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曦曜君！」神將中有幾個當初僥倖活下來人，對這張他們曾信仰的面孔再熟悉不過，戰神這個名號，自當初曦曜叛離神族後，再無人敢受領，也沒那個資格，便是玄湮酆景他們幾個，也只被稱作一聲將軍或是尊上。

然而識得曦曜的也終究只有那麼極小一部分，欒御稱帝之後，當初那些往事有幾個人有膽量重提呢，皆是緘口不言，免得觸了旁人的痛楚自己的霉頭。

「我不知兄長如何以碎魂之身復活，但您當初叛離天界，如今又有何面目出現在神族面前？」欒御上前兩步，將事實顛倒黑白說得義正言辭，周圍不明所以的人輕易的被帶偏，竊竊私語著好好的天潢貴胄不當怎麼跑到冥界深淵去了，欒御聽著那些沒腦子的話倒是很滿意，連那副虛偽的假面也能重新戴了回去，只是目光依舊如淬了毒般陰狠。

曦曜輕飄飄掃了欒御一眼，只說了一句「死不悔改。」，便再沒有多給他一個眼神，反而將目光轉到商殷和婁硯的方向，踏著緩慢沉著的步調過去，問道：「怎麼回事？」

「你弟弟對我男人執著得很，得不到心便想要身，連人死了都捨不得放還藏屍千年，等我好不容易養出了靈魄，他倒好，直接將人誆走下套製成了傀儡，曦曜君倒是說說，這筆賬該怎麼算？」婁硯的聲音清雅淡定，又刻意稍微放大了些，驚得四下眼珠子差點從框里掉出來，這這這……帝君大人……和這個人類……假的吧……，神族眾人如是想，甚至紛紛後悔自己長了耳朵，這些事情是他們聽得的嗎？鬼族便不同了，一個個支棱著聽得津津有味，雖說愛憎離合來來回回都是那些樣子，便是再精彩紛呈跌宕起伏聽多了也都是狗血劇，但這可不一樣，裡頭的主角可是神族的帝君，如今頂尊貴的人物，那這八卦便是再無趣也是絕好的談資，更何況……這故事似乎並不無聊。

「……。」清月既還能和他玩笑，看來並非難事，曦曜想通了這點便不再開口，打量著據說成了傀儡商殷。

欒御聽完那段宛若求而不得的話倒並未生氣，反信步走過去，停在離幾人相距不過兩三米的地方，笑道：「硯先生向來能說會道，便是胡謅也像真的，連本君也差點真要信了，不過若當真按先生所言，那本君便該是個因愛生恨的瘋子，此時該做的不是愣在這裡聽諸位閑話，而是操縱著自己『得不到心也要得到身的傀儡』，和先生來段有情人相愛相殺的好戲，您覺得，我說的可對？」

「對極了。」婁硯朝欒御淡淡一笑，目光卻是倏地冷了下去，彷彿聽信了欒御剛才所說，幹脆先下手為強，從靈戒中瞬間取出一柄軟劍攻向欒御，商殷緊跟而動，劍還未到跟前便被攔了下來，傀儡護主，便是沒有主人的指令，生死之際也照樣會以命相護卻沒注意到，欒御欣賞著眼前一對有情人生死相搏，道：「二哥，有太多牽念之人成不了事，他們便是最好的例子，因著這個你便註定了贏不了我，一個商殷你們都下不得手，若還有旁人，該怎麼辦呢？」

欒御分出一點餘光觀察曦曜的神情，但並沒有任何情緒變化可見，這讓他不禁有些失望，垂下眼簾的那一刻，忽的察覺到什麼不對，一絲微弱的破風聲傳入耳中，下意識調動靈力護住身形卻為時已晚，婁硯驀地閃身在他身側將一道符印打入體內，靈力運轉頓時猶如摻了碗江湖變得粘滯起來，長刀直入心臟，從背後穿至胸前，欒御低頭看著那截雖染血色卻依舊閃著冷光的刀尖，解咒後反手將平淵抽出體內一掌拍回去一氣呵成。

商殷躲閃不及被打個正著，好在茶溪反應快立時上前將人接住，穩穩的落在柔軟厚實的虎背之上，商殷問題不大，也就吐了幾口血。

「帝君！」煢葉性急，見狀哪有不動手的，一段軟鞭生風，掀起的靈力猶如刀片割在臉上讓人生疼，鬼眾趕緊將人攔著，神族見勢自是不肯想讓，周圍又是一陣亂戰。

欒御用拇指擦幹凈唇邊溢出的血跡，眼神陰鷙，注視婁硯道：「當真是好啊，就為了這一刀，不惜讓他成了個廢人……，這便是你們口中所言的愛？」

種傀術以心為引，咒印皆刻在靈脈，想解除只有一個法子，要麼剜心，要麼……便廢了所有靈脈，人族剜心不能活，而現在商殷看情形並未身死卻已然清醒，婁硯做了何種選擇已是不言而喻，他沒想到婁硯真能猜出他所用之法，更沒想到他敢為了一個並不敢全然確定的猜測做出如此冒險之舉，若自己所用並非種傀之術，商殷豈不是既成了廢人一個，還不得解脫……膽子真是，大得很啊。

「神和人不同，這點小傷於我而言不過是出了點無傷大雅的差錯，你們這麼做，毫無意義。」欒御不屑的挑起唇角，看向對面他厭惡到極致的兩人，一個是曾經如日光般耀眼襯得他猶如塵土的神祇亦是兄長，一個是不能為他所用且從始至終皆讓他無法掌控的對手或說變數，哪一個都礙眼至極。

「毫無意義？」婁硯嗤笑一聲搖頭，朝茶溪招了招手讓他過來，廢了靈脈的商殷和凡人無異，雖然這具身體的強度不能以普通人族的標準來評判，但和之前的他已是天壤之別，受了欒御反擊的一掌讓商殷此時陷入半昏迷的狀態，婁硯渡了些靈力過去，讓他能好受些，做完這一切他才看向對面那人，道：「明明已經開始怕了，帝君又何必掩飾呢？我和傾戈是你計劃中的變數，曦曜君亦然，現在所發生的一切早已偏離既訂的軌道，你甚至不知如我們這般的變數還有多少，你心虛了，甚至有一些害怕，帝君見多識廣，應當知曉人界有個有趣的玩意兒，被稱作多米諾骨牌，或者說……蝴蝶效應，一個小小的變動，足以讓你全盤傾覆，你將要失去的不只是權利地位，連同千年前那些骯髒的手段也將被攤開在烈日底下，不知那時您這可堅韌的心臟，是否也會感到煎熬的燒灼的痛感。」

曦曜悄悄用餘光看了兩眼婁硯的側臉，這人還如當初一樣擅於攻心……欒御哪怕原本沒那些想法，聽了這一番話，也不得不多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