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子，你不去吃飯啊？」沈唯手裡拿著新辦的飯卡，他手裡總是拿不住卡三天兩頭飯卡門禁卡就不見了。

寧柚無精打采地朝他揮了揮手，他眼底還帶著昨晚沒有休息好的淡青色，眼睛向下看的時候睫毛卷翹根根分明。

「你自己去吧，我吃不下。」寧柚滿腦子都是剛剛數學試卷上最後一道他怎麼也沒有解出來的題目，大量的公式，x,y在他的腦海里晃悠。

沈唯抬頭就看見祝蒼竹朝自己這邊走了過來，連忙起身跟他祝哥勾肩搭背地走出了教室。

寧柚換了一個面趴在課桌上，中午的太陽透過飄窗曬在臉上帶著點些微的灼燒感。就在寧柚即將要睡過去的時候，課桌里的手機開始孜孜不倦地響起來。

寧柚最後那一點思緒也被手機消息的提示音打斷了，煩躁地把手機從課桌里掏了出來，等看到熒幕上面的名字時，臉色猛地冷了下來。

【言女士】：柚子吃了中飯了嗎？

【言女士】：媽媽今天中午會來永川，跟媽媽見一面好嗎？

【言女士】：媽媽有個叔叔想介紹給你認識，他在清華大學有認識的教授，對你以後的學習會有很大的幫助的。

【言女士】：柚子，回一下媽媽好嗎？

寧柚煩躁地「嘖」了一聲，頭依舊枕在左手小臂上，右手拿著手機一個字一個字地敲上熒幕。

【you】：我今天考試，出不來。

【言女士】：沒關係的，媽媽會在這邊待幾天，等你考完試抽出空來跟媽媽見一面好嗎？

寧柚沒有想到那邊回消息會回的這麼快，拿著手機僵住了。

言女士話里的意思表達得不要太明顯了，無非就是在外面找到了新歡，還惦記著自己有個兒子，打算帶給兒子看一看。

【you】：我爸知道嗎？你先跟他說說吧。他給我下了門禁，你要問他的意思。

手機那頭突然安靜了下來，寧柚看著手機熒幕頂端的那行「對方正在輸入……」，勾著嘴唇沒有什麼感情地嘲笑了自己一番。

這兩個人離婚證都領了，家產什麼的也都分了，他到底是還在折騰些什麼啊？

「算了……我到時候……」

寧柚的字打到一半，熒幕上跳出來一句話。

【言女士】：柚子，你不要為難媽媽了。

來來回回寫了又刪刪了又寫幾分鐘，最後寧柚得到的就是一句不要為難媽媽了。

手指按在刪除鍵上，寧柚看著那一串文字一個一個被刪掉，心裡驟然空了一大塊。

他不是不接受自己家庭離異的事實，但是他總歸是抱有一絲僥倖。寧海跟言黎就是小兩口吵吵架，跟往常一樣只要他去哄一哄就總會有一個人服軟。

可是現在，服軟的人變成了他。

【you】：知道了，晚上我出來見你。

寧柚發完這句話就不再去看手機，關掉了聲音把手機扔回課桌里，深吸了一口氣把整個臉都埋進了手臂里。

教室里安安靜靜的，寧柚能夠聽見自己沉重的呼吸聲，還能聽見嗓子里悶發出來的一絲哽咽。

教室後門被推開，寧柚一動不動，裝作睡熟了樣子待在原地也不管來的人是誰。

桌子被人碰了碰，耳邊傳來塑料袋摩擦的聲音。寧柚等了幾秒鐘，就聽見沈唯的聲音響了起來。

「下午還要考試，我給你送點吃的上來。」

食堂的飯菜味精放得實在是多，隔著包裝盒和袋子，寧柚都能夠聞到辣椒被爆炒之後的香味。

放在以前，他肯定會立馬拆開包裝盒大快朵頤。可是今天他只是往旁邊讓了讓，讓自己的嗅覺遠離那便當菜。

「我不吃。」

「可是下午還要考試呢，你不吃飯沒精神怎麼辦，下午的考試就發揮不好了。」沈唯神經大條的，根本就沒發現寧柚不對勁的地方，又把那便當往寧柚的身邊推了推。

「這可是祝哥給你買的呢，我認識他這麼久從沒見過他給誰買過飯菜。還有，今天食堂的豆腐炒得特別好吃，特入味。」

沈唯喋喋不休的聲音響起在寧柚耳邊，讓原本就不爽的寧柚心裡更加暴躁了。一手把那便當掃到了課桌下，飯菜撒了一地，散發出一陣陣香味。

「誰讓他給我買了，我說了我不吃了，你聽不聽得懂！」

沈唯沒見過寧柚發脾氣，一時間被嚇得待在原地不知道要怎麼辦。

「祝……祝哥。」

寧柚聽見這個名字的時候愣了愣，下意識地往後門的方向看了一眼，就看見祝蒼竹手裡拿著他脫下來的外套，一手撐著門框逆著光站在後門處。

「把地上的飯菜掃一下。」祝蒼竹沒有任何錶示的走到寧柚的課桌邊，低頭彎腰把地上的包裝袋盒子撿起來扔進了垃圾桶里。

寧柚盯著祝蒼竹的動作看了幾秒，後又把臉埋進了手臂里，耳尖偷偷的紅了。

「祝哥，柚子他是不是考試沒考好心態崩了啊？」沈唯站在水池外洗著拖把，朝著背對著他正在洗手的祝蒼竹吐槽道。

「我早就提醒過他了，我們學校出卷子變態得很，讓他多看點書。這下好了吧，不聽沈哥言吃虧在眼前啊。」

祝蒼竹腦子裡的還是寧柚方才抬起頭看他時紅了的眼眶，以及說出那句話時話語里的哽咽。聽見沈唯的吐槽，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所以說你單身是有理由，以你的實力沒辦法不單身啊。」

祝蒼竹甩了甩手上的水，往廁所外走去。

「回去別老在寧柚耳邊逼逼了，讓他清凈一點。」

「哦。」

上下午的考試時間安排得挺緊湊的，大部分學生吃完了飯就回了教室，看看書或者趴在桌子上休息休息。

寧柚把心裡所有的思緒都壓下去之後，抬頭看了看第一排第一號的位置。祝蒼竹還是跟平常一樣，趴在桌子上，左手搭在後脖頸上。

沈唯從廁所回來之後難得的沒有在他耳邊逼逼，也沒有對他生氣，寧柚還是有些詫異的。

同時又很尷尬，他剛剛才當著祝蒼竹的面說了那麼多很討打的話。

祝蒼竹本來就不太想搭理他，這樣下來怕是以後同桌之間要兩兩相望無言了。

哦，祝蒼竹連跟他相望都是不可能發生的。

寧柚有些煩躁地抓了抓頭髮，把腦子裡那些有的沒的全部都清空，剛想戳沈唯跟他道歉，就看見沈唯好像跟他有心靈感應一般轉過來頭。

「今天中午……對不起啊。」寧柚鮮少跟人道歉，對不起三個字說得磕磕絆絆的。

沈唯也不在意，擺了擺手，放低了聲音。

「你心情好點了沒？」

他祝哥雖然說不讓他在寧柚耳邊逼逼，但這明顯就是不可能的。他沈唯生下來就是要用一張嘴說遍四方的，心裡有些像是有小貓在撓一樣，不問出來能難受死他。

「啊？」寧柚怔了幾秒，「跟我家裡人吵了一架，中午語氣有點沖了。」

「那個……」

悶熱的夏秋季，中午溫度上升地飛快。沒一會那盒曾經打翻在地上的飯菜就在高溫中漸漸發酵，散發出一股股難聞的味道。

寧柚聞著這個味道，就想起自己那個丟臉的時刻。

「你幫我跟你祝哥道個歉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