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們就這麼托著他，打開窗子透氣的同時，又不停的往屋裡搬熱水，一直將屋內溫度保持在一個比較舒服的範圍內。

待顧彩妮睡醒了，燒也退的差不多了。

周伯親自在廚房燉了小米粥，顧彩妮勉勉強強喝了三大碗。

香！正香！大概是身為漢子的緣故，即便生著病也不耽誤飯量大、胃口好吧！

吃完後，顧彩妮無所事事的在何府逛了起來。

三進三出的高門府邸，在失去前主人的同時，也失去了曾屬於它的輝煌氣派。

除了住人的幾個院子還好，雖風景綠植一般，沒什麼看頭，但也收拾的幹凈利索，有生氣。其他閑置的院子真就像廢棄荒地一般徒留下殘垣斷壁，蕭條冷清了。

何家，三代忠良，一個大家族說沒落就沒落了！再過幾十年，恐怕連個緬懷的人都沒有了。

顧彩妮看著，心中不免唏噓！

「澤國江山入戰圖，生民何計樂樵蘇，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

「如今就連這封了侯的將軍也成了萬骨枯，悲哀……」

清風吹過，帶著顧彩妮低沉的聲音以及他清新飄逸的頭髮飄向身後。

他渾然不知，身後正驀然的站著一個人。

「既是悲哀，又何苦再踏軍營……」

糙！顧彩妮被身後忽然響起的聲音嚇了一跳，轉過身，一臉懵！逼的看著那人：

雍容華貴，氣宇軒昂，相貌五官看起來十分眼熟，但一時間又想不起那人是誰！

「幹嘛不聲不響的站在那裡，我還以為是老祖宗在跟我講話呢，嚇死個人！」

「怎麼？如今這侯爺府已經只歡迎息王，不再歡迎我蕭崇武了？」

蕭崇武？息王蕭崇修的兄弟？

糙！糙糙！這不是當今的東宮太子嗎！

息王那邊還沒擺平，現在太子也找上了門，顧彩妮簡直想死的心都有了，但翻騰倒海的心理活動最後只幻化成了一個驚訝的微笑，「太子哥哥，你怎麼過來了？」

「怎麼？不歡迎？」

「太子哥哥就愛開玩笑！小義可以不歡迎任何人，但絕對歡迎我們的太子哥哥大駕光臨。」

「你有不歡迎誰嗎？我可聽說息王前日在何府過的夜……」

「不就過個夜嗎？太子哥哥嫉妒的話，要不今晚也留宿何府，同樣的房間，同樣的床鋪，同樣的被子……」

「就你最會強詞奪理……」

「……」

與薄情寡義的蕭崇修不同，蕭崇武可以說是個溫柔敦厚之人。雖然微微吊起的眼角、與蕭崇修同款薄唇使他看起來十分精明，但相處起來卻意外的踏實。

這或許正是何徇義生前與太子走的比較近的緣故吧。

顧彩妮笑嘻嘻的走到太子的跟前，就跟回憶中何徇義跟太子的相處模式一樣，「蕭城，我已經待夠了，想換一種方式活……」

「想換種生活方式無可厚非，但你為什麼不來找我，而是找了息王？要不是今天在招仁殿里遇見他為你討旨，我都不知道你要擔任軍師一職了……」

「不是還沒定嗎，等定了，我自然會與太子哥哥說……」

顧彩妮與太子慢悠悠的在何府破落的院子里踱步，談笑風生，卻又各懷心事。

在招仁殿碰見息王為「何徇義」請旨，這並不是什麼值得太子驚慌的大事，畢竟息王為了把他籠在身邊，長久以來幹了不少不是人的事。

小時候用繩子把自己跟何徇義綁在一起，稍大時一直請旨非要領養何徇義不可……

最最出名的一次，還要數在他十五歲那年選娶息王妃時，他在眾目睽睽之下直言不諱要娶何徇義為男妃，這事曾轟動朝野，最後以何徇義本人極力反對而告終。

但誰又能想到，有一天這個以死相逼拒當男妃的人，終究還是躺在了「男妃」的位置上……

息王府傳出的情報或許有假，但息王眼中折射出的某種光芒是裝不出來的！

這才是讓太子感到無比震驚的地方！

太子想不通他為什麼要這麼做，裝了一肚子的為什麼想要來問他，但終究開不了口。

顧彩妮也早已精心準備了一肚子的說辭，只等太子開口。

兩人都被動的等待著，等到氣氛慢慢冷淡，等到看向對方的目光帶著期待與尷尬。

「小義，我已經查到推你落水的那兩個人了。你想怎麼懲罰他們？」

「太子哥哥看著辦吧！對我來說，這已經不重要了……」

「……小義，我怎麼感覺你好像跟我生分了……」

「是太子哥哥跟小義生分了！明明有話要問小義，卻好像又問不出口的樣子。」

太子頓了頓，凝眉道，「你跟息王……」

「睡了！」

太子說不出口的話，顧彩妮回答的幹凈利落。

「自願的？」

「自願的！」

「……是因為他救了你性命？」

顧彩妮呼出一口氣，搖了搖頭，「也不全是！第一次是因為喝了酒，第二次……可能因為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覺得無所謂了……」

兩人在一棵不知名的大樹下停下了腳步，太子難以置信的看著顧彩妮，顧彩妮則一臉無辜的左顧右盼。

息王與太子畢竟是獨立立場，而他跟息王的關係已經到了親密到不能再親密的地步，至少肉體上是這樣，也不知道太子怎樣想他？日後又會怎樣待他？

「你的心呢？也在息王那裡嗎？」

顧彩妮搖了搖頭，「太子哥哥已經抓到了推我落水的人，想必也知道了我身重蠱毒之事。可以說，我這副殘軀、這條殘命已經都是息王的，心在哪兒根本不重要了……」

「重要！」太子忽然激動起來，幾近歇斯底里的喊道，「我要知道，你以後會不會幫著息王對付我？我以後還能不能相信你！」

「不會！不能！」

「什麼意思？」

「我不會幫著息王對付太子哥哥，但我不能保證息王不會利用我來對付你，所以太子哥哥對我千萬要有提防之心……」

太子稍稍收斂了情緒，壓低聲音道，「我已經派人去別國尋找蠱毒解藥了，你就在息王身邊忍耐一段時間……」

「……如果，將來必須要跟息王斗的你死我活的話，我不希望你成為他的陪葬品！」

顧彩妮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