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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史

    Part 406

    小說: 宋史 作者:Tuotuo 字數:9456 更新時間:2019-11-21 10:57:35

    金人遣使來吊,鏜為報謝使。金人故事,南使至汴京則賜宴。鏜請免宴,郊勞使康元弼等不從,鏜謂必不免宴,則請徹樂,遺之書曰:「鏜聞鄰喪者舂不相,裏殯者不巷歌。今鏜銜命而來,繄北朝之惠吊,是荷是謝。北朝勤其遠而憫其勞,遣郊勞之使,蕆式宴之儀,德莫厚焉,外臣受賜,敢不重拜。若曰而必聽樂,是於聖經為悖理,於臣節為悖義,豈惟貽本朝之羞,亦豈昭北朝之懿哉?」相持甚久。鏜即館,相禮者趣就席,鏜曰:「若不徹樂,不敢即席。」金人迫之,鏜弗為動,徐曰:「吾頭可取,樂不可聞也。」乃帥其屬出館門,甲士露刃向鏜,鏜叱退之。金人知鏜不可奪,馳白其主,主歎曰:「南朝直臣也。」特命免樂。自是恒去樂而後宴鏜。孝宗聞之喜,謂輔臣曰:「士大夫平居孰不以節義自許,有能臨危不變如鏜者乎?」

    使還,入見,上勞之曰:「卿能執禮為國家增氣,朕將何以賞卿?」鏜頓首曰:「北人畏陛下威德,非畏臣也。正使臣死於北庭,亦臣子之常分耳,敢言賞乎!」故事,使還當增秩。右相周必大言於上曰:「增秩常典爾,京鏜奇節,今之毛遂也,惟陛下念之。」乃命鏜權工部侍郎。

    四川闕帥,以鏜為安撫制置使兼知成都府。鏜到官,首罷征斂,弛利以予民。瀘州卒殺太守,鏜擒而斬之,蜀以大治。召為刑部尚書。

    甯宗即位,甚見尊禮,由政府累遷為左丞相。當是時,韓侂胄權勢震天下,其親幸者由禁從不一二歲至宰輔;而不附侂胄者,往往沉滯不偶。鏜既得位,一變其素守,於國事謾無所可否,但奉行侂胄風旨而已。又薦引劉德秀排擊善類,於是有偽學之禁。

    後宦者王德謙除節度使,鏜乃請裂其麻,上曰:「除德謙一人而止可乎?」鏜曰:「此門不可啟。節鉞不已,必及三孤;三孤不已,必及三公。願陛下以真宗不予劉承規為法,以大觀、宣、政間童貫等冒節鉞為戒。」上於是謫德謙而黜詞臣吳宗旦,或曰,亦侂胄意也。

    居無何,以年老請免相,薨,贈太保,諡文忠。後以監察禦史倪千里言,改諡莊定。

    謝深甫,字子肅,台州臨海人。少穎悟,刻志為學,積數年不寐,夕則置瓶水加足於上,以警困怠。父景之識為遠器,臨終語其妻曰:「是兒當大吾門,善訓迪之。」母攻苦守志,督深甫力學。

    中乾道二年進士第,調嵊縣尉。歲饑,有死道旁者,一嫗哭訴曰:「吾兒也。傭於某家,遭掠而斃。」深甫疑焉,徐廉得嫗子他所,召嫗出示之,嫗驚伏曰:「某與某有隙,賂我使誣告耳。」

    越帥方滋、錢端禮皆薦深甫有廊廟才,調昆山丞,為浙曹考官,一時士望皆在選中。司業鄭伯熊曰:「文士世不乏,求具眼如深甫者實鮮。」深甫曰:「文章有氣骨,如泰山喬嶽,可望而知,以是得之。」

    知處州青田縣。侍御史葛邲、監察禦史顏師魯、禮部侍郎王藺交薦之。孝宗召見,深甫言:「今日人才,枵中侈外者多妄誕,矯訐沽激者多眩鬻。激昂者急於披露,然或鄰於好誇;剛介者果於植立,而或鄰於太銳;靜退簡默者寡有所合,或鄰於立異。故言未及酬而已齟齬,事未及成而已挫抑。於是趣時徇利之人,專務身謀,習為軟熟,畏避束手,因循苟且,年除歲遷,亦至通顯,一有緩急,莫堪倚仗。臣願任使之際,必察其實,既悉其實,則涵養之以蓄其才,振作之以厲其氣,栽培封殖,勿使沮傷。」上嘉納。問當世人才,對曰:「薦士,大臣職也。小臣來自遠方,不足以奉明詔。」上頷之,諭宰臣曰:「謝深甫奏對雍容,有古人風。」除籍田令,遷大理丞。

    江東大旱,擢為提舉常平,講行救荒條目,所全活一百六十余萬人。光宗即位,以左曹郎官借禮部尚書為賀金國生辰使。紹熙改元,除右正言,遷起居郎兼權給事中。知閣門事韓侂胄破格轉遙郡刺史,深甫封還內降雲:「人主以爵祿磨厲天下之人才,固可重而不可輕;以法令堤防天下之僥倖,尤可守而不可易。今侂胄驀越五官而轉遙郡,僥倖一啟,攀援踵至,將何以拒之?請罷其命。」

    進士俞古應詔言事,語涉詆訐,送瑞州聽讀。深甫謂:「以天變求言,未聞旌賞而反罪之,則是名求而實拒也。俞古不足以道,所惜者朝廷事體耳」右司諫鄧馹論近習,左遷,深甫請還馹,謂:「不可以近習故變易諫官,為清朝累。」

    二年,知臨安府。三年,除工部侍郎。入謝,光宗面諭曰:「京尹寬則廢法,猛則厲民,獨卿為政得寬猛之中。」進兼吏部侍郎,兼詳定敕令官。四年,兼給事中。陳源久以罪斥,忽予內祠,深甫固執不可。薑特立複詔用,深甫力爭,特立竟不得入。張子仁除節度使,深甫疏十一上,命遂寢。每禁庭燕私,左右有希恩澤者,上必曰:「恐謝給事有不可耳。」

    甯宗即位,除煥章閣待制、知建康府,改禦史中丞兼侍讀。上言:「比年以來,紀綱不立。台諫有所論擊,不與被論同罷,則反除以外任;給、舍有所繳駁,不命次官書行,則反遷以他官;監司有所按察,不兩置之勿問,則被按者反得美除。以奔競得志者,不復知有廉恥;以請屬獲利者,不復知有彝憲。貪墨縱橫,莫敢誰何;罪惡暴露,無所忌憚。隳壞紀綱,莫此為甚。請風厲在位,革心易慮,以肅朝著。」禮官議祧僖祖,侍講朱熹以為不可。深甫言:「宗廟重事,未宜遽革。朱熹考訂有據,宜從熹議。」

    慶元元年,除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遷參知政事,再遷知樞密院事兼參知政事。內侍王德謙建節,深甫三疏力陳不可蹈大觀覆轍,德謙竟斥。進金紫光祿大夫,拜右丞相,封申國公,進岐國公。光宗山陵,為總護使。還,拜少保,力辭,改封魯國公。

    嘉泰元年,累疏乞避位,甯宗曰:「卿能為朕守法度,惜名器,不可以言去。」召坐賜茶,御筆書《說命》中篇及金幣以賜之。

    有餘嘉者,上書乞斬朱熹,絕偽學,且指蔡元定為偽黨。深甫擲其書,語同列曰:「朱元晦、蔡季通不過自相與講明其學耳,果有何罪乎?餘哲蟣虱臣,乃敢狂妄如此,當相與奏知行遣,以厲其餘。」

    金使入見不如式,甯宗起入禁中,深甫端立不動,命金使俟於殿隅,帝再禦殿,乃引使者進書,迄如舊儀。

    拜少保。乞骸骨,授醴泉觀使。明年,拜少傅,致仕。有星隕于居第,遂薨。後孫女為理宗後,追封信王,易封衛、魯,諡惠正。

    許及之,字深甫,溫州永嘉人。隆興元年第進士,知袁州分宜縣。以部使者薦,除諸軍審計,遷宗正簿。乾道元年,林栗請增置諫員,乃效唐制置拾遺、補闕,以及之為拾遺,班序在監察禦史之上。

    高宗崩,及之言:「皇帝既躬三年之喪,群臣難從純吉,當常服黑帶。」王淮當國久,及之奏:「陛下即位二十七年,而群臣未能如聖意者,以苟且為安榮,以姑息為仁恕,以不肯任事為簡重,以不敢任怨為老成。敢言者指為輕儇,鮮恥者謂之樸實。陛下得若人而相之,何補於治哉!」淮竟罷職予祠。

    光宗受禪,除軍器監,遷太常少卿,以言者罷。紹熙元年,除淮南運判兼淮東提刑,以鐵錢濫惡不職,貶秩,知廬州。召除大理少卿。甯宗即位,除吏部尚書兼給事中。及之早與薛叔似同擢遺、補,皆為當時所予。黨事既起,善類一空,叔似累斥逐,而及之謅事侂胄,無所不至。嘗值侂胄生日,朝行上壽畢集,及之後至,閹人掩關拒之,及之俯僂以入。為尚書,二年不遷,見侂胄流涕,序其知遇之意及衰遲之狀,不覺膝屈。侂胄惻然憐之曰:「尚書才望,簡在上心,行且進拜矣。」居亡何,同知樞密院事。當時有「由竇尚書、屈膝執政」之語,傳以為笑。

    嘉泰二年,拜參知政事,進知樞密院事兼參政。兵端開,侂胄欲令及之守金陵,及之辭。侂胄誅,中丞雷孝友奏及之實贊侂胄開邊,及守金陵,始詭計免行。降兩官,泉州居住。嘉定二年,卒。

    梁汝嘉,字仲謨,處州麗水人。以外祖太宰何執中任入官,調中山府司議曹事。建炎初,知常州武進縣。守薦其治狀,擢通判州事,加直秘閣,曆官至轉運副使。

    臨安闕守,火盜屢作,命汝嘉攝事。汝嘉修火政,嚴巡徼,盜發輒得,火災亦息。遂命為真,加直龍圖閣。以稱職,擢徽猷閣待制,試戶部侍郎兼知臨安府。累遷戶部侍郎,進權尚書兼江、淮、荊、廣經制使。

    汝嘉素善秦檜,殿中侍御史周葵將按之。汝嘉聞,紿中書舍人林待聘曰:「副端將論君。」待聘亟告檜,徙葵起居郎。葵入後省,出疏示待聘曰:「梁仲謨何其幸也。」待聘始知為汝嘉所賣,士大夫以是薄汝嘉。汝嘉求去,以寶文閣直學士提舉太平觀。未幾,升學士、知明州,兼浙西沿海制置使,更溫、宣、鼎三郡,複奉祠以歸。紹興二十三年,卒。汝嘉長於吏治,在臨安風績尤著。

    論曰:君子之論人,亦先觀其大者而已矣。忠孝,人之大節也,胡紘導其君以短喪,不得謂之忠;何澹疑所生繼母之服,士論紛紜而後去,不可以為孝。彼於其大者且忍為之,則其協比權奸,誣構善類,亦何憚而不為乎?謝深甫出處,舊史泯其跡,若無可議為者。然慶元之初,韓侂胄設偽學之禁,網羅善類而一空之,深甫秉政,適與之同時,諉曰不知,不可也。況于一劾陳傅良,再劾趙汝愚,形於深甫之章,有不可揜者乎?陳自強、鄭丙、許及之輩,狐媚苟合,以竊貴寵,斯亦不足論已。若林栗之有治才,善論事,高文虎之自負該洽,京鏜之仗義秉禮,志信於敵國,抑豈無足稱者。然栗以私忿詆名儒,不為清議所與,而文虎草偽學之詔,以是為非,以正為邪,變亂白黑,以欺當世,其人可知也。鏜暮年得政,朋奸取容,既愧其初服矣,況偽學之目,識者以為鏜實發之乎?士君子立身行事,一失其正,流而不知返,遂為千古之罪人,可不懼哉!可不懼哉!

    列傳第一百五十四

    ○樓鑰李大性任希夷徐應龍莊夏王阮王質陸游方信孺王柟

    樓鑰,字大防,明州鄞縣人。隆興元年,試南宮,有司偉其辭藝,欲以冠多士,策偶犯舊諱,知貢舉洪遵奏,得旨以冠末等。投贄謝諸公,考官胡銓稱之曰:「此翰林才也。」試教官,調溫州教授,為敕令所刪定官,修《淳熙法》。議者欲降太學釋奠為中祀,鑰曰:「乘輿臨辛,於先聖則拜,武成則肅揖,其禮異矣,可鈞敵乎?」

    改宗正寺主簿,曆太府、宗正寺丞,出知溫州。屬縣樂清倡言方臘之變且複起,邑令捕數人歸於郡。鑰曰:「罪之則無可坐,縱之則惑民。」編隸其為首者,而驅其徒出境,民言遂定。堂帖問故,鑰曰:「蘇洵有言:'有亂之形,無亂之實,是謂將亂。不可以有亂急,不可以無亂弛。'」丞相周必大心善之。

    光宗嗣位,召對,奏曰:「人主初政,當先立其大者。至大莫如恢復,然當先強主志,進君德。」又曰:「今之網密甚矣,望陛下軫念元元,以設禁為不得已,凡有創意增益者,寢而勿行,所以保養元氣。」

    除考功郎兼禮部。吏銓並緣為奸,多所壅底。鑰曰:「簡要清通,尚書郎之選。」盡革去之。改國子司業,擢起居郎兼中書舍人。代言坦明,得制誥體,繳奏無所回避。禁中或私請,上曰:「樓舍人朕亦憚之,不如且已。」刑部言,天下獄案多所奏裁,中書之務不清,宜痛省之。鑰曰:「三宥制刑,古有明訓。」力論不可。會慶節上壽,扈從班集,乘輿不出。已而玉牒、聖政、會要書成,將進重華,又屢更日。鑰言:「臣累歲隨班,見陛下上壽重華宮,歡動宸極。嘉王日趨朝謁,恪勤不懈,竊料壽皇望陛下之來,亦猶此也。」又奏:「聖政之書,全載壽皇一朝之事。玉牒、會要足成淳熙末年之書,幸速定其日,無複再展,以全聖孝。」於是上感悟,進書成禮。

    試中書舍人,俄兼直學士院。光宗內禪詔書,鑰所草也,有雲:「雖喪紀自行于宮中,而禮文難示於天下。」薦紳傳誦之。遷給事中。乞正太祖東向之位,別立僖祖廟以代夾室,順祖、翼祖、宣祖之主皆藏其中,祫祭即廟而饗。從之。

    朱熹以論事忤韓侂胄,除職與郡。鑰言:「熹鴻儒碩學,陛下閔其耆老,當此隆寒,立講不便,何如俾之內祠,仍令修史,少俟春和,複還講筵。」不報。趙汝愚謂人曰:「樓公當今人物也,直恐臨事少剛決耳。」及見其持論堅正,歎曰:「吾於是大過所望矣。」

    甯宗受禪,侂胄以知閣門事與聞傳命,頗有弄權之漸,彭龜年力攻之。侂胄轉一官,與在京宮觀,龜年除待制,與郡。鑰與林大中奏,乞留龜年於講筵,或命侂胄以外祠。龜年竟去,鑰遷為吏部尚書,以顯謨閣學士提舉江州太平興國宮。尋知婺州,移甯國府,罷,仍奪職。告老至再,許之。

    侂胄嘗副鑰為館伴,以鑰不附己,深嗛之。侂胄誅,詔起鑰為翰林學士,遷吏部尚書兼翰林侍講。時鑰年過七十,精敏絕人,詞頭下,立進草,院吏驚詫。入朝,陛楯舊班諦視鑰曰:「久不見此官矣。」時和好未定,金求韓侂胄函首,鑰曰:「和好待此而決,奸凶已斃之首,又何足恤。」詔從之。

    趙汝愚之子崇憲奏雪父冤,鑰乞正趙師召之罪,重蔡璉之誅,毀龔頤正《續稽古錄》以白誣謗。除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升同知,進參知政事。位兩府者五年,累疏求去,除資政殿學士、知太平州,辭,進大學士,提舉萬壽觀。嘉定六年薨,年七十七,贈少師,諡宣獻。

    鑰文辭精博,自號攻愧主人,有集一百二十卷。

    李大性,字伯和,端州四會人。其先積中,嘗為禦史,以直言入元祐黨籍,始家豫章。大性少力學,尤習本朝典故。以父任入官,因參選,進《藝祖廟謨》百篇及公私利害百疏。又言:「元豐制,六察許言事,章惇為相始禁之,乞復舊制,以廣言路。」從臣力薦之,命赴都堂審察,僅遷一秩,為湖北提刑司幹官。未幾,入為主管吏部架閣文字。丁母艱,服闋,進《典故辨疑》百篇,皆本朝故實,蓋網羅百氏野史,訂以日曆、實錄,核其正舛,率有據依,孝宗讀而褒嘉之。

    擢大理司直,遷敕令所刪定官,添差通判楚州。郡守吳曦與都統劉超合議,欲撤城移他所,大性謂:「楚城實晉義烏間所築,最堅,奈何以脆薄易堅厚乎?」持不可。台臣將劾其沮撓,不果。會從官送北客,朝命因俾廉訪,具以實聞,遂罷戎帥,召大性除太府寺丞,遷大宗正丞兼倉部郎,尋改工部。

    陳傅良以言事去國,彭龜年、黃度、楊方相繼皆去。大性抗疏言:「朝廷清明,乃使言者無故而去,臣所甚惜也。數人之心,皆本愛君,知其愛君,任其去而不顧,恐端人正士之去者將不止此。孟子曰:'不信仁賢,則國空虛。'臣所以為之寒心也。」

    孝宗崩,光宗疾,未能執喪。大性複上疏言:「今日之事,顛倒舛逆,況金使祭奠當引見于北宮素帷,不知是時猶可以不出乎?《檀弓》曰:'成人有兄死而不喪者,聞子皋將為成宰,遂為衰。成人曰:「兄則死而子皋為之衰。」'蓋言成人畏子皋之來方為制服,其服子皋為之,非為兄也。若陛下必待使來然後執喪,則恐貽譏中外,豈特如成人而已哉。」遷軍器少監,權司封郎,提舉浙東常平,改浙東提刑兼知慶元府。召為吏部郎中,四遷為司農卿。明年,兼戶部侍郎。

    出知紹興府,甫一歲,召為戶部侍郎,升尚書。朝論將用兵,大性條陳利害,主不宜輕舉之說,忤韓侂胄意,出知平江,移知福州,又移知江陵,充荊湖制置使。江陵當用兵後,殘毀饑饉,繼以疾疫,大性首譏振貸,凡三十八萬緡有奇。前官虛羨,凡十有四萬五千緡,率蠲放不督,民流移新複業者,皆奏免征榷。邊郡武爵,本以勵士,冒濫滋眾,大性劾兩路戎司冒受逃亡付身,凡三千四百九十有七道,率繳上毀抹,左選為之一清。江陵舊使銅鏹,錢重楮輕,民持貲入市,有終日不得一錢者。大性奏乞依襄、郢例通用鐵錢,於是泉貨流通,民始複業。除刑部尚書兼詳定敕令,尋遷兵部。

    時金國分裂,不能自存,有舉北伐之議者,大性上疏以和戰之說未定,乞令朝臣集議,從之。尋以端明殿學士知平江府,引疾丐祠,卒於家,年七十七,贈開府儀同三司,諡文惠。

    李氏自積中三世官于朝,父子兄弟相師友,而大性與弟大異、大東並躋從列,為名臣雲。

    任希夷,字伯起,其先眉州人。四世祖伯雨為諫議大夫,其後仕閩,因家邵武。希夷少刻意問學,為文精苦。登淳熙三年進士第,調建寧府浦城簿。從朱熹學,篤信力行,熹器之曰:「伯起,開濟士也。」

    開禧初,主太常寺簿,奏:「紹熙以來,禮書未經編次,歲月滋久,恐或散亡,乞下本寺修纂。」從之。遷禮部尚書兼給事中。謂:「周惇頤、程顥、程頤為百代絕學之倡,乞定議賜諡。」其後惇頤諡元,顥諡純,頤諡正,皆希夷發之。

    進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兼權參知政事。史彌遠柄國久,執政皆具員,議者頗譏其拱默。尋提舉臨安洞霄宮,薨,贈少師,諡宣獻。

    徐應龍,字允叔。淳熙二年第進士,調衡州法曹、湖南檢法官。潭獲劫盜,首謀者已系獄,妄指逸者為首,吏信之,及獲逸盜,治之急,遂誣服。吏以成憲讞于憲司,應龍閱實其辭,謂:「首從不明,法當奏。」時周必大判潭州,提刑盧彥德不欲反其事,將置逸盜于死,應龍力與之辨。先是,彥德許應龍京削,至是怒曰:「君不欲出我門邪?」應龍曰:「以人命傅文字,所不忍也。」彥德不能奪,聞者多其有守,交薦之。

    改秩,知瑞州高安縣。呂祖儉言事忤韓侂胄,謫死高安,應龍為之經紀其喪,且為文誄之。有勸之避禍者,應龍曰:「呂君吾所敬,雖緣此獲譴,亦所願也。」朱熹貽書應龍曰:「高安之政,義風凜然。」主淮西機宜文字,知南恩州。

    陳自強當國,乃舊同舍,應龍丐雷州而去。召監都進奏院,遷國子博士、守工部員外郎,進戶部侍郎,遷國子司業兼實錄院檢討官、崇政殿說書、守秘書少監兼權工部侍郎。

    時金主徙汴,應龍言:「金人窮而南奔,將溢出而蹈吾之境。金亡,更生新敵,尤為可慮。」兼侍講,言:「人主不能盡知天下人材,當責之宰相;宰相不能盡知天下人材,當采之公論。李吉甫為相,號稱得人,而三人之薦,乃出於裴垍之疏。」

    遷吏部侍郎,進刑部尚書兼侍讀。應龍在講筵,多指陳時政。一日讀吳起為卒吮疽事,應龍奏:「起恤士卒如此,故能得其死力。今軍將得以賄遷,專事掊克,未免多怨。」上驚曰:「債帥之風,今猶未除邪?」宰相史彌遠聞而惡之,免侍讀。未幾,兼太子詹事。會景獻太子薨,請老,上不許,徙吏部尚書,以煥章閣學士提舉嵩山崇福宮。嘉定十七年卒,贈開府儀同三司,諡文肅。

    子榮叟,官至參知政事,諡文靖;深叟,官終將作監丞;清叟,知樞密院事兼參知政事。各有傳。

    莊夏,字子禮,泉州人。淳熙八年進士。慶元六年,大旱,詔求言。夏時知贛州興國縣,上封事曰:「君者陽也,臣者君之陰也。今威福下移,此陰勝也。積陰之極,陽氣散亂而不收,其弊為火災,為旱蝗。願陛下體陽剛之德,使後宮戚裏、內省黃門,思不出位,此抑陰助陽之術也。」

    召為太學博士。言:「比年分藩持節,詔墨未乾而改除,坐席未溫而易地,一人而歲三易節,一歲而郡四易守,民力何由裕?」遷國子博士,召除吏部員外郎,遷軍器監,太府少卿。出知漳州,為宗正少卿兼國史院編修官,尋權直學士院兼太子侍讀。時流民來歸,夏言:「荊襄、兩淮多不耕之田,計口授地,貸以屋廬牛具。吾乘其始至,可以得其欲;彼幸其不死,可以忘其勞。兵民可合,屯田可成,此萬世一時也。」

    試中書舍人兼太子右庶子、左諭德,言:「今戰守不成,而規模不定,則和好之說,得以乘間而入。今日之患,莫大於兵冗。乞行下將帥,令老弱自陳,得以子若弟侄若婿強壯及等者收刺之,代其名糧。」上曰:「兵卒子弟與召募百姓不同,卿言是也。」除兵部侍郎、煥章閣待制,與祠歸。嘉定十年卒。

    王阮,字南卿,江州人。曾祖韶,神宗時,開熙河,擒木征;祖厚,繼辟湟、鄯;父彥傅,靖康勤王:皆有功。阮少好學,尚氣節。常自稱將種,辭辯奮發,四坐莫能屈。嘗謁袁州太守張栻,栻謂曰:「當今道在武夷,子盍往求之。」阮見朱熹於考亭,熹與語,大說之。登隆興元年進士第。

    時孝宗初即位,欲成高宗之志,首詔經理建業以圖進取,而大臣巽懦幸安,計未決。阮試禮部,對策曰:

    臨安蟠幽宅阻,面湖背海,膏腴沃野,足以休養生聚,其地利於休息。建康東南重鎮,控制長江呼吸之間,上下千里,足以虎視吳、楚,應接梁、宋,其地利於進取。建炎、紹興間,敵人乘勝長驅直搗,而我師亦甚憊也。上皇遵養時晦,不得與平,乃駐臨安,所以為休息計也。已三十年來,闕者全,壞者修,弊者整,廢者複,較以曩昔,倍萬不侔。主上獨見遠覽,舉而措諸事業,非固以臨安為不足居也。戰守之形既分,動靜進退之理異也。

    古者立國,必有所恃,謀國之要,必負其所恃之地。秦有函穀,蜀有劍閣,魏有成皋,趙有井陘,燕有飛狐,而吳有長江,皆其所恃以為國也。今東南王氣,鐘在建業,長江千里,控扼所會,輟而弗顧,退守幽深之地,若將終身焉,如是而曰謀國,果得為善謀乎?且夫戰者以地為本,湖山回環,孰與乎龍盤虎踞之雄?胥潮奔猛,孰與乎長江之險?今議者從習吳、越之僻固,而不知秣陵之通達,是猶富人之財,不布於通都大邑,而匣金以守之,愚恐半夜之或失也。儻六飛順動,中原在跬步間,況一建康耶?古人有言:「千里之行,起於足下。」人患不為爾。

    知貢舉范成大得而讀之,歎曰:「是人傑也。」

    調南康都昌主簿,以廉聲聞,移永州教授。獻書闕下,請罷吳、楚牧馬之政,而積馬于蜀茶馬司,以省往來綱驛之費、歲時分牧之資,凡數千言。紹熙中,知濠州,請複曹瑋方田,修種世衡射法,日講守備,與邊民親訪北境事宜。終阮在濠,金不敢南侵。改知撫州。

    韓侂胄宿聞阮名,特命入奏,將誘以美官,夜遣密客詣阮,阮不答,私謂所親曰:「吾聞公卿擇士,士亦擇公卿。劉歆、柳宗元失身匪人,為萬世笑。今政自韓氏出,吾肯出其門哉?」陛對畢,拂衣出關。侂胄聞之大怒,批旨予祠。阮於是歸隱廬山,盡棄人間事,從容觴詠而已。朱熹嘗惜其才氣術略過人,而留滯不偶雲。嘉定元年卒。

    王質,字景文,其先鄆州人,後徙興國。質博通經史,善屬文。游太學,與九江王阮齊名。阮每雲:「聽景文論古,如讀酈道元《水經》,名川支川,貫穿周匝,無有間斷,咳唾皆成珠璣。」

    質與張孝祥父子游,深見器重。孝祥為中書舍人,將薦質舉制科,會去國不果。著論五十篇,言歷代君臣治亂,謂之《樸論》。中紹興三十年進士第,用大臣言,召試館職,不就。明年,金主完顏亮南侵,禦史中丞汪澈宣諭荊、襄,又明年,樞密使張浚都督江、淮,皆辟為屬。入為太學正。

    時孝宗屢易相,國論未定,質乃上疏曰:

    陛下即位以來,慨然起乘時有為之志,而陳康伯、葉義問、汪澈在廷,陛下皆不以為才,於是先逐義問,次逐澈,獨徘徊康伯,難於進退,陛下意終鄙之,遂決意用史浩,而浩亦不稱陛下意,於是決用張浚,而浚又無成,於是決用湯思退。今思退專任國政,又且數月,臣度其終無益于陛下。

    夫宰相之任一不稱,則陛下之志一沮。前日康伯持陛下以和,和不成;浚持陛下以戰,戰不驗;浚又持陛下以守,守既困;思退又持陛下以和。陛下亦嘗深察和、戰、守之事乎?李牧在雁門,法主於守,守乃有戰。祖逖在河南,法主于戰,戰乃有和。羊祜在襄陽,法主於和,和乃有守。何至分而不使相合?

    今陛下之心志未定,規模未立。或告陛下,金弱且亡,而吾兵甚振,陛下則勃然有勒燕然之志;或告陛下,吾力不足恃,而金人且來,陛下即委然有盟平涼之心;或告陛下,吾不可進,金不可入,陛下又蹇然有指鴻溝之意。使臣為陛下謀,會三者為一,天下烏有不治哉?

    天子心知質忠,而忌者共讒質年少好異論,遂罷去。會虞允文宣撫川、陝,辟質偕行。一日令草檄契丹文,援毫立就,辭氣激壯。允文起執其手曰:「景文天才也。」入為敕令所刪定官,遷樞密院編修官。允文當國,孝宗命擬進諫官,允文以質鯁亮不回,且文學推重于時,可右正言。時中貴人用事,多畏憚質,陰沮之,出通判荊南府,改吉州,皆不行,奉祠山居,絕意祿仕。淳熙十五年卒。

    陸遊字務觀,越州山陰人。年十二能詩文,蔭補登仕郎。鎖廳薦送第一,秦檜孫塤適居其次,檜怒,至罪主司。明年,試禮部,主司複置遊前列,檜顯黜之,由是為所嫉。檜死,始赴福州寧德簿,以薦者除敕令所刪定官。

    時楊存中久掌禁旅,游力陳非便,上嘉其言,遂罷存中。中貴人有市北方珍玩以進者,遊奏:「陛下以'損'名齋,自經籍翰墨外,屏而不禦。小臣不體聖意,輒私買珍玩,虧損聖德,乞嚴行禁絕。」

    應詔言:「非宗室外家,雖實有勳勞,毋得輒加王爵。頃者有以師傅而領殿前都指揮使,複有以太尉而領閣門事,瀆亂名器,乞加訂正。」遷大理寺司直兼宗正簿。

    孝宗即位,遷樞密院編修官兼編類聖政所檢討官。史浩、黃祖舜薦遊善詞章,諳典故,召見,上曰:「游力學有聞,言論剴切。」遂賜進士出身。入對,言:「陛下初即位,乃信詔令以示人之時,而官吏將帥一切玩習,宜取其尤沮格者,與眾棄之。」

    和議將成,遊又以書白二府曰:「江左自吳以來,未有舍建康他都者。駐蹕臨安出於權宜,形勢不固,饋餉不便,海道逼近,凜然意外之憂。一和之後,盟誓已立,動有拘礙。今當與之約,建康、臨安皆系駐蹕之地,北使朝聘,或就建康,或就臨安,如此則我得以暇時建都立國,彼不我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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