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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史

    Part 415

    小說: 宋史 作者:Tuotuo 字數:9847 更新時間:2019-11-21 10:57:35

    穎操履端直,生平風節不為窮達所移。雖仕多偃蹇,而清議與之。方党論之興,朱熹遣以書,略曰:「世道反覆,已足流涕;而握其事者怒猶未已,未知終安所至極耶?然宗社有靈,公論未泯,異日必有任是責者,非公吾誰望耶?」贈光祿大夫,諡文肅。

    商飛卿,字翬仲,台州臨海人。淳熙初,由太學登進士第,任無為軍教授,累官至工部郎官。時韓侂胄柄國,氣焰薰灼,飛卿既至,未嘗輒一造請,逾月即丐去,提舉福建路常平茶鹽事。擢監察禦史,以言事迕侂胄,罷為奉常。請外,以秘閣修撰為荊湖南路轉運判官。後改司農卿,總領江東、淮西軍馬錢糧。金陵故有帥、漕治所,合戎騎二帥、留鑰、內侍,號六司,宴飲饋遺,費動萬計。飛卿以身率儉,節縮浮苛,糧餉時斂散,稍稍以裕聞。開禧中,就擢戶部侍郎。侂胄將舉師,嘗問餉計豐約,飛卿以實告。比調遣浩繁,不克支,屬有旨俾飛卿軍前傳宣撫勞,值金兵大至,幾不免,以憂卒。

    劉穎,字公實,衢州西安人。紹興二十七年進士,調溧陽主簿。時張浚留守建康,金師初退,府索民租未入者,穎白浚言:「師旅之後,宜先撫摩,當盡蠲逋賦。」浚喜,即奏閣免,由是知之,遣其子栻與遊。教授全州,改官知鉛山縣,以外艱去。再知常熟縣,簽判潭州。王佐為帥,負其能,盛氣以臨僚吏,穎約以中道,多屈而改為。及陳峒反,所擒賊多穎計策,帥上其功,曰:「簽判宜居臣上。」召監進奏院,進太常寺主簿,遷丞,兼兵部郎官。

    提舉浙西常平茶鹽,還澱山湖,以泄吳松江,二水禁民侵築,毋使逼塞大流,民田賴之。就遷提刑,以洗冤澤物為任,間詣獄,察不應系者縱遣之。禦史以介僻劾罷。除江西運判。江州德化縣田逃徙太半,守乞蠲稅,不報。穎以見種之稅均於荒萊,民願耕者第減之,上供自若,而逃田盡複。

    除直秘閣、淮東轉運副使。初,水敗楚州城,修補未竟,劉超欲移築,穎因接伴金國使,入對言:「國家何苦捐百萬緡為軍帥幸賞地邪?」光宗從之。除戶部郎中、淮東總領。務場以額鈔抵賞,陰耗餉計,二十年無知此弊者,穎究核得之,以所賣數論賞而總餉增羨,遷司農少卿、淮西總領。前主計者請自為都釀,抱淨息而利贏餘,其後稍虧,反以大軍錢佐之,邀糴江、淮,回易如負販狀。穎以為失王人之體,遂罷之。內府宣限既迫,每移供軍錢以應歲輸。穎搜吏弊,汰冗員,分月綱解,自是不復那移。

    尋除直寶謨閣、江東運副、知平江府,皆未行。除宗正少卿,遷起居郎兼實錄院檢討官,權戶部侍郎,升同修撰。以疾丐祠,提舉興國宮。除集英殿修撰、知甯國府,改知紹興府。未幾,知平江府,徑歸,提舉興國宮。起知泉州,昇華文閣待制,請興國祠以歸。興國祠滿,除敷文閣待制致仕。嘉定改元,召赴行在,落致仕,除刑部侍郎,辭,進龍圖閣待制、知婺州。請老,以寶謨閣直學士致仕。六年,卒於家,年七十八。贈光祿大夫。

    在孝宗朝,人臣爭承意自獻。穎奏:「今日之失在輕聽人言,昔之施為,今複棄置,大損盛德。」孝宗嘉納之。光宗時,論人主難克而易流者四:曰逸豫無節,賜予無度,儒臣易疏,近幸易昵。甯宗時,學禁初起,黨論日興。穎奏:「願陛下禦之以道,容之以德,不然,元祐、崇、觀之事可鑒也。」其言皆切中于時。

    自浙西請外,凡徙麾節十餘年,有以淹速訊之,穎笑曰:「吾所欲也。」其在從班日,韓侂胄舊與周旋無間,方居中用事,而穎謝絕之。常言:「士以不辱身為重。」其為少宗正,而丞相趙汝愚適歸,相遇於廢寺,泥雨不能伸足,但僧床立語曰:「寄謝餘參政,某雖去而人才猶在朝遷,幸善待之。」穎曰:「相公人才即參政人才也,使果賢,參政之責,非宰相之憂也。」餘參政,端禮也。余繼相,卒於善類多所全佑,穎之助雲。

    徐邦憲,字文子,婺州義烏人。幼穎悟,從陳傅良究名物義理,以通史傳百家之書。紹熙四年,試禮部,第一人登進士第。三遷為秘書郎。

    韓侂胄開兵端,同惡附和,無敢先發一語議其非者,邦憲獨首言之。丐外,知處州,陛辭,力諫用兵不可太驟。再歲召還,言:「求名義以息兵,莫若因建儲而肆赦,借殊常之恩,為弭兵之名,因行赦宥,大霈德澤。東委宣諭,西委宣撫,洗弄兵之咎,省戍邊之師;發倉粟以賑餓殍,及農時而複民業。如此則建儲之義,正與息兵相為表裏也。」

    又上侂胄書,侂胄惡其言,嗾禦史徐柟擊之,鐫秩罷祠。未幾複官,除江西憲,改江東漕,以戶部郎為淮西總領。侂胄已誅,尚書倪思舉邦憲自代。召對,上言:「今日更化,未可與紹興乙亥同論。秦檜專權,天下猶可以緝理,今侂胄專權,天下敗壞盡矣。」除尚右郎兼太子侍講,除左司,為金賀正使接伴。除宗正少卿,回權工部侍郎、知臨安府。丐祠,知江州,奏乞郡,得節制屯戍兵,至郡疾,以寶謨閣待制致仕,卒於官,年五十七,諡文肅。

    論曰:汪若海、柳約仕于南渡播遷之時,其志將以尊君父,故讀其《麟書》而悲之。張運、李舜臣職舉事修,遺愛在民。孫逢吉、章穎辨正人之非邪,正學之非偽,君子哉!商飛卿、劉穎、徐邦憲皆有立于權臣柄國之日,卓乎不為勢利所移,故能爾耶!

    列傳第一百六十四

    ○李宗勉袁甫劉黻王居安

    李宗勉,字強父,富陽人。開禧元年進士。曆黃州教授、浙西茶鹽司、江西轉運司幹官。嘉定十四年,主管吏部架閣,尋改太學正。明年為博士,又明年遷國子博士。寶慶初,添差通判嘉興府。三年,召為秘書郎。

    紹定元年,遷著作郎。入對,言邊事宜夙夜震懼,以消咎殃。明年,兼權兵部郎官。時李全叛謀已露,人莫敢言,宗勉獨累疏及之。又言:「欲人謀之合,莫若通下情。人多好諂,揣所悅意則侈其言,度所惡聞則小其事。上既壅塞,下亦欺誣,則成敗得失之機、理亂安危之故,將孰從而上聞哉?不聞則不戒,待其事至乃駭而圖之,抑已晚矣。欲財計之豐,莫若節國用。善為國者常使財勝事,不使事勝財。今山東之旅,坐糜我金穀,湖南、江右、閩中之寇,蹂踐我州縣,苟浮費泛用,又從而侵耗之,則漏卮難盈,蠹木易壞。設有緩急,必將窘于調度,而事機失矣。欲邦本之固,莫若寬民力。州縣之間,聚斂者多,椎剝之風,浸以成習。民生窮踧,怨憤莫伸,嘯聚山林,勢所必至。救焚拯溺,可不亟為之謀哉?」尋改兼侍右郎官。明年入對,言天災甚切。

    四年,差知台州。明年,直秘閣、知婺州。六年冬,召赴行在,未行。端平元年,進直寶章閣,依舊任。越月,以宗正丞兼權右司召,改尚左郎官,兼職仍舊。尋兼左司。五月,面對,言四事:「守公道以悅人心,行實政以興治功,謹命令以一觀聽,明賞罰以示勸懲。」次言楮幣:「願詔有司,始自乘輿宮掖,下至百司庶府,核其冗蠹者節之,歲省十萬,則十萬之楮可捐,歲省百萬,則百萬之楮可捐也。行之既久,捐之益多,錢楮相當,所至流轉,則操吾贏縮之柄不在楮矣。」

    拜監察禦史。時方謀出師汴、洛,宗勉言:「今朝廷安恬,無異于常時。士卒未精銳,資糧未充衍,器械未犀利,城壁未繕修。于斯時也,守禦猶不可,而欲進取可乎?借曰今日得蔡,明日得海,又明日得宿、毫,然得之者未必可守。萬一含怒蓄忿,變生倉猝,將何以濟?臣之所陳,豈曰外患之終不可平、土宇終不可複哉?亦欲量力以有為、相時而後動耳。願詔大臣,愛日力以修內治,合人謀以嚴邊防,節冗費以裕邦財,招強勇以壯國勢。仍飭沿邊將帥,毋好虛名而受實害,左控右扼,毋失機先。則以逸待勞,以主禦客,庶可保其無虞。若使本根壯固,士馬精強,觀釁而動,用兵未晚。」已而洛師潰,又言:「昔之所慮者在當守而冒進,今之所慮者在欲守而不能。何地可控扼,何兵可調遣,何將可捍禦,何糧可給餉,皆當預作措畫。」又言內降之敝,大略謂:「王府後宅之宮僚,戚裏奄寺之恩賞,綸綍直下,不經都省,竿牘陳請,時出禁廷,此皆大臣所當執奏。夫先事而言,見幾而諫,不可謂之專。善則行之,否則止之,不可謂之專。命出君上,政歸中書,不可謂之專。苟以專權為嫌,不以救過為急,每事希旨迎合,迨其命令已下,闕失已彰,然後言事之人從而論列之,其累聖德亦多矣。況言之未必聽,聽之未必行乎?」

    進左司諫。明年春,兼侍講。首言:「均、房、安、蘄、光、化等處兵禍甚烈,然江面可藉以無憂者,猶有襄州,今又告變矣。襄州失則江陵危,江陵危則長江之險不足恃。昔之所慮猶在秋,今之所慮者祗在旦夕。江陵或不守,則事迫勢蹙,必有存亡之憂,悔將何及?」拜殿中侍御史。時淮西制置使兼沿江制置副使史嵩之兼知鄂州,就鄂建牙。宗勉言:「荊、襄殘破,淮西正當南北之交,嵩之當置司淮西,則脈絡相連,可以應援,邈在鄂渚,豈無鞭不及腹之慮。若雲防江為急,欲藉嵩之于鄂渚經理,然齊安正與武昌對,如就彼措置防扼,則藩籬壯而江面安矣。所謂欲保江南先守江北也。當別擇鄂守,徑令嵩之移司齊安。」

    詔侍從、兩省、台諫條陳邊事,宗勉率合台奏:「蜀之四路,已失其二,成都隔絕,莫知存亡。諸司退保夔門,未必能守。襄漢昨失九郡,今郢破,荊門又破,江陵孤城,何以能立?兩淮之地,人民奔迸,井邑丘墟,嗚呼危哉!陛下誠能亟下哀痛之詔,以身率先,深自貶損,服禦飲宴,一從簡儉,放後宮浮食之女,罷掖庭不急之費,止錫齎,絕工役,出內帑儲蓄以風動四方。然後勸諭戚畹、世臣,隨力輸財,以佐公家之調度。分上流淮西、淮東為三帥,而以江淮大帥總之。或因今任,或擇長才,分地而守,聽令而行。以公私之財分給四處,俾之招潰卒,募流民之強壯者,以充遊兵,以補軍籍。仍選沿流諸郡將士為捍禦之圖,猶可支吾。不然將水陸俱下,大合荊楚之眾,擾我上流,江以南震盪矣。或謂其勢強盛,宜於講和,欲出金繒以奉之,是抱薪救火,空國與敵矣。」

    進工部侍郎兼給事中,仍侍講。複上疏言:「陛下憂勤于路朝之頃,而入為宴安所移,切劘於廣廈之間,而退為便佞所惑。不聞減退宮女,而嬪嬙已溢于昔時;不聞褒錄功臣,而節鉞先加于外戚;不聞出內貯以犒戰士,而金帛多靡于浮費。陛下之舉動,人心所視以為卷舒者也。陛下既不以為憂,則誰複為陛下憂。」擢諫議大夫兼侍讀。首言邊事當增兵防托上流。又言:「求諫非難而受諫為難,受諫非難而從諫為難。苟聞之不以為戒,玩之不以為信,卒使危言鯁論,無益於世用,無救于時危,其與拒諫者相去一間耳。」

    進端明殿學士、同簽書樞密院事。未幾,進簽書。時王楫複求歲幣銀絹各二十萬,宗勉言:「輕諾者多後患,當守元約可也。然比之開禧時,物價騰踴奚啻倍蓰矣。」史嵩之開督府,力主和議,宗勉言:「使者可疑者三。嵩之職在督戰,如收復襄、光,控扼施、澧,招集山砦,保固江流,皆今所當為。若所主在和,則凡有機會可乘,不無退縮之意,必至虛捐歲月,坐失事功。」

    進參知政事。及拜左丞相兼樞密使,守法度,抑僥倖,不私親黨,召用老成,尤樂聞讜言。趙汝騰嘗以宗勉為公清之相。以光祿大夫、觀文殿大學士致仕,卒,贈少師,諡文清。

    袁甫,字廣微,寶文閣直學士燮之子。嘉定七年進士第一。簽書建康軍節度判官廳公事,授秘書省正字。入對,論「君天下不可一日無懼心。今之可懼者,大端有五:端良者斥,諂諛者用,杜忠臣敢諫之門,可懼也;兵戈既興,饋餉不繼,根本一虛,則有蕭牆之憂,可懼也;陛下深居高拱,群臣奉行簿書,獨運密謀之意勝,而虛心咨訪之意微,天下迫切之情無由上聞,可懼也;外患未弭,內患方深,而熙熙然無異平時,自謂雅量足以鎮浮,不知宴安實為鴆毒,可懼也;陛下恭儉有餘,剛斷不足,庸夫憸人,苟求富貴,而未聞大明黜陟,軍帥交結,州郡賄賂,皆自貴近化之,可懼也。其他禍幾亂萌,不可悉數,將何以答天譴、召和氣哉?」次乞嚴守帥之選,並大軍之權,興屯田之利。

    遷校書郎,轉對,言「邊事之病,不在外而在內。偷安之根不去,規摹終不立;壅蔽之根不去,血脈終不通;忌嫉之根不去,將帥終不可擇;欺誕之根不去,兵財終不可治。祖宗之禦天下,政事雖委中書,然必擇風采著聞者為台諫,敢於論駁者為給、舍,所以戢官邪、肅朝綱也。今日誠體是意以行之,豈複有偷安壅蔽者哉?」出通判湖州,考常平敝原以增積貯,核隱產,增附嬰兒局。

    遷秘書郎,尋遷著作佐郎、知徽州。治先教化,崇學校,訪便民事上之:請蠲減婺源綢絹萬七千餘匹,茶租折帛錢萬五千餘貫,月樁錢六千餘貫;請照咸平、紹興、乾道寬恤指揮,受納徽絹定每匹十兩;請下轉運、常平兩司,豫蓄常平義倉備荒,興修陂塘,創築百梁。丁父憂,服除,知衢州。立旬講,務以理義淑士心,歲撥助養士千緡。西安、龍遊、常山三邑積窘預借,為代輸三萬五千緡,蠲放四萬七千緡。郡有義莊,買良田二百畝益之。

    移提舉江東常平。適歲旱,亟發庫庾之積,凡州縣窠名隸倉司者,無新舊皆住催,為錢六萬一千緡,米十有三萬七千、麥五千八百石,遣官分行振濟,饑者予粟,病者予藥,尺籍之單弱者,市民之失業者,皆曲軫之。又告於朝曰:「江東或水而旱,或旱而水,重以雨雪連月,道殣相望,至有舉家枕藉而死者。此去麥熟尚賒,事勢益急。」詔給度牒百道助費。時江、閩寇迫饒、信,慮民情易動,分榜諭安之。檄諸郡,關制司,聞於朝,為保境捍患之圖,寇迄不犯。遂提點本路刑獄兼提舉,移司番陽。霜殺桑,春夏雨久湖溢,諸郡被水,連請於朝,給度牒二百道賑恤之。盜起常山,調他州兵千人屯廣信以為備。

    都城大火,上封事言:「上下不交,以言為諱,天意人心,實同一機,災變之作,端由於此。願下哀痛之詔,以回天意。」詔求直言,複上疏言:「災起都邑,天意蓋欲陛下因其所可見,察其所不可見,行至公無私之心,全保護大臣之體,率屬群工,大明黜陟,與天下更始。」行部問民疾苦,薦循良,劾奸貪,決滯獄。所至詣學宮講說,創書院貴溪之南,祠先儒陸九淵。歲大旱,請於朝,得度牒、緡錢、綾紙以助賑恤。疫癘大作,創藥院療之。前後持節江東五年,所活殆不可數計。轉將作監,領事如故。繼力辭常平事。彗星見,詔求直言,上疏言:「皇天所以震怒者,由愁苦之民眾;人民所以愁苦者,由貪冒之風熾。願一變上下交征之習,為大公至正之歸。」

    帝親政,以直微猷閣知建甯府,明年,兼福建轉運判官。閩鹽隸漕司,例運兩綱供費,後增至十有二,吏卒並緣為奸,且抑州縣變賣,公私苦之,甫奏復舊例。丁米錢久為泉、漳、興化民患,會知漳州趙以夫請以廢寺租為民代輸,甫並捐三郡歲解本司錢二萬七千貫助之。郡屯左翼軍,本備峒寇,招捕司移之江西,甫檄使還營。俄寇作唐石,即調之以行,而賊悉平。遷秘書少監。入見,帝曰:「卿久勞於外,篤意愛民,每覽所陳,備見懇惻。」甫奏《無逸》之義,言知農夫稼穡艱難,自然逸欲之念不起。乞力守更化以來求賢如不及之初意。

    遷起居舍人兼崇政殿說書。於經筵奏:「剛之一字,最切于陛下。陛下徒有慕漢宜厲精為治之名,而乃墮元帝、文宗柔弱不振之失。元帝、文宗果斷,不用於斥邪佞,反用於逐賢人,此二君不識剛德之真。所謂真剛者,當為之事必行,不當為者則斷在勿行。」又乞「專意經訓,養育精神,務令充實,上與天一,下合人心。」帝意欲全功臣之世,詔自今中外臣僚奏事,毋得捃摭,以奏:「是消天下讜言之氣,其謂陛下何?」兼中書舍人,繳奏不擿苛小,謂:「監司、郡守非其人,則一道一州之蠹也。」

    時相鄭清之以國用不足,履畝使輸券。甫奏:「避是虐賤,有力者頑未應令,而追呼迫促,破家蕩產,悲痛無聊者,大抵皆中下之戶。」嘗講罷,帝問近事,甫奏:「惟履畝事,人心最不悅。」又嘗讀《資治通鑒》,至漢高祖入關辭秦民牛酒,因奏:「今日無以予人,反橫科之,其心喜乎,怒乎?本朝立國以仁,陛下以為此舉仁乎,否乎?」帝為惻然。

    時朝廷以邊事為憂,史嵩之帥江西,力主和議。甫奏曰:「臣與嵩之居同裏,未嘗相知,而嵩之父彌忠,則與臣有故。嵩之易於主和,彌忠每戒其輕易。今朝廷甘心用父子異心之人,臣謂不特嵩之之易於主和,抑朝廷亦未免易於用人也。」疏入,不報。遂乞歸,不允。授起居郎兼中書舍人。未幾,擢嵩之刑部尚書,複奏疏雲:「臣於嵩之本無仇怨,但國事所系,誼難緘默。」嵩之誥命,終不與書行,乃出甫知江州。王遂抗疏力爭,帝曰:「本以授其兄袁肅,報行誤耳。」令遂勉甫無它志。翼日,乃與肅江州。而殿中侍御史徐清叟複論甫守富沙日贓六十萬,湯巾等又爭之,清叟亦悔。未幾,改知婺州,不拜。

    喜熙元年,遷中書舍人。入見,陳心源之說,帝問邊事,甫奏:「當以上流為急,議和恐誤事。」時清叟與甫並召,而清叟未至。甫奏:「台諫風聞言事,初亦何心。今人物眇然,有如清叟宜在朝廷,辭避實惟臣故,乞趣其赴闕。」又奏備邊四事,曰:固江陵,堰瓦梁,與流民複業。嵩之移京湖沿江制置使、知鄂州,甫奏曰:「嵩之輕脫難信。去年嵩之在淮西,楫由淮西而來,北軍踵之。今又並湖南付之,臣恐其複以誤淮西者誤湖南。」疏留中不行。翼日,權吏部侍郎。引疾至八疏,賜告一月,遂歸。從臣複合奏留之,尋命兼修玉牒官兼國子祭酒,皆辭不拜。改知嘉興府,知婺州,皆辭不拜。

    遷兵部侍郎,入見,奏:「江潮暴湧,旱魃為虐,楮幣蝕其心腹,大敵剝其四支,危亡之禍,近在旦夕,乞秉一德,塞邪徑。」兼給事中。嶽珂以知兵財召,甫奏珂總餉二十年,焚林竭澤,珂竟從外補。遷吏部侍郎兼國子祭酒,日召諸生叩其問學理義講習之益。時邊遽日至,甫條十事,至為詳明。權兵部尚書,暫兼吏部尚書,卒,贈通奉大夫,諡正肅。有《孝說》、《孟子解》、《後省封駁》、《信安志》、《江東荒政錄》、《防拓錄》、《樂事錄》及文集行世。

    甫少服父馴,謂學者當師聖人,以自得為貴。又從楊簡問學,自謂「吾觀草木之發生,聽禽鳥之和鳴,與我心契,其樂無涯」雲。

    劉黻,字聲伯,樂清人。早有令聞,讀書雁蕩山中僧寺。年三十四,以淳祐十年試入太學,儕輩已翕然稱之。時丁大全方為臺屬,劾奏丞相董槐,迫逐去國,將奪其位。黻率同舍生伏闕上書,大概言朝廷進退大臣,須當以禮。書上,忤執政,送南安軍安置,歸別其母解氏。解氏曰:「為臣死忠,以直被貶,分也。速行!」黻至南安,盡取濂、洛諸子之書,摘其精切之語,輯成書十卷,名曰《濂洛論語》。及大全貶,黻還太學。未幾,侍御史陳垓誣劾程公許,右正言蔡滎誣劾黃之純,二公罷出,六館相顧失色,黻又率諸生上書言:

    黻等蒙被教養,視國家休戚利害若己痛養。朝廷進一君子,台諫發一公論,則彈冠相慶,喜溢肺膺。至若君子郁而不獲用,公論沮而不克伸,則憂憤忡結,寢食俱廢。臣聞扶植宗社在君子,扶植君子在公論。陛下在位幾三十年,端平間公正萃朝,忠讜接武,天下翕然曰:「此小元祐也。」淳祐初,大奸屏跡,善類在位,天下又翕然曰:「此又一端平也。」奈何年來培養保護之初心,不能不為之轉移。

    祖宗建置台諫,本以伸君子而折小人,昌公論而杜私說。乃今老饕自肆,奸種相仍,以諂諛承風旨,以傾險設機阱,以淟涊盜官爵。陛下非不識拔群賢,彼則忍于空君子之党;陛下非不容受直言,彼則勇於倒公議之戈。不知陛下何負此輩,而彼乃負陛下至此耶?

    當陛下詔起匯髦之秋,而公許起自家食,正君子覘之,以為進退之機。乃今坐席未溫,彈章已上,一公許去,若未害也,臣恐草野諸賢,見幾深遁,而君子之脈自此絕矣。比年朋邪記焰,緘默成風,奏事者不過襲陳言、應故事而已。幸而之純兩疏,差強人意。乃今軟媚者全身,鯁直者去國,一之純去,若未害也,臣恐道路以目,欲言輒沮,而公論之脈自此絕矣。

    況今天下可言之事不為少,可攻之惡不為不多。術窮桑、孔,浸有逼上之嫌;勢挾金、張,濫處牧民之職。以乳臭騃子而躐登從橐,以光範私人而累典輔藩。錢神通靈於旁蹊,公器反類於互市。天下皆知之,豈陛下獨不知之。正惟為陛下紀綱者知為身謀,不為陛下謀。陛下明燭事幾,詎可墮此輩蒙蔽術中,何忍以祖宗三百年風憲之司,而壞於一二小人之手耶?臣汝騰,陛下之劉向也,則以忠鯁斥;臣子才、臣棟、臣伯玉,陛下之汲黯也,則以切直罷。遂使淳祐諸君子日消月磨,至今幾為之一空。彼誠何心哉?

    高宗紹興二十年之詔,有謂「台諫風憲之地,年來用人非據,與大臣為友党,濟其喜怒,甚非耳目之寄。」臣竊觀近事,不獨台諫為大臣友党,內簡相傳,風旨相諭,且甘為鷹犬而聽其指嗾焉。宰相所不樂者,外若示以優容,而陰實頤指台諫以去之;台諫所彈擊者,外若不相為謀,而陰實奉承宰相以行之。方公許之召也,天下皆知獨斷於宸衷,及公許之來也,天下亦知嘗得罪于時宰,豈料陛下之恩終不足恃,宰相之嗔竟不可逃耶?

    陛下萬機之暇,試以公許、之純與垓、滎等熟思而靜評之,其言論孰正孰邪,孰忠孰佞,雖中智以下之主,猶知判別是非,況以陛下明聖而顧不察此?近見公許奏疏,嘗告陛下揭至公以示天下;垓則以秘密之說惑上聽,公許嘗告陛下以寵賂日章,官邪無警,欲塞幸門,絕曲徑;垓則縱俠客以兜攬關節,持闊扁以脅取舉狀,開賂門以簸弄按章。至若之純之告陛下,力伸邪正之辯,明斥媚相之非,謇謇諤諤,流出肺肝;滎身居言責,聞其風聲,自當愧死,尚敢妄肆萋菲,略無人心乎?

    且陛下擢用台諫,若臣磊卿、臣咨夔、臣應起、臣漢弼、臣凱、臣燧,光明俊偉,卓為天下稱首,然甫入而遽遷,或一鳴而輒斥,獨垓、滎輩貪饕頑忍,久汙要津,根據而不拔,劉向所謂「用賢轉石,去佞拔山」者,乃今見之,可不畏哉?矧今國嗣未正,事會方殷,民生膏血,朘削殆盡,所賴以祈天命,系人心,惟君子與公論一脈耳。小人以不恤之心,為無忌憚之事,其意不過欲爵位日穹,權勢日盛,以富貴遣子孫耳,豈暇為國家計哉。

    自昔天下之患,莫大於舉朝無公論,空國無君子。我朝本無大失德於天下,而乃有宣、靖之禍,夫豈無其故哉?始則邪正交攻,更出迭入,中則朋邪翼偽,陰陷潛詆,終則倒置是非,變亂黑白,不至於黨禍不止。向使劉安世、陳瓘諸賢尚無恙,楊畏、張商英、周秩輩不久據台綱,其禍豈至此烈。古語雲:「前車覆,後車戒。」今朝廷善類無幾,心懷奸險者,則以文藻飾佞舌;志在依違者,則以首鼠持圓機。宗社大計,孰肯明目張膽為陛下伸一喙者,則其勢必終於空國無君子,舉朝無公論。無君子,無公論,脫有緩急,彼一二憸人者,陛下獨可倚仗之乎?

    若垓之罪,又浮於滎,雖兩觀之誅,四裔之投,猶為輕典,陛下留之一日,則長一日之禍,異時雖借尚方劍以礪其首,尚何救于國事之萬一哉?

    又曰:「自昔大奸巨孽,投閒散地,惟覘朝廷意向,以圖進用之機。元祐間,章惇、呂惠卿皆在貶所。自呂大防用楊畏為禦史,初意不過信用私人,牢護局面,不知小人得志,搖唇鼓吻,一時正人旋被斥逐,繼而章惇複柄用,雖大防亦不能安其身於朝廷之上。今右轄久虛,奸臣垂涎有日矣。聞之道路,饋遺不止於鞭靴,脈絡潛通於禁近,正陛下明察事機之時。若公論不明,正人引去,則遲回輾轉,鈞衡重寄,必歸於章惇等乃止。今日之天下,乃祖宗艱難積累之天下,豈堪此輩再壞耶?」

    又諫遊幸疏曰:

    天下有道,人主以憂勤而忘逸樂;天下無道,人主以逸樂而忘憂勤。自昔國家乂安,四夷賓服,享國日久,侈心漸生,若漢武帝之單于震懾,而有千門萬戶之觀,唐明皇之北邊無事,而有驪山溫泉之幸。至於隋之煬帝,陳之後主,危亡日迫,遊觀無度,不足效也。堯、舜、禹、湯、文、武之競業祗懼,終始憂勤,《無逸》言:「遊畋則不敢,日昃則不暇食。曷嘗借祈禳之說,以事遊觀之逸。比年以來,以幸為利,以玩為常,未免有輕視世故、眇忽天下之心。單于未嘗震懾,而有武帝多欲之費耗;北邊未嘗無事,而有明皇宴安之鴆毒。

    陛下春秋尚少,貽謀垂憲之機,悉在陛下,作而不法,後嗣何觀?自十數年間,創龍翔,創集慶,創西太一,而又示之以遊幸,導之以禱祠,蠱之以虛誕不經之說。孔子曰:「少成若天性,習慣如自然。」積久慣熟,牢不可破,誰得而正之?且西太一之役,佞者進曰:「太一所臨分野則為福,近歲自吳移蜀。」信如祈禳之說,西北坤維按堵可也。今五六十州,安全者不能十數,敗降者相繼,福何在邪?武帝祠太一于長安,至晚年以虛耗受禍,而後悔方士之繆。雖其悔之弗早,猶愈於終不知悔者也。

    大凡人主不能無過,脫有過言過行,宰執、侍從當言之,給舍、台諫當言之,縉紳士大夫當言之,皆所以納君於當道者也。今陛下未為不知道,未為不受人言,宰執以下希寵而不言,與夫言之而不力,皆非所以愛陛下也。其心豈以此為當而不必言哉?直以陛下為不足以望堯、舜、禹、湯、文、武之主,而以漢武、明皇待陛下也。

    以材署昭慶軍節度掌書記,由學官試館職。鹹淳三年,拜監察禦史,論內降恩澤曰:

    治天下之要,莫先於謹命令,謹命令之要,莫先於窒內批。命令,帝王之樞機,必經中書參試,門下封駁,然後付尚書省施行,凡不由三省施行者,名曰「斜封墨敕」,不足效也。臣睹陛下自郊祀慶成以來,恩數綢繆,指揮煩數,今日內批,明日內批,邸報之間,以內批行者居其半,竊為陛下惜之。

    出納朕命載於《書》,出納王命詠於《詩》,不專言出而必言納者,蓋以命令系朝廷之大,不能皆中乎理,於是有出而複有納焉。祖宗時,禁中處分軍國事付外者謂之內批,如取太原、下江南,韓琦袖以進呈,英宗悚然避坐,此豈非謹內批之原哉?臣日夜念此,以為官爵陛下之官爵,三省陛下之三省,所謂同奉聖旨,則是三省之出命,即出陛下之命也,豈必內批而後為恩?緣情起事,以義制欲,某事當行,某事當息,具有條貫,何不自三省行之,其有未穆於公論者,許令執奏,顧不韙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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