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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史

    Part 492

    小說: 宋史 作者:Tuotuo 字數:9512 更新時間:2019-11-21 10:57:35

    惟治好學,聚圖書萬餘卷,多異本。慕皮、陸為詩,有集十卷。書跡多為人藏秘,晚年雖病廢,猶或揮翰。真宗嘗語惟演曰:「朕知惟治工書,然以疾不欲遣使往取,卿為求數輻進來。」翌日,寫聖制詩數十章以獻,賜白金千兩。

    初鎮四明,嘗夢神人披甲,自稱「西嶽神」,謂惟治曰:「公面有缺文」,即捧土培之。後領華州節鉞二十年。

    子丕字簡之,幼好學。雍熙中,俶上言欲求舉進士,太宗以其世家子,特召試內署,授秘書丞,賜金紫,累遷駕部郎中。嘗知新淦縣,又知衡州。惟治卒,以將作少監起複,俄為三司戶部判官,卒于光祿少卿。

    惟濟字岩夫。生七歲,俶封漢南國王,奏補本府元從指揮使,曆諸衛將軍,領恩州刺史,改東染院使,真拜封州刺史。真宗祀汾陰還,燕近臣苑中,命惟濟射,一發中的。故事,刺史射不解箭,帝賜解之,且賜襲衣、金帶。

    其後請試郡,命知絳州。民有條桑者,盜奪桑不能得,乃自創其臂,誣桑主欲殺人,久系不能辨。惟濟取盜與之食,視之,盜以左手舉匕箸,惟濟曰:「以右手創人者上重下輕,今汝創特下重,正用左手傷右臂,非爾自為之邪?」辭遂服。帝聞之,謂宰相向敏中曰:「惟濟試守郡輒明辨,後必為能吏矣!」

    徙潞州。民相驚有外寇,奔城而僕者相枕藉,惟濟從容行視,從騎甚省,民乃安。遷永州團練使,改知成德軍。仁宗即位,加檢校司空。民有偽作白金質取緡錢者,其家來告,惟濟曰:「第聲言被盜,示以重購,質者當來責餘直,即得之矣。」已而果然,乃杖配之。以吉州防禦使留再任,遷虔州觀察使,知定州。有婦人待前妻子不仁,至燒銅錢灼臂,惟濟取婦人所生兒置雪中,械婦人往視兒死。其慘毒多此類。遷武昌軍節度觀察留後,改保靜軍留後。

    惟濟喜賓客,豐宴犒,家無餘貲,帝賜白金二千兩,所負公使錢七百余萬。卒,贈平江節度使,諡宣惠。遣使護葬事,賜賻錢二百萬、絹千匹。有《玉季集》二十卷。惟濟有吏幹,能戢下而性苛忍,所至牽蔓滿獄。重囚棄市,或斷手足,探肝膽,用以威眾。觀者色動,而惟濟自若也。

    儼字誠允,俶之異母弟也。本名信,淳化初改焉。幼為沙門,及長,頗謹慎好學。俶襲國封,命為鎮東軍安撫副使。周顯德四年,奏署衢州刺史。太祖平揚州,俶遣儼入賀,命閣門副使武懷節齎詔迎勞,賜齎甚厚。及歸,又賜玉帶、名馬、錦彩、器皿。開寶三年,代兄亻甚知湖州,充宣德軍安撫使。俶奉詔攻毗陵,命儼督漕運。太平興國二年,從俶之請,授新、媯、儒等州觀察使,仍知湖州,儼兄儀為慎、瑞、師等州觀察使。入朝,以儼為隨州觀察使,儀為金州觀察使。侍祠郊宮,特召升儼班于節度使之次。儀卒,儼換金州。常從幸天駟監,會賜從官馬,太宗敕有司曰:「錢儼儒者,宜擇馴馬給之。」未幾,出判和州,在職十七年。咸平六年,卒,年六十七,贈昭化軍節度。

    儼嗜學,博涉經史。少夢人遺以大硯,自是樂為文辭,頗敏速富贍,當時國中詞翰多出其手。歸京師,與朝廷文士遊,歌詠不絕。淳化初,嘗獻《皇猷錄》,咸平又獻《光聖錄》,並有詔嘉答。所著有前集五十卷、後集二十四卷、《吳越備史》十五卷、《備史遺事》五卷、《忠懿王勳業志》三卷,又作《貴溪叟自敘傳》一卷。

    善飲酒,百卮不醉,居外郡嘗患無敵,或言一軍校差可倫擬,儼問其狀,曰:「飲益多,手益恭。」儼曰:「此亦變常,非善飲也。」

    昱字就之,忠獻王佐之長子。佐薨,昱尚幼,國人立倧,遂以昱為咸甯、大安二宮使。俶嗣國,承制授秀州刺史。太祖受禪,俶遣昱入貢,與江南使同侍宴射于後苑。江南使先中的,令昱解之,昱應弦而中,賜以玉帶。及平蜀,複來賀。歸國,為台州刺史。俶得福州,命昱守之。王師討江南,為東面水陸行營應援使。從俶入朝,授白州刺史。

    昱好學,多聚書,喜吟詠,多與中朝卿大夫唱酬。嘗與沙門贊甯談竹事,迭錄所記,昱得百餘條,因集為《竹譜》三卷。俄獻《太平興國錄》。求換台省官,令學士院召試製誥三篇,改秘書監,判尚書都省。時新葺省署,昱撰記奏禦,又嘗以鐘、王墨蹟八卷為獻,有詔褒美。

    出知宋州,改工部侍郎,曆典壽、泗、宿三州,率無善政。至道中,郊祀,當進秩,太宗曰:「昱貴家子無檢操,不宜任丞郎。」以為郢州團練使。咸平二年,表入朝,以病不及陛見,卒,年五十七。

    昱善筆劄,工尺牘,太祖嘗取觀賞之,賜以禦書金花扇及《急就章》。昱聰敏能覆棋,工琴畫,飲酒至鬥餘不亂。善諧謔,生平交舊終日談宴,未曾犯一人家諱。有集二十卷。然貪猥縱肆,無名節可稱。生子百數。涉,雍熙中進士及第。絳,至內殿承制、閣門祗候,累典郡,頗以幹力稱。

    俶之群從又有台州刺史仰之子昭序,字著明,好學喜聚書,書多親寫。知通利軍,以勤幹聞,至如京副使。衢州刺史之子昭度,字九齡,至供奉官。俊敏工為詩,多警句,有集十卷,蘇易簡為序行於世。

    孫承祐,杭州錢塘人。俶納其姊為妃,因擢處要職,累遷浙江東道鹽鐵副使、鎮海鎮東兩軍節度副使、知靜海軍節度事。

    開寶初,隨俶子惟濬入貢,詔授光祿大夫、檢校太保、鎮東鎮海等軍行軍司馬。俶又私署中吳軍節度。七年,俶複遣承祐入貢,賜襲衣、玉帶、鞍勒馬、黃金器五百兩、銀器三千兩、雜彩五千匹,且令諭旨於俶,將有事于江表。及王師渡江,命內客省使丁德裕率步騎一千,詔俶以所部與德裕會攻常、潤。承祐從俶克毗陵,功居多,詔改中吳軍為平江軍,真授承祐節。太平興國中,俶來朝,盡獻其地,徙承祐泰甯軍節度使。五年,從幸大名,留知府事。雍熙二年,改知滑州,數月卒,贈太子太師,中使護葬。

    承祐在浙右日,憑藉親寵,恣為奢侈,每一飲宴,凡殺物命千數,常膳亦數十品方下箸。所居室中,龍腦日不下數兩。從車駕北征,以橐駝負大斛貯水養魚自隨。至幽州南村落間,日已旰,西京留守石守信與其子駙馬都尉保吉及近臣十數人尚未朝食,適遇承祐,即延所止幕舍中,膾魚具食,窮極水陸,人皆異之。

    承祐少時,嘗夢人以著草一本,增其一而授之。既寤,以語所親曰:「'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今增其一,我壽止於此乎。」果五十而卒。

    子誘,至駕部郎中,出為淮南節度行軍司馬。

    沈承禮,湖州烏程人。錢Α辟置幕府,署處州刺史。Α子元以女妻之,署為府中右職,出為台州刺史。元卒,子佐嗣,以承禮掌親兵。俶襲位,命知威武軍節度事,充兩浙都鈐轄使。

    王師征江南,俶遣承禮率水陸數萬人助平毗陵,因攻潤州。城中兵夜出焚外柵,諸將皆欲馳救,承禮曰:「古人有言,擊東南而備西北者,此之謂也。」命士皆擐甲蓐食,堅壁不動。他壘不設備者悉驚擾,獨承禮所部敵人不敢窺。丹陽平,遂率兵抵建業。李煜歸朝,錄其功,真授福州節制。太平興國初,俶盡獻浙右地,徙承禮鎮密州。八年,卒,年六十七。廢朝二日,贈太子太師,中使護葬。

    初,秦王廷美之敗也,有司按驗,俶、惟濬、孫承祐及陳洪進皆嘗有贈遺,獨承禮無焉。

    列傳第二百四十

    ◎世家四

    ○南漢劉氏

    ○劉鋹龔澄樞李托薛崇譽潘崇徹

    南漢劉鋹,其先蔡州上蔡人,高祖安仁,仕唐為潮州刺史,因家嶺表。安仁生謙,為廣州牙校,累遷封州刺史、賀水鎮遏使。謙生隱,謙卒,隱代領其任。唐昭宗以薛王知柔鎮南海,辟為行軍司馬,委以兵柄。及宰相徐彥若代知柔,以為節度副使。時唐室已季,彥若威令不振,事皆決於隱。彥若卒,遺表薦隱自代,昭宗不從,以崔遠代之。遠至江陵,遷延不進,乃以隱為留後,未幾,授以節旄。梁開平初,兼靜海軍節度使,封南海王。隱卒,弟陟襲位。貞明三年,僭帝號,國稱大漢,改元乾亨,行郊祀禮。改名岩,又改龔,終改Ζ。「Ζ」讀為「儼」,字書不載,蓋其妄作也。晉天福七年,卒,子玢嗣,為弟晟所殺。晟遂自立,性尤酷暴,周顯德五年,卒,事具《五代史》。

    鋹即晟長子也,初名繼興,封衛王,襲父位,改今名,改元大寶。性昏懦,委政宦官龔澄樞及才人盧瓊仙,每詳覽可否,皆瓊仙指之。鋹日與宮人、波斯女等遊戲。內官陳延壽引女巫樊胡入宮,言玉皇遣樊胡命鋹為太子皇帝,乃于宮中施帷幄,羅列珍玩,設玉皇坐。樊胡遠遊冠、紫衣、紫霞裙,坐宣禍福,令鋹再拜聽命;嘗雲瓊仙、澄樞、延壽皆玉皇遣輔太子皇帝,有過不得治。又有梁山師、馬媼、何擬之徒出入宮掖。宮中婦人皆具冠帶,領外事。

    初,Ζ雖寵任中官,其數裁三百餘,位不過掖庭諸局令丞。至晟時千餘人,稍增內常侍、諸謁者之稱。至鋹漸至七千余,有為三師、三公,但其上加「內」字,諸使名不翅二百,女官亦有師傅、令僕之號。目百官為「門外人」,群臣小過及士人、釋、道有才略可備問者,皆下蠶室,令得出入宮闈。作燒煮剝剔、刀山劍樹之刑,或令罪人鬥虎抵象。又賦斂煩重,邕民入城者人輸一錢,瓊州米鬥稅四五錢。置媚川都,定其課,令入海五百尺采珠。所居宮殿以珠、玳瑁飾之。陳延壽作諸淫巧,日費數萬金。宮城左右離宮數十,鋹游幸常至月餘或旬日。以豪民為課戶,供宴犒之費。

    乾德中,太祖命師克郴州,獲其內品十餘人。有餘延業者,人質麼麼,太祖問曰:「爾在嶺南為何官?」對曰:「為扈駕弓箭手官。」命授之弓矢,延業極力控弦不開。太祖因笑問鋹為治之跡,延業備言其奢酷,太祖驚駭曰:「吾當救此一方之民。」

    先是,晟因湖南馬氏之亂,襲取桂、郴、賀等州。開寶初,鋹又舉兵侵道州,刺史王繼勳上言。鋹為政昏暴,民被其毒,請討之。太祖難其事,令江南李煜遣使以書諭鋹使稱臣,歸湖南舊地。鋹不從。煜又遣其給事中龔慎儀遺書曰:

    煜與足下叨累世之睦,繼祖考之盟,情若弟兄,義敦交契,憂戚之患,曷嘗不同。每思會面而論此懷,抵掌而談此事,交議其所短,各陳其所長;使中心釋然,利害不惑,而相去萬里,斯願莫伸。凡於事機不得款會,屢達誠素,冀明此心;而足下視之,謂書檄一時之儀,近國梗概之事,外貌而待之,氾濫而觀之,使忠告確論如水投石,若此則又何必事虛詞而勞往復哉?殊非宿心之所望也。

    今則複遣人使罄申鄙懷,又慮行人失辭,不盡深素,是以再寄翰墨,重布腹心,以代會面之談與抵掌之議也。足下誠聽其言如交友諫爭之言,視其心如親戚急難之心,然後三複其言,三思其心,則忠乎不忠,斯可見矣,從乎不從,斯可決矣。

    昨以大朝南伐,圖複楚疆,交兵已來,遂成釁隙。詳觀事勢,深切憂懷,冀息大朝之兵,求契親仁之願,引領南望,於今累年。臨昨使臣入貢大朝,大朝皇帝果以此事宣示曰:「彼若以事大之禮而事我,則何苦而伐之;若欲興戎而爭我,則以必取為度矣。」見今點閱大眾,仍以上秋為期,令弊邑以書複敘前意,是用奔走人使,遽貢直言。深料大朝之心非有唯利之貪,蓋怒人之不賓而已;足下非有不得已之事與不可易之謀,殆一時之忿而已。

    觀夫古之用武者,不顧小大強弱之殊而必戰者有四;父母宗廟之仇,此必戰也;彼此烏合,民無定心,存亡之機以戰為命,此必戰也;敵人有進,必不舍我,求和不得,退守無路,戰亦亡,不戰亦亡,奮不顧命,此必戰也;彼有天亡之兆,我懷進取之機,此必戰也。今足下與大朝非有父母宗廟之仇也,非同烏合存亡之際也,既殊進退不舍、奮不顧命也,又異乘機進取之時也。無故而坐受天下之兵,將決一旦之命,既大朝許以通好,又拒而不從,有國家、利社稷者當若是乎?

    夫稱帝稱王,角立傑出,今古之常事也;割地以通好,玉帛以事人,亦古今之常事也。盈虛消息、取與翕張,屈伸萬端,在我而已,何必膠柱而用壯,輕禍而爭雄哉?且足下以英明之姿,撫百越之眾,北距五嶺,南負重溟,藉累世之基,有及民之澤,眾數十萬,表裏山川,此足下所以慨然而自負也。然違天不祥,好戰危事,天方相楚,尚未可爭。恭以大朝師武臣力,實謂天贊也。登太行而伐上黨,士無難色;絕劍閣而舉庸蜀,役不淹時。是知大朝之力難測也,萬里之境難保也。十戰而九勝,亦一敗可憂;六奇而五中,則一失何補!

    況人自以我國險,家自以我兵強,蓋揣於此而不揣於彼,經其成而末經其敗也。何則?國莫險於劍閣,而庸蜀已亡矣;兵莫強於上黨,而太行不守矣。人之情,端坐而思之,意滄海可涉也,及風濤驟興,奔舟失馭,與夫坐思之時蓋有殊矣。是以智者慮于未萌,機者重其先見;圖難於其易,居存不忘亡,故曰計禍不及,慮福過之。良以福者人之所樂,心樂之,故其望也過;禍者人之所惡,心惡之,故其思也忽。是以福或修於慊望,禍多出於不期。

    又或慮有矜功好名之臣,獻尊主強國之議者,必曰:「慎無和也。五嶺之險,山高水深,輜重不並行,士卒不成列;高壘清野而絕其運糧,依山阻水而射以強弩,使進無所得,退無所歸。」此其一也。又或曰:「彼所長者,利在平地,今舍其所長,就其所短,雖有百萬之眾,無若我何。」此其二也。其次或曰:「戰而勝,則霸業可成,戰而不勝,則泛巨舟而浮滄海,終不為人下。」此大約皆說士孟浪之談,謀臣捭闔之策,坐而論之也則易,行之如意也則難。

    何則?今荊湘以南、庸蜀之地,皆是便山水、習險阻之民,不動中國之兵,精卒已逾於十萬矣。況足下與大朝封疆接畛,水陸同途,殆雞犬之相聞,豈馬牛之不及?一旦緣邊悉舉,諸道進攻,豈可俱絕其運糧,盡保其城壁?若諸險悉固,誠善莫加焉;苟尺水橫流,則長堤虛設矣。其次曰,或大朝用吳越之眾,自泉州泛海以趣國都,則不數日至城下矣。當其人心疑惑,兵勢動搖,岸上舟中皆為敵國,忠臣義士能複幾人?懷進退者步步生心,顧妻子者滔滔皆是。變故難測,須臾萬端,非惟暫乖始圖,實恐有誤壯志,又非巨舟之可及,滄海之可遊也。然此等皆戰伐之常事,兵家之預謀,雖勝負未知,成敗相半。苟不得已而為也,固斷在不疑;若無大故而思之,又深可痛惜。

    且小之事大,理固然也。遠古之例不能備談,本朝當楊氏之建吳也,亦入貢莊宗。恭自烈祖開基,中原多故,事大之禮,因循未遑,以至交兵,幾成危殆。非不欲憑大江之險,恃眾多之力,尋悟知難則退,遂修出境之盟;一介之使才行,萬里之兵頓息,惠民和眾,於今賴之。自足下祖德之開基,亦通好中國,以闡霸圖。願修祖宗之謀,以尋中國之好,蕩無益之忿,棄不急之爭;知存知亡,能強能弱,屈己以濟億兆,談笑而定國家,至德大業無虧也,宗廟社稷無損也。玉帛朝聘之禮才出於境,而天下之兵已息矣,豈不易如反掌,固如太山哉?何必扼腕盱衡,履腸蹀血,然後為勇也。故曰:「德如毛,民鮮克舉之,我儀圖之。」又曰:「知止不殆,可以長久。」又曰:「沈潛剛克,高明柔克。」此聖賢之事業,何恥而不為哉?

    況大朝皇帝以命世之英,光宅中夏,承五運而乃當正統,度四方則鹹偃下風;獫狁、太原固不勞于薄伐,南轅返旆更屬在於何人。又方且遏天下之兵鋒,俟貴國之嘉問,則大國之義斯亦以善矣,足下之忿亦可以息矣。若介然不移,有利於宗廟社稷可也,有利於黎元可也,有利於天下可也,有利於身可也。凡是四者無一利焉,何用棄德修怨,自生仇敵,使赫赫南國,將成禍機,炎炎奈何,其可向邇?幸而小勝也,莫保其後焉,不幸而違心,則大事去矣。

    複念頃者淮、泗交兵,疆陲多壘,吳越以累世之好,遂首為厲階;惟有貴國情分逾親,歡盟愈篤,在先朝感義,情實慨然,下走承基,理難負德,不能自己,又馳此緘。近奉大朝諭旨,以為足下無通好之心,必舉上秋之役,即命弊邑速絕連盟。雖善鄰之心,期於永保;而事大之節,焉敢固違。恐煜之不得事足下也,是以惻惻之意所不能雲,區區之誠於是乎在。又念臣子之情,尚不逾於三諫,煜之極言,於此三矣,是為臣者可以逃,為子者可以泣,為交友者亦惆悵而遂絕矣。

    鋹得書,遂囚慎儀,驛書答煜,言甚不遜,煜上其書。

    開寶三年,太祖命潭州防禦使潘美、朗州團練使尹崇珂討之。八月,師至白霞,

    鋹賀州刺史陳守忠告急於鋹。時舊將多以讒構誅死,宗室翦滅殆盡,掌兵者唯宦人數輩。自晟以來,耽于遊宴,城壁壕隍多飾為宮館池沼,樓艦皆毀,兵器又腐,內外震恐。乃遣龔澄樞往賀州,郭崇岳往桂州,李托往韶州,畫守禦之策。

    九月,美與崇珂圍賀州,澄樞遁歸。鋹遣大將伍彥柔領兵赴賀,美等以奇兵伏南鄉岸。彥柔夜至,艤舟岸側,遲明挾彈登岸,踞胡床指麾。伏兵卒發,彥柔眾大亂,死者千人。擒彥柔斬之,梟首以示城中。翌日,城陷。美等督戰艦,聲言順流趨廣州,鋹令都統潘崇徹將兵五萬屯賀江。十月,美等次昭州,破開建砦,殺卒數百,擒砦將靳暉,昭州刺史田行稠遁去,城遂陷。桂州刺史李承進棄城亦奔。十一月,連州陷,招討使盧收率眾退保清遠。十二月,美等攻韶州,都統李承渥以兵數萬陣蓮華山下。初,鋹教象為陣,每象載十數人,皆執兵仗,凡戰必置陣前,以壯軍威。至是與美遇,美盡索軍中勁弩布前以射之,象奔是,乘象者皆墜,反踐承渥軍,遂大敗,承渥僅以身免。韶州陷,擒刺史辛延渥、諫議大夫卿文遠。鋹始令塹廣州東壕,遣郭崇嶽統兵六萬屯馬逕,列柵以拒之。

    四年正月,美等破英、雄二州,都統潘崇徹來降。翌日,次瀧頭,鋹遣使請和,且求緩師。瀧頭山水險惡,美等疑有伏兵,乃挾鋹使速度諸險。二月,過馬逕,去廣城十裏,砦於雙女山下。鋹聞之,取舶船十餘艘,載金寶、妃嬪欲入海。未及發,宦官樂范與衛兵千余盜舶船走。美等將至城,鋹懼,遣其右僕射蕭ㄘ奉表詣軍門乞降。美諭太祖意,語在《美傳》。使者乞部送赴闕,師遂頓城外。鋹又遣其弟保興率百官奉迎,為郭崇嶽所遏。崇嶽無謀勇,但祈禱鬼神,複為拒捍之備。美等乃進攻,保興迎戰,大為所敗,美乘風縱火,煙埃坌起,崇岳死於亂兵。城既破,鋹盡焚其府庫。美擒鋹及龔澄樞、李托、薛崇譽與宗室文武九十七人,同縻于龍德宮。保興逃於民家,亦獲之,悉部送闕下。斬閹工五百餘人。凡得州六十、縣二百十四、戶十七萬。鋹至江陵,邸吏龐師進迎謁,學士黃德昭侍鋹,鋹問師進何人,德昭曰:「本國人也。」鋹曰:「何為在此?」曰:「先主歲貢大朝,輜重比至荊州,乃令師進至邸,于此造車,以給饋運爾。」鋹歎曰:「我在位十四年,未嘗聞此言,今日始知祖宗山河及大朝境土也。」因泣涕久之。

    至京,舍於玉津園,太祖遣參知政事呂余慶問鋹翻覆及焚府庫之罪,鋹歸罪澄樞、托、崇譽。翌日,有司以帛系鋹及其官屬獻太廟、太社。太祖禦明德門,遣攝刑部尚書盧多遜宣詔責鋹,鋹對曰:「臣年十六僭偽位,澄樞等皆先臣舊人,每事臣不得專,在國時臣是臣下,澄樞是國主。」遂伏地待罪。太祖命攝大理卿高繼申引澄樞、托、崇譽斬於千秋門外。釋鋹罪,賜襲衣、冠帶、器幣、鞍勒馬,授金紫光祿大夫、檢校太保、右千牛衛大將軍、員外置同正員,封恩赦侯,朝會班上將軍之下。以其弟保興為右監門率府率,左僕射蕭ㄘ為太子中允,中書舍人卓惟休為太僕寺丞,余並署諸州上佐、縣令、主簿。

    初,Ζ時嘗召司天監周傑筮之,遇《複》之《豐》,Ζ問曰:「享年幾何?」傑曰:「凡二卦皆土為應,土之數五,二五,十也,上下各五,將五百五十五乎。」及鋹之敗,果五十五年,蓋傑舉成數以避一時之害爾。又廣州童謠曰:「羊頭二四,白天雨至。」識者以羊是未之神,是歲歲在辛未,以二月四日擒鋹。天雨者,王師如時雨之義。又前一年九月八日夕,眾星皆北流,有知星者言,劉氏歸朝之兆也。

    四年,詔鋹月給增錢五萬、米麥五十斛。八年,李煜平,遷左監門衛上將軍,進封彭城郡公。太平興國初,又進衛國公。五年,卒,年三十九。廢朝三日,贈太師,追封南越王。

    鋹體質豐碩,眉目俱竦。有口辯,性絕巧,嘗以珠結鞍勒為戲龍之狀,極其精妙,以獻太祖。太祖詔示諸宮官,皆駭伏,遂以錢百五十萬給其直,謂左右臣曰:「鋹好工巧,習以成性,儻能以習巧之勤移于治國,豈至滅亡哉!」

    太祖嘗乘肩輿從十數騎幸講武池,從官未集,鋹先至,賜鋹卮酒。鋹疑為CG,泣曰:「臣承祖父基業,違拒韓廷,勞王師致討,罪固當死,陛下不殺臣,今見太平,為大樑布衣足矣。願延旦夕之命,以全陛下生成之恩,臣未敢飲此酒。」太祖笑曰:「朕推心於人腹,安有此事!」命取鋹酒自飲之,別酌以賜,鋹大慚頓首謝。

    太宗將討晉陽,召近臣宴,鋹預之,自言:「朝廷威靈及遠,四方僭竊之主,今日盡在坐中,旦夕平太原,劉繼元又至,臣率先來朝,願得執梃為諸國降王長。」太宗大笑,賞賜甚厚。其詼諧此類也。

    鋹子守節、守正,皆至崇儀副使。守正卒,帝聞其家貧,詔月給萬錢。守素,咸平中為侍禁,亦貧,真宗賜白金百兩,語宰相曰:「諸偽主子孫率多窘迫,蓋僭侈之後不知稼穡艱難所致也。」後至內殿崇班,天禧中,又錄為閣門祗候。守通,供奉官。守正子克昌,為三班奉職;國昌,為借職。

    龔澄樞,廣州南海人。性廉謹,不妄交遊。幼事Ζ為內供奉官,累遷內給事。晟襲位,任閹人林延遇為甘泉宮使,頗預政事。延遇病將死,言於晟曰:「臣死,惟龔澄樞可用。」即日擢知承宣院兼內侍省,改德陵使兼龍德宮使。鋹嗣位,加特進、開府儀同三司、萬華宮使、驃騎大將軍,改上將軍、左龍虎軍觀軍容使、內太師,軍國之務皆決於澄樞。澄樞與李托、薛崇譽置酷法之具,民甚苦之。

    初,岩改名龔,有術者言不利,名龔,當敗國事,遂改名Ζ。後鋹用澄樞,以其姓卒亡其國,澄樞亦被誅。

    李托,封州封川人。少習騎射,以謹願事Ζ為內府局令。晟襲位,遷內侍省內侍,充宮闈諸衛押番兼秀華宮使。鋹立,改玩華宮使、內侍監兼列聖、景陽二宮使。托納二女於鋹,鋹以其長為貴妃,次為美人,政事皆訪托而後行。加特進、開府儀同三司、甘泉宮使兼六軍觀軍容使、行內中尉,遷驃騎上將軍、內太師。

    太祖命師伐鋹,既克韶州,統軍使李承渥戰死,節度副使辛延渥間道遣人勸鋹降,托堅沮其議。及就擒至許田,太祖遣使問托等:「昨已約降,複率眾來拒戰,及軍敗又縱火焚府庫,誰為之謀也?」托俯首不能對。鋹諫議大夫王珪謂托曰:「昔在廣州,機務並爾輩所專,火又自內起,今天子遣使案問,爾複欲推過何人?」遂唾而批其頰,托乃引伏,後至京斬之。

    薛崇譽,韶州曲江人。善《孫子五曹算》。晟署為內門使兼太倉使。鋹嗣位,遷內中尉、特進、開府儀同三司、簽書點檢司事。太祖命師克廣州,崇譽縱火焚倉廩,擒至京,與李托同戮。

    潘崇徹,廣州南海人。事Ζ為內侍省局丞。頗讀兵書,立戰功。晟嘗遣大將吳懷恩伐桂州平之,懷恩為部下所殺,命崇徹代之。鋹襲位,加西北面都統。歲餘,鋹頗疑崇徹,遣薛宗譽使其軍以察之。崇譽還,遂白崇徹日以伶人百餘衣錦繡、吹玉笛,為長夜之飲,不恤軍政。鋹怒,召歸,奪其兵柄,自是居常怏怏。太祖命師度嶺,鋹複命崇徹領兵五萬戍賀江,崇徹不為效命。鋹敗,至京,太祖知其事,特赦之,授汝州別駕,卒。

    列傳第二百四十一

    ◎世家五

    ○北漢劉氏

    ○劉繼元父鈞兄繼恩衛融趙文度李惲馬峯郭無為

    北漢劉繼元,並州太原人。祖崇,漢祖之弟,漢初為太原尹、北京留守。隱帝嗣位,周祖為樞密使,崇謂判官鄭珙曰:「吾與郭樞密素不協,朝廷幼弱,郭得志,吾無類矣。」因泣下。珙遂勸繕完甲兵,招集亡命,為自全計。及聞隱帝遇害,崇欲率兵南向,會漢太后下令遣馮道詣徐州迎崇子ど為漢嗣,崇信之,謂賓佐曰:「吾兒為帝矣,複何慮哉?」少尹李驤曰:「知幾其神,時不可失。揣郭公之心,必不以天下與人,不如領精騎疾度太行,控孟津,以觀其變,徐州位定,然後歸晉陽,即郭公不敢動矣。」崇大怒,罵曰:「腐儒敢離間我父子!」遽令左右曳出斬之。驤曰:「僕負王佐才,今日為愚人畫計,死固甘心,但家有病妻,願同戮於市。」崇並殺之,表其事于太后,明無他志。俄周祖為眾所推,降封ど湘陰公。崇遣使奉書周祖,乞ど歸藩。使還,知ど已死,崇慟哭,為驤立祠。

    遂即皇帝位,國仍號漢,仍稱乾祐年,改名。以子鈞為太原尹,判官趙華、鄭珙為宰相,陳光裕為宣徽使。齎重幣結契丹,自言與周有隙,願如晉祖故事,約為父子。契丹主許之,遣政事令燕王耶律述軋、上樞使高勳,策崇為大漢神武皇帝。自是數侵晉、絳。高平之敗,崇單騎遁歸,由此喪氣,不敢複出師。顯德元年,崇卒,鈞襲位。

    鈞舊名承鈞,後止名鈞。改元天會,以衛融為相,段常為樞密使,蔚進掌親軍,子繼恩為太原尹。始建七廟于漢祖舊第,號顯聖宮。潛結江南、西川為外援。六年冬,鈞結契丹侵周。明年正月,周恭帝命太祖北征,至陳橋驛,眾推戴太祖即位。鈞與契丹兵皆遁去。

    是夏,李筠以上黨叛,令判官囚監軍周光遜等送於鈞,稱臣求援。鈞自至太平驛與筠會,遣其宣徽使盧贊將騎數千隨筠入寇,又遣其河陽節度範守圖援之。及太祖親討,前軍石守信、高懷德破筠眾於澤州,獲守圖,殺鈞兵數千。鈞之沙穀砦又為折德所破,斬首五百級。九月,昭義李繼勳率師入鈞平遙,虜獲甚眾。建隆二年冬,繼勳又敗鈞兵,斬首百餘級,獲其遼州刺史傅廷彥弟勳以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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