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溟近秋，都城的人民也陷入了忙碌的時節，宏偉氣派的九溟宮內偶有蟲鳴，宜人的暖陽撒入紅窗，窗檯靠坐的人，一身清冷，深邃的目光看著遠處似乎隨時都會消散天地，微卷的白髮隨著冷風浮動，輕揚的嘴角透著柔情。

「祭司大人，府外有客人到訪。」

「知道了，先請入府招待罷。」

門外小斯領命後便委身退下。

他抬眼看向窗檯俏冷的美人詢問道

「你的人？」

韓修倚窗而坐，一隻艷麗的赤焰粉蝶悄然停在指間，聽見詢問，粉蝶陡然振翅，韓修收回手輕聲答到。

「嗯。」

「就是他？」

「嗯。」

「沒了。」

「沒了？你別騙我。」

韓修笑容凝滯。

「我騙你做甚？沒了就是沒了。」

「那鮫珠不是你給我的生辰禮物嗎？這麼簡單送人的東西總該有很多吧？」

韓修放下窗前的雙腿，正式道。

「你當我是誰？送人的東西還能廉價不成？沒了就是沒了，普天之下我只此一顆。」

顏霜繁淡然道。

「那還有誰有？」

「……你不會想知道的。」

顏霜繁抬眼看了看他，又低頭批改文書。

「我又怎麼會不想知道？你說就好，我自己去取。」

韓修跳下窗檯在他對面坐下。

「……我不會說是誰，不過可以告訴你地方，到時候……恐怕就不是你找她，而是她找你了。」

顏霜繁放下書冊看著韓修正式道。

「那不正好？」

說罷，韓修便起身想要躍窗離去。

「大人，已經到用膳時間了。」

門外下人出聲道。

顏霜繁本想打發而去，可是對面韓修卻突然止步回身，靜靜地望著他。

他嘆息道。

「……端進來吧。」

「是。」

下人聽命後便推門而入，待一道道飯菜擺齊後才逐一退下，韓修也才跳出。

「你生活還真是奢侈。」

「表象罷了，你要這些飯菜作甚？我可不記得你喜歡這些東西。」

顏霜繁突然轉移話題道。

「我是不喜歡，只是有人喜歡。不過……」

「嘔……嘔嘔……你這……你這東西……怎麼這麼腥？」

韓修趕緊遠離飯桌，捂著口鼻避開荼毒。

「我可記得你這個吸血的比我還腥，況且，我這又不是什麼魚食，哪來的那麼大腥味，倒把你熏成這樣。」

顏霜繁好笑道。

「那哪能一樣？說來這也是最近才這樣的，可能是第一次帶人過來的後遺症吧。」

韓修突然拿出一個食盒遠遠的遞到顏霜繁身前。

「還有這樣的後遺症？我還是第一次聽說，不如我給你看看？」

顏霜繁接過食盒，便給他裝入桌上的飯菜。

韓修看著他將東西裝齊後才抬袖將手伸去。

顏霜繁握著他的手腕便開始靜心查看。

「怎樣？」

「有些奇怪……」

診斷片刻後他突然眉頭微挑，抬眼看著韓修，許久才神色凝重的收起靈力。

「如何？」

「外面那人……你和他上床了？」

韓修收回手臂，聽顏霜繁突然這樣問道，於是笑了笑隨口道。

「和我上的人多了去了，為什麼你又專指他？」

「……難道不是？」

顏霜繁略微驚訝。

「是倒是是。」

顏霜繁嘴角含笑，拿起茶杯一飲，隨後好奇道。

「你們什麼關係，怎麼捨得花費這麼多精力帶他出來？」

「關係？呵，還能是什麼關係？不過一條比較聽話的狗罷了。」

韓修笑道，自顧自倒了杯熱茶。

——還真苦。

「你竟然讓一條狗……對你？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有什麼關係？舒服罷了，你問這麼多幹什麼？莫非終於開竅了？」

韓修好笑。

「沒有。」

沒想到顏霜繁已經忍俊不禁。

「如果我說你懷孕了，那是他的種嗎？」

「什麼？懷孕？」

「哈哈哈……老男人，你還真是什麼話都敢說啊，懷孕，怎麼可能。」

韓修突然大笑，甚至有些錘東西的意思。

待他笑的嘴角抽痛也不見顏霜繁撤回前言，似乎真有其事。

「你到底想幹什麼，問這麼多最後又語出驚人。」

他尷尬道。

「你就說幾分可能。」

「還真說？」

「真說。」

「那肯定一百分，我要是有了，那要不是他的我跟你姓，怎麼了，知道答案也該告訴我了吧，你是受什麼刺激了？」

韓修品茶笑道，隨手又拿起桌上的糕點。

「還真別說，我年紀這麼大了真受了你個小東西的刺激。」

「什麼刺激，也讓我開心開心。」

韓修靠近，他還真好奇有什麼能把顏霜繁這個老東西嚇到的。

「真說？」

「說吧。」

「你懷孕，沒坑你，真的。」

這次倒換顏霜繁眼露笑意，等著看好戲。

「又說這事，換點新奇的吧。」

韓修依舊當他玩笑話。

「千真萬確。」

「絕無虛假？」

「貨真價實。」

「你坑我！」

韓修第一反應便是兩個月前自己吞下的鮫珠。

於是怒極。

「與它無關，你該明白自己的身份，神魔混血總該付出點代價，你剛出生那會兒我還猜過你的會不會有點什麼缺陷呢，本以為只是容貌過於出色罷了，但是後來那些事又讓我猜測是你父母的問題，卻也沒想到是這個。」

「不可能……我和他三年了，怎麼可能這時候才有！」

「命中率不高吧。」

「你！」

韓修氣惱。

「就在我這裡住幾天吧，你現在胎息不穩也不宜舟車勞累。」

顏霜繁提議道。

韓修卻是突然緘默不語，看著角落暗沉道。

「……這件事……先不要對他說。」

「自然。」

「您出來了？」

傅博溪上前卻見韓修神色陰翳，似乎心情不怎麼好，傅博溪也不多問，於是識趣閉嘴，安靜的站在他身後。

「留宿。」

傅博溪點頭明白。

「你就是……他的狗？」

顏霜繁嘴角含笑，看了看韓修，於是道。

傅博溪微怔，側頭見他並未反駁，於是頷首不語。

「顏霜繁。」

他自介道。

「別說些沒用的，你跟著下人去安排吧。」

韓修打斷道。

「你這是？」

顏霜繁看著兩人的相處不由笑問。

「若不是你親口承認，我都懷疑是不是他了，怎麼這樣怯弱？」

「……」

看著仍舊臉色陰沉的韓修他卻是繼續顧自言語。

「不過還形容的挺貼切，果然是一條聽話的狗。」

韓修沒有理睬顏霜繁的調笑，轉身離開。

當月掛高寒時，府里已經結束晚膳，顏霜繁閑來無事便想著再去會會這個忠犬。

傅博溪打開房門就看見門外手執摺扇的顏霜繁，不同於白日的莊嚴，倒是親切了許多。

「您……」

「不請我去坐坐？」

他側頭笑道，傅博溪側身讓他進門。

顏霜繁環視一周，房內卻並無他人，只是妝台上唯一的銅鏡卻被翻蓋在桌。

他上前將銅鏡翻起便在紅木桌旁坐下。

「你和他幾時認識的？」

「三年前。」

傅博溪關上房門。

「這幾年除了你，他還帶過什麼人回家？」

「您……這是？」

「啊，唐突了，我這也是關心關心他，怎麼說我也算得上他的長輩。」

顏霜繁笑道。

面對容貌只比自己年長幾歲的男人卻說是韓修的長輩他也並不意外——畢竟他的後輩是韓修。

「很多。」

「嗯……以後便叫他收斂收斂吧。」

傅博溪沉默不語。

「以後也不要再來這了，好好在你們那兒呆著總會……比這裡好。」

「……」

面對始終沉默的傅博溪，顏霜繁卻是不急不緩。

「好。」

「嗯，這天色也已經這麼晚了……早點休息吧。」

「慢走。」

「嗯。」

看著遠去的顏霜繁傅博溪這才關上房門，轉頭便看見了桌上被翻起的銅鏡，於是前去將它收起。

門外靜立的衣角也悄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