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是空洞的黑暗和那片不見邊際的死水——讓人恐懼的死寂。

他低頭看去，腳底微有波瀾的漣漪中倒映出的只有自己。

重複的夢境不斷徘徊，開始的迷茫已經消逝，取而代之的是習慣的孤獨，韓修看了看四周，距離上次做這個夢已經是三年前的事了。

三年前……

三年前的那天他遇見了傅博溪，三年前他在這個虛無的夢境中看見了別人，那是和自己兒時長的一模一樣的孩子，不僅如此，就連那習慣的裝扮都如出一轍。

雖然已經過去很久，不過他依稀還有些印象，那時候他總喜歡披散著一頭及腳的白髮套著一件折花白睡衣，還有……

正在他回憶那無聊童年時，一抹白影卻在對面倏然而立，韓修這才發現遠處又站著那個幼童，四目交接時，小韓修卻突然緩步靠近，幾次閃現，兩人的距離卻仍舊懸殊。

韓修看著那孩子在不足十米處突然止步，下一刻卻猛然站在跟前，還未等韓修反應，小孩便突然熊抱他的腰身，似乎哭號似乎抱怨，卻又帶著些撒嬌的鼻音從底下傳來。

「我不要它！」

韓修低頭，突然兩人四目交接，那張臉！！

韓修猛然睜開雙眼，目光所及卻是已經佳節尾聲的熙攘大街，幾時前才被牽連的傅博溪也還安靜背著他在人群中穿梭，似乎慶幸般韓修鬆了口氣，卻是更加脫力的靠在了傅博溪的身上。

這時，他卻有些衣角被人拉扯的錯覺，於是韓修低頭看去——那一幕！！

白髮披肩！三尺身高，還有不該出現在這裡的折花睡衣！

韓修看著他短小暖糯的手指緊緊的拉扯著自己的衣角下擺，像是為了跟緊傅博溪的腳步小孩總是三跑一走，不過偶爾還是跟的慢了，這才讓韓修有所察覺。

一時間他卻還以為自己大夢未醒。

「你……」

當他終於從愣神中清醒時，這一字音節卻同時帶著傅博溪回答，那孩子也抬頭向韓修望去，可是一剎那，如同幻影蜃樓，孩子突然消失，彷彿從未出現。

「您醒了？」

傅博溪詢問道。

韓修卻還在為剛才的那一幕發愣，下意識便打發了傅博溪，環視一周，那孩子卻早已不見了蹤影，也是這時他才反應，剛才……只有他看見了那個孩子……

是夢？還是幻覺？

韓修不知道，但他也沒再多想，畢竟……與他無關……

回到九溟宮後因為今晚笑倚春風的事韓修也沒再留下傅博溪過夜便讓他回了房，本是已經躺下休息，卻又因為屋內一位意外的訪客讓他復又睜開了雙眼。

幽蘭的月色灑落窗前，散去掩飾的妖瞳又恢復了往日的曜黑。

「既然跟了我一路又躲躲藏藏些什麼？」

他抬眼無聊道。

「你也知道我跟了你一路，又怎不體諒體諒我這叔叔？」

顏霜繁笑道，隨即現身房中。

「我也不想和你計較，我覺得我要把這孩子拿了。」

韓修卻話鋒突轉。

顏霜繁無奈笑道，似乎早有預料。

「拿了又如何？依照你的性子以後也必然會再和他發生關係，哪怕不是他，別人也是一樣，循環往複，不都一樣的結果嗎？所謂不同也就是那些東西流的血罷了，難道你還能狠心每次都拿了？」

聽見這似乎勸阻的話語韓修卻斂眉起身。

「我上床不過是為了一時快意，又為何要孩子，況且它的生死與我何幹？不過一團肉塊罷了，更何況，你讓我給那些玩完就扔的人生孩子？當我是豬嗎？」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顏霜繁摺扇掩面無辜道。

「哼！不想和你爭，總之你給還是不給？不給我就自己想辦法，總之要我生下來絕對不可能！」

韓修帶著些許惱怒轉身躺下，孩子氣似的扯著被子蓋住全身。

「好了，好了，你也彆氣了，我也不是不幫你，只是想和你說些事，畢竟我又不是什麼大善人，你肚子里東西的死活也和我沒關係，只是身為伯父，我想給你開個小灶罷了。」

「小灶？什麼小灶！」

頓時韓修又扯開被子起身道。

一陣暗光閃過，隨即一本賬簿落入床被中。

「這是什麼？」

他拿起賬簿隨手翻了翻。

「九冥宮的交易名冊。」

「名冊？九冥宮？那個溟？……魔界的九冥宮？」

「是。」

「你給我看這個做什麼？」

韓修無聊道。

「九百九十八頁七列第五個名字看看。」

顏霜繁隨口道。

——【魑】

「魑？」

「是，不過他也有一個凡人名——妖妖。」

韓修卻第一時間答道

「男人？」

「你如何覺得是男人，這個名字單是聽起來便像個女子。」

顏霜繁調笑道。

「……你要說什麼就說吧。」

「這個名字……還記得嗎？韓修？你親口賦予他的。」

回憶的藍色妖姬在深色的往事中逐漸腐敗，你揮灑陽光的指尖已經傷痕纍纍，在你迷失的雨夜裡……

我卻只能偷偷拉著你的手回應那沒有結果的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