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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史

    Part 442

    小說: 宋史 作者:Tuotuo 字數:9838 更新時間:2019-11-21 10:57:35

    拙、崇義複陳祭玉鼎釜異同之說,詔下中書省集議。吏部尚書張昭等奏議曰:

    按聶崇義稱:祭天蒼璧九寸圓好,祭地黃琮八寸無好,圭、璋、琥並長九寸。自言周顯德三年與田敏等按《周官》玉人之職及阮諶、鄭玄舊圖,載其制度。

    臣等按:《周禮》玉人之職,只有「璧琮九寸」、「彖琮八寸」及「璧羨度尺、好三寸以為度」之文,即無蒼璧、黃琮之制。兼引注有《爾雅》「肉倍好」之說,此即是注「璧羨度」之文,又非蒼璧之制。又詳鄭玄自注《周禮》,不載尺寸,豈複別作畫圖,違經立異?

    《四部書目》內有《三禮圖》十二卷,是隋開皇中敕禮官修撰。其圖第一、第二題雲「梁氏」,第十後題雲「鄭氏」,又稱不知梁氏、鄭氏名位所出。今書府有《三禮圖》,亦題「梁氏」、「鄭氏」,不言名位。厥後有梁正者,集前代圖記更加詳議,題《三禮圖》曰:「陳留阮士信受《禮》學于潁川綦冊君,取其說,為圖三卷,多不按《禮》文而引漢事,與鄭君之文違錯。」正刪為二卷,其阮士信即諶也。如梁正之言,可知諶之紕謬。兼三卷《禮圖》刪為二卷,應在今《禮圖》之內,亦無改祭玉之說。

    臣等參詳自周公制禮之後,叔孫通重定以來,禮有緯書,漢代諸儒頗多著述,討尋祭玉,並無尺寸之說。魏、晉之後,鄭玄、王肅之學各有生徒,《三禮》、《六經》無不論說,檢其書,亦不言祭玉尺寸。臣等參驗畫圖本書,周公所說正經不言尺寸,設使後人謬為之說,安得便入周圖?知崇義等以諸侯入朝獻天子夫人之琮璧以為祭玉,又配合「羨度」、「肉好」之言,強為尺寸,古今大禮,順非改非,於理未通。

    又據尹拙所述禮神之六玉,稱取梁桂州刺史崔靈恩所撰《三禮義宗》內「昊天及五精帝圭、璧、琮、璜皆長尺二寸,以法十二時;祭地之琮長十寸,以效地之數。」又引《白虎通》雲:「方中圓外曰璧,圓中方外曰琮。」崇義非之,以為靈恩非周公之才,無周公之位,一朝撰述,便補六玉闕文,尤不合禮。

    臣等竊以劉向之論《洪范》,王通之作《元經》,非必挺聖人之姿,而居上公之位,有益於教,不為斐然。臣等以靈恩所撰之書,聿稽古訓,祭玉以十二為數者,蓋天有十二次,地有十二辰,日有十二時,封山之玉牒十二寸,園丘之籩豆十二列,天子以鎮圭外守,宗後以大琮內守,皆長尺有二寸。又祼圭尺二寸,王者以祀宗廟。若人君親行之郊祭,登壇酌獻,服大裘,搢大圭,行稽奠,而手秉尺二之圭,神獻九寸之璧,不及禮宗廟祼圭之數,父天母地,情亦奚安?則靈恩議論,理未為失,所以自《義宗》之出,曆梁、陳、隋、唐垂四百年,言禮者引為師法,今《五禮精義》、《開元禮》、《郊祀錄》皆引《義宗》為標準。近代晉、漢兩朝,仍依舊制。周顯德中,田敏等妄作穿鑿,輒有更改。自唐貞觀之後,凡三次大修五禮,並因隋朝典故,或節奏繁簡之間稍有厘革,亦無改祭玉之說。伏望依《白虎通》、《義宗》、唐禮之制,以為定式。

    又尹拙依舊圖畫釜,聶崇義去釜畫鑊。臣等參詳舊圖,皆有釜無鑊。按《易·說卦》雲「坤為釜」,《詩》雲「惟錡及釜」,又雲「溉之釜鬲」,《春秋傳》雲「錡釜之器」,《禮記》雲「燔黍捭豚」,解雲「古未有甑釜,所以燔捭而祭。」即釜之為用,其來尚矣,故入於《禮圖》。今崇義以《周官》祭祀有省鼎鑊,供鼎鑊,又以《儀禮》有羊鑊、豕鑊之文,乃雲畫釜不如畫鑊。今諸經皆載釜之用,誠不可去。又《周》、《儀禮》皆有鑊之文,請兩圖之。又若觀諸家祭祀之畫,今代見行之禮,於大祀前一日,光祿卿省視鼎鑊。伏請圖鑊於鼎下。

    詔從之。未幾,崇義卒,《三禮圖》遂行於世,並畫於國子監講堂之壁。

    崇義為學官,兼掌禮,僅二十年,世推其該博。郭忠恕嘗以其姓嘲之曰:「近貴全為聵,攀龍即作聾。雖然三個耳,其奈不成聰。」崇義對曰:「僕不能為詩,聊以一聯奉答。」即雲:「勿笑有三耳,全勝畜二心。」蓋因其名以嘲之。忠恕大慚,人許其機捷而不失正,真儒者之戲雲。

    邢昺,字叔明,曹州濟陰人。太平興國初舉《五經》,廷試日,召升殿講《師》、《比》二卦,又問以群經發題。太宗嘉其精博,擢《九經》及第,授大理評事、知泰州鹽城監,賜錢二十萬。昺以是監處楚、泰間,泰僻左而楚會要,鹽食為急,請改隸楚州,從之。明年,召為國子監丞,專講學之任。遷尚書博士,出知儀州,就轉國子博士。代還,賜緋,選為諸王府侍講。雍熙中,遷水部員外郎,改司勳。端拱初,賜金紫,累遷金部郎中。

    真宗即位,改司勳郎中,俄知審刑院,以昺儒者不達刑章,命劉元吉同領其事。是冬,昺上表自陳夙侍講諷,遷右諫議大夫。咸平初,改國子祭酒。二年,始置翰林侍講學士,以昺為之。受詔與杜鎬、舒雅、孫奭、李慕清、崔偓牷等校定《周禮》、《儀禮》、《公羊》、《谷梁春秋傳》、《孝經》、《論語》、《爾雅義疏》,及成,並加階勳。俄為淮南、兩浙巡撫使。初置講讀之職,即於便坐令昺講《左氏春秋》,侍讀預焉。五年講畢,宴近臣於崇政殿,賜昺襲衣、金帶,加器幣,仍遷工部侍郎,兼國子祭酒、學士如故。知審官院陳恕丁內艱,以昺權知院事。

    景德二年,上言:「亡兄素嘗舉進士,願沾贈典。」特贈大理評事。是夏,上幸國子監閱庫書,問昺經版幾何,昺曰:「國初不及四千,今十余萬,經、傳、正義皆具。臣少從師業儒時,經具有疏者百無一二,蓋力不能傳寫。今板本大備,士庶家皆有之,斯乃儒者逢辰之幸也。」上喜曰:「國家雖尚儒術,非四方無事,何以及此!」上又訪以學館故事,有未振舉者,昺不能有所建明。先是,印書所裁餘紙,鬻以供監中雜用,昺請歸之三司,以裨國用。自是監學公費不給,講官亦厭其寥落。上方興起道術,又令昺與張雍、杜鎬、孫奭舉經術該博、德行端良者,以廣學員。三年,加刑部侍郎。

    昺居近職,常多召對,一日從容與上語及宮邸舊僚,歎其淪喪殆盡,唯昺獨存。翌日,賜白金千兩,且詔其妻至宮庭,賜以冠帔。四年,昺以羸老艱于趨步上前,自陳曹州故鄉,願給假一年歸視田裏,俟明年郊祀還朝。上命坐,慰勞之,因謂曰:「便可權本州,何須假耶?」昺又言楊礪、夏侯嶠同為府僚,二臣沒皆贈尚書。上憫之,翌日,謂宰相曰:「此可見其志矣。」即超拜工部尚書、知曹州、職如故。

    入辭日,賜襲衣、金帶。是日,特開龍圖閣,召近臣宴崇和殿,上作五、七言詩二首賜之,預宴者皆賦。昺視壁間《尚書》、《禮記圖》,指《中庸》篇曰:凡為天下國家有九經。因陳其大義,上嘉納之。及行,又令近臣祖送,設會于宜春苑。大中祥符初,上東封泰山,昺表曹州民請車駕經由本州,仍令濟陰令王範部送父老詣闕,優詔答之。俄召還。車駕進發,命判留司禦史台。禮畢,進位禮部尚書。

    上勤政憫農,每雨雪不時,憂形於色,以昺素習田事,多委曲訪之。初,田家察陰晴豐凶,皆有狀候,老農之相傳者率有驗,昺多采其說為對。又言:「民之災患,大者有四:一曰,疫,二曰旱,三曰水,四曰畜。災歲必有其一,但或輕或重耳。四事之害,旱為甚,蓋田無畎澮,悉不可救,所損必盡。《傳》曰:'天災流行,國家代有。'此之謂也。」

    三年,被病請告,詔太醫診視。六月,上親臨問疾,賜名藥一奩、白金器千兩、繒彩千匹。國朝故事,非宗戚將相,無省疾臨喪之禮,特有加于昺與郭贄者,以恩舊故也。未幾,有旨命中書召其子太常博士知東明縣仲寶、國子博士知信陽軍若思還侍疾。逾月卒,年七十九,則左僕射,三子並進秩。

    初,雍熙中,昺撰《禮選》二十卷獻之,太宗探其帙,得《文王世子篇》,觀之甚悅,因問衛紹欽曰:「昺為諸王講說,曾及此乎?」紹欽曰:「諸王常時訪昺經義,昺每至發明君臣父子之道,必重複陳之。」太宗益喜。上嘗因內閣暴書,覽而稱善,召昺同觀,作《禮選贊》賜之。昺言:「家無遺稿,願得副本。」上許之。繕錄未畢而昺卒,亟詔寫二本,一本賜其家,一本俾置塚中。

    昺在東宮及內庭,侍上講《孝經》、《禮記》、《論語》、《書》、《易》、《詩》、《左氏傳》。據傳疏敷引之外,多引時事為喻,深被嘉獎。上嘗問:「管仲、召忽皆事公子糾,小白之入,召忽死之,管仲乃歸齊相桓公。豈非召忽以忠死,而管仲不能固其節,為臣之道當若是乎?又鄭注《禮記·世子篇》雲:'文王以勤憂損壽,武王以安樂延年。'朕以為本經旨意必不然也。且夏禹焦勞,有玄圭之賜,而享國永年。若文王能憂人之心,不自暇逸,縱無感應,豈至虧損壽命耶?」各隨其事理以對。

    先是,咸平中,王欽若知貢舉,有告其受舉人賄賂者,下禦史台鞫得狀,欽若自訴,詔昺與邊肅、毋賓古、閻承翰就太常寺覆推。昺力辨欽若,而洪湛抵罪,欽若以是德之。昺之厚被寵顧,欽若與有功焉。

    仲寶貪猥不才,舉止率易,士大夫多鄙笑之。欽若在中書,用為三司判官,後至祠部郎中,坐贓黜官,卒。若思終於駕部郎中。

    孫奭,字宗古,博州博平人。幼與諸生師裏中王徹,徹死,有從奭問經者,奭為解析微指,人人驚服,於是門人數百皆從奭。後徙居須城。

    《九經》及第,為莒縣主簿,上書願試講說,遷大理評事,為國子監直講。太宗幸國子監,召奭講《書》,至「事不師古,以克永世,匪說攸聞」,帝曰:「此至言也。商宗乃得賢相如此耶!」因咨嗟久之。賜五品服。真宗以為諸王府侍讀。會詔百官轉對,奭上十事。判太常禮院、國子監、司農寺,累遷工部郎中,擢龍圖閣待制。

    奭以經術進,守道自處,即有所言,未嘗阿附取悅。大中祥符初,得天書于左承天門,帝將奉迎,召宰相對崇政殿西廡。王旦等曰:「天貺符命,實盛德之應。」皆再拜稱萬歲。又召問奭,奭對曰:「臣愚,所聞'天何言哉',豈有書也?」帝既奉迎天書,大赦改元,佈告其事於天下,築玉清昭應宮。是歲,天書複降泰山,帝以親受符命,遂議封禪,作禮樂。王欽若、陳堯叟、丁謂、杜鎬、陳彭年皆以經義左右附和,由是天下爭言符瑞矣。

    四年,又將祀汾陰,是時大旱,京師近郡穀踴貴,奭上疏諫曰:「先王蔔征,五年歲習其祥,祥習則行,不習則增修德而改蔔。陛下始畢東封,更議西幸,殆非先王蔔征五年慎重之意,其不可一也。夫汾陰後土,事不經見。昔漢武帝將封禪,故先封中嶽,祠汾陰,始巡幸郡縣,遂有事于泰山。今陛下既已登封,複欲幸汾陰,其不可二也。古者圜丘方澤,所以郊祀天地,今南北郊是也。漢初承秦,唯立五畤以祀天,而後土無祀,故武帝立祠于汾陰。自元、成以來,從公卿之議,遂徙汾陰後土於北郊,後之王者多不祀汾陰。今陛下已建北郊,乃舍之而遠祀汾陰,其不可三也。西漢都雍,去汾陰至近。今陛下經重關,越險阻,輕棄京師根本,而慕西漢之虛名,其不可四也。河東,唐王業之所起也。唐又都雍,故明皇間幸河東,因祠後土。聖朝之興,事與唐異,而陛下無故欲祀汾陰,其不可五也。昔者周宣王遇災而懼,故詩人美其中興,以為賢主。比年以來,水旱相繼,陛下宜側身修德,以答天譴,豈宜下徇奸回,遠勞民庶,盤遊不已,忘社稷之大計?其不可六也。夫雷以二月啟蟄,八月收聲,育養萬物,失時則為異。今震雷在冬,為異尤甚。此天意丁甯以戒陛下,而反未悟,殆失天意,其不可七也。夫民,神之主也,是以聖王先成民而後致力於神。今國家土木之功累年未息,水旱幾沴,饑饉居多,乃欲勞民事神,神其享之乎?此其不可八也。陛下必欲為此者,不過效漢武帝、唐明皇,巡幸所至,刻石頌功,以崇虛名,誇示後世爾。陛下天資聖明,當慕二帝、三王,何為下襲漢、唐之虛名,其不可九也。唐明皇以嬖寵奸邪,內外交害,身播國屯,兵交關下,亡亂之跡如此,由狃於承平,肆行非義,稔致禍敗。今議者引開元故事以為盛烈,乃欲宣導陛下而為之,臣切為陛下不取,此其不可十也。臣言不逮意,陛下以臣言為可取,願少賜清問,以畢臣說。」

    帝遣內侍皇甫繼明就問,又上疏曰:

    陛下將幸汾陰,而京師民心弗甯,江、淮之眾困於調發,理須鎮安而矜存之。且土木之功未息,而奪攘之盜公行,外國治兵,不遠邊境,使者雖至,寧可保其心乎?昔陳勝起於徭戍,黃巢出於凶饑,隋煬帝勤遠略而唐高祖興于晉陽,晉少主惑小人而耶律德光長驅中國。陛下俯從奸佞,遠棄京師,涉仍歲薦饑之墟,修違經久廢之祠,不念民疲,不恤邊患。安知今日戍卒無陳勝,饑民無黃巢,英雄將無窺伺於肘腋,外敵將無觀釁於邊陲乎?

    先帝嘗議封禪,寅畏天種,尋詔停寢。今奸臣乃贊陛下力行東封,以為繼成先志。先帝嘗欲北平幽朔,西取繼遷,大勳未集,用付陛下,則群臣未嘗獻一謀、畫一策,以佐陛下繼先帝之志者,反務卑辭重幣,求和於契丹,蹙國縻爵,姑息於繼遷,曾不思主辱臣死為可戒,誣下罔上為可羞。撰造祥瑞,假託鬼神,才畢東封,便議西幸,輕勞車駕,虐害饑民,冀其無事往還,便謂成大勳績。是陛下以祖宗艱難之業,為奸邪僥倖之資,臣所以長歎而痛哭也。夫天地神祇,聰明正直,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未聞專事籩豆簠簋,可邀福祥。《春秋傳》曰:「國之將興,聽於民;將亡,聽於神。」愚臣非敢妄議,惟陛下終賜裁擇。

    後天下數有災變,又言:「古者五載巡守,有國之事爾,非必有紫氣黃雲,然後登封,嘉禾異草,然後省方也。今野雕山鹿,郡國交奏,秋旱冬雷,群臣率賀,退而腹非竊笑者比比皆是。孰謂上天為可罔,下民為可愚,後世為可欺乎?人情如此,所損不細,惟陛下深鑒其妄。」

    六年,又上疏曰:「陛下封泰山,祀汾陰,躬謁陵寢,今又將祠于太清宮,外議籍籍,以謂陛下事事慕效唐明皇,豈以明皇為令德之主耶?甚不然也。明皇禍曹之跡有足為深戒者,非獨臣能知之,近臣不言者,此懷奸以事陛下也。明皇之無道,亦無敢言者,及奔至馬嵬,軍士已誅楊國忠,請矯詔之罪,乃始諭以識理不明,寄任失所。當時雖有罪己之言,覺寤已晚,何所及也。臣願陛下早自覺寤,抑損虛華,斥遠邪佞,罷興土木,不襲危亂之跡,無為明皇不及之悔,此天下之幸,社稷之福也。」帝以為「封泰山,祠汾陰,上陵,祀老子,非始於明皇。《開元禮》今世所循用,不可以天寶之亂,舉謂為非也。秦為無道甚矣,今官名、詔妙、郡縣猶襲秦舊,豈以人而廢言乎?」作《解疑論》以示群臣。然知奭樸忠,雖其言切直,容之而弗斥。

    久之,以父老請歸田裏,不許,以知密州。居二年,遷左諫議大夫,罷待制。還,糾察在京刑獄。是時初置天慶、天祺、天貺、先天、降聖節,天下設齋醮張燕,費甚廣。奭又請裁省浮用,不報。複出知河陽,又求解官就養,遷給事中,徙坰州。

    天禧中,朱能獻《乾祐天書》。複上疏曰:

    朱能者,奸憸小人,妄言祥瑞,而陛下崇信之,屈至尊以迎拜,歸秘殿以奉膊,上自朝廷,下及閭巷,靡不痛心疾首,反唇腹非,而無敢言者。

    昔漢文成將軍以帛書飯牛,既而言牛腹中有奇書,殺視得書,天子識其手跡。又有五利將軍妄言,方多不仇,二人皆坐誅。先帝時有侯莫陳利用者,以方術暴得寵用,一旦發其奸,誅於鄭州。漢武可謂雄材,先帝可謂英斷。唐明皇得《靈寶符》、《上清護國經》、《寶券》等,皆王鉷、田同秀等所為,明皇不能顯戮,怵於邪說,自謂德實動天,神必福我。夫老君,聖人也。儻實降語,固宜不妄,而唐自安、史亂離,乘輿播越,兩都蕩覆,四海沸騰,豈天下太平乎?明皇雖況得歸闕,複為李輔國劫遷,卒以憂終,豈聖壽無疆、長生久視乎?以明皇之英睿,而禍患猥至曾不知者,良由在位既久,驕亢成性,謂人莫己若,謂諫不足聽#心玩居常之安,耳熟導諛之說,內惑寵嬖,外任奸回,曲奉鬼神,過崇妖妄。今收見老君於閣上,明日見老君於山中。大臣屍祿以將迎,端士畏威而緘默。既惑左道,既紊政經,民心用離,變起倉卒。當是之時,老君寧肯禦兵,寶符安能排蒲邪?今朱能所為,或類於此,願陛下思漢武之雄材,法先帝之英斷,鑒明皇之蹤禍,庶幾災害不生,禍亂不作。

    未幾,能果敗。奭又嘗請減修寺度僧,帝雖未用其言,嘗令向敏中諭令陳時政訪失奭以納諫、恕直、輕徭、薄斂四事為言,頗施行焉。

    仁宗即位,宰相請擇名儒以經術侍講讀,乃召為翰林侍講學士、知審官院,判機子監,修《真宗實錄》。丁父憂,起複,兼判太常寺及禮院,三遷兵部侍郎、龍霞閣學士。每講論至前世亂君亡國,必反覆規諷。仁宗意或不在書,昺則拱默以酃,帝為竦然改聽。嘗畫《無逸圖》上之,帝施於講讀閣。時章憲明肅皇后每五收一禦殿,與帝同聽政,奭言:「古帝王朝朝暮夕,未有曠日不朝。陛下宜每日禦殿,以覽萬機。」奏留中不報。然帝與皇太后尤愛重之,每進見,未嘗不加禮。

    三請致仕。召對承明殿,敦諭之,以年逾七十固請,泣下,帝亦惻然,詔與馮知講《老子》三章,各賜帛二百匹。以不得請,求近郡,優拜工部尚書,複知兗州。詔須宴而後行,又留數月,特宴太清樓,近臣皆預,帝作飛白大字以賜二府,而小字賜諸學生,獨奭與晁迥兼賜大小字。詔群臣即席賦詩,太后又別出禁中卒器勸酒。翌日,奭入謝,又命講《老子》,賜襲衣、金帶、銀鞍勒馬。及行,賜隅瑞聖園,又賜詩,詔近臣皆賦。以恭謝恩改禮部尚書,既而累表乞歸,以太子速傅致仕。疾甚,徙正寢,屏婢妾,謂子瑜曰:「無令我死婦人之手。」卒。奏至,帝謂張士遜曰:「朕方欲召奭還,而奭遂死矣。」嗟惜者久之,罷朝一日,贈左僕射,諡曰宣。

    奭性方重,事親篤孝。父亡,舐其面以代頮。常掇《五經》切於治道者,為《經典徽言》五十卷。又撰《崇祀錄》、《樂記圖》、《五經節解》、《五服制度》。嘗奉詔與邢昺、杜鎬校定諸經正義,《莊子》、《爾雅》釋文,考正《尚書》、《論語》、《孝經》、《爾雅》謬誤及律音義。

    初,圜丘無外壝,五郊從祀不設席,尊不施冪;七祠時饗飲福用一尊,不設數登,升歌不以《雍》徹;冬至攝祀昊天上帝,外級止十七位,而不以星辰從;饗先農在祈穀之前;上丁釋奠無三獻;宗廟不備二舞;諸臣當諡者,或既葬乃請。奭吭援古奏正,遂著於禮。又請冬至罷祀五帝,大雩設五帝而罷祠昊天上帝。事下有司議,不合而止。

    瑜,官至工部侍郎致仕。

    王昭素,開封酸棗人。少篤學不仕,有至行,為鄉里所稱。常聚徒教授以自給,李穆與弟肅及李惲皆常師事焉。鄉人爭訟,不詣官府,多就昭素決之。

    昭素博通《九經》,兼究《莊》、《老》,尤精《詩》、《易》,以為王、韓注《易》及孔、馬疏義或未儘是,乃著《易論》二十三篇。

    開寶中,穆薦之朝,詔召赴闕,見於便殿,時年七十七,精神不衰。太祖問曰:「何以不求仕進,致相見之晚?」對曰:「臣草野蠢愚,無以裨聖化。」賜坐,令講《易·乾卦》,召宰相薛居正等觀之,至「飛龍在天」,上曰:「此書豈可令常人見?」昭素對曰:「此書非聖人出不能合其象。」因訪以民間事,昭素所言誠實無隱,上嘉之。以衰老求歸鄉里,拜國子博士致仕,賜茶藥及錢二十萬,留月餘,遣之。年八十九,卒於家。

    昭素頗有人倫鑒。初,李穆兄弟從昭素學《易》,常謂穆曰:「子所謂精理,往往出吾意表。」又語人曰:「穆兄弟皆令器,穆尤沈厚,他日必至廊廟。」後果參知政事。

    昭素每市物,隨所言而還直,未嘗論高下。縣人相告曰:「王先生市物,無得高取其價也。」治所居室,有椽木積門中,夜有盜者抉門將入,昭素覺之,即自門中潛擲椽於外,盜者慚而去,由是裏中無盜。家有一驢,人多來假,將出,先問僮奴曰:「外無假驢者乎?」對雲「無」,然後出。其為純質若此。

    子仁著,亦有隱德。

    孔維,字為則,開封雍丘人。乾德四年《九經》及第,解褐東明、鄢陵二主簿。開寶中,禮部再奏為考試官,調滁州軍事推官。太宗即位,擢授太子左贊善大夫、知河南縣,通判滑、梓二州。太平興國中,就拜國子《周易》博士,代還,遷《禮記》博士。七年,使高麗,王治問禮於維,維對以君父臣子之道,升降等威之序,治悅,稱之曰:「今日複見中國之夫子也。」九年,判國學事。雍熙初,遷主客員外郎。三年,擢為國子司業,賜金紫。

    會將有事于籍田,維起《周禮》至於《唐書》,凡沿革制度並錄之以獻,觀者稱其博。又上書請禁原蠶以利國馬。直史館樂史駁之曰:

    《管子》雲:「倉稟實,知禮節;衣食足,知榮辱。」是以古先哲王厚農桑之業,以其為衣食之原耳。一夫不耕,天下有受其饑者;一婦不蠶,天下有受其寒者。故天子親耕,後妃親蠶,屈身以化下者,邦國之重務也。《吳都賦》曰:「國賦再熟之稻,鄉貢八蠶之綿。」則蠶之有原,其來舊矣。今孔維請禁原蠶以利國馬,徒引前經物類同氣之文,不究時事確實之理。夫所市國馬來自外方,涉遠馳驅,虧其秣飼,失於善視,遂至玄黃,致斃之由,鮮不以此。今乃欲禁其蠶事,甚無謂也。唐朝畜馬,具存監牧之制,詳觀本書,亦無禁蠶之文。況近降明詔,來年春有事于籍田,是則勸農之典方行,而禁蠶之制又下,事相違戾,恐非所長。

    臣嘗曆職州縣,粗知利病,編民之內,貧窶者多,春蠶所成,止充賦調之備,晚蠶薄利,始及卒歲之資。今若禁其後圖,必有因緣為弊,滋彰撓亂,民豈皇寧。渙汗絲綸,所宜重慎。

    上覽之,遂寢晚蠶之禁。維複抗疏曰:

    按《周禮·夏官·司馬》職禁原蠶者,為傷馬也。原,再也。天文,辰為馬。《蠶書》,蠶為龍精,月直大火,則浴其種。是蠶與馬同氣,物莫能兩大,故禁再蠶以益馬也。又郭璞雲:「重蠶為原,今晚蠶也。」臣少親耕桑之務,長曆州縣之職,物之利害,盡知之矣。蚩蚩之氓知其利而不知其害,故有早蠶之後,重養晚蠶之繭,出絲甚少,再采之葉來歲不茂,豈止傷及于馬,而桑亦損矣。臣自縣曆官,路見坰野之地官馬多死,若非明援典據,助其畜牧,安敢妄有舉陳哉。

    按《本草》注:「以僵蠶塗馬齒,則不能食草。」物類相感如此。《月令》仲春祭馬祖,季春享先蠶,皆謂天駟房星也,為馬祈福,謂之馬祖,為蠶祈福,謂之先蠶,是蠶與馬同其類爾。蠶重則馬損,氣感之而然也。臣謂依《周禮》禁原蠶為當。

    上雖不用維言,而嘉其援引經據,以章付史館。籍田畢,拜國子祭酒。淳化初,兼工部侍郎。二年,卒,年六十四。

    維通經術。准舊制,舉《九經》,一上不中第即改科。開寶中,維論其事非便,詔禮部自今《九經》同諸科許再赴舉。

    太宗尹京日,維為屬邑吏,頗以經術受知。即位後,維始升郎署。自以通經,求為司業,即以授之。使外國者皆假服紫,維自高麗還,會東使至,維自恥衣緋,因求見上,詭言:「高麗使問臣獲何罪降服,臣無以對。」因泣下。上憐之,即賜以金紫。及為祭酒,又奏言:「朝廷久不置此官,少有知者,臣之親戚故舊有書信來者,多雲祭酒郎中。田敏晉朝任祭酒,仍兼侍郎。願循前例,兼領是官,庶獲美稱。」上從之。然縉紳惡其儒者躁求,無退讓之風。

    嘗建議乞廣太學,上以侵壞民舍不許。受詔與學官校定《五經疏義》,刻板行用,功未及畢,被病,上遣太醫診視,使者撫問。初,維私用印書錢三十余萬,為掌事黃門所發,維憂懼,遽以家財賞之,疾遂亟,上赦而不問。維將終,召其婿鄭革口授遺表,以《五經疏》未畢為恨。

    景德四年,錄其孫禹圭同學究出身。

    孔宜,字不疑,兗州曲阜人,孔子四十四世孫。孔子生鯉,字伯魚。鯉生伋,字子思。伋生白,字子上。白生求,字子家。求生箕,字子京。箕生穿,字子高。穿生謙,字子慎。謙生鮒,字子魚,以弟子騰為嗣。騰字子襄,值秦難,藏其家書於屋壁。騰生正,字季忠。忠生武。武生延年及安國。延年生霸,字次孺,漢昭帝時為博士,宣帝時為太中大夫,授皇太子經。元帝即位,賜爵關內侯,號褒成君。霸生福。福生房。房生均,字長平,好學有才,為尚書郎,平帝元始元年,封均為褒成侯,食邑二千戶,追諡夫子為褒成宣尼公。王莽以均為太尉,三以疾辭,得還,莽敗,失國。後漢世祖建武十四年,複封均子志為褒成侯,諡元成。志生損,襲爵,和帝永元四年,徙封損為褒亭侯。損卒,子曜嗣侯、邑千戶。子完嗣,邑百戶。完早卒無子,以弟子羨襲爵。

    羨仕魏為議郎,黃初二年,封宗聖侯、邑百戶。羨生震,晉武帝泰始三年,徙封奉聖亭侯,邑二百戶,曆太常、黃門侍郎。震生嶷。嶷生撫,舉孝廉,辟太尉掾,曆豫章太守。撫生懿。懿生鮮,有度量,好學,宋文帝元嘉十九年,襲封奉聖侯。鮮生乘,博學有才藝,後魏孝文延興初舉孝廉三年,封乘為崇聖大夫,複十戶,以供灑掃。乘生靈珍,襲爵,曆秘書郎,太和十九年,改封崇聖侯,邑百戶。靈珍生文泰。文泰生渠,北齊文宣帝天保元年,改封恭聖侯。後周宣帝大象二年,追封孔子為鄒國公,以渠襲爵,邑百戶。

    渠生長孫,隋文帝複封長孫為鄒國公。長孫生嗣哲,應制舉,曆涇州司兵參軍、太子通事舍人,大業四年,改封紹聖侯、邑百戶。嗣哲生德倫,唐太宗貞觀十一年,封褒聖侯,邑百戶,朝會位同三品,複其子孫。則天天授二年,賜德倫璽書、衣服。德化生崇基,襲侯,中宗神龍元年,授朝散大夫。崇基生璲之,玄宗開元中,曆國子四門博士、邠王府文學、蔡州長史。二十七年,詔追諡孔子為文宣王,改封褒聖侯禘之為襲文宣公,兼兗州長史。璲之生萱,襲封,曆兗州泗水令。萱生齊卿,德宗建中三年,詔以齊卿為兗州司馬,陷於東平,卒。至憲宗元和十三年,平李師道,其子惟晊歸魯,詔以惟晊為兗州參軍,奉夫子祀,複五十戶,以供灑掃。惟晊生策,會昌元年,曆國子監丞、尚書博士。大中元年,宰相白敏中奏歲給封戶絹百匹,充春秋奉祀。自璲之至策,五世並襲封文宣公。策生振,懿宗鹹通四年,舉進士甲科,曆兗州觀察判官,至刑部員外郎。振生昭儉,曆袞州司馬、曲阜令。自策至昭儉,三世歲給封絹,以供享祀。昭儉生光嗣,哀帝天祐中,為泗水主簿,奉孔子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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