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完創作者「何徇義」後，話題終於又回到了這首曲子與演奏人身上。

由長信長公主起頭應援，眾人皆對石楠的琴藝與歌聲獻上讚許美溢之詞，什麼琴聲渾厚如泰山，歌聲灑脫如奔馬……一時間好不熱鬧。

顧彩妮就像個小透明一樣，傻傻的站在石楠身邊，根本沒人搭理。

哎，還真是中華名族特有的傳統美德啊，到哪兒混都得要靠人脈，不然唱的再好，作秀的再賣力，人都記不住。

石楠抱拳對眾人施了一禮，「……曲子雖好，但若沒有何姑娘的鼎力相助，在下根本沒把握能演出此番效果。」

息王兀自點了點頭，卻不說話。

這時，在遠離主位的方向傳來了一個聲音，「呃……我可以問何姑娘一個問題嗎？」

顧彩妮轉身，面向方才說話的那位公子，點了點頭。

那公子生的明眸皓齒、眉眼清秀，周身散發著一股青澀而又濃郁的書生氣，一看便知是哪個世家還未入世的少爺。

那公子涵養甚好，就算對歡場女子說話，也很禮貌的從座位上站起來，「敢問何姑娘現居住何處，師承何人？」

這問題石楠之前也問過，顧彩妮根本沒法回答啊，但這麼多位高權重的人看著呢，顧彩妮又不能像上次那般隨意糊弄過去，於是眉頭微皺道，「恕小女子無可奉告。」

一介草民而已，膽敢如此無禮的跟上位者說話，就算對音律不一竅不通的人都將注意力全都聚集了過來。

那公子倒不以為然，繼續道，「哦，既然何姑娘不方便說，我也就不問了。只是我素來愛聽妙音，不知日後該去何處尋求姑娘的妙音？」

「無處可去尋！」顧彩妮拒絕的幹凈利落。

也的確無處可去！

總不可能開誠布公的告訴他，何姑娘其實是由蕭國堂堂的一品侯爺假扮的，你想聽就去何府求我啊！

與其宛轉的假以他期待，倒不如直接斬斷所有念想。

可以當下用如此卑微的身份說出這種話，無異於大不敬。

顧彩妮的話剛說完，身側便響起拍案之聲，「大膽！葉公子跟你說話，是賞你的臉！不知感恩也就罷了，竟然還用這種口氣跟葉公子說話，不知好歹！」

齊茂楊不知從哪冒了出來，添油加醋道，「現在有些姑娘的眼真長到天上去了，架子一個比一個大，問話也是敷衍了事，也不知道是誰給她們妄自尊大的錯覺……」

「不過就是個籍籍無名之輩，說話口氣倒大的嚇人……」

「……」

一時間群情激憤，好似顧彩妮剛剛做了什麼有悖天倫、大逆不道之事。

那葉公子初出茅廬，根本沒想過這平地而起的群怒，也是嚇得不輕，一個勁兒的幫顧彩妮澄清說話。

顧彩妮生前那可是敢在股東大會上直接與人撕逼的名角兒，根本不將這群官職品級都對自己構不成威脅的人放在眼裡。

但眼前是長信長公主的主場，怕自己罵急了暴露出自己男扮女裝（明明才當男的沒幾天）的事實，只能暫且忍著，但忍歸忍，並不妨礙他在面紗之下翻了個白眼。

他側站在息王的面前，那副白眼翻的直接從面紗縫隙中漏了出來，恰好被息王看的真真切切。

紛紛擾擾的吵雜聲中，息王卻不拘一格的笑了起來。

坐在邊上的官員見息王今日心情甚好，靠過去與之攀談，「息王殿下，你覺得這個姑娘如何？」

「傲！目中無人！跟平丘侯一個脾氣！」息王道。

「這個沒法比吧……平丘侯出生顯赫，位及一品，姿態自然高雅，但這位姑娘嘛……咦，好像這位姑娘也姓何，好巧啊……」

「嗯，巧……」息王喝了一口酒，繼續觀看朝廷官員、富貴之胄群起舌攻弱女子的大戲。

顧彩妮自始自終一言不發。

最後還是長公主忍受不了這嗚嗚泱泱的聲音，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道，「多大點事，吵死了，都給我停下來……」

長公主一發話，宴會場頓時安靜了下來。

石楠欲開口幫顧彩妮辯解兩句，哪知長公主直接沖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石楠只好作罷。

「石楠，你過來，坐這兒……」長公主毫不避諱自己對石楠的寵愛，直接讓他坐到了自己的身邊。

顧彩妮按照之前與石楠的約定，對長公主、太子、息王依次行禮後，便退下去了。

經過葉公子身邊時，他特意停腳步，對他也行了禮，之後頭也不回、大步流星的退下了。

長公主府也為前來作秀助興的姑娘與男郎準備了晚餐，設置在偏園中，顧彩妮便跟著長公主府的家僕去了那裡。

雖是偏園，但畢竟是長公主府，環境、菜色自然都不差，就連服侍他的丫鬟也不差，但顧彩妮卻一點胃口都沒有，坐在那裡直發獃。

巴巴的來了一趟，濃妝艷抹的賣力吆喝，到最後啥好處沒撈到，還被人作難了一通，顧彩妮真是越想越氣，憤憤的喝了口酒。

「請問我現在可以離開了嗎？」就在這偏園待著實在沒意思，還不如回家睡大覺。

丫鬟點了點頭，「姑娘現在就要走嗎？」

顧彩妮道，「是。」

丫鬟立馬從他身後邁出來，做了個請的手勢，「請隨我這邊走。」

顧彩妮跟著小丫鬟剛走出偏院，就與正往這邊走來的葉公子碰上了。

一見到顧彩妮，葉公子兩眼放光道，「何姑娘，你這就要離開嗎？」

顧彩妮端了端姿態，「家中還有些事需要處理，這就要回去了。」

葉公子失望的鼓了鼓嘴巴，「那我可是真真的要遺憾了，本來還想跟姑娘聊一聊方才的曲子呢，看來是沒這個福分了。」

葉公子說話非常客氣有禮貌，從不會咄咄逼人，顧彩妮與之交談的時候，舒服自在，毫無壓迫之感，一時間竟有些捨不得讓他空手而歸……

有晚風吹過，掀起衣衫裙擺，顧彩妮手忙腳亂的按住四處亂飛的裙子，卻沒留意到面紗也被吹散了。

葉公子眼疾手快，就在他快要露出廬山真面目的那一刻，幫他把散了的面紗又合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