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玉走到KTV包廂門口還在給駱嶼石發消息。

[景玉]:駱哥，我到了同學過生日的地方，晚上回去再和你聊(=^▽^=)

景玉找了個開心輕鬆的表情給駱哥發過去，哪怕他接下來要面對的事情一點也不好，他希望傳遞給駱哥的都是他樂觀的一面。

駱哥是在景玉還在捷運上的時候主動聯繫他的，此時正是傍晚，駱嶼石等了一天也沒有等到景玉問他數學題，心裡有點失望，索性直接問景玉今天忙不忙。

要是平時，景玉肯定才聊了這麼幾句就說再見，但是他還有事情要做，只好說回家再聊，景玉心裡惆悵，也不知道回家都幾點了。

[駱哥]:好的，玩開心點，再見。

景玉手指靈活地在手機上劃拉了兩下後把手機放進了褲兜里。

門裡隱約傳來喧鬧的聲音，景玉深吸一口氣推開了門。

包廂里五光十色，桌上擺滿了各種酒水飲料，賀心月坐在最沙發的最中間，周圍是一群學生。

他們沉浸在遊戲里，時不時爆發出大笑聲，也不知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沒有任何人注意到景玉進來了，更沒有人跟他找招呼。

要是換成上輩子，景玉早就開始戰戰兢兢無所適從了，這次有了準備，他只是平靜地看了大家一眼，便自己走到一個沙發邊坐好。

等那群人玩夠了，賀心月沖她對面的一個女生使了個眼神，那女生心領神會，站起來笑著說:「今天是月月十七歲生日呢，我先給月月送上我的禮物。」

聽到年紀，賀心月神色不自在了一瞬。

說完，女生從包里拿出了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盒，景玉一看就知道那是什麼，是一支名牌鋼筆。

果然，賀心月一臉期待地拆開包裝，深藍色長方形盒子里裝著一支某牌子的鋼筆，那個牌子在學生之間是個傳說，屬於可望不可即的類型。

賀心月對禮物很滿意，她繞到送禮物的女生那邊親熱地擁抱了一下她，說:「謝謝親愛的。」

接下來，在場的各個學生都給賀心月送了禮物，無一例外都是平常的學生買不起的那種，有香水有口紅有耳機什麼的。

他們這群人能玩到一起，家世背景自然都是相近的，送的禮物自然不會多便宜。

周家遠也給賀心月送了東西，他示意賀心月拆開看看，像是知道她肯定會喜歡一樣，神色自信。

那是一隻高奢手鐲，看到了logo，在場女生都驚呼一聲，眼裡全是艷羨。

賀心月也開心地笑起來，溫柔地對周家遠道了謝，周家遠是這裡面家世最好的，出手自然最大方，更何況他一直比較喜歡賀心月這種溫柔漂亮的女生。

等收完了一圈禮物，眾人似乎才注意到角落裡坐了一個景玉。

景玉一直安安靜靜地坐在那兒，像另一個世界的人，與他們之間無形地隔了一層壁。

最先給賀心月送禮物的那個女生最先一副好奇又天真的樣子問景玉:「景玉，你給心月帶了什麼禮物啊，拿出來看看嘛。」

景玉眼裡毫無波瀾，白凈的小臉上時不時晃過五彩斑斕的燈光，他平靜地開口:「沒有禮物。」

那樣子自然得像是他才是今天的壽星，他才是收禮物那個。

大家都愣了一下，然後有人開始不滿:「你什麼意思啊，心月好心請你來慶生，你連禮物都不帶，也太說不過去了吧。」

賀心月像是輕聲地勸了兩聲，但是還是擋不住她的朋友們的怒意。

他們罵得更歡樂了。

「你來白吃白喝好意思嗎？連禮物都買不起還來湊熱鬧，臉皮真厚，死變態。」一個女生趾高氣昂。

等他們罵完以後，景玉才站起身來，摸到牆上的開關把燈打開，一時驟然亮起的房間讓眾人都不適地閉了閉眼睛。

景玉清清楚楚地看見對面一群人的面孔，偽善猙獰又噁心，和上輩子一模一樣。

他神色不變:「我記得是賀心月同學邀請我來說要跟我道歉的，既然跟我道歉，為什麼要我給她送禮物?還有，我從進來到現在，沒有碰過你們的任何東西，哪兒來的白吃白喝？」

他上輩子去商場仔細地為賀心月挑選可了一支鋼筆，然後拿出來的時候和別人送的對比起來顯得極為寒酸，被一群人明裡暗裡嘲笑了一圈。

可是那也是他花了心思去真心挑選的，哪怕才不到兩百塊錢，對於當時他一個沒有任何收入，全部身家一萬八的孤兒來說已經是很奢侈的東西了。

這輩子，他連兩百塊都捨不得花在賀心月身上。

被一陣搶白的女生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根本沒料到景玉會這麼說，而且她似乎找不到理由反駁。

見讓景玉無地自容的目的沒達到，賀心月眼神里閃過一絲惡毒，她朝旁邊一個又高又壯的男生點了點頭，那個男生得了女神暗示以後摩拳擦掌，一副要為女神討正義的樣子。

他走過去仗著自己的體能優勢直接把景玉推到在地上，腳還在景玉身上踢了幾腳。

景玉掙扎著想站起來，剛撐起身子又被踹倒在地。

收到踢打的腰腹處疼得他滿臉冷汗，賀心月站在不遠處假模假樣地喊了幾句「別打了別打了」，可是毫無實際動作，反而落在那個男生眼裡是在鼓勵他。

周家遠一直坐在沙發上像是看不過去又不好阻止，於是他獨自一人抽煙，煙霧繚繞，他的臉若隱若現，看不清是什麼表情。

誰也沒有注意到角落裡有一個紅色的攝像頭在發光。

沈穆和他的幾個好兄弟一直在這層樓另一個房間內透過面前的顯示屏觀察著包廂里的情況。

見景玉被欺負成那樣，沈穆手上爆出青筋，他猛地一拍桌子就要往外走:「媽的，老子去弄死那幫畜生。」

鍾旭他們幾個也快氣死了，但是都一把抱住了沈穆:「老沈千萬要忍住啊，不然景玉白挨這麼多下了。」

沈穆掙扎了一下，最後怒吼一聲，又回去盯著熒幕。

熒幕里這時候已經沒有景玉的身影了，他們看到那群人站在包廂女廁所，聲音透過電磁傳到熒幕旁的音響里。

景玉狼狽地站在女廁所門內朝外邊呼救

「你們放我出去，我不是變態。」聲音里是剋制不住的恐懼和嗚咽。

事隔經年，景玉才知道當初那個惡作劇給他帶來的心理陰影有多深，再一次重複這熟悉的場景，他依舊難以克制骨子裡發出的戰慄。

門外是熟悉的嘲諷和奚落。

「你不是變態是什麼，你不是喜歡男生嗎？那就上女廁所啊，你和女生有什麼區別啊。」

「哈哈哈能有什麼區別，不就是身體下邊多長了個什麼玩意嗎？」

周家遠又抽完了一根煙，他心情煩躁，雖然他討厭景玉，但是不至於這麼欺負他。他想到了那個以前在駱暉身邊言笑晏晏的景玉，那個洗完澡滿身水汽的景玉，那個低眉順眼的景玉……

周家遠站起身往外走，出門前看了這群人一眼，冷聲說道:「夠了，別太過分。」然後就關門離開了。

景玉也聽見了，他心裡驚詫，上輩子並沒有周家遠的「見義勇為」，他整整被關了一晚上的。

既然周家遠都發話了，賀心月她們也不好再玩下去，賀心月依舊是那個遠遠坐在沙發上看熱鬧的人，她咳了一聲:「夠了，把他放出來吧。」

景玉一瘸一拐地出了廁所，他低垂著眼睛，一臉淚水，慢慢地朝賀心月走去，他輕聲說:「我給賀心月同學道個歉吧，都是我不好。」

賀心月挑挑眉，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子:「客氣什麼呀，來這裡坐。」

景玉坐在沙發上一副任人欺負的倒霉樣子，眾人都開始嬉笑，有人關了燈，室內又恢復了昏暗，五光十色的燈球在打轉，什麼都看不清。

有人提議切蛋糕，賀心月站起來，感覺到自己手裡被塞進了一把刀，然後她感受到了一股拉力，緊接著眾人聽見了一聲痛苦的尖叫聲，幾乎是同一時刻，包廂的門被粗暴地踹開，房間內燈光亮起。

沈穆和鍾旭他們幾個衝進來，正好看到景玉躺在了地上，雙手捂著腹部，那裡流出的血打濕了他的半件白色衛衣。

包廂里的人也注意到了景玉的慘況，女生們都開始驚呼起來，唯有賀心月還拿著那把血淋淋的刀子一臉茫然。

下一刻，賀心月也尖叫起來，她扔掉手裡的刀子，恐懼地看向被沈穆他們幾個七手八腳在捂傷口的景玉。

景玉臉色白得像張紙，眼睛看向賀心月，悄悄向賀心月動了動嘴唇。

景玉說:十八歲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