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午，至清就好像當昨晚什麼事也沒發生一般，日常打坐念經，修習佛法，狐狸得到允許，在軟乎乎的大床上午睡。

秋日的陽光永遠帶著散漫的氣息，透過窗棱落在雪白的狐狸毛上，狐狸被刺的眼睛疼，爪子在半空中抻了抻，緩緩睜開狐狸眼。

耳邊悄然響起敲門聲。

眼前的事物漸漸清晰。

祁陽進門，對著至清畢恭畢敬的雙手合十，「小師父。」

「祁公子，請坐。」至清伸手邀他入座，二人一齊坐下。

祁陽看到床上的狐狸，略微訝異了一番，不禁問道，「這隻狐狸……」

至清輕啟唇齒，「它被獵人傷中，小僧恰好路過救下，便一直帶在身邊了。」

祁陽輕點頭，躊躇著想要說些什麼，至清倒先開口了，「小僧看得出，祁公子對若桃姑娘很上心。」

祁陽一怔，隔了會才緩緩開口，「我，小師父，其實我一直將若桃當小妹妹看待，我的心中早就已經有了其他人。」

「是那位女鬼吧。」

此話一出，祁陽更驚訝，「小師父知道？」他情緒顯得激動，「你是不是已經見過瑤兒了。」

「阿彌陀佛。」至清淡著面容，「瑤兒姑娘一直在城外的破廟當著孤魂野鬼，無法去投胎，只有了卻人間的遺憾，地府才會收留她。」

祁陽渾身一顫，嘴唇微微張開，漆黑的眼眸倒映著至清的臉。「瑤兒她，她，她還好嗎。」說話的聲線都是顫抖的。

「孤魂野鬼的生活只有四處飄蕩，無處落根，若是沒有及時投胎，她的三魂六魄會日漸消散，最終，連鬼也做不成。」

聞言，祁陽本就蒼白的臉在這一刻好像更加虛弱了幾分。

狐狸從床上跳了下來。不知怎的，它心裡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總覺得和尚這回多了管閑事。

「我要怎樣才可以幫到她。」祁陽詢問。

「施主若是願意，小僧可以帶公子去見她。」

祁陽沒有猶豫的點頭，「只要能幫瑤兒投胎轉世，我願意做任何事，不過，我要出去，爹和娘定不會同意，小師父，還要麻煩你一次。」

至清微點頭。

商量好事宜，祁陽離開了。狐狸晃著毛茸茸的尾巴跳到桌上。喂，笨和尚，你真的要攤上這事啊，那女鬼一看就曉得不是個善茬。

至清沒有看懂它眼裡的意思，摸了摸它的腦袋，只笑道，「你今日膽子倒挺大，是不是以為我要傷害若桃姑娘，所以你才擋在她身前，你這狐狸，心地還算善良，小僧就助你一臂之力，讓你早日成精。」

音落，至清將掌心懸空放在狐狸的頭頂，一股暖流頓時貫徹狐狸全身。結束，狐狸感覺渾身酣暢淋漓，出了一陣的熱汗，它甚至都能感受冥扶的靈丹在體內消化。

笨和尚的法力如此高深，看來，也不單只會靠個菩提。狐狸暗自盤算。不知和尚的法力和冥扶比起來，誰更勝一籌。

翌日，一身素色僧袍的至清站在城主府後門，背脊筆直，左手負在身後，右手立在胸前，玉龐透著他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成熟和穩重。

至清凜冽的餘光瞄到牆沿自以為躲的很好的一抹白色，嘴角無奈的浮起一抹淡笑。

狐狸不滿。臭和尚，居然不讓本狐跟著，本狐還非得悄悄跟著去！

祁陽鬼鬼祟祟的從後門出去，對著至清行了行禮，「小師父，我們快些走吧。」

至清點頭，帶著祁陽離開。狐狸也偷摸跟在後邊。

到了城外破廟，已是幾近黃昏，至清就在門外停住腳步，祁陽看著破廟，身形略有不穩。

「瑤兒施主就在裡面，公子進去吧，小僧就在外面等著。」至清道。

祁陽領意，眉頭緊皺，抬腳進去，剛進入破廟，一陣涼風朝他吹來，祁陽不禁後退了一步，咳嗽著往黑暗處看去，「瑤兒，是你嗎。」

黑暗中隱約動著一個人形，漸漸朝他走來，祁陽眯著雙眼，看清來人。

面容蒼白，甚至帶了一絲冷意。

祁陽驚喜的大步走向她，「瑤兒！」

瑤兒冷漠的避開他，臉上泛起幽幽的笑意，「你終於肯來了，我等你，等的好苦啊。」聲音縹緲不定。

祁陽愧疚的道，「是我的錯，瑤兒，都是我的錯，對不起瑤兒。」

瑤兒突然冷笑起來，聲音令人戰慄不止，「對不起能讓我死而復生嗎！」她兇狠的說完，突然伸出長臂一手扼住祁陽的脖子。

祁陽的雙腳慢慢離開了地面，表情痛苦，奮力的擠出幾個字來，「瑤、瑤兒……」

「不要這樣叫我！」她情緒更加激動，「你分明知道我喜歡的人是若桃，為什麼，為什麼你要搶走她！」

「不、我、我沒、有……」祁陽每說一個字都很困難。

至清突然踹門而入，看到此情此景，一個掌風逼退了女鬼，女鬼鬆手，祁陽倒在地上，劇烈的咳嗽。

至清正要乘勝追擊，祁陽喘了幾口氣迅速擋到瑤兒身前，「小師父！不要，不要！」

至清皺著眉，將法力收了回來，合掌，「阿彌陀佛，你這女鬼，小僧這般信任你，你竟敢傷害他人！」

瑤兒一掌打在祁陽後背上，一個旋身消失在破廟內。祁陽雙膝發軟的跪在地上，至清上前扶住他。

「小師父，求您，放了瑤兒。」祁陽說完這句話，暈死了過去。狐狸剛好進來，看到至清抱著暈死的祁陽，滿面疑惑。發生什麼了？

城主府，至清怒發衝冠的找到若桃，狐狸跟都跟不上他的腳步。

笨和尚，這麼生氣幹什麼。

若桃在藥房內煎藥，房門突然被從外被打開，至清就站在門口，若桃驚慌的放下手裡的蒲扇，跪在地上，「法師。」

「你竟敢欺騙我。」至清一改先前的謙謙溫和的模樣，態度端嚴，臉色冰冷，「孽障，若還不吐出實情，小僧立馬就收了你！」

若桃害怕的顫抖，垂下眼眸，神色躲閃，似乎不願意說出隱情。

「你可知，祁公子已經被那女鬼所傷。」

這句話彷彿成了擊垮若桃的最後一根稻草，她忍不住哭泣。「是小妖騙了法師，事實上，小妖本是那女鬼生前府內的桃花妖，十年前，被人移植到城主府，自那以前，小妖和瑤兒一直在一起，小妖，小妖。」說到這，她泣不成聲，「瑤兒是祁公子的未婚妻，而我卻無法抑制情感的愛上了祁公子，我知道我不該介入他們人類之間的情感，所以小妖只是默默退出，哪知，忽然有一天，瑤兒她，她對我表白……」

狐狸在一旁聽的一清二楚。無法想像，事實的真相居然是這樣。它看著至清肅穆的背影，甚至能想像到他此刻的內心有多複雜。

笨和尚，被人騙了不好受吧，法力那麼深厚，可涉世不深啊。

它可頭一次見到和尚這一面。背影僵硬十分。

「那晚，瑤兒和祁公子大吵了一架，祁公子走後，瑤兒情緒激動的推倒了燭台，葬身在火海之中，可是她死後化作怨鬼夜夜纏著祁公子，想迷惑他的身心，想傷害他來向我報仇，法師，小妖可以發誓，我留在祁公子身邊，真的只是想保護他。」若桃著急的解釋。

直到若桃說完很久，至清都未提一字。

丫鬟著急忙慌的跑進來，「不好了，不好了，公子要不行了！」

聞言，若桃跪著移到至清身邊，不停的磕頭，「法師，我求你救救祁公子，一切，小妖願意承擔。」

至清閉眸，沉思了許久，再次睜眼時，眼底只剩下平靜，「生死有命，小僧沒有纂改天命的本事，他早就該死了，是你一直強行給他續命，你的精元應該所剩不多了吧。」

若桃瞬間癱軟在地上，神色恍惚，唇色慘白，「法師看出來了。」

至清合掌，雙目冷淡的看了一眼她身後還在熬著的藥罐，「阿彌陀佛，該放下了。」

一旁的狐狸聽的一愣一愣的。這都什麼跟什麼啊？它怎麼沒聽太懂？

至清抬腳出了房門，狐狸見此也連忙跟了出去，走到庭院中，房間內傳來若桃的哭聲，狐狸停下腳步，回頭看了看，轉而去追至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