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入黃泉

不渡奈何橋

不喝孟婆湯

如果我死了，便化作一縷孤魂，永遠守在你身邊。」

發黃的紙上，筆走龍蛇的字跡，是那個男人對他最後的告白，也是唯一一次告白。

確切地說，那是個少年。

他們十五歲相遇，直到他離開的時候也才十八歲。而他們相處的三年裡，少年名為，沙皌。

那是個充滿神秘感的少年，從不穿白色以外的衣服。而他似乎知道自己快死了，給樊晨留下那麼一封老套又沉重的情書，還有一頭小白狼。

這更像是一種告別，一種交代。

而落款處，署名並不是沙皌，是……白沙。到底，白沙是他的真名，還是另一種代稱，或者特指什麼？

不管如何，他都已經不在了，真如一捧白沙灑向風中，明明消失了，卻還有跡可循。多少次，樊晨總覺得他就在自己身後，可是一回頭，什麼都沒有，唯有一縷清冷的風從身旁拂過。

「嗚……」趴在地上的白狼，餓得嗚嗚叫。

一年了，當初這頭白狼還是幼崽，脖子上掛著沙皌給他的小情書來找他了，然後從此賴上了他。這是沙皌的狼，樊晨自然不會丟棄它不管，只好一直養著。

養著養著，不知是胖的緣故還是因為什麼，越看越像狗了，逢人還會裝狗吠，機靈得很，完全不會給樊晨招惹麻煩。

樊晨一如既往地將沙皌給他的書信折好，鎖在抽屜里。俯身，摸了摸白狼的腦袋，「沙沙，走，出去吃東西了。」

樊晨正讀大一，但他並沒有在學校住宿，而是在學校外面找了間小小的單間，一人一狼。他每天都上網查關於沙漠和白沙的事，而沙沙每天都在等吃的。

儘管沙沙不會傷害人，樊晨帶他出去還是得牽繩的。因為沙沙太貪吃，看見好吃的就會停下來，或者去追尋。樊晨怕他走丟了，必須牽繩。就好像和沙皌外出時，也必須緊緊地抓著他的手。

出門，一個陌生的大叔從門口走過，鬍子拉碴，不經意地瞥了沙沙一眼，用粗獷的嗓門說到，「這是狗還是狼啊。」

原本昂首挺胸的沙沙聽到對方的疑問，立馬化作一副柔弱且驚恐的樣子躲在樊晨身後，兩隻前爪牢牢地抱著樊晨，雙耳耷拉，瑟瑟發抖。對著大叔柔弱地汪了一聲。

不愧是沙皌的狗，樊晨腦中又浮現出他的模樣，在別人面前冷漠無情，冷酷嚇人的沙皌，在自己面前卻如此地乖順，溫柔。

生活中的每一件事都輕易地讓他想起沙皌，即便發獃，也滿腦子都是沙皌。

沙沙自己回答了大叔的問題，樊晨也懶得解釋了，牽著沙沙便下樓梯。

來到附近一個公園，樊晨在長椅坐下，吃著幹巴巴的麵包，沙沙趴在他腳下吃香腸，這是他們的日常了。對於樊晨來說，吃飽了就行，他完全沒有了追求。

樊晨一直坐到天黑，就這麼靜靜的看著人來人往，多希望人群中突然有個熟悉的白影冒出來，然後告訴他，「我只是在跟你開玩笑，其實我還活著。」

就如他總是覺得沙皌就在他身後一樣，他的幻想，始終不能實現。

人群中突然有一個穿著西裝打扮得體的中年男人走到他面前，對他露出溫和的笑，「這麼晚了，還在等客人？」

樊晨沒有理他，只是疲憊地看了他一眼。倒是沙沙噌地就站起來了，雪白的毛立起，尾巴搭拉著。沒有齜牙咧嘴，只是特別警惕。

男人不以為意，依舊用欣賞的眼神注視著樊晨，「你……一晚多少錢。」

樊晨住的地方容易被人誤會，這個男人肯定注意了他很久。他依舊不說話，就連解釋都懶。

男人上前一步，見樊晨和『狗狗』都沒有阻止，直接伸出手，探向樊晨的臉。樊晨這才抬起腦袋，他驚訝的是，沙沙為什麼不攔著這個男人。

就在他準備自己和男人搏鬥時，男人突然驚恐地望著他的身後，探出去的手收回，還突然多了一道傷口，鮮血直流。

剛剛發生了什麼？男人的表情愈發猙獰，不斷後退，退了五六步後，喊了一句話，轉身飛速狂奔，還狼狽地摔倒了很多次。

他喊的是，「鬼啊！」

樊晨愣了三秒，猛地回頭，昏暗中，只見路燈閃過一道白影，就在樊晨猝不及防的時候，白影瞬間消失。

「是你嗎？」樊晨顫抖地來到路燈下，早已沒有任何影子，地上只有一層薄薄的白沙。

樊晨跪在地上，抓起地上的白沙放在掌心，捧著那幾粒白沙，眼淚奪眶而出。自從沙皌不在之後，他便希望這個世上真的有鬼，而沙皌真的一直在他身邊。

你到底是個怎樣的存在，白沙到底是什麼意思，和你有什麼關係？這一捧白沙的突然出現，讓樊晨的腦中不斷播放著從前的事。這一刻樊晨也似乎明白，原來以前死去的人真的和沙皌有關，就連他的出現，他靠近自己，都是帶著目的的。他說的很多話，現在回想起來都令人髮指。

原來傷痛不止於沙皌的離去啊，還有很多很多被隱瞞的真相。

樊晨忘卻自己的處境，忘了這是哪，他只握著手心的白沙，不斷放聲大哭。路過的人都心疼地看著這個消瘦的男子，難以想像，他到底經歷了什麼才會哭成這樣……

是失去，還是被欺騙，還是被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