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涼月自小便是個循規蹈矩的孩子，自小他作為側君的父親便告訴他，他是個男孩，所以不該爭的不要去爭，不該搶的不要去搶，所有男子都該依附女子生活。

沈涼月的家族是個大家族，家中兄妹眾多，他不算受寵，也不算不受寵，家中主夫手段高明，就算是深宅大院，一眾側君也翻不出什麼浪花。

自小到大，沈涼月一直都是別人口中的大家公子，他樣貌還算不錯，可惜天生便體弱多病，小時總會隨著主君去外施捨，主君在家中雖手段狠毒，強硬了些，但卻信佛，經常樂善好施，在本族中落了十分好的名聲。

沈涼月十八時，家中為他尋了門親事，是生意上的來往對象，嫁過去便是正君。

那一天十里紅妝，有人不遠萬里將他娶回了家，沈涼月本性淡薄，本以為嫁為人夫，應該是同那人相敬如賓的過一生。

只可惜，一直在深宅大院中瞧見的是本家的相處模式，就算他身為側君的父親同母親相敬如賓，就算家宅之中還算安穩，但那也僅是她的母親如此，嫁入另一家時，他才發現，並非每個女子都願意三夫四侍，樂在其中。

他嫁的女人，在他嫁入的第一日便已經逃婚了，理由似乎是帶著另一個男人私奔。

沈涼月對此事沒什麼感覺，在所嫁家族之中雞飛狗跳時，他任憑安排。

最終因為他的身份，新娘成婚當日失蹤這種事情被掩藏了起來，而他成為了那個女人名義上的夫郎，卻日日獨守空房。

就這般過了四年，雖是有名無實的身份，但他在那家族中過的倒算是不錯，所嫁家族門庭落敗，本來就只有女人一個傳人，她卻逃婚了，所以便只剩下一個老祖父，一群虎視眈眈的旁枝。

老祖父大概是因為覺得虧欠於他，一直從他入門時便對他極好。

可惜他從小便被教育，男兒不插手外頭人的事情，所以在財產被吞時除了看著便無可奈何。

原本門庭若市的府邸，人去樓空，有些價值的東西也被人搬空，老祖父一病不起。

沈涼月該走的，可他卻走不得，因為病身流連於床榻上的老人對他極好，他又怎麼能扔下他不管。

曾經的大家公子，受人照顧的大家公子，開始學著做很多事情。

遇到紅衫門，是因為周邊街坊鄰居的傳言，聽說紅衫門中收男門徒，若是為所重用，便能得一大筆銀子，門中還有一些珍貴的藥材能得。

那時的沈涼月已經深知錢財的重要，門第破敗時，也不是沒有人上桿子給他送錢，可那些人要的是他的身體，饞的是他的臉，本家他為了錢財，他也不是沒求過，可似乎樹倒猢猻散，他的母親覺得他便是嫁出去的兒子潑出去的水，根本就沒有打算救助。

那時老祖父重病難醫，他唯一的辦法似乎只有這突然出現的紅衫門。

其實在聽說，紅衫門中收門徒，要二十二歲，且沒有經過人事的男子時，他也有些彷徨，因為這無疑就是告訴別人，他成親四年，竟然還是處子之身……

沈涼月從未想像過，這一次的選擇，是他的噩夢，也是將他推向地獄的抉擇。

紅衫門對門徒確實極好，所以在沈涼月入了門後，便成功的取得了大筆數額的銀子，和藥財。

而世上並沒有可白吃的午餐，所以不過幾日，沈涼月便發現了不對的地方，因為原本同他一起入紅衫門的男人，都古怪的失蹤了，他在那時，已經心有不安，可似乎已經沒法逃離了。

果然在一日，他突然的昏沉之後，再醒來，他便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外頭的場景可以稱的上人間地獄，他見到了原本同他一起進了紅衫門中的男子。

後來他才得知，這紅衫門，同這個詭異地方的主人是交易來往，紅衫門送男人過來，得到什麼他便不得而知了。

生不如死，大概是在這個地方的真實寫照，你什麼也做不了，只能任人宰割，如同占板上的魚肉。

在被那個瘋子女人吸食了血液，整個人都昏沉時，沈涼月心中所想，卻還是那在床榻上的老人，也不知他失蹤了這麼久，可有人照顧他？

沈涼月以為自己死定了，卻沒有想到他還有能夠意識清醒的一天，那種清醒很古怪，只能聽見，手腳不聽使喚，皮膚感受的到溫度，卻全身動不了，睜不開眼，開不了口。

一開始，沈涼月也急躁過，可後來他便也放棄了，反而是逐漸的習慣了。

成為這種活死人狀態時，他可以聽見身邊有一個人的存在，是個女人，只不過她從未說過話。

她替自己洗過身體每個部位，小心翼翼的替自己餵食，一開始的沈涼月覺得身體燥熱的緊，他不知道這副不能動的身體上有沒有表現出來，因為他看不見，而在他身邊的女人就如同啞巴。

女人似乎總是很安靜，卻帶著他去了很多地方，他很多城鎮不同的方言，也聽見了許多不同熱鬧。

女人會在下雨天抱著他待在窗邊，聽著屋外的雨聲，也會帶著他去聽曲。

她不愛說話，所以沈涼月從未聽她開過口，但後來的他，很想看看她的模樣。

為什麼？

大概是因為他的心跳越來越快的原因，大概是因為她時不時觸摸自己臉龐時，手上是輕柔的，讓他幾乎覺得，自己是易碎的珍寶。

「我喜歡你，從始至終，從生到死。」

「你說他聽的見嗎？」

「我不知道，我希望在他心跳停止之前，他能夠聽見。」

「他會聽見的。」

「是的，他會聽見。」

這段話，是沈涼月第一次聽見女人說話，同樣也是最後一次，同時降臨的還有落在額頭上的輕吻。

直白的告白讓沈涼月心跳的快速的不正常，在意識逐漸消散時，他想的是，老天爺終究還是待他不薄。

若有來世，他不求其他，只求看這人一眼……

此生最大的遺憾，大概也是未能看她一眼，未能告訴她，他聽見了，也知道了。

以及一句；「或許，我也喜歡上了你。」

無法交流，無法行動，但並不妨礙心動，只為你而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