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一個江抿言，蘇玉呈沖林野挑了挑眉，無聲詢問他怎麼辦。

林野告訴他稍安勿躁，把人帶回去。

蘇玉呈當即便有些難看的笑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林野和他小情兒座套算計他。

但隨後他就把這些有的沒的放一邊，想著大不了，他一走了之就是了。他勾著唇邊的笑去看江抿言，隔著衣服去抓江抿言手腕兒——幸好林野小情兒今天穿的是長袖，不然蘇玉呈還不大下得去手。

他把人往自己懷裡帶，沖著林野招呼：「林哥，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林野比了個「OK」的手勢，「樓上我開了房，房卡在他口袋裡。」

蘇玉呈曖昧一笑，「謝啦。」說罷，就帶著江抿言上去了。

江抿言被人領著，如失了魂一般，低著頭一語不發。

蘇玉呈看他一眼，生怕人不夠難受似得，湊上前去，問他：「誒，你和林哥怎麼認識的。」

他本以為會得到一個十足不正經的答案，比如想現在這種趴，林野和他的小情兒看對眼，然後一拍即合。

但出乎所料，江抿言又輕又啞的說：「學校。」

學校，某一次舉辦活動拉贊助，林野作為贊助商，對當時帶路的學生會會長江抿言一見鍾情，然後下了苦功夫去追……

江抿言飛快眨了眨眼，眨掉了一滴眼淚。他滿心的無措，他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眼前的困境，和之後要面對的難題……這本該是很簡單的事情，只要他明明白白的跟林野說：我退出。這一切讓他避之不及的東西，都會離他而去，同樣的，林野也會離他而去。

江抿言不想林野放過他，可事到如今，他也不得不承認，一切的一切，早就失控了。

林野到底想要什麼，他自己又想要什麼，誰都說不清，剪不斷理還亂。事已至此，他們誰都回不去了。

蘇玉呈僅僅對江抿言的回答愣怔了一秒，而後，直覺使然，他沒問下去：他總覺著，問了，他會得知什麼不得了的信息。

他問：「你多大了，看著好小。」

「22。」江抿言聲音發悶。他倒是不怕蘇玉呈的，講道理，在他不樂意的情況下，蘇玉呈這體格來強迫他，他能打三個。

「房卡，」沒兩步路就到了林野說的那間房門口，蘇玉呈止了步，轉身對江抿言伸出了手。

江抿言乖乖的掏出房卡，遞給蘇玉呈，自己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蘇玉呈走進去開了燈，才發覺小尾巴沒有跟上，「進來呀。」他說到。

卻看到江抿言搖了搖頭，直勾勾的看著他，問：「不陪你玩兒了，我要去找林野。」

江抿言的眼神兒澄澈堅定，就像洞悉了蘇玉呈和林野的小把戲。蘇玉呈盯著這種目光，一時語塞，不知道該說什麼。

……

林野躺在床上，耳邊是嘩嘩的水聲，秦宇軒帶來的小孩兒在洗澡，而他，則是心神不寧的在聽人洗澡。

沒一會兒，他手機響了一聲，提示有信息。林野把手機撈過來，看清了是什麼消息後，面上一瞬間就有了笑的模樣，而後又被他暗暗壓了下去。

他放下手機，坐的比方才端正，像是在等待誰的到來一樣，下一刻，秦宇軒帶的那個小孩兒從浴室里走了出來，扭扭捏捏的坐到了床上，同一時刻，門鈴也響了起來。

那小孩兒想站起來去開門，被林野制止，林野隨手把頭髮撥亂，又把床頭的燈打開，開門中途留心把照明的燈關上，才不急不慢開了門。

江抿言沒等多久，便見林野出來了，一副裹著睡袍，頭髮凌亂，想才從床上爬出來的樣子。

江抿言的腦子「嗡」了一下，一股難以言喻的怒火衝垮了思考。不僅是這一次的，還有之前……諸多，他不敢質問的。

不等林野問話，他猛一把將人推到了房間里，抹了把決堤的眼淚，壓著顫抖的嗓子，聲聲委屈的詰問：「我還不夠好嘛！林野，你大妹子想怎麼樣！」

林野面無表情，這更讓江抿言惱火，他指著床上的那個小孩兒，怒道：「看什麼看，滾出去！」

那小孩兒被他一罵，紅著眼去看林野，得了示意後，才不情不願的拿著衣服出去了。

閑雜人退場，就剩下江抿言和林野兩人。

燈光昏黃，卻全無曖昧的意思，一室的壓抑讓空氣都為止凝固。

江抿言坐到了沙發上，從口袋裡掏出了個什麼東西，鬆鬆的攥到了手裡。

兩人誰都沒說話，好半晌，江抿言受不住這壓著似得沉默，率先開口，「林野，你到底在看我，還是在看柳聞欽。」

「你。」林野吐出一個字，卻像猝然脫掉了那層假面似得，露出了他原原本本的柔軟。

空中有撕裂絲帛的聲響，甚微，無人在意。

江抿言釋然一般的向後靠去，喃喃道：「那為什麼，為什麼喜歡我還讓我這麼難過？」

「我也要問你啊，為什麼我對你那麼好，你還出去找別人呢？為什麼你要讓我這麼難受……」林野嗓音發啞，他說罷，輕輕嘆息了一聲。至此，他便將全部的難堪都攤了出來，供江抿言隨意嘲笑。

江抿言顫抖的呼了口氣，把手腕放在身側，倒著垂下，「我很後悔……」

他無時無刻不在被自責折磨，他以為離開林野，便得到了「新生」，實則不然，雖然不至多言，但愛這件事兒，早就在潛移默化中刻到了生命里。

溫熱的液體順著他的手指滴落到地面上，他仰著頭呼吸，餘光中是林野，他眨了眨眼裡的水色，無助又絕望，「我愛你，林野。你呢，你愛我嗎？」

林野的面頰鼓了鼓，他在抑制自己去擁抱江抿言的渴望，他說：「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可是你愛我為什麼又要把我送給別人呢？」江抿言轉過頭去看他，「你嫌我臟嗎？」

「我什麼時候說過？」林野慍怒，哪怕是最難捱的那陣子，他都沒下狠心的怨過江抿言。

他只是覺得江抿言什麼都不懂。

江抿言聽聞這話，笑笑哭哭，最後發誓一般，再鄭重不過道：「林野，我愛你。」

林野的手指蜷了蜷，沒說什麼。

「林野，我愛你。可是我做錯了一件事。」江抿言說著，聲音逐漸虛弱。

「我愛你，你不用原諒我了，恨我也無所謂，就是別忘記我……」他一遍遍的訴說，與其說告白，更像是——告別。

林野突然走近他，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兒，他手心一片溫熱，借著昏沉的光，他低頭，看到了滿目刺眼的鮮紅，他一瞬間瘋了：「江抿言！！」

江抿言已經很虛弱了，他下手狠，就導致失血過多，他眼前甚至出現了明滅的白色斑點，半是清醒間，他看到了林野震怒的模樣，不止震怒，還有不可置信、痛苦。

——為什麼你說喜歡我，還讓我這麼難過。

他募地想起林野說的這句話，他有些想哭，他撐著最後一點兒清明，道：「林野，我真的愛你，我對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