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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中天

    盛產櫻桃楊梅的撫州是當地有名的貧困縣,每一屆調任到撫州的縣令都因為貪墨被免職,就算如此,縣令們所貪的錢財居然還沒有別的州縣收的禮多,長此以往,撫州積貧積弱,連做生意的商人也不來這裡了。 忽然有一天,撫州又調任了一個新知縣,他容貌極美,一下就把整個撫州的姑娘都給比了下去。 他人不高,話也不多,但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他身上的疑點卻越來越多......

    第七章 過分關心

    小說: 月中天 作者:飞豆雾花 字數:2957 更新時間:2019-11-22 20:56:16

    夢是幾時斷的?記不清了......

    尹月風睜眼醒來,轉眼又是一個寧靜的早晨,他的臉色卻比昨天還要差,尹月風強行打起精神,催促自己辦正事要緊。

    尹月風隨意披了一件衣服出門,下意識叫了一聲「展捕頭」,結果院子里無人回應,又過了一會兒,他猛然想起來,自己昨天就交代展千鍾去打獵了,現在衙門就他一個人。

    他愣愣得站在門前,撓了撓頭,忽然覺得院里有些冷清,尹月風開始想法子給自己找事做,省得一閑下來就胡思亂想,夜裡總是亂做夢。他想起清光閣後還有個藕池,因為長期無人打理,藕荷都長得又歪又亂。

    尹月風翻遍了整個衙門才找到一把鍬子,往肩上一扛,就往藕池去了,池裡的塘泥需要疏浚,要想藕花開得好,需得活水來養,這藕池原本是有活水的,只是被塘泥堵塞了。

    尹月風一鍬一鍬翻開塘泥,費了好些時候才把堵塞的出水口疏通,他不擅長做這些氣力活兒,偶一為之卻覺得其樂無窮,出了一身汗,倒是痛快了些,原本蒼白的臉也浮起了血色,比剛起床那會兒紅潤多了。

    藕池邊上還有三分荒地,長滿了野草,尹月風扶著鍬子擦了把汗,心想,要是把這荒地開墾出來做個小菜園,豈不是一件美事?挖出來的塘泥就堆在池子邊,齊民要術里說,河底的泥能養莊稼,塘泥與河泥相差無幾,不正好用來養地?

    尹月風說做就做,立馬放下了鍬子,把衣擺捲起來,掖進腰裡,蹲著割起了野草。這野草拔了也不必丟,直接扔到藕池裡,等三五日之後自然腐爛,又能化作春泥養護藕花。尹月風忙活了一上午才把荒地清理好,天氣還沒徹底回暖,他卻熱出了一身汗,這荒地的泥土要細細打碎,犁上一遍,再把塘泥蓋上,等天氣暖和一些 ,就能撒菜種了。

    尹月風放下袖子擦了把汗,扶著鍬子在池子邊坐著歇了一會兒,門外忽然響起敲門聲,衙門裡沒有雜役,只好尹月風親自去迎門,到了門前一看,只見門外停了一輛馬車,那敲門的正是從這馬車裡下來的,穿一身光鮮的嶄新綢衫,比尹月風身上的還要新得多,原來是王家的下人。

    尹月風立即把兩手擦幹凈了走到他跟前,笑道:「這位大爺,來衙門有什麼事?」

    「你們這兒管事的呢?我記得叫展什麼的......」這下人得了尹月風的一句奉承,遂把得意都寫在了臉上,說話也不由得趾高氣揚來,他眼神越過尹月風的頭頂,又道,「我家老爺捎我帶話來。」

    「展捕頭有事出門去了,大老爺有什麼話要交代,煩您進來喝杯茶,慢慢說。」

    「倒也不必了,我還有事,下回吧。不知你們這新上任的縣令,到任了沒有?」

    「不知大老爺有什麼事要找我。」

    「你就是張允平?」家僕略吃了一驚,這才拿正眼瞧了瞧尹月風,他上下一打量,只覺得奇怪,老爺說這張允平年近三十,怎麼眼前此人卻是一副少年臉孔?

    尹月風彷彿瞧出了他的疑惑,又是一笑,道:「在下剛到撫州,怨不得大爺沒見過我,我自小就長這樣,不顯老,家鄉的親人都說我長得吃虧些,不是有句老話嘛,嘴上沒毛,辦事不牢。」

    「張大人說笑了,老爺托我帶話來,說原本預備了一份薄禮給大人,是一塊刻有明鏡高懸的匾額,只可惜老爺找遍了整個撫州,也找不出滿意的木材來,只好請大人等上幾日,等我家老爺找到了上好的木材,就讓下人給您送來。」

    「原來如此,多謝大老爺如此費心想著我這個小小的縣令了,這樣,大老爺的這份心意,張某收下了,改日張某必定登門親謝。」尹月風送走了王家的僕役,回到藕花池,把剩下的土給翻好,日落時分,展千鍾就背著幾隻野雞和狍子回了衙門。

    「大人,你看我都打了什麼好東西!」展千鐘身上還背著弓箭,腳上穿著一雙草鞋,活脫一個獵戶模樣,尹月風看他滿載而歸,便稱讚他辦事得力。

    「展捕頭,你的箭法真不錯,咦?怎麼還有草藥......展姑娘病了?」

    「這是野人蔘,只長在深山裡,見了生人還會跑呢,我翻了兩座山才找到這幾棵,拿去熬雞湯最滋補了。」展千鍾看向他,淺淺一笑,「我看大人來了幾天,臉色一直不好,想必是勞累所致,所以我就想著給你補補身子。」

    「我什麼也沒做,哪裡累得到我?」尹月風嘴角的笑淡了淡,嘆道,「只是最近常做夢,被夢境所擾。不礙的,你不用擔心我。」

    「大人,您別怪我心眼直,我向來都是看到什麼就說什麼,您在衙門裡住著,少說也要住個一年半載,我的職責就是照顧好大人。可是屬下總覺得......大人您似乎習慣了拒人於千里之外。」

    展千鐘的話似乎說中了要害,尹月風眼神一動,故意閃躲開他的目光,拒人千里......這樣的詞本來不該用在他的身上,可是曾經那個尹月風,正是被人輕易打開了心房,又狠狠地,里里外外地傷透了一次次,他只不過是不想再做同一件傻事。

    「王家剛才來人了。」尹月風強行岔開話題,展千鍾隱約覺察到大人並不想回答他的問題,他只好住了口,又忍不住在心裡責怪自己,怎麼又惹大人不高興了。

    「是麼,不知那王家送了什麼禮物來,往年他們家送來的都是千金難求的古玩字畫,最次的也是珍珠玉石。」

    「沒有。」

    「啊?」展千鍾吃了一驚,他疑心是自己聽錯了,便追問道,「大人,您再說一遍,王家送了什麼來?」

    「就是什麼都沒有。」尹月風淡然一笑,又道,「王家遣人帶話來,說他家老爺想送我一塊匾額,可是還沒有找到最好的木材,所以耽擱幾日。」

    「......既是這樣,他為什麼不等做好了再送來,哪有禮物還沒送出去,就先告知人家沒預備好的?」

    尹月風聞言又是一笑,搖了搖頭,道:「展捕頭 ,這怨不得你不知道,你還沒聽出這裡面的意思來。」

    展千鍾經他一提醒,過了一會兒才回過味來,瞭然道:「是啊,我怎麼反倒忘了,這王家是何等富貴之家,自然有幾分勢力心態,恐怕是嫌大人頭上的這頂紗帽太小了。」

    「正是,他還暗裡提醒我,要想在撫州混得開,得先拜一拜他這個活神。」

    「這......王家要什麼東西沒有?就算大人送一座金山給他,他興許還看不上呢。」

    尹月風打了盆幹凈的水來,洗幹凈手上的泥污,轉身又去了籤押房,讓展千鍾為他磨墨開筆。尹月風將衣袖捲起,提筆在紙上落下一行瀟灑飛揚的行書,一邊寫,一邊對展千鍾說話。

    「我的這份大禮,縱然有十座金山也換不到。三百年前,武夷山一帶戰亂頻起,此處賊寇橫行民不聊生,山上有個素真觀,觀主是個布衣道士。這道士聽聞山下大亂,遂帶領觀中弟子起義,死守武夷,賊寇屢次起兵而不能攻,後來這道士被叛徒出賣,落入賊寇之手,將死之際,他用劍割破自己的雙手,在身畔的石碑上,寫下這幅青松帖。血流盡之時,這帖也寫到了結尾。太祖皇帝因敬佩這道士寧死不屈的氣節,就把碑文拓印下來,珍藏在崇文館裡,當時只有皇上最寵幸的臣子才有幸能借這碑文回去臨摹欣賞,一直以來都不對外人開放。」

    展千鍾聽得入了迷,手上也忘了磨墨,只見尹月風揮筆如有神,即便是他這樣不懂字畫的人,也能瞧出這字帖里的韻味,看似潦草的字跡,卻有一股濃重的殺意,這殺意里又含著滿腔的悲憤,寫到最後,墨跡越來越幹枯,正像是灑盡了最後一滴血,發出了最後一聲咆哮,真叫一個酣暢淋漓。

    「大人,莫非你寫的這幅字,就是青松帖?」展千鍾說完,立馬反應過來,疑惑道,「可是大人,你剛才說......這字帖在崇文館裡,只有朝廷重臣才能看到,那你又是如何臨摹的?」

    「這世上還有很多事是你想不到的。」尹月風一口氣寫完整幅青松帖,讓展千鍾明天裱起來,到時候他要親自送給王老爺。

    「大人一定常常練這幅字吧,所以才寫得這麼好。」

    「練了好幾年,只有這一次寫得最好。」尹月風一邊洗筆,一邊心道,布衣道士就義時所寫的碑文,若不是死過一次的人,又如何能寫出那種絕望的心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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