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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史

    Part 480

    小說: 宋史 作者:Tuotuo 字數:9570 更新時間:2019-11-21 10:57:35

    任守忠,字稷臣,蔭入內黃門,累轉西頭供奉官,領禦藥院,坐事廢。久之,複故官,稍遷上禦藥供奉。初,章獻後聽政,守忠與都知江德明等交通請謁,權寵過盛。仁宗親政,出為黃州都監,又謫監英州酒稅,稍遷潭州都監,徙合流鎮。西鄙用兵,又為秦鳳、涇原路駐泊都監,以功再遷東染院使、內侍押班。出為定州鈐轄,加內侍副都知。累遷宣政使、洋州觀察使,為入內都知。

    仁宗未有嗣,屬意英宗,守忠居中建議,欲援立昏弱以徼大利。及英宗即位,拜宣慶使、安靜軍留後。守忠又語言誕妄,交亂兩宮。於是知諫院司馬光論守忠離間之罪,為國之大賊,民之巨蠹,乞斬於都市。英宗猶未行,宰相韓琦出空頭敕一道,參政歐陽修已簽,趙概難之,修曰:「第書之,韓公必自有說。」琦遂坐政事堂,立守忠庭下,曰:「汝罪當死,貶保信軍節度副使、蘄州安置。」取空頭敕填與之,即日押行,琦意以為少緩則中變也。

    守忠久被寵倖,用事於中,人不敢言其過,及貶,中外快之。久之,起為左武衛將軍,致仕,卒,年七十九。

    童貫,少出李憲之門。性巧媚,自給事宮掖,即善策人主微指,先事順承。微宗立,置明金局于杭,貫以供奉官主之,始與蔡京遊。京進,貫力也。京既相,贊策取青唐,因言貫嘗十使陝右,審五路事宜與諸將之能否為最悉,力薦之。合兵十萬,命王厚專閫寄,而貫用李憲故事監其軍。至湟川,適禁中火,帝下手劄,驛止貫毋西兵。貫發視,遽納鞾中。厚問故,貫曰:「上趣成功耳。」師竟出,複四州。擢景福殿使、襄州觀察使,內侍寄資轉兩使自茲始。

    未幾,為熙河蘭湟、秦鳳路經略安撫制置使,累遷武康軍節度使。討溪哥臧征,複積石軍、洮州,加檢校司空。頗恃功驕恣,選置將吏,皆捷取中旨,不復關朝廷,浸咈京意。除開府儀同三司,京曰:「使相豈應授宦官?」不奉詔。

    政和元年,進檢校太尉,使契丹。或言:「以宦官為上介,國無人乎?」帝曰:「契丹聞貫破羌,故欲見之,因使覘國,策之善者也。」使還,益展奮,廟謨兵柄皆屬焉。遂請進築夏國橫山,以太尉為陝西、河東、河北宣撫使。俄開府儀同三司,簽書樞密院河西北兩房。不三歲,領院事。更武信、武甯、護國、河東、山南東道、劍南、東川等九鎮、太傅、涇國公。時人稱蔡京為公相,因稱貫為媼相。

    將秦、晉銳師深入河、隴,薄于蕭關古骨龍,謂可制夏人死命。遣大將劉法取朔方,法不可,貫逼之曰:「君在京師時,親授命于王所,自言必成功,今難之,何也?」法不得已出塞,遇伏而死。法,西州名將,既死,諸軍恟懼。貫隱其敗,以捷聞,百官入賀,皆切齒,然莫敢言。關右既困,夏人亦不能支,乃因遼人進誓表納款。使至,授以誓詔,辭不取,貫強館伴使固與之,還及境,棄諸道上。舊制,熟羌不授漢官,貫故引拔之,有至節度使者。弓箭手失其分地而使守新疆,禁卒逃亡不死而得改隸他籍,軍政盡壞。

    政和元年,副鄭允中使於遼,得燕人馬植,歸薦諸朝,遂造平燕之謀,選健將勁卒,刻日發命。會方臘起睦州,勢甚張,改江、浙、淮南宣撫使,即以所聚兵帥諸將討平之。

    方臘者,睦州青溪人也。世居縣堨村,托左道以惑眾。初,唐永徽中,睦州女子陳碩真反,自稱文佳皇帝,故其地相傳有天子基、萬年樓,臘益得憑籍以自信。縣境梓桐、幫源諸峒皆落山谷幽險處,民物繁夥,有漆楮、杉材之饒,富商巨賈多往來。

    時吳中困于朱勔花石之擾,比屋致怨,臘因民不忍,陰聚貧乏遊手之徒。宣和二年十月,起為亂,自號聖公,建元永樂,置官吏將帥,以巾飾為別,自紅巾而上凡六等。無弓矢、介胄,唯以鬼神詭秘事相扇訹,焚室廬,掠金帛子女,誘脅良民為兵。人安于太平,不識兵革,聞金鼓聲即斂手聽命,不旬日聚眾至數萬,破殺將官蔡遵于息坑。十一月陷青溪,十二月陷睦、歙二州。南陷衢,殺郡守彭汝方;北掠新城、桐廬、富陽諸縣,進逼杭州。郡守棄城走,州即陷,殺制置使陳建、廉訪使趙約,縱火六日,死者不可計。凡得官吏,必斷臠支體,探其肺腸,或熬以膏油,叢鏑亂射,備盡楚毒,以償怨心。

    警奏至京師,王黼匿不以聞,於是兇焰日熾。蘭溪靈山賊朱言吳邦、剡縣仇道人、仙居呂師囊、方岩山陳十四、蘇州石生、歸安陸行兒皆合党應之,東南大震。

    發運使陳亨伯請調京畿兵及鼎、澧槍牌手兼程以來,使不至滋蔓。徽宗始大驚,亟遣童貫、譚稹為宣撫制置使,率禁旅及秦、晉蕃漢兵十五萬以東,且諭貫使作詔罷應奉局。三年正月,臘將方七佛引眾六萬攻秀州,統軍王子武乘城固守,已而大軍至,合擊賊,斬首九千,築京觀五,賊還據杭。二月,貫、稹前鋒至清河堰,水陸並進,臘複焚官舍、府庫、民居,乃宵遁。諸將劉延慶、王稟、王渙、楊惟忠、辛興宗相繼至,盡複所失城。四月,生擒臘及妻邵、子毫二太子、偽相方肥等五十二人于梓桐石穴中,殺賊七萬。四年三月,餘黨悉平。進貫太師,徙國楚。

    臘之起,破六州五十二縣,戕平民二百萬,所掠婦女自賊峒逃出,倮而縊于林中者,由湯岩、UR嶺八十五里間,九村山谷相望。王師自出至凱旋,四百五十日。

    臘雖平,而北伐之役遂起。既而以複燕山功,詔解節鉞為真三公,加封徐、豫兩國。越兩月,命致仕,而代以譚稹。明年複起,領樞密院,宣撫河北、燕山。宣和七年,詔用神宗遺訓,能複全燕之境者胙本邦,疏王爵,遂封廣陽郡王。

    是年,粘罕南侵,貫在太原,遣馬擴、辛興宗往聘以嘗金,金人以納張覺為責,且遣使告興兵,貫厚禮之,謂曰:「如此大事,何不素告我?」使者勸貫速割兩河以謝,貫氣褫不能應,謀遁歸。太原守張孝純誚之曰:「金人渝盟,王當令天下兵悉力枝梧,今委之而去,是棄河東與敵也。河東入敵手,奈河北乎?」貫怒叱之曰:「貫受命宣撫,非守土也。君必欲留貫,置帥何為?」孝純拊掌歎曰:「平生童太師作幾許威望,及臨事乃蓄縮畏懾,奉頭鼠竄,何面目複見天子乎?」

    貫奔入都,欽宗已受禪,下詔親征,以貫為東京留守,貫不受命而奉上皇南巡。貫在西邊募長大少年號勝捷軍,幾萬人,以為親軍,環列第舍,至是擁之自隨。上皇過浮橋,衛士攀望號慟,貫唯恐行不速,使親軍射之,中矢而踣者百余人,道路流涕,於是諫官、禦史與國人議者蜂起。初貶左衛上將軍,連謫昭化軍節度副使,竄之英州、吉陽軍。行未至,詔數其十大罪,命監察禦史張澂跡其所至,蒞斬之,及于南雄。既誅,函首赴闕,梟於都市。

    貫握兵二十年,權傾一時,奔走期會過於制敕。嘗有論其過者,詔方劭往察,劭一動一息,貫悉偵得之,先密以白,且陷以他事,劭反得罪,逐死。貫狀魁梧,偉觀視,頤下生須十數,皮骨勁如鐵,不類閹人。有度量,能疏財。後宮自妃嬪以下皆獻餉結內,左右婦寺譽言日聞。寵煽翕赫,庭戶雜遝成市,嶽牧、輔弼多出其門,廝養、僕圉官諸使者至數百輩。窮奸稔禍,流毒四海,雖菹醢不償責也。

    梁師成,字守道,慧黠習文法,稍知書。初隸賈詳書藝局,詳死,得領睿思殿文字外庫,主出外傳道上旨。政和間,得君貴幸,至竄名進士籍中,積遷晉州觀察使、興德軍留後。建明堂,為都監,既成,拜節度使、加中太一、神霄宮使。曆護國、鎮東、河東三節度,至檢校太傅,遂拜太尉、開府儀同三司,換節淮南。

    時中外泰甯,徽宗留意禮文符瑞之事,師成善逢迎,希恩寵。帝本以隸人畜之,命入處殿中,凡禦書號令皆出其手,多擇善書吏習仿帝書,雜詔旨以出,外廷莫能辨。師成實不能文,而高自標榜,自言蘇軾出子。是時,天下禁誦軾文,其尺牘在人間者皆毀去,師成訴於帝曰:「先臣何罪?」自是,軾之文乃稍出。以翰墨為己任,四方俊秀名士必招致門下,往往遭點汙。多置書畫卷軸於外舍,邀賓客縱觀,得其題識合意者,輒密加汲引,執政、侍從可階而升。王黼父事之,雖蔡京父子亦諂附焉,都人目為「隱相」,所領職局至數十百。

    黼造伐燕議,師成始猶依違,卒乃贊決,又薦譚稹為宣撫。燕山平,策勳進少保。益通賄謝,人士入錢數百萬,以獻頌上書為名,令赴廷試,唱第之日,侍於帝前,囁嚅升降。其小吏儲宏亦豫科甲,而執廝養之役如初。李彥括民田於京東、西,所至倨坐堂上,監司、郡守不敢抗禮。有言于帝,師成適在旁,抗聲曰:「王人雖微,序于諸侯之上,豈足為過?」言者懼而止。師成貌若不能言,然陰賊險鷙,遇間即發。

    家居與黼鄰,帝幸黼第,見其交通狀,已怒,朱勔又以應奉與黼軋,因乘隙攻之。帝罷黼相,師成由是益絀。鄆王楷寵盛,有動搖東宮意,師成能力保護。欽宗立,嬖臣多從上皇東下,師成以舊恩留京師。於是太學生陳東、布衣張炳力疏其罪。炳指之為李輔國,且言宦官表裏相應,變恐不測。東複論其有異志,攘定策功,當正典刑。帝迫於公議,猶未誦言逐之。師成疑之,寢食不離帝所,雖奏廁亦侍於外,久未有以發。會鄭望之使金營還,帝命師成及望之以宣和殿珠玉器玩複往。先令望之詣中書諭宰相,至則留之,始詔暴其罪,責為彰化軍節度副使。開封吏護至貶所,行次八角鎮,縊殺之,以暴死聞,籍其家。

    楊戩,少給事掖庭,主掌後苑,善測伺人主意。自崇寧後,日有寵,知入內內侍省。立明堂,鑄鼎鼐、起大晟府、龍德宮,皆為提舉。

    政和四年,拜彰化軍節度使,首建期門行幸事以固其權,勢與梁師成埒。曆鎮安、清海、鎮東三鎮,由檢校少保至太傅,遂謀撼東宮。

    有胥吏杜公才者獻策于戩,立法索民田契,自甲之乙,乙之丙,輾轉究尋,至無可證,則度地所出,增立賦租。始於汝州,浸淫於京東西、淮西北,括廢堤、棄堰、荒山、退灘及大河淤流之處,皆勒民主佃。額一定後,雖沖蕩回復不可減,號為「西城所」。築山濼古钜野澤,綿亙數百里,濟、鄆數州,賴其蒲魚之利,立租算船納直,犯者盜執之。一邑率于常賦外增租錢至十余萬緡,水旱蠲稅,此不得免。擢公才為觀察使。宣和三年,戩死,贈太師、吳國公,而李彥繼其職。

    彥天資狠愎,密與王黼表裏,置局汝州,臨事愈劇。凡民間美田,使他人投牒告陳,皆指為天荒,雖執印券皆不省。魯山闔縣盡括為公田,焚民故券,使田主輸租佃本業,訴者輒加威刑,致死者千萬。公田既無二稅,轉運使亦不為奏除,悉均諸別州。京西提舉官及京東州縣吏劉寄、任輝彥、李士漁、王滸、毛孝立、王隨、江惇、呂坯、錢棫、宋憲皆助彥為虐,如奴事主,民不勝忿痛。前執政冠帶操笏,迎謁馬首獻媚,花朝夕造請,賓客徑趍謁舍,不敢對之上馬,而彥處之自如。

    發物供奉,大抵類朱勔,凡竹數竿用一大車、牛驢數十頭,其數無極,皆責辦於民,經時閱月,無休息期。農不得之田,牛不得耕墾,殫財靡芻,力竭餓死,或自縊轅軛間。如龍鱗薜荔一本,輦致之費逾百萬。喜賞怒刑,禍福轉手,因之得美官者甚眾。潁昌兵馬鈐轄範寥不為取竹,誣刊蘇軾詩文于石為十惡,朝廷察其捃摭,亦令勒停。當時謂朱勔結怨于東南,李彥結怨於西北。

    靖康初,詔追戩所贈官爵,彥削官賜死,籍其家;劉寄以下十人皆停廢;複範寥官。

    列傳第二百二十八宦者四

    ○邵成章藍珪康履附馮益張去為陳源甘昪王德謙關禮董宋臣

    邵成章,欽宗朝內侍也。帝入青城,命成章衛皇太子赴宣德門稱制行事。太子北去,成章留於汴。康王將即位,元祐太后遣成章奉乘輿、服禦至南京,從幸揚州。

    金人掠陝西、京東諸郡,群盜起山東,黃潛善、汪伯彥匿不以聞。及張遇焚真州,去行在六十裏,帝亦不之知也。成章上疏條具潛善、伯彥之罪曰,必誤國,且申潛善等使聞之。帝怒,除名,南雄州編管。侍御史馬伸言:「成章緣上書得罪,今是何時,以言為諱?」

    久之,帝思成章忠直,召赴行在,其徒忌之,譖於帝曰:「邵九百來,陛下無歡樂矣!」遂止之于洪州。金人入洪,聞其名,訪求得之,謂之曰:「知公忠正,能事吾主,可坐享富貴。」成章不應,脅之以威,亦不從。金人曰:「忠臣也,吾不忍殺。」遺之金帛而去。

    藍珪、康履,初皆為康王府都監、入內東頭供奉官,嘗從康王使金人行營。及開元帥府,並主管機宜文字。朝廷遣人趣師入援,履等請王留相州,王叱之而行。既即位,二人俱恃恩用事,履尤妄作威福,大將如劉光世等多曲意事之。帝知之,詔內侍不許與統兵官相見,違者停官編隸。履終無所忌憚,與內侍曾擇淩忽諸將,或踞坐洗足,立諸將於左右,聲喏甚至馬前,故疾之者眾。俄遷內侍省押班、金州觀察使。

    帝在揚州,金兵卒至,帝馳馬出門,百官不戒備,從行者惟履等五六人。自是履等益自衒,愈有輕外朝心。及幸浙,道吳江,其黨競以射鴨為樂。比至杭州,江下觀潮,中官供帳,赫然遮道。統制苗傅等切齒曰:「此輩使天子至此,猶敢爾邪?」傅幕客王世修亦疾中官恣橫,以告武功大夫劉正彥,正彥曰:「會當共除之。」王淵躋樞筦,正彥以為由宦者所薦,愈不平,謀遂決。伏兵斬淵,遣兵圍履家,分捕中官,凡無須者皆殺之。

    履馳入白帝,傅等至,厲聲曰:「陛下信任中官,凡中官所主者皆得美官。王淵遇賊不戰,交康履得樞密。中官在外者已誅,更乞康履、藍珪、曾擇等誅之,以謝三軍。」帝不忍,除傅等官以安之。傅等曰:「欲遷官,第須控兩匹馬與內侍,何必至此!」帝問百官:「策安出?」主管浙西機宜文字時希孟曰:「中官之為患,至此極矣。不除之,天下之患未已。」軍器監葉宗諤言:「陛下何惜一康履,不以慰三軍?」帝不得已,遣人執履至,履望帝呼曰:「大家何獨殺臣?」遂以付傅,即腰斬之。梟其首。帝幸睿聖宮,傅等留內侍十五人奉左右。尋捕珪、擇等,皆編置遠州;擇,昭州,行一程,追還斬之。

    傅等誅,贈履官,諡榮節,召珪等還。中書舍人季陵言:「中官複召,其党與相賀,氣焰益張,中外切齒。」不報。珪至,自武功大夫擢內侍省押班。慈甯宮建,命提點事務,尋升內侍省都知。及迎太后,命充都大主管。太后既還宮,珪奏應幹補授恩,乞聽慈甯宮施行。從之。珪初與履同進,而驕橫不及履,故幸以壽終。

    有安石者,與同姓,為內侍省副都知,至景福殿使、湖州觀察使。卒,贈保甯軍節度使,諡良恪。渡江後,中官贈諡自安石始。

    又有與履同姓者名諝,為內侍省押班,亦親幸用事,與知閣門事藍公佐善,每邀公佐至其直舍,必縱飲大醉,薄莫乃歸,嘗漏泄禁中語。劉光遠被劾,諝與內侍陳永錫受其金,力為營救。言官劾之,帝詔永錫與祠,諝送吏部。後累官至均州觀察使。卒,贈保信軍節度使,諡忠定。

    馮益,康王邸舊人也。王即位,自入內東頭供奉官遷至幹辦禦藥院,尋兼幹辦皇城司。恃舊恩驕恣。帝幸浙東,益與御前右軍都統制張俊爭渡,以語侵俊,且訴於帝。事下禦史台,侍御史趙鼎言:「明受之變,起於內侍,覆轍不可不戒。」事乃已。

    紹興三年,授武功大夫、康州防禦使、帶禦器械。時帝用侍御史常同言,詔皇城司並隸台察,益言非祖宗舊制,帝為追寢前詔。特遷宣政使。益自言藩邸舊吏,乞加恩,遂升明州觀察使。內廄舊有騏驥院官,益請別置禦馬院,自領其事,又擅穿皇城便門。侍御史沈與求以為言,趙鼎等皆患之。

    會劉豫揭榜山東,言益遣人收買飛鴿,因有不遜語。張浚請斬益以釋謗,帝不許。鼎言事關國體,當解職加罰。帝喜曰:「聞益交關外事,漸不可長。」與祠放歸。浚意未息,鼎解之。益自是家居廩祠者十四年。

    先是,偽柔福帝姬之來,自稱為王貴妃季女,益自言嘗在貴妃閤,帝遣之驗視,益為所詐,遂以真告。及事覺,益坐驗視不實,送昭州編管,尋以與皇太后連姻得免。十九年,卒於家。

    張去為,內侍張見道養子也。初為韋太后宅提點官,累遷至安德軍承宣使、帶禦器械,又遷內侍省押班。時見道為入內內侍省押班,父子並充景福殿使。去為浸有寵,請以一官回授見道,帝嘉而許之。其後見道以保康軍承宣使致仕,而去為與秦檜、王繼先俱用事,升延福宮使,累遷至入內內侍省都知,恃恩幹外朝謀議。

    金兵將至,遣使來,出慢言以相懼。去為陰沮用兵,進幸蜀之計,宰相陳康伯力非之,帝悟而止。侍御史杜莘老乞斬去為,以作士氣。先是,去為取禦馬院西兵二百人,髡其頂發,都人駭之,莘老複劾其罪。帝不得已,令去為致仕,莘老亦出補外。

    及內禪,詔落致仕,提舉德壽宮,行移如內侍省,仍鑄印賜之。修宮有勞,又特遷安慶軍承宣使。初,安恭後入宮,去為實進之。後崩,上皇又遣去為傳旨,立謝貴妃為後,故亦貴重,然至死不復涉朝廷事。

    陳源,淳熙中提舉德壽宮,頗有寵。俄帶浙西副總管,給事中趙汝愚言:「內侍不當幹軍政。」遂罷。源恃恩顓恣,本宮書史徐彥通者為源掌家務,不數歲,官至經武大夫;甄士昌,源廝役也,工理髮,奏補承信郎;又補臨安府都吏李庚以官,使之窺伺府事。孝宗聞而惡之。十年春,詔源應奉日久,特落階官,與京祠。給事中宇文價封還錄黃,改外祠。台官黃洽等又劾之,乃謫源建州居住,籍其貲進德壽宮。彥通除名、道州編管,士昌、庚皆抵罪。言者猶未已,移源郴州。源有園名小隱,其制視禁籞有加,高宗以賜王才人。

    光宗即位,複召還。紹熙四年,自拱衛大夫、永州防禦使除入內內侍省押班。帝以疾不朝重華宮,源與內侍楊舜卿、林億年數有間言。甯宗即位,命三人俱事光宗于泰安宮。禦史章穎論其離間君親,乞行誅竄,以慰壽皇在天之靈。詔罷源等官,源撫州、億年常州居住,舜卿任便居住。慶元二年,以生皇子恩,源、億年許自便,舜卿與內祠。給事中汪義端駁之,乃移源婺州,億年湖州。義端再駁舜卿內祠,反坐外補,其後源等卒聽自便。億年養娼女以別業,源在貶所與妓濫,俱以淫媟聞,人疑其非宦者雲。

    甘昪,內侍省押班澤之子。澤之死,昪累遷亦至押班。乾道中,帝頗親昪,昪以此用事。臨安尹胡與可為小官時,丐貸于臨安富民馬氏,不如欲,銜之。至是,馬以鬻官鹽逾格系獄,與可諷有司以私鹽論,禦史陳升卿決獄,平反之。昪之子婦,與可女也,乃陰為與可地,譖升卿於帝前,謂為豪民馬請事,所得至萬緡。上疑,遂論罪,馬流嚴州,升卿由是罷去。

    時曾覿以使弼領京祠,王抃以知閤門兼樞密都承旨,昪為入內押班,相與盤結,士大夫無恥者爭附之。既而覿死抃逐,獨昪在,朱熹力言之,帝曰:「昪乃德壽宮所薦,謂有才耳。」熹曰:「奸人無才,何以動人主?」昪用事二十年,招權市賄,黃由對策,亦頗及之。後帝察其奸,遂抵之罪,籍其貲,竟以廢死。

    弟昺,淳熙末,幹辦內東門司、帶禦器械。光宗朝,累遷至親衛大夫、保康軍承宣使、提舉佑神觀。慶元初,為內侍省都知。帝過壽康宮,昺有力焉。遷官二秩,頗貴寵。

    王德謙,初為嘉邸都監,頗親幸。孝宗大漸,光宗以疾久不朝重華宮。黃由時為王府贊讀,奏請嘉王詣重華宮問疾,既得旨,德謙固請覆奏,王斥之,遂行。孝宗崩,王在喪次,中外洶洶,王以告直講彭龜年。龜年以為建儲則人心安,須白中宮乃可。即諭德謙奏之皇太后,德謙不敢,強之,既而無報。

    王即位,德謙累遷昭慶軍承宣使、內侍省押班,賜居第。驕恣逾法,服食擬乘輿,出入或以導駕燈籠自奉。為人求官,贓以巨萬計,泄其事者禍立至,故外朝多附之。

    中書舍人吳宗旦事之尤謹,夜則易服造謁。德謙求為節度使,先薦宗旦為刑部侍郎、直學士院,將使草麻。宗旦先備草示之,引天寶、同光為比,德謙喜。制出,參政何澹不肯署,諫議大夫劉德秀率台諫論列,宰相京鏜複以為言,命遂寢。

    韓侂胄與德謙爭用事,德謙屢以計勝,侂胄擠之,詔與外祠,台諫又交章論駁。侍御史姚愈言吳宗旦嘗草德謙制,遂罷其官。愈又率同列力攻德謙,詔送廣德軍居住。尋以臨安尹劾其贓濫僭擬,詔降團練使、移居撫州,他事勿問。中書舍人高文虎請改為安置,台諫複言其奸詭,乞自今不以赦移,雖特旨亦許執奏,帝用其言,德謙遂坐廢斥以死。

    關禮,高宗朝宦者。淳熙末,積官至親衛大夫、保信軍承宣使。孝宗頗親信之,後命提舉重華宮。

    孝宗崩,光宗疾,不能執喪,樞密趙汝愚等請建儲以安人心,光宗御批又有「念欲退閑」語,丞相留正懼,納祿去,人心愈搖。汝愚遣戚裏韓侂胄因內侍張宗尹以禪位之議奏,太皇太后曰:「此豈可易言!」明日,汝愚再遣侂胄附宗尹以奏,未獲命而侂胄退,與禮遇,禮知其意,問之,侂胄不以告。禮指天自誓不言,侂胄遂白其事,禮即入宮,泣告太后以時事可憂之狀,且曰:「留丞相已去,所恃者趙知院耳。今欲定大計而無太皇太后之命,亦將去矣。」太后驚曰:「知院,同姓也,事體與他人異。」禮曰:「知院未去,恃有太后耳。今有請不許,計無所出,亦惟有去而已。知院去,天下將若何?」太后悟,遂命禮傳旨侂胄以諭汝愚,約明日太后垂簾上其事。又明日,嘉王入行禫祭,汝愚即簾前進呈御批,太后遂命王即皇帝位。尋除禮入內內侍省都知,又差兼重華、慈福宮承受,充提舉皇城司,遷中侍大夫。

    禮不以功自居,乞致仕,不許;乞免推恩,又不許。南渡後,內侍可稱者惟邵成章與禮雲。

    董宋臣,理宗朝宦者。淳祐中,以睿思殿祗候特轉橫行官。寶祐三年,兼幹辦佑聖觀。侍御史洪天錫劾之,不報,天錫坐左遷大理少卿。開慶初,大元兵駐江上,京師大震。宋臣贊帝遷幸甯海軍,簽判文天祥上疏乞誅宋臣,又不報。

    景定四年,自保康軍承宣使除入內內侍省押班,尋兼主管太廟、往來國信所,同提點內軍器庫、翰林院、編修敕令所、都大提舉諸司,提點顯應觀,主管景獻太子府事。會天祥以著作佐郎兼獻景府教授,義不與宋臣聯事,上書求去,天祥出知瑞州。

    言者論宋臣不置,帝曲為諭解庇之。秘書少監湯漢上封事,亦言:「宋臣十餘年來聲焰薰灼,其力能去台諫、排大臣,至結凶渠以致大禍。中外惶惑切齒,而陛下方為之辨明,大臣方為之和解,此過計也。願收還押班等除命,不勝宗社之幸。」疏入,帝亦不之省。六月,命主管御前馬院及酒庫。既卒,帝猶命特轉節度使,其見寵愛如此。

    列傳第二百二十九佞幸

    ○弭德超侯莫陳利用趙贊王黼朱勔王繼先曾覿龍大淵附張說王抃薑特立譙熙載附

    人君生長深宮之中,法家、拂士接耳目之時少,宦官、女子共啟處之日多,二者,佞幸之梯媒也。剛明之主亦有佞幸焉,剛好專任,明好偏察,彼佞幸者一投其機,為患深矣。他日敗闕,雖能殄除,隳城以求狐,灌社以索鼠,亦曰殆哉!宋世中材之君,朝有佞幸,所不免也。太宗有弭德超,趙贊,孝宗有曾覿、龍大淵,二君固不可謂非剛明之主也。作《佞幸傳》。

    弭德超,滄州清池人。李符、李琪薦之,給事太宗晉邸。太宗即位,補供奉官。太平興國三年,遷酒坊使、杭州兵馬都監,又為鎮州駐泊都監。

    初,太宗念邊戍勞苦,月賜士卒銀,謂之月頭銀。德超乘間以急變聞于太宗曰:「樞密使曹彬秉政歲久,得士眾心;臣從塞上來,聞士卒言:'月頭銀曹公所致,微曹公我輩餒死矣。'」又巧誣彬他事。上頗疑之,出彬為天平軍節度。以王顯為宣徽南院使,德超為宣徽北院使,並兼樞密副使。

    德超譖曹彬事成,期得樞密使,乃為副使;又柴禹錫與德超官同,先授,班在其上。故德超視事月餘,稱病請告,居常怏怏。一日詬顯及禹錫曰:「我言國家大事,有安社稷功,止得線許大官。汝等何人,反在我上,更令我效汝輩所為,我實恥之。」又大罵曰:「:汝輩當斷頭,我度上無守執,為汝輩所眩惑。」顯告之,太宗怒,命膳部郎中、知雜滕中正就第鞫德超,具伏,下詔奪官職,與其家配隸瓊州禁錮,未幾死。

    侯莫陳利用,益州成都人,幼得變幻之術。太平興國初,賣藥京師,言黃白事以惑人。樞密承旨陳從信白于太宗,即日召見,試其術頗驗,即授殿直,累遷崇儀副使。雍熙二年,改右監門衛將軍,領應州刺史。三年,諸將北征,以利用與王侁並為並州駐泊都監,擢單州刺史。四年,遷鄭州團練使。前後賜與甚渥,依附者頗獲進用,遂橫恣無複畏憚。其居處服玩皆僭乘輿,人畏之不敢言。

    會趙普再入中書,廉知殺人及諸不法,盡奏之。太宗遣近臣案得奸狀,欲貸其死,普固請曰:「陛下不誅,是亂天下法。法可惜,此何足惜哉!」遂下詔除名,配商州禁錮。初籍其家,俄詔還之。

    趙普恐其複用,因殿中丞竇諲嘗監鄭州榷酤,知利用每獨南向坐以接京使,犀玉帶用紅黃羅袋;澶州黃河清,鄭州用為詩題試舉人,利用判試官狀,言甚不遜。召諲至中書詰實,令上疏告之。又京西轉運副使宋沆籍利用家,得書數紙,言皆指斥切害,悉以進上。太宗怒,令中使臠殺之,已而複遣使貸其死,乘疾置至新安,馬旋濘而踣,出濘換馬,比追及之,已為前使誅矣。

    趙贊,並州人,性險詖辯給,好言利害。初為軍小吏,與都校不協,因誣營中謀叛,劉繼元屠之無遺類,稍署贊右職。太原平,隸三司為走吏,又許本司補殿直,太宗頗任之。遷供奉官、閤門祗候,提舉京西、陝西數州錢帛,發摘甚眾。又自乞捕盜,至永興,得兵士盜錢二百,欲磔諸市,知府張齊賢奪而釋之。太宗命禦史台按問,停贊官數月。複令專鉤校三司簿,令贊自選吏十數人為耳目,專伺中書、樞密及三司事,乘間白之。太宗以為忠無他腸,中外益畏其口。會改三司官屬,以贊為西京作坊副使、度支都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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