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文洲覺得蕭衍變了，若是換作之前，他怎麼可能願意和他同坐在一輛車裡，還假裝有說有笑的。

但似乎現在蕭衍為了在蕭遠山面前保持一個作為父親的冷靜形象，又或是其他原因，總之，蕭衍不願意和他吵架，寧願自己彆扭著，也不想讓蕭遠山失望。

這倒是便宜了姜文洲不少，礙於蕭遠山的原因，蕭衍不會再冷著臉趕他走。

就比如他可以正大光明地問蕭遠山一起去做摩天輪，又或是一起去玩過山車，只要蕭遠山說好的，蕭衍便不會拒絕。

姜文洲覺得，儘管這個小燈泡有些礙眼，但照散迷霧的功能深得他心。

不過，姜文洲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蕭遠山有一個福祉的家庭，早就根深蒂固了父親是蕭衍，爸爸是秦浩的這個觀念，如果自己硬是要橫插上一腳的話，會不會對這個孩子太殘忍了一些。

而且蕭衍早就打定主意，要和秦浩生活在一起了。

他們三人幾乎將整個遊樂園的項目都玩了個遍，而蕭遠山則是還意猶未盡地扯著蕭衍的袖口，想要讓他付錢去撈小金魚。

蕭衍自然不會不答應，他看著蕭遠山提著一個紅色的塑料桶，手上還拿著一個看著就不牢固的網兜，蹦蹦跳跳地擠進了一群小朋友中間，坐在塑料小藍凳上，開心地撈起了小金魚。

五彩斑斕的金魚在圈起來的方池中來回地遊盪，頂上是一個遮陰的涼棚，一旁是坐滿了家長的長凳，各自都看著自己的孩子圍在池邊歡快地撈著金魚。

蕭衍見長凳上坐滿了人，也不願再擠進去，便站在蔭蔽處玩起了手機，等待這小傢伙的空手而歸。

姜文洲做了很久的心理鬥爭，又恰巧等到了蕭遠山不在的契機，便一鼓作氣地靠近他的身邊，向他解釋著：「我不是來拆散你的家庭的。」

「只是，蕭衍，我們能不能像以前那樣，不要總橫眉冷對，可以嗎？」

這是姜文洲思考了一天後得出來的結論，他可以忍受蕭衍不是他的，但絕不能看到蕭衍冷漠的眼神。

「說的你好像很委屈。」蕭衍淡淡地瞥了一眼姜文洲，又將視線轉到了手機上，「是你三番四次在打亂我的生活。」

他一邊用拇指劃動著手機熒幕，一邊不滿地補充道：「而且，姜文洲，以前我那樣對你，是因為我視你為戀愛對象。現在，你算什麼？」

「我……」姜文洲險些又要被蕭衍的幾句話逼出信息素來，他深吸了一口氣，好聲好氣地解釋，「我們難道不能像朋友一樣嗎？孩子都認我做幹爹了，你難道還要時不時和我這麼吵一架？蕭遠看在眼裡，會是什麼樣的感受？」

蕭衍的拇指頓了頓，又不可察覺地撇了一下嘴。

姜文洲見他的動作停了下來，忙不迭地繼續和他商量：「我真沒別的意思。五年前，我就輸了，現在，我更不可能贏過他。可你總是覺得我有什麼壞心思，要麼對我像對待你的仇人似的，要麼就是這麼冷冰冰的，我覺得很不舒服。」

說到最後，姜文洲近乎埋怨著：「蕭衍，你就不能對我和顏悅色一些。你要是對我笑兩下，我也不會對你有這麼大的反應。」

「那還是怪我咯？」蕭衍不耐煩地收起了手機，快步走到了蕭遠山的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

「蕭遠，走了。要下大雨了，一會兒車不好開，你可能半夜都回不了家。」

蕭遠山正努力地和幾隻調皮的金魚奮鬥，甩了甩小手臂，滿不在乎地說：「等一會兒，再等一會兒，我馬上就要撈到小金魚了！」

蕭衍站在蕭遠山的身後，急促地跺著腳，再三催促他：「哪天不能來撈？改天我再陪你來撈就是了。我說真的，蕭遠，馬上就要下大雨了，一會兒淋濕了又得感冒嗓子疼，那時候我可不會來同情你。」

姜文洲蹙著眉，慢慢走到蕭衍的身旁，抓住他的手腕，沉聲道：「你不要岔開話題。」

「我沒騙你，豪雨黃色預警。」蕭衍抬起眼，看到了姜文洲不信任的眼神，呼出一口濁氣，「管你怎麼想，我現在要帶他回家。免得到時候下豪雨，連車都開不了。」

「蕭遠山。給我起來！」蕭衍甩開了姜文洲的手，俯身彎腰，抱住了蕭遠山的兩個咯吱窩，迫使他起身。

蕭遠山被蕭衍抱得雙腳離地，撲騰著兩個小短腿，喊著不要：「再一會兒！就一會兒！五分鐘！五分鐘我就能撈到小魚了！」

蕭衍強硬著抱著蕭遠山，還和他說著小孩子完全聽不懂的大道理：「當斷則斷。著眼於眼前的利益，從而失去了未來更大的可能，你覺得有必要嗎？今天撈不到，明天還能再撈。要是一會兒淋雨，你感冒發燒了呢？一個星期都好不了，你明不明白啊？」

姜文洲抽空看了一眼手機，的確剛才發來了一條黃色預警的信息，但這又不是即時的，又不是什麼刻不容緩的事情，怎麼想都是因為蕭衍想要避開他和他之間的這個話題。

可是，這關蕭遠山什麼事？

他湊到蕭衍的耳邊，用只有他們二人能聽到的聲音，提醒他：「蕭衍。你針對我，可以。但不要把氣撒在孩子身上。」

蕭衍一怔，轉過頭，朝他冷冷地一笑：「姜文洲，你幫他？」

「好。那就看著。」蕭衍怒極反笑，將蕭遠山放在了地上，雙手抱臂，靠在支撐涼棚的鐵柱上，揚了揚下巴，「姜文洲，你等著，誰都別走了。下了大雨也別走。我們就在這幹耗著，等一夜。」

「等他把這池子里的金魚都撈幹凈了，我們再回家！」

蕭衍擲地有聲的這句話讓蕭遠山徹底慌了陣腳，他無措地抓著自己的小網兜和小提桶，眨巴眨巴眼睛走到了蕭衍的面前，扯著他的衣角：「父親，我不玩了，我們走吧。」

「不走。」蕭衍給蕭遠山了一個挑眉，「不是喜歡玩嗎？去，繼續玩，我看著你把這池子撈幹凈。」

姜文洲看著父子兩焦灼的模樣，吸了口氣，在旁邊喚了他一聲：「蕭衍。」

蕭衍瞪了他一眼，警告他：「姜文洲，我教育孩子，你別插手！」

姜文洲輕聲地回了一句：「不就是小孩子貪玩，你至於嗎。」

「怎麼不至於？」蕭衍冷哼一聲，歪著嘴角，不陰不陽地笑著，「你不是也這麼教育他嗎？讓他吃得著涼，讓他知道貪嘴的教訓，那我就讓他今天淋著雨回家，感冒了躺在床上一個星期，哦不，最好一個月，只有這樣的痛，他才能記住貪玩的代價。」

他純良無害地眨了眨眼睛：「怎麼，你這個便宜老爹都能這麼教訓他，我作為他的親生父親，就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