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讓你吃了！那是給冕下準備的餐點！」

隔天下午，我正在廊間散步，猛然就有一個相當高的女聲闖進了我的耳朵。這聲音我相當熟悉，是克洛斯，但是克洛斯平時說話都是和和氣氣的，我從沒聽過她這麼生氣的怒吼。

緊接著另一個聲音傳來，一入耳就覺得渾身油膩膩的：「誒，爺還就吃了，你個小丫頭能拿怎麼著？」

我靠，這不雷諾阿麼？這傢伙怎麼去招惹克洛斯了？

「你說誰小丫頭！」

克洛斯好像真的火了，我也不敢再慢悠悠閑逛，趕緊朝著前面的閣樓快走了幾步，心說要是這倆人鬧起來讓雷諾阿流血就完犢子了，誰知剛走到門口，一個茶托就直奔我額頭飛過來，萬幸我反應快，要不然今天出血的可能就是我了。

「夫人！」

克洛斯一見我，嚇得花容失色，趕緊快步跑上來要看我的額頭，雷諾阿則一副「雨我無瓜」的模樣大咧咧地倒在沙發上，嘴裡還叼著一塊已經看不出原樣的糕點。

克洛斯見我沒什麼事，就放了心，扭頭看見這一幕氣得跳腳：「你還吃！」

雷諾阿故意縮了縮脖子，含含糊糊地吆喝著：「媽誒，天下哪有你這麼暴力的omega，難怪嫁不出去。」

「你！」

「你說什麼？暴力的omega？」克洛斯終究得顧忌著他是文森特客人的身份，我可完全沒這個顧忌，到我家裡來還欺負我的下人，這是要翻天啊？我不收拾他我就跟文森特姓！

雷諾阿一見我要發飆，趕緊軟了態度，嬉皮笑臉道：「嫂子最溫柔了，嫂子還特別賢惠——」

「賢惠你媽！老子可最不愛聽這一套！怎麼，仗著文森特你就打算作威作福？你是不是忘了我上回沒抽死你也是因為文森特在跟前？我看你壓根兒就不珍惜這條小命啊！」

「卧|槽，嫂子我錯了。」

「忘了跟你說，老子是男的，你叫什麼嫂子？膈應誰呢？」

「哥，大哥，我錯了，您大人有大量，寬恕我好嗎？」

雷諾阿拚命睜大了那雙被肥肉擠得沒處去的小眼睛，努力向我展現其中的誠懇。我有些看不下去，扭過了頭：「跟我們家克洛斯道歉，下回別再犯，這事兒就算完了。否則，我非得讓你後悔生到這世上來。」

「好嘞！」雷諾阿相當沒臉沒皮，立刻把「誠懇的眼神」又在克洛斯身上故技重施。奈何他長得實在抱歉，克洛斯也看不下去了：「你不冒犯冕下就好。」

我看了一眼茶幾上亂得不堪入目的餐盤，帶著歉意衝剋洛斯道：「你再去準備幾份吧，多弄點無所謂。」

克洛斯顯然也悶著氣，卻不好發作，冷著一張臉領命去了。

克洛斯一走，雷諾阿立刻原形畢露，直接抱起盤子大吃特吃。吸血鬼是天生喜好優雅的種族，看到他這個模樣我覺得我胃都要跟我抗|議了：「你能不能裝的像一點！」

「我成天吃不飽啊！大人現在是吸血鬼，不能讓人準備太多零食，我這麼大塊頭，每天靠著幾塊糕點，跟吃鳥食似的，這不要了命麼！誰能想到這出一趟差，還他媽得自備幹糧啊！」

我回想起自己渴血時候那種痛苦，不免也有些同情他，但也覺得疑惑：「你們人類一天吃三頓，差一頓就餓，這也太慘了吧？」渴血的痛苦每半個月一次我都覺得受不了，人類一天三次，這意志力也真是強。

雷諾阿愣了愣，長著塗滿奶油的嘴：「啊？我覺得也還行吧？忍一忍也能過去。」

忍一忍？那種渾身跟火燒一樣的疼痛也能忍過去？！「文森特也可以嗎？」

「大人忍耐力超強，原來出任務跟……咳咳，作戰，大人三天三夜沒吃沒喝都能把對面全幹翻！」雷諾阿一提起文森特的光輝戰績連吃都顧不上了，眼底亮晶晶的，「那時候我們都覺得大人簡直不是人啊！」

「不是人？那能是什麼？」

雷諾阿翻了個白眼：「是神派遣的天使啊！文森特大人本來就很虔誠，跟那些表面光鮮的教士不一樣，他是真的愛著神，並且將一切都奉獻給了神，除了戰場之外的私人生活幾乎完全沒有，也很無欲無求，真的不像這個世界的人。」

內心莫名地抽痛了一下，我勉強保持住正常的臉色：「那，教廷派他來，也是因為他的虔誠？」

「差不多吧，畢竟這世上誰都可能教廷，文森特大人卻絕對不會。」雷諾阿道，「因為他唯一強烈的感情，就是恨，都給了吸血鬼。」

雖然這件事我早有預料，可是真的聽到的時候，還是難免有些難過。

文森特，深愛神的教徒，真的會喜歡上他的仇敵麼？

「你能跟我多說一點文森特的事情麼？我對他的過去幾乎——」一無所知這四個字我說不出口，畢竟口口聲聲說愛他的是我，連自己最愛的人的過去都不了解，未免太可悲。

也幸好雷諾阿沒有多問，他很景仰文森特，也很樂意跟人分享自己的偶像：「當然沒問題！文森特大人出身血獵世家瓦倫家族，不過在他很小的時候瓦倫家族就被一直憎恨他們的吸血鬼給滅族了。唯一倖存的文森特大人因此被教會收留，文森特大人也就非常厭惡吸血鬼。」

「滅族？」我想過很多文森特討厭吸血鬼的理由，卻獨獨沒想過這個聽起來很狗血，放在現實卻辛酸又無力的理由。這個原因更讓我很是難受，甚至絕望，同樣在家族庇佑下成長的我當然懂得家族對於每一個成員的意義。家族被毀滅，對於一個弱小無力的孩子來說該是怎樣的絕望？

文森特當初承認喜歡我時候，到底是用上了怎樣一種心情……

「大人真的非常強，年紀輕輕就成為了聖殿騎士，血獵的首領，你應該也能感覺到，他殺過的吸血鬼不計其數。他也是樞機會中為數不多堅持要將吸血鬼殺戮殆盡的絕對主戰派之一。」

「這樣啊……」

「不過怎麼說呢，其實從三百多年前你們伊莎貝拉女君宰，也是我們格里高利十世時候起，就已經開始追求雙方和平為主了，再加上——」

「加上？」

雷諾阿掩飾地咳了咳：「咳咳，一些別的因素，主和派，也就是我們說的鴿|派現在比較佔上風，文森特大人原本跟他們關係很不好，現在文森特大人向我們那邊表明對你的感情，主和派都很高興，跟大人的關係也緩和了不少。」

「你們難道不覺得奇怪麼？他那麼討厭吸血鬼的一個人，突然說喜歡上我這個吸血鬼，甚至還是個純血種，難道你們不覺得奇怪？」

雷諾阿聳肩：「他們覺得奇不奇怪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代表了文森特大人的政治立場不是嗎？況且這次他們不也要跟你見面，就是為了做最後一重保險。」

「真是複雜……」我揉揉眉心，雷諾阿說得不錯，但我總覺得少了點什麼，尤其是他故意隱去的「某些因素」，莫名的讓我很在意。

但正在我糾結要不要問的當口，一個令我非常討厭的聲音突然出現，打斷了我的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