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兩日便能到達京城，赫連鵠帶著隊伍在一處客棧落腳。

一路舟車勞頓，聞歌總算能好好歇息了。

剛洗完熱水澡穿好衣服，叩門聲便響起，緊接著是赫連鵠低沉的嗓音:「扶慕公子?」

「進來吧。」聞歌應了一聲。

赫連鵠打開門走了進去，而後將門關上。他轉身看向聞歌，不禁怔愣了一下。

聞歌剛沐浴完，僅穿了一件單衣，領口有些散開，露出了一小片瑩白如玉的肌膚以及精緻的鎖骨。

「咳。」赫連鵠移開了眼，走到窗邊把窗戶關上，「小心著涼。」

聞歌擺擺手，給赫連鵠倒了一杯茶遞過去:「不礙事，你過來是有什麼事嗎?」

自那日赫連鵠做出那一番在眾人眼中驚世駭俗的舉動之後，和聞歌的交流驟然變少了許多。聞歌也不在意，反正到京城他機會多的是。

這次主動來找他，倒是讓聞歌好奇對方的意圖。

「抱歉，這麼晚了還打擾公子。」赫連鵠接過茶，飲了一口，低聲道，「我來……是想問問公子，能否算出暗算我的幕後之人?」

聞歌聞言心中一驚。

這段劇情本不該這時候出現的。原本原身隨赫連鵠進京，赫連鵠暫時還不夠信任原身，便沒有找原身替他辦事。直到後來，原身對赫連鵠的感情被赫連鵠察覺到，赫連鵠才主動找了過來。但當時蕭琛已經洗清了自己參與暗算赫連鵠的嫌疑，兩人正如膠似漆，且蕭琛暗裡欺負原身的事赫連鵠是知情的，所以當原身說出蕭琛的名字的一剎那，赫連鵠認為原身藉此機會告狀，之後便再沒找過原身卜卦。

既然劇情提前了，聞歌便打算順著劇情走下去，只是這出口的話，不能如原身那般直白。

「可以，將軍稍等。」聞歌從自己帶著的包袱里把要用的拿出來，弄了半晌後，將幾支木簽倒扣在了桌上。

「請。」聞歌擺出了讓赫連鵠抽籤的手勢。

赫連鵠從一排木簽中隨意抽取了一支，交給聞歌。

聞歌接過看了半晌，說道:「坎巽相生，凶多吉少。這一劫難已過，然則身後之路仍然艱險萬分。將軍，您的敵人，若是不除，後果難料。」

青年清冽的聲音在寂靜的室內響起，同時燭火明滅，令這室內平添了一絲殺機。

聞言赫連鵠星眸中暗芒一閃而過，他的瞳孔似乎震了一下，神情有一瞬的恍惚，然而下一秒仔細看去，卻又並無異常。

片刻後，赫連鵠起身，啞聲道:「多謝扶慕公子。」

聞歌也沒表現出探究的意思，他把東西收拾好，對赫連鵠拱手道:「將軍慢走。」

「好，你也早點休息。」赫連鵠向外走去，神色如常，然而聞歌卻發現了對方腳步中那細微到無法察覺的僵硬。

他無聲地笑了笑。

坎指北，巽指東南。

京城位於大越王朝北方，而京中一些官員的家居於京城的東南方，其中還包括了蕭琛所在的皇宮。他沒有明說暗中參與偷襲赫連鵠的人都有誰，只是稍加暗示，剩下的，就是赫連鵠自己去查了。就算後面蕭琛把尾巴掃幹凈，赫連鵠查不到有用的消息，但是裂痕已經存在，之後更是會越擴越大。

赫連鵠本來就起了疑心，這下子心中的懷疑更甚。聞歌倒要看看，回京之後，蕭琛要怎麼打消赫連鵠的猜疑。

又坐了一會，聞歌感到了一絲絲涼意，他挑著燈芯，正打算熄燈歇息，又是一陣敲門聲傳來。

「進。」聞歌應聲道。

房門被推開，來人是赫連鵠的副將薛至，蕭琛的暗線，一條忠心耿耿的好狗。

「薛將軍來找我，有何貴幹?」聞歌露出意外的神色，問道。

薛至走進屋子，把手中的一套衣服遞給聞歌，笑道:「扶慕公子，末將是來給您送衣服的。」

「可是我已經有衣服穿了。」聞歌朝那套衣服看了一眼。

布料柔順，做工精緻，在燭火下泛著一層淡淡的瑩光，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穿的，更像是豪門貴族所穿衣物。

「這是將軍吩咐的。很快我們便要進京了，京城乃是大越之首，鍾靈毓秀匯聚之地，貴人多，咱們將軍怎麼說也是寧國候之孫，鎮國將軍之子，您身為將軍的恩人，跟隨將軍初次進京，更不能讓人看輕了去，這套衣服是將軍派人特地做的，京城中的公子們都穿這樣式，扶慕公子，您穿上肯定好看。」

聞歌明了。

說了這麼一大堆，就是說他土唄。

「行，衣服我收下了，代我謝過你們家將軍。」聞歌拿過衣服隨手就往榻上一丟，朗聲道。

薛至見此眼皮一跳，忙說道:「公子小心，這衣服可金貴了，是南地特地進貢給陛下的貢品，統共布料也就五匹。」

見此聞歌饒有興趣地說道:「這麼貴重，既然是貢品那為什麼你們將軍有啊?」

這話一出，彷彿問到了薛至心裡一般，他頓時笑意真切了幾分，立刻給聞歌安利了一頓赫連鵠和蕭琛的故事。

「我們將軍和陛下關係好，年少時便認識，一起讀書習武，後來又一同經歷了太子逼宮四州叛亂等各種事，彼此感情深厚……」

聽薛至給他說了一大堆廢話，身為學霸的聞歌檢討歸納出了中心思想。

大致意思就是你沒戲，就算你是赫連鵠救命恩人又如何，人家小兩口你是插不進去的，趁早歇了亂七八糟的心思吧。

「將軍和當今聖上關係可真好。」聞歌跟著感嘆了一句，結束了薛至的長篇大論。

知道聞歌聽了進去，薛至便心滿意足地閉了嘴，向聞歌拱手示意，又說了幾句場面話，而後離去。

等薛至離開後，聞歌看著榻上的衣服若有所思。

原身也曾收到薛至送的衣服，甚至因為薛至的話產生了一些想法，覺得自己一直居住在深山老林里，沒有見過世面容易引得別人笑話，進京那天，特地收拾了一番，以免給赫連鵠丟人。

靠著一副好皮囊，原身收拾了一番倒真像京城的公子哥們。然而在跟隨赫連鵠參加皇宮舉辦的宴會時，卻收到了許多意味不明的打量。

南地進貢給蕭琛的五匹布料，除了一匹蕭琛自己留著，其餘的都贈送給了大臣們，但是贈送給赫連鵠的那一匹，是蕭琛私下裡送的，其他人並不知道。而幾天後，御使家中失竊，丟失的物品中就有蕭琛贈下的那匹。這事後來不了了之，但是之前御史將那匹布料做成的衣服後，天天穿出去炫耀，大家也都知道長什麼樣，正好和薛至送給原身的衣服一模一樣。

赫連鵠只知道薛至給原身做了一套衣服，並不知道是拿什麼布料做的，也不知道做成什麼樣，況且當初御使到處出門炫耀時，他也不在京城，故而他對原身穿的衣服根本就沒注意。

直到參加宴會，有和赫連鵠不對付的人當眾說出原身所穿衣服乃御使家中失竊之衣時，赫連鵠和原身才明白過來。

這事使得赫連鵠顏面掃地，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赫連鵠都在被人背後嘲笑。他也不可能說這是蕭琛私下贈給他的布料，只能默默咽下這口氣，這也是導致他後來對原身逐漸忽視的原因之一。

縱使有通天之能，不懂得人情世故，赫連鵠也沒法把原身帶在身邊重用。

既然知道劇情，聞歌肯定不會穿這衣服。

他把衣服拿起來，左右看了看，感嘆了一句可惜了，便把衣服扔了回去，熄燈上床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