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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史

    Part 461

    小說: 宋史 作者:Tuotuo 字數:9551 更新時間:2019-11-21 10:57:35

    朝議大夫周中世居濰州,率家人乘城拒守,中弟辛家最富,盡散其財以享戰士。城陷,中闔門百口皆死。紹興六年,以周聿請,贈官。

    歐陽珣字全美,吉州廬陵人。崇甯五年進士。調忠州學教授、南安軍司錄,知鹽官縣。以薦上京師,遇國難,及出使,加將作監丞。金人犯京師,朝議割河北絳、磁、深三鎮地講和。珣率其友九人上書,極言祖宗之地尺寸不可以與人。及事急,會群臣議,珣複抗論當與力戰,戰敗而失其地,它日取之直;不戰而割其地,它日取之曲。時宰怒,欲殺珣,乃遣珣奉使割深州,珣至深州城下,慟哭謂城上人曰:「朝廷為奸臣所誤至此,吾已辦一死來矣,汝等宜勉為忠義報國。」金人怒,執送燕,焚死之。

    張忠輔,宣和末為將,同崔中、折可與守崞縣。金人來攻,嬰城固守,率士卒以死拒敵。中度不可支,有二心。忠輔宣言於眾曰:「必欲降,請先殺我。」中設伏紿約議事,斬忠輔首擲陴外以示金人。既開城門,可與不屈見殺。可與兄可求建炎中言於朝,官可與之子五人,而忠輔不與,士論惜之。

    李彥仙,字少嚴,初名孝忠,甯州彭原人,徙鞏州。有大志,所交皆豪俠士。閑騎射。家極邊,每出必陰察山川形勢,或瞷敵人縱牧,取其善馬以歸。嘗為種師中部曲,入雲中,獲首級,補校尉。靖康元年,金人犯境,郡縣募兵勤王,遂率士應募,補承節郎。李綱宣撫兩河,上書言綱不知兵,恐誤國。書聞,下有司追捕,乃亡去,易名彥仙。以效用從河東軍,諜金人還,複補校尉。

    河東陷,彥仙拔歸,道出陝,以兵事見守臣李彌大,彌大與語,壯之,留為裨將,戍淆、澠間。金人再犯汴,永興帥範致虛合西兵入援,彥仙遮說曰:「淆、澠道隘難以眾進,不若分兵而前,留其半於陝,可為後圖。」致虛怒其沮眾,罷遣之。師至千秋鎮,果敗,官吏皆遁。

    時彥仙為石壕尉,堅守三觜,民爭依之。下令曰:「尉異縣人,非如汝室墓於是。今尉為汝守,若不悉力,金人將屍汝於市。」眾皆奮。金人攻三觜,彥仙戰佯北,金人追之,伏發,掩殺千計,分兵四出,下五十餘壁。

    初,金人得陝,用降者守之,使招集散亡,彥仙陰遣士廁其間,金人不覺。乃引兵攻其南郭,夜潛師薄東北隅,所納士內應,噪而入,複陝州。乘勝渡河,列柵中條諸山,旁郡邑皆響附,分遣邵雲等下絳、解諸邑。吏行文書,請州印章,彥仙曰:「吾以尉守此,第用吾印。」事聞,上謂輔臣曰:「近知彥仙與金人戰,再三獲捷,朕喜而不寐。」即命知陝州兼安撫使,遷武節郎、閣門宣贊舍人。彥仙搜軍實,增陴浚湟,益為戰守備,盡取家屬以來,曰:「吾以家徇國,與城俱存亡。」聞者感服。邵興在神稷山,以其眾來,願受節制。彥仙辟興統領河北忠義軍馬,屯三門,後賴其力複虢州。

    金將烏魯撒拔再攻陝,彥仙極力禦之,金人技窮而去。三年,婁宿悉兵自蒲、解大入,彥仙伏兵中條山擊之,金兵大潰,婁宿僅以身免。授右武大夫、甯州觀察使兼同、虢州制置。彥仙度金人必並力來攻,即遣人詣宣撫使張浚求三千騎,俟金人攻陝,即空城度河北趨晉、絳、並、汾,搗其心腹,金人必自救,乃繇嵐、石西渡河,道鄜、延以歸。浚貽書勸彥仙空城清野,據險保聚,俟隙而動。彥仙不從。

    婁宿率叛將折可求眾號十萬來攻,分其軍為十,以正月旦為始,日輪一軍攻城,聚十軍並攻,期以三旬必拔。彥仙意氣如平常,登譙門,大作技樂,潛使人縋而出,焚其攻具,金人愕而卻。食盡,煮豆以啖其下,而取汁自飲。至是亦盡,告急於浚,浚間道以金幣使犒其軍,檄都統制曲端涇原兵來援。端素疾彥仙出己上,無出兵意。浚幕官謝升言於浚曰:「金旦暮下陝,則全據大河,且窺蜀矣。」浚乃出師至長安。道阻不得進,裨將邵隆、呂圓登、楊伯孫自外來援,間關傷僕,僅有至者。

    彥仙日與金人戰,將士未嘗解甲。婁宿雅奇彥仙才,嘗啖以河南兵馬元帥,彥仙斬其使。至是使人呼曰:「即降,畀前秩。」彥仙曰:「吾甯為宋鬼,安用汝富貴為!」命強弩一發斃之。設鉤索,日鉤取金人,舂斮城上。殺傷相當,守陴者傷夷日盡,金益兵急攻,城陷,彥仙率眾巷戰,矢集身如蝟,左臂中刃不斷,戰愈力。金人惜其才,以重賞募人生致之,彥仙易敝衣走渡河,曰:「吾不甘以身受敵人之刃。」既而聞金人縱兵屠掠,曰:「金人所以甘心此城,以我堅守不下故也,我何面目複生乎?」遂投河死,年三十六。金人害其家,惟弟夔、子毅得免。浚承制贈彥仙彰武軍節度使,建廟商州,號忠烈。官其子,給宅一區,田五頃。紹興九年,宣撫使周聿請即陝州立廟,名義烈。後以商、陝與金人,徙其廟閬州。乾道八年,易諡忠威。

    彥仙頎而長面,嚴厲不可犯,以信義治陝,犯令者雖貴不貸。與其下同甘苦,故士樂為用。有籌略,善應變。嘗略地至青澗,猝遇金人,眾愕眙,彥仙依山植疑幟,徐據柳林,解甲自如。金人疑有伏,引去,彥仙追襲於隘,躪死相枕。關以東皆下,陝獨存,金人必欲下陝,然後並力西向。彥仙以孤城扼其沖再逾年,大小二百戰,金人不得西。至城陷,民無貳心,雖婦女亦升屋以瓦擲金人,哭李觀察不絕。金人怒,屠其城,全陝遂沒。裨將邵雲、呂圓登、宋炎、賈何、閻平、趙成皆死,並贈官錄其家。

    邵雲,龍門人。金人陷蒲城,雲聚少年數百,壁山谷,時出撓之。會邵隆起兵,雲往從之,約為兄弟。聞胡夜義者眾強,乃舉所部聽命。李彥仙嘗假夜義官,夜義意不滿,掠南原而去,彥仙誘殺之。雲欲攻陝,彥仙遣客說以義,遂來歸。累有功,官至武翼郎、閣門宣贊舍人。城破被執,婁宿欲命以千戶長,雲大罵不屈,婁宿怒,釘雲五日而磔之。金人有就視者,猶咀血噴其面,至抉眼摘肝,罵不絕。

    呂圓登,夏縣人。嘗為僧,後以良家子應募,捍金人淆、澠間。彥仙保三觜,圓登歸之,功最多,為愛將。城垂破,以兵來援,身重創,持彥仙泣曰:「圍久,不知公安否,今得見公,且死無恨。」創身方臥,聞城陷,遽起戰死。

    宋炎,陝縣人。蹶張命中,補秉義郎。先,金人圍城,炎射死數百人。比再圍,炎以勁弩數百,發毒矢殺千餘人。城陷,金人聲言求善射者貴之,炎不應,力戰死。

    趙立,徐州張益村人。以敢勇隸兵籍。靖康初,金人大入,盜賊群起,立數有戰功,為武衛都虞候。建炎三年,金人攻徐,王複拒守,命立督戰,中六矢,戰益厲。復壯其勇,酌卮酒揮涕勞之。城陷,複與其家皆死,獨子佾先去。州教授鄭褒亦罵敵而死。城始破,立巷戰,奪門以出,金人擊之死,夜半得微雨而蘇,乃殺守者,入城求複屍,慟哭手瘞之。陰結鄉民為收復計。金人北還,立率殘兵邀擊,斷其歸路,奪舟船金帛以千計,軍聲複振。乃盡結鄉民為兵,遂複徐州。詔授忠翊郎、權知州事。立奏為複立廟,每遇歲時及出師,必帥眾泣禱曰:「公為朝廷死,必能陰祐其遺民也。」齊人聞之歸心焉。

    時山東諸郡莽為盜區,立介居其間,威名流聞。累遷右武大夫、忠州刺史。會金左將軍昌圍楚州急,通守賈敦詩欲以城降,宣撫使杜充命立將所部兵往赴之。且戰且行,連七戰勝而後能達楚。兩頰中流矢,不能言,以手指麾,既入城休士,而後拔鏃。詔以立守楚州。明年正月,金人攻城,立命撤廢屋,城下然火池,壯士持長矛以待。金人登城,鉤取投火中。金人選死士突入,又搏殺之,乃稍引退。五月,兀術北歸,築高臺六合,以輜重假道于楚,立斬其使。兀術怒,乃設南北兩屯,絕楚餉道,立引兵出戰,大破之。

    會朝廷分鎮,以立為徐州觀察使、泗州漣水軍鎮撫使兼知楚州。立一日擁六騎出城,呼曰:「我鎮撫也,可來接戰。」有兩騎將襲其背,立奮二矛刺之,俱墮地,奪兩馬而還。眾數十追其後,立瞋目大呼,人馬皆辟易。明日,金人列三隊邀戰,立為三陣應之,金人以鐵騎數百橫分其陣而圍之,立奮身突圍,持挺左右大呼,金人落馬者不知數。承、楚間有樊梁、新開、白馬三湖,賊張敵萬窟穴其間,立絕不與通,故楚糧道愈梗。始受圍,菽麥野生,澤有鳧茨可采,後皆盡,至屑榆皮食之。

    承州既陷,楚勢益孤,立遣人詣朝廷告急。簽書樞密院事趙鼎欲遣張俊救之,俊不肯行。鼎曰:「江東新造,全藉兩淮,失楚則大事去矣。若俊憚行,臣願與之偕往。」俊複力辭,乃命劉光世督淮南諸鎮救楚。東海李彥先首以兵至淮河,扼不得進;高郵薛慶至揚州,轉戰被執死;光世將王德至承州,下不用命;揚州郭仲威按兵天長,陰懷顧望;獨海陵嶽飛僅能為援,而眾寡不敵。高宗覽立奏,歎曰:「立堅守孤城,雖古名將無以逾之。」以書趣光世會兵者五,光世訖不行。金知外救絕,圍益急。九月,攻東城,立募壯士焚其梯,火輒反向,立歎曰:「豈天未助順乎。」一旦風轉,焚一梯,立喜,登磴道以觀,飛炮中其首,左右馳救之,立曰:「我終不能為國殄賊矣。」言訖而絕,年三十有七。眾巷哭。以參謀官程括攝鎮撫使以守。金人疑立詐死,不敢動。越旬餘,城始陷。初,朝廷聞楚乏食,與粟萬斛,命兩浙轉運李承造自海道先致三千斛,未發而楚失守矣。

    立家先殘于徐,以單騎入楚。為人木強,不知書,忠義出天性。善騎射,不喜聲色財利,與士卒均廩給。每戰擐甲胄先登,有退卻者,大呼馳至,捽而斬之。初入城,合徐、楚兵不滿萬,二州眾不相能,立善撫馭,無敢私隙。仇視金人,言之必嚼齒而怒,所俘獲磔以示眾,未嘗獻馘行在也。劉豫遣立故人齎書約降,立不發書,束以油布焚市中,且曰:「吾了此賊,必滅豫乃止。」由是忠義之聲遠近皆傾下之,金人不敢斥其名。圍既久,眾益困,立夜焚香望東南拜,且泣曰:「誓死守,不敢負國家。」命其眾擊鼓,曰:「援兵至,聞吾鼓聲則應矣。」如是累月,終無至者。立嘗戒士卒:不幸城破,必巷戰決死。及陷,眾如其言。

    自金人犯中國,所下城率以虛聲脅降,惟太原堅守逾二年,濮州城破,殺傷大相當,皆為金人所憚。而立威名戰多,鹹出其上。訃聞,輟朝,贈奉國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官其子孫十人,諡忠烈。明年,金人退,得立屍譙樓下,頰骨箭穴存焉。命官給葬事,後為立祠,名曰顯忠。

    王複,以龍圖閣待制知徐州。建炎三年,金人自襲慶府引兵圍徐州,複與男倚同守城,率軍民力戰。外援不至,城陷,複堅坐聽事不去,謂粘罕曰:「死守者我也,監郡而次無預焉,願殺我而舍僚吏百姓。」粘罕欲降之,複慢罵求死,闔門百口皆被殺。巡檢楊彭年亦死焉。事聞,贈複資政殿學士,諡壯節,立廟楚州,號忠烈,官其家五人。

    王忠植,太行義士也。紹興九年,取石州等十一郡,授武功大夫、華州觀察、統制河東忠義軍馬,遂知代州。尋落階官,為建甯軍承宣使、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河東經略安撫使。

    明年,金人圍慶陽急,帥臣宋萬年乘城拒守。會川、陝宣撫副使胡世將檄忠植以所部赴陝西會合,行次延安,叛將趙惟清執忠植使拜詔,忠植曰:「本朝詔則拜,金國詔則不拜。」惟清械詣其右副元帥撒離曷,不能屈。使甲士引詣慶陽城下,諭使降,忠植大呼曰:「我河東步佛山忠義人也,為金人所執,使來招降,願將士勿負朝廷,堅守城壁。忠植即死城下。」撒離曷怒詰之,忠植披襟大呼曰:「當速殺我。」遂遇害。世將上其事,贈奉國軍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官其家十人。

    唐琦,本衛士。建炎間,高宗航海,琦病留越州。李鄴以城降,金人琶八守之,琦袖石伏道旁,伺其出,擊之,不中被執。琶八詰之,琦曰:「欲碎爾首,死為趙氏鬼耳。」琶八曰:「使人人如此,趙氏豈至是哉。」又問曰:「李鄴為帥尚以城降,汝何人,敢爾?」琦曰:「鄴為臣不忠,吾恨不得手刃之,尚何言斯人為!」乃顧鄴曰:「我月給才石五斗米,不肯背其主,爾享國厚恩乃若此,豈複齒人類哉?」詬罵不少屈,琶八趣殺之,至死不絕口。事聞,詔為立廟,賜名旌忠。

    李震,汴人也。靖康初,金人迫京師,震時為小校,率所部三百人出戰,殺人馬七百餘,已而被執。金人曰:「南朝皇帝安在?」震曰:「我官家非爾所當問。」金人怒,絣諸庭柱,臠割之,膚肉垂盡,腹有餘氣,猶罵不絕口。

    陳求道,字得之,咸寧人。登進士第。靖康間判都水監。及朝議二帝出郊請和,求道力爭之,不聽。欽宗知康王兵眾,求道請以元帥加之,齎蠟書者八人皆遇害,惟求道所薦劉定致書而還。金人立張邦昌,下令在京官不朝者死,求道稱疾不往,嘔血累日。開封尹親以邦昌命召之,竟不能屈。求道以二帝蒙塵,屢欲自殺,因救得免。

    先是,陳留河決,四十餘日漕輸不通,京城大恐,開封尹宗澤命求道治之,七日河盡複故道。建炎四年,命為襄、鄧、隨、郢鎮撫,以奏兵食不給,待命未行。自咸寧挈家就食嘉魚,值亂兵起,乃之蒲圻,寓龍堂僧寺。未久,招撫劉忠叛,一夕數千人麇至,驅求道家還嘉魚。至茗山逆旅,具酒食奉求道為主,將南走湖湘。求道正色厲辭,賊怒,殺求道妻蔡及二子符、佺,必欲從己。求道罵愈厲,賊斫其口拔出舌斷之。獨符子凱竄山谷得免。賊退,始得求道屍,瘞於興陂。

    列傳第二百八忠義四

    崔縱吳安國附林沖之子鬱從子震霆附滕茂實魏行可郭元邁附閻進朱績附趙師檟易青胡斌范旺馬俊楊震仲史次秦郭靖附高稼曹友聞陳寅賈子坤劉銳蹇彝何充附許彪孫張桂金文德曹顏胡世全龐彥海江彥清附陳隆之史季儉附王翊李誠之秦钜附

    崔縱,字元矩,撫州臨川人。登政和五年進士第。曆確山主簿、仙居丞,累遷承議郎、幹辦審計司。二帝北行,高宗將遣使通問,廷臣以前使者相繼受系,莫肯往。縱毅然請行,乃授朝請大夫、右文殿修撰、試工部尚書以行。比至,首以大義責金人,請還二帝,又三遺之書。金人怒,徙之窮荒,縱不少屈。久之,金人許南使自陳而聽其還,縱以王事未畢不忍言。又以官爵誘之,縱以恚恨成疾,竟握節以死。洪皓、張邵還,遂歸縱之骨。詔以兄子延年為後。

    吳安國字鎮卿,處州人。太學進士,累官遷考功郎官。乙太常少卿使金,值金人渝盟,拘留脅服之,安國毅然正色曰:「我首可得,我節不可奪,惟知竭誠死王事,王命烏敢辱?」金人不敢犯,遣還。後知袁州,卒。

    林沖之,字和叔,興化軍莆田人。元符三年進士,曆禦史台檢法官、大宗正丞,都官、金部郎,滯省寺者十年。出守臨江、南康。

    靖康初,召為主客郎中。金人再來侵,詔副中書侍郎陳過庭使金,同被拘執。初猶給乳酪,迨宇文虛中受其命,金人亦以是邀之,沖之奮厲見詞色,金人怒,徙之奉聖州。既二年,過庭卒,金人逼沖之仕偽齊,不屈;徙上京,又不屈;置顯州極北氵互寒之地,幽佛寺十餘年。漸便飲茹,以義命自安,髭發還黑。病亟,語同難者曰:「某年七十二,持忠入地無恨,所恨者國仇未複耳。」南向一慟而絕。僧窆之寺隅。洪皓還朝以聞,詔與二子官。子鬱,從子震、霆。

    郁字襲休,宣和三年進士,再調福建茶司幹官。建州勤王卒自京師還,求卸甲錢,郡守逃匿,卒鼓噪取庫兵為亂,殺轉運使毛奎、轉運判官曾仔、主管文字沈升。郁聞變急入諭卒,遇害。事聞,詔各與一子官。

    震字時旉,崇甯元年進士,仕至秘書少監。以不附二蔡有聲崇甯、大觀間。

    霆字時隱,政和五年進士,敕令所刪定官。詆紹興和議,謂不宜置二帝萬裏外不通問,即掛冠出都門,權臣大恚怒,亦廢放以死,莆人稱為「忠義林氏」。寶慶三年,即其所居立祠。寶祐中,又給田百畝,使備祭享以勸忠義雲。

    滕茂實字秀穎,杭州臨安人。政和八年進士。靖康元年,以工部員外郎假工部侍郎,副路允迪出使,為金人所留。時茂實兄陶通判代州,已先降金。粘罕素聞茂實名,乃遷之代州,又自京師取其弟華實同居,以慰其意。

    欽宗自離都城,舊臣無敢候問起居者。茂實聞欽宗將至,即自為哀詞,且篆「宋工部侍郎滕茂實墓」九字,取奉使黃幡裹之,以授其友人朔甯府司理董詵。欽宗及郊,茂實具冠幘迎謁,拜伏號泣。金人諭之曰:「國破主遷,所以留公,蓋將大用。」迫令易服,茂實力拒不從,見者墮淚。茂實請從舊主俱行,金人不許,憂憤成疾,卒雲中。詵拔歸,錄所為哀詞言于張浚,浚以詵為陝西轉運判官,上其事。紹興二年,贈龍圖閣直學士,官其家三人。

    魏行可,建州建安人。建炎二年,乙太學生應募奉使,補右奉議郎,假朝奉大夫、尚書禮部侍郎,充河北金人軍前通問使,仍命兼河北、京畿撫諭使。時河北紅巾賊甚眾,行可始懼為所攻,既而見使旌,皆引去。行可渡河見金人於澶淵,金人知其布衣借官,待之甚薄,因留不遣。行可嘗貽書金人,警以「不戢自焚」之禍:「大國舉中原與劉豫,劉氏何德?趙氏何罪?若亟以還趙氏,賢于奉劉氏萬萬也。」

    紹興六年,卒。十三年,張邵來歸,言行可執節沒于王事,行可父通直郎伯能亦訴於朝,遂贈朝奉郎、秘閣修撰,先已官其二子一弟,至是,複官其一孫。

    行可之使也,吳人郭元邁以上舍應募,補右武大夫、和州團練使為之副,不肯髡發換官,亦卒於北焉。

    閻進,隸宣武。建炎初,遣使通問,進從行。既至雲中府,金人拘留使者散處之,進亡去。追還,留守高慶裔問:「何為亡?」進曰:「思大宋爾。」又問:「郎主待汝有恩,汝亡何故?」進曰:「錦衣玉食亦不戀也。」慶裔義而釋之。凡三亡乃見殺。臨刑,進謂行刑者:「吾南向受刃,南則我皇帝行在也。」行刑者曳其臂令面北,進踴身直起,盤旋數四,卒南鄉就死。

    進武校尉朱績亦從之,分在粘罕所。績見粘罕數日,遽求妻室。粘罕喜,令擇所虜內人妻之,績取最醜者,人莫諭其意。不半月亡去,追之還,粘罕大怒,績含笑死梃下。蓋績求妻者,所以固粘罕也。

    趙師檟以罪拘管西外宗正司,福建提刑王夢龍以智勇可用,屬制軍器。會寇逼尤溪,令師檟統卒數百往戍。既行,大書於旗曰:「不與賊俱生。」人皆壯之。賊兵至,師檟迎敵于林嶺,身為先鋒。戰十餘合,賊至益眾,師檟所乘馬適陷田中,賊斷其左臂,師檟以右手拔背刀斬七級。力盡,部曲欲引遁,師檟仰天大呼曰:「師檟報國死於此矣。」遂沒焉。尤溪之民為之立廟戰處。樞密王野請加褒贈,乃贈武節郎,與一子恩澤。

    易青者,為都督行府摧鋒軍效用。初,廣東賊曾袞本軍士也,已受招複叛。紹興六年十月,經略使連南夫與摧鋒軍統制韓京會于惠州,督諸兵討之。京募敢死士七十三人夜劫袞營,青在行中,為所執。賊驅至後軍趙續砦外,謂續曰:「汝大軍為我所擒者甚眾。」青大呼曰:「勿信,所擒者我爾。」賊又言:「吾不汝殺,第令經略持黃榜來招安。」青又呼曰:「勿聽,任賊殺我,我惟以一死報國。」賊怒焚之,青死,罵不絕口。青無妻子。事聞,特贈保義郎、閣門祗候,官為薦祭焉。

    胡斌,為殿前司將官。童德興提禁旅戍邵武,江、閩寇作,知邵武有備,未敢犯。會招捕司檄德興稟議,獨留斌將弱卒數百留城中。紹定三年閏月己卯,盜眾大至,他將士皆遁,獨斌奮身迎戰,所格殺甚眾。賊益生兵,官軍所存僅數十人,或告以眾寡不敵,盍避之!斌曰:「郡民死者以萬計,賴生者數千人由東門而出,我不綴其勢,使得脫走,則賊躡其後,無噍類矣。」遂巷戰,大呼曰:「我死救百姓。」兵盡矢窮,卒遇害,其屍僵立,移時始僕。事聞,贈武節大夫,錄其後一人。樞密院編修官王野言邵武民即斌戰地立廟,請就以「武節」為廟額,從之。

    范旺,南劍州順昌縣巡檢司軍校也。初,順昌盜俞勝等作亂,官吏皆散,土軍陳望素樂禍,與射士張袞謀舉砦應之,旺叱之曰:「吾等父母妻子皆受國家廩食以活,今力不能討,反更助為虐,是無天地也。」凶黨忿,剔其目而殺之。

    一子曰佛勝,年二十,以勇聞,賊詐以父命召之,至則俱死。其妻馬氏聞之,行且哭,賊脅汙之,不從,節解之。

    賊既平,旺死跡在地,隱隱不沒,邑人驚異,為設像城隍廟,歲時祭享。紹興六年,轉運使以狀聞,詔贈承信郎,更立祠,號忠節。二十八年,複詔立湣節廟以祠之。

    馬俊或曰進,太平州慈湖砦兵也。紹興二年,砦軍陸德、周青、張順等據州叛,青為謀主,約翌日盡黥城中少壯,而屠其老弱,然後擁眾渡江。俊隸青左右,得其謀,陰結其徒十人殺賊,然後諭眾開門,其徒許之。俊歸語其妻孫氏,與之訣,至南門,伺青出上馬,斫中頰,九人懼不敢前。俊與妻子皆遇害。青被傷臥旬日,賊黨散,官軍至,德、青遂伏誅。三年,贈俊修武郎,為立祠,號登勇。

    楊震仲字革父,成都府人。蚤負氣節,雅有志當世。登淳熙二年進士第。知閬州新井縣,以惠政聞。

    辟興元府通判,權大安軍。吳曦叛,素聞震仲名,馳檄招之,震仲辭疾不行。時軍教授史次秦亦被檄,謀于震仲,震仲曰:「大安自武興而來,為西蜀第一州,若首從其招,則諸郡風靡矣。顧力不能拒,義死之。教授非城郭臣,且有母在,未可死,脫去為宜。」因屬次秦曰:「吾死,以匹絹纏身,斂以小棺足矣。」曦遣興州都統司機宜郭鵬飛代震仲,趣其行益急。鵬飛宴震仲,終飲不見顏色。歸舍,然燭獨坐,夜漏至三鼓,呼左右索湯,比至,震仲飲毒死矣。次秦如其言,斂而置於蕭寺,闔郡為之流涕。

    震仲之未死,先遺家人書曰:「武興之事,從之則失節,何面目在世間?不從禍立見。我死,禍止一身,不及妻子矣。人孰無死,死而有子能自立,即不死。」自震仲死,蜀之義士感慨奮發,始有協謀誅逆者。明年,曦伏誅,蜀帥安丙、楊輔以聞,贈朝奉大夫、直寶謨閣,官二子,表其裏曰義榮。吳獵宣諭西蜀,為之請廟與諡,名其廟旌忠,諡曰節毅。

    史次秦,眉山人。及進士第。吳曦叛,招次秦甚遽,次秦遷延固避,偽知大安軍郭鵬飛迫之行,乃以石灰桐油塗兩目,末生附子傅之,比至目益腫。次秦母年高而賢,聞次秦為曦所招,即命家人以疾篤馳報,且曰:「恐病不足取信,以訃聞可也。」曦乃聽還。曦誅,蜀帥上其事,改秩為利路主管文字,仕至合州太守。

    有郭靖者,高橋土豪巡檢也。吳曦叛,四州之民不願臣金,棄田宅,推老稚,順嘉陵而下。過大安軍,楊震仲計口給粟,境內無餒死者。曦盡驅驚移之民使還,皆不肯行。靖時亦在遣中,至白崖關,告其弟端曰:「吾家世為王民,自金人犯邊,吾兄弟不能以死報國,避難入關,今為曦所逐,吾不忍棄漢衣冠,願死於此,為趙氏鬼。」遂赴江而死。

    高稼,字南叔,邛州蒲江人。真德秀一見以國士期之。嘉定七年進士。調成都尉,轉九隴丞。丁內艱,免喪,辟潼川府路都鈴轄司幹辦公事。制置使崔與之聞其名,改辟本司幹辦公事。

    稼持論不阿,憂世甚切,及鄭損為制置使,即求去。朝廷以稼贊閫有勞,未幾,改知綿穀縣。制置司以總領所擅十一州會子之利,請盡廢之,此蓋紹興、隆興之間得旨為之者。令下,民疑,為之罷市。稼亟出私錢以給中下戶。稼弟定子時為總領所主管文字,相與征其誤而力救之,得存其半,公私僅濟。歲大饑,有司置弗聞,稼捐橐中裝,市粟以食之,全活甚眾。損之入蜀也,稼同產弟了翁誦言於朝,謂必敗事。損銜之,遂劾稼罷。

    寶慶三年,元兵至武階,損棄沔而遁。桂如淵鎮蜀,辟通判沔州,尋檄兼幕職。稼首言:「蜀以三關為門戶,五州為藩籬,自前帥棄五州,民無固志,一旦敵至,又有因糧之利,或遂留不去。今亟當申理,俾緩急有所保聚。」如淵然之,乃創山砦八十有四,且募義兵五千人,與民約曰:「敵至則官軍守原堡,民丁保山砦,義兵為遊擊,庶其前靡所掠,後弗容久。」

    北兵由東道以入,如淵憂之,辟稼知洋州。稼日夜為守禦計,以洋居平地,無一卒以守,議移金州帥司軍千人駐洋州,而自任其餉給。李心傳為言諸朝,不報。及鳳州破,制置司始從稼請,調金州兵赴之,而兵不時至。漢中陷,梁、洋之民數十萬盡趨安康。稼乃移屯黃金渡,收散卒,招忠義,以制置司之命,致故將陳昱於安康,委以收復之任。昱部分諸軍,召青座、華陽諸關守將,皆以兵來會,凡得三千人,稼竭洋之帑廩贍之。以州事付通判,而自假節制軍馬,督諸將繼進。沔州破,北兵迫大安,益昌大震,稼亟命趨沔,自至西縣援之。

    如淵以便宜命稼利路提刑司兼權興元府,制置司檄其守米倉,稼移書曰:「今日之事如弈棋,所校者先後爾。苟以分水、三泉、米倉為可保,敵兵若自宕昌、清川以入,將孰禦之?盍以興、沔、利三戎司分駐鳳州,俾制司已招之忠義、關表復仇之豪傑,聯司以進,兵氣奪矣。」如淵遲疑不決。逮天水、同慶被屠,西和圍益急,始會軍民之眾萬人援之,道梗不得前,而城已破矣。俄報砦窠、七方之師皆潰,稼率遺民駐廉水縣,召集保甲,分佈間道,以保巴山。當是時,文臣之在軍中者惟稼一人。

    如淵既罷,李代之,以稼久勞,請改畀內郡,差知榮州。殿中侍御史汪剛中,如淵黨也,欲使稼分其罪,乃謂蜀之敗實由稼,遽罷之,又削二官。李心傳見上,訟稼無罪,不當罷。

    宣撫使黃伯固辟稼知閬州。未幾,伯固去官,制置使趙彥呐以參議官辟之。制置司近漢中,稼言漢中蕩無藩籬,宜經理仙人原以為緩急視師之地。彥呐以委稼,稼至原,繕營壘,峙芻糧,比器甲,開泉源,守禦之規,罔不備具。會召還,彥呐密奏留稼,以直秘閣知沔州、利州提點刑獄兼參議官。始至,告於神曰:「郡當兵難之後,生聚撫摩,所當盡力,去之日,誓垂橐以入劍門。」乃葺理創殘,招集流散,民皆繈負來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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