一不受,言事者請下諸道為式。

    召為吏部郎官,論廣西鹽法,孝宗是其說,遂改法焉。除樞密院檢詳。小吏持南丹州莫酋表,求自宜州市馬者,因簽書張說以聞。椿謂:「邕遠宜近,故遷之,豈無意?今莫氏方橫,奈何道之以中國地裏之近?小吏妄作,將啟邊釁,請論如法。」說怒,椿因求去,上慰諭令安職。

    遷左司,複請外,除直龍圖閣、湖南運副。兼請十三事,同日報可,大者減桂陽軍月樁錢萬二千緡,損民稅折銀之直,民刻石紀之。

    除司農卿。椿會大農歲用米百七十萬斛,而省倉見米僅支一二月,歎曰:「真所謂國非其國矣。」力請歲儲二百萬斛為一年之蓄。

    擇臨安守,椿在議中,執政或謂其於人無委曲,上曰:「正欲得如此人。」遂兼臨安府,視事三月,竟以幸不便解去。椿在朝,遇事輒言,執政故不悅。及是轉對,又言:「君以剛健為體而虛中為用,臣以柔順為體而剛中為用。陛下得虛中之道,以行剛健之德矣。在廷之臣,未見其能以剛中守柔順而事陛下者也。」執政滋不悅,出知婺州。

    會詔市牛筋,凡五千斤。椿奏:「一牛之筋才四兩,是欲屠二萬牛也。」上悟,為收前詔。

    除吏部侍郎,又極言閽寺之盛,曰:「自古宦官之盛衰,系國家興亡。其盛也,始則人畏之,甚則人惡之,極則群起而攻之。漢、唐勿論,靖康、明受之禍未遠,必有以裁制之,不使至極,則國家免於前日之患,宦官亦保其富貴。門禁宮戒之外,勿得預外事,嚴禁士大夫兵將官與之交通。」上聞靖康、明受語,蹙頞久之,曰:「幼亦聞此。」因納疏袖中以入。最後極言:「當預邊備,如欲保淮,則楚州、盱眙、昭信、濠梁、渦口、花靨、正陽、光州皆不可以不守;如欲保江,則高郵、六合、瓦梁、濡須、巢湖、北峽亦要地也。」

    以病請祠,不許,面請益力,乃除集英殿修撰、知甯國府,改太平州,賜尚方珍劑以遣。既至,力圖上流之備,請選將練習,緩急列艦,上可以援東關、濡須,下可以應採石。

    年六十九,上章請老,以敷文閣待制致仕。越再歲,上念湖南兵役之餘,欲鎮安之,謂椿重厚可倚,命待制顯謨閣、知潭州、湖南安撫使。累辭不獲,乃勉起,至則撫摩凋瘵,氣象一如盛時。複酒稅法,人以為便。歲旱,發廩勸分,蠲租十一萬,糶常平米二萬,活數萬人。

    潭新置飛虎軍,或以為非便,椿曰:「長沙一都會,控扼湖、嶺,鎮撫蠻徭,二十年間,大盜三起,何可無一軍?且已費縣官緡錢四十二萬,何可廢耶?亦在馭之而已。」未滿歲,複告歸,進敷文閣直學士致仕,朝拜命,夕登舟,歸老野塘上。

    椿年十五歲避地南來,貧無以為養,不得專力於學。年三十始學《易》,其言於朝廷,措諸行事,皆《易》之用。嶷然有守,存心每主于厚,尤惡佛老邪說。

    淳熙十年,卒,年七十三。朱熹嘗銘其墓,謂其「逆知得失,不假蓍龜」,「不阿主好,不詭時譽」雲。

    劉儀鳳,字韶美,普州人。少以文謁左丞馮澥,澥甚推許,遂知名。紹興二年,登進士第。抱負倜儻,不事生產,於仕進恬如也。擢第十年,始赴調,尉遂寧府之蓬溪,監資州資陽縣酒稅,為果州、榮州掾。

    紹興二十七年,有旨令侍從薦士,起居郎趙逵舉儀鳳,稱其「富有詞華,恬於進取。」宰執上其名,上曰:「蜀人道遠,文學行義有可用者,不由論薦,何緣知之?前此蜀仕宦者例多隔絕,不得一至朝廷,殊可惜也。」自秦檜專權,深抑蜀士,故上語及之。尋除諸王宮大小學教授。召試館職,辭以久離場屋,改國子監丞。宰相以其名士,遷秘書丞、禮部員外郎。所草箋奏,以典雅稱。

    孝宗受禪,議上「光堯壽聖」尊號冊寶,有欲俟欽宗服除者,太常博士林栗謂:「唐憲宗上順宗冊寶在德宗服中,不必避,備樂而不作可也。」儀鳳獨上議曰:「謹按上尊號事屬嘉禮,累朝必俟郊祀慶成然後舉行。太上皇帝為欽宗備禮終制,見於詔書。議者引憲宗故事,考之唐史,自武德以來,皆用易月之制,與本朝事體大相遠也。乞候欽宗終制,檢舉以行,則國家盛美,主上事親情實稱矣。」議者雖是其言,然謂事親當權宜而從厚,竟用栗議,儀鳳複爭辨不已。尋兼國史院編修官兼權秘書少監。乾道元年,遷兵部侍郎兼侍講。

    儀鳳在朝十年,每歸即匿其車騎,扃其門戶,客至,無親疏皆不得見,政府累月始一上謁,人尤其傲,奉入,半以儲書,凡萬餘卷,國史錄無遺者。禦史張之綱論儀鳳錄四庫書本以傳私室,遂斥歸蜀。

    三年十二月,輔臣進前侍從當複職者,上曰:「劉儀鳳無罪,可與複集英殿修撰。」起知邛州,未上,改漢州、果州,罷歸。淳熙二年十二月丙申,卒,年六十六。

    儀鳳苦學,至老不倦,尤工於詩。然頗慕晉人簡傲之風,不樂與庸輩接,故平生多蹭蹬,一跌遂不振雲。

    張孝祥,字安國,曆陽烏江人。讀書過一目不忘,下筆頃刻數千言,年十六,領鄉書,再舉冠裏選。紹興二十四年,廷試第一。時策問師友淵源,秦塤與曹冠皆力攻程氏專門之學,孝祥獨不攻。考官已定塤冠多士,孝祥次之,曹冠又次之。高宗讀塤策皆秦檜語,於是擢孝祥第一,而塤第三,授承事郎、簽書鎮東軍節度判官。諭宰相曰:「張栻孝祥詞翰俱美。」

    先是,上之抑塤而擢孝祥也,秦檜已怒,既知孝祥乃祁之子,祁與胡寅厚,檜素憾寅,且唱第後,曹泳揖孝祥於殿庭,以請婚為言,孝祥不答,泳憾之。於是風言者誣祁有反謀,系詔獄。會檜死,上郊祀之二日,魏良臣密奏散獄釋罪,遂以孝祥為秘書省正字。故事,殿試第一人,次舉始召,孝祥第甫一年得召由此。

    初對,首言乞總攬權綱以盡更化之美。又言:「官吏忤故相意,並緣文致,有司觀望鍛煉而成罪,乞令有司即改正。」又言:「王安石作《日錄》,一時政事,美則歸己。故相信任之專,非特安石。臣懼其作《時政記》,亦如安石專用己意,乞取已修《日曆》詳審是正,黜私說以垂無窮。」從之。

    遷校書郎。芝生太廟,孝祥獻文曰《原芝》,以大本未立為言,且言:「芝在仁宗、英宗之室,天意可見,乞早定大計。」遷尚書禮部員外郎,尋為起居舍人、權中書舍人。

    初,孝祥登第,出湯思退之門,思退為相,擢孝祥甚峻。而思退素不喜汪澈,孝祥與澈同為館職,澈老成重厚,而孝祥年少氣銳,往往陵拂之。至是澈為禦史中丞,首劾孝祥奸不在廬杞下,孝祥遂罷,提舉江州太平興國宮,於是湯思退之客稍稍被逐。

    尋除知撫州。年未三十,蒞事精確,老於州縣者所不及。孝宗即位,複集英殿修撰,知平江府。事繁劇,孝祥剖決,庭無滯訟。屬邑大姓並海囊橐為奸利,孝祥捕治,籍其家得谷粟數萬。明年,吳中大饑,迄賴以濟。

    張浚自蜀還朝,薦孝祥,召赴行在。孝祥既素為湯思退所知,及受浚薦,思退不悅。孝祥入對,乃陳「二相當同心戮力,以副陛下恢復之志。且靖康以來惟和戰兩言,遺無窮禍,要先立自治之策以應之。」複言:「用才之路太狹,乞博采度外之士以備緩急之用。」上嘉之。

    除中書舍人,尋除直學士院兼都督府參贊軍事。俄兼領建康留守,以言者改除敷文閣待制,留守如舊。會金再犯邊,孝祥陳金之勢不過欲要盟。宣諭使劾孝祥落職,罷。

    複集英殿修撰、知靜江府、廣南西路經略安撫使,治有聲績,複以言者罷。俄起知潭州,為政簡易,時以威濟之,湖南遂以無事。複待制,徙知荊南、荊湖北路安撫使。築寸金堤,自是荊州無水患,置萬盈倉以儲諸漕之運。

    請祠,以疾卒,孝宗惜之,有用才不盡之歎。進顯謨閣直學士致仕,年三十八。

    孝祥俊逸,文章過人,尤工翰墨,嘗親書奏劄,高宗見之,曰:「必將名世。」但渡江初,大議惟和戰,張浚主復仇,湯思退祖秦檜之說力主和,孝祥出入二人之門而兩持其說,議者惜之。

    論曰:尤袤學本程頤,所謂老成典刑者,立朝抗論,與人主爭是非,不允不已,而能令終完節,難矣。謝諤、顏師魯、袁樞臨民則以治辨聞,立朝則啟沃忠諫,各舉乃職,為世師表。李椿、劉儀鳳言論節概,著於行事。張孝祥早負才畯,蒞政揚聲,迨其兩持和戰,君子每歎息焉。

    列傳第一百四十九

    ○李衡王自中家願張綱張大經蔡洸莫濛周淙劉章沈作賓

    李衡,字彥平,江都人。高祖昭素仕至侍御史。衡幼善博誦,為文操筆立就。登進士第,授吳江主簿。有部使者怙勢作威,侵刻下民,衡不忍以敲撲迎合,投劾於府,拂衣而歸。後知溧陽縣,專以誠意化民,民莫不敬。夏秋二稅,以期日榜縣門,鄉無府吏跡,而輸送先他邑辦。因任曆四年,獄戶未嘗系一重囚。

    隆興二年,金犯淮堧,人相驚曰:「寇深矣!」官沿江者多送其孥,衡獨自浙右移家入縣,民心大安。盜蝟起旁境,而溧陽靖晏自如。帥汪澈、轉運使韓元吉等列上治狀,詔進一秩,尋召入為監察禦史。曆司封郎中、樞密院檢詳,出知溫、婺、台三州,惟婺嘗蒞其治。加直秘閣,而衡引年乞身,懇懇不休,上累卻其奏,除秘閣修撰致仕。上思其僕忠,旋召落致仕,除侍御史,以老固辭,不獲命。差同知貢舉。會外戚張說以節度使掌兵柄,衡力疏其事,謂「不當以母后肺腑為人擇官」,廷爭移時。改除起居郎,衡曰:「與其進而負於君,孰若退而合於道。」章五上,請老愈力,上知不可奪,仍以秘撰致仕。時給事中莫濟不書敕,翰林周必大不草制,右正言王希呂亦與衡相繼論奏,同時去國,士為《四賢詩》以紀之。衡後定居昆山,結茅別墅,杖屨徜徉,左右惟二蒼頭,聚書逾萬卷,號曰「樂庵」,卒,年七十九。

    衡自宣和間入辟雍,同舍有趙孝孫者,洛人也,其父實師程頤,家學有源,勸衡讀《論語》曰:「學非記誦辭章之謂,所以學聖賢也,不可有絲毫偽實處,方可以言學。」衡心佩其訓,雖博通群書而以《論語》為根本。臨沒,沐浴冠櫛,翛然而逝。周必大聞之曰:「世謂潛心釋氏,乃能達死生,衡非逃儒入釋者,而臨終超然如此,殆幾孔門所謂聞道者歟。」

    王自中,字道甫,溫州平陽人。少負奇氣,自立崖岸,繇是忤世。乾道四年,議遣歸正人,自中伏麗正門爭論,且言:「今內空無賢,外空無兵,當搜羅豪俊,廣募忠力,以圖中原。」坐斥徽州,放還。淳熙中,登進士第,主舒州懷寧簿。嚴州分水令。

    樞密使王藺薦,召對,帝壯其言,將改秩為籍田令,又俾舉所知,且響用矣,以諫疏罷。自中本韓彥古客,王藺既薦之,上大喜。韓彥直、彥質輩恐其為彥古報仇,力請交結於自中;而密達意近習,謂「自中受彥古賂,伏闕上書薦彥古為相。」上遣人物色其事,中書舍人王信恒懼自中入台將不利於王淮,知彥直輩譖已行,亟請對,探上意;退即走白右正言蔣繼周。繼周方敢劾奏,讀至「受賂伏闕」處,上曰:「卿可謂中其膏肓。」繼周奏:「臣非不知孤蹤忤王藺,但不敢曠職。」蓋欲並中藺以媚淮,上但喜繼周善論事,不知曲折如此。

    通判郢州,道除知光化軍,改信州,丁內艱,服闋,還朝。光宗即位,迎謂曰:「朕得卿名于壽皇,留為郎可乎?」言者不置。主管沖佑觀,起知邵州、興化軍,命下而自中已病,慶元五年八月,卒,年六十。

    家願,字處厚,眉山人。父勤國,慶曆、嘉祐間與從兄安國、定國同從劉巨游,與蘇軾兄弟為同門友。王安石久廢《春秋》學,勤國憤之,著《春秋新義》。熙甯、元豐諸人紛更,而元祐諸賢矯枉過正,勤國憂之,為築室,作《室喻》,二蘇讀之敬歎。

    願弱冠游京師,以廣文館進士登第,時紹聖元年也。廷策進士,中書侍郎李清臣擬進策問,力詆元祐之政,願答策惟以守九年之所已行者為言。時門下侍郎蘇轍嘗上疏辨策問,舉漢武帝事,觸上怒待罪,願未及知也,因見轍,誦所對,驚喜曰:「故人子道同志合,猶若是也。」楊畏覆考,專主熙甯、元豐,取畢漸為第一,願遂居下第。轍尋出守汝,而國論大變矣。

    元符三年,以日食求言,願時為普州樂至令,應詔上言,極論時政凡萬言,其大要有十:一曰謹始以正本,二曰敬德以格天,三曰謹好惡以防小人,四曰審信任以辨君子,五曰開言路以來直諫,六曰詳聽言以觀事實,七曰破黨議以存至公,八曰登碩德以服天下,九曰從寬厚以盡人才,十曰崇名節以厚士風。疏上不報。崇甯元年,詔籍元祐、元符上書人姓名,願以選人籍入邪下等,謫監華州西嶽廟。時當改京秩,迄不改,禁錮不調凡十年。大觀四年,孛星出,降赦,黨禁解,始改秩,調知雙流縣。通判文州。郡守鄭行純憑內侍勢自恣,罷蕃夷互市,啟邊隙。願爭之,不從,徑下令複其舊。守怒,交章互奏,俱報罷。而願以曾入黨籍,謫英州酒稅,量移黃州,數年始予祠。興元帥臣王庶薦自代,通判果州。靖康初,左丞馮澥薦備諫列,除開封府工曹,京城失守,不克赴。高宗南渡,擢知閬州。會張浚謀大舉,願謂浚厲兵足谷以俟機會,浚不悅,以便旨移彭州。有論邊防書,名曰《罪言》。守彭之明年,乞骸骨以歸,卒。

    方蘇轍之讀願策,謂願少年能不為進取計,異時當以直道聞,恨不及見,轍之言至是而驗。淳祐間,願曾孫大酉侍講經筵,因從容及之,上改容嘉歎,宣取所上書,又親書「西社同門友,元符上書人」十大字以賜。

    願同郡楊恂,丹棱人也,字信仲。元豐五年,登進士第。元符初,知廣都縣,與願同時上書,語甚切直。越三年,亦同入黨籍邪下第五等。其書以火不存。

    張綱,字彥正,潤州丹陽人。入太學,以上舍及第。釋褐,徽宗知綱三中首選,特除太學正,遷博士,除校書郎。入對,論:「君子小人簉殽,詢言試事則邪正自別。小人得志邀功生事,禍有不可勝言者。今用事者大言罔上,風俗侈靡,背本趨末,日甚一日。宜以祖考躬行之教為法,天下有不難化矣。」上稱善。論事與蔡京不相合,擠之去,主管玉局觀。久之還故官,兼修《國朝會要》、校正御前文字。遷著作佐郎、屯田司勳郎。

    初,朝議遣童貫、蔡攸使朔方,綱力論不可出師狀,不報。及金渝盟犯京闕,命綱分守四壁,旋解嚴,詔登陴足月者遷。綱曰:「主憂臣辱,義當爾,顧因此受賞邪?」卒不自言。出為兩浙提刑,移江東。池將王進剽悍恣睢,曹官以小過違忤,遂釘手於門。事聞,詔綱乘傳窮竟。時國勢未安,諸將往往易朝廷,進擁甲騎數百突至綱前,綱叱進階下,即按問,罪立具,自是無越法者。以左司召,權監察禦史。請令郡邑月具系囚存亡數,申提刑司,歲終校多寡行殿最。進起居舍人,改中書舍人。建言乞依祖宗法命大臣兼領史事,詔宰臣呂頤浩監修國史,著為令。

    試給事中。大將有以軍中田不均乞不收租,朝廷將從之,綱執不可。會推恩元祐黨籍家,有司無限制,自陳者紛至。綱建議以崇寧所刻九十八人為正。自軍興後,小人多乘時召亂,曆五年而怨家告訐者眾。綱謂非所以廣好生之德,乞自蔽囚,後有告勿受。宗室令SK特轉太中大夫,綱言:「庶官超轉侍從非法,且自崇寧以來官職不循資任,致綱紀大壞,今方丕變其俗,奈何以令SK故複違舊章。」詔以次官命詞,舍人王居正複執不行,命遂寢。宣撫使張俊駐師九江,遣營卒以書至瑞昌,縣令郭彥章揣知卒與獄囚通,乃械系之。俊醞于朝,彥章坐免。綱言:「近時州縣吏多獻諛當路,彥章不隨流俗,是能奉法守職,今不獎而黜,何以示勸?」

    除給事中。侍御史魏矼劾綱,提舉太平觀。進徽猷閣待制,引年致仕。秦檜用事久,綱臥家二十年絕不與通問。檜死,召為吏部侍郎兼侍讀。初講《詩關雎》,因後妃淑女事,曆陳文王用人,寓意規戒。上曰:「久不聞博雅之言,今日所講析理精詳,深啟朕心。」綱言:「比年監司資淺望輕,請擇七品以上清望官,或曾任郡守有治狀者為之,庶位望既重,材能已試,可舉其職。」從之。權吏部尚書。時以彗出東方,詔求言。綱奏:「求言易,聽察難。宜命有司詳審章奏,必究極其情,無事苟簡。」除參知政事。高宗頻諭輔臣寬恤民力,蓋懲秦檜苛政,期安黎庶。綱乃摘其切于利民八十事,標以大指,乞鏤版宣佈中外,於是人皆昭知上德意。告老,以資政殿學士知婺州,尋致仕。高宗幸建康,綱朝行宮。孝宗登極,召綱陪祀南郊,以老辭不至,詔嘉之,命所在州郡恒存問,仍賜羊酒,卒,年八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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