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京早已熟悉了代價交換的方式，對他來說，沒有什麼是不能付出的，他那副貧賤的身體是渾身上下最有用的東西。

「成為王子的情人並非簡單，如果你一不小心泄露了什麼...」

「只要您能保證我的弟弟妹妹這一生無憂無慮，我將以生命為契約，忠於您。」

安里司是位合格的主人，在簽下契約的次日，便賦予了維京一大筆錢帶回家裡解決困境，與他同行的是作為監督者的莫吉。

醫院拿到錢馬上為希恩準備了最好的治療方案，彼時希梨正待學陪在醫院，見到維京帶著一大筆錢和莫吉回來，一下子抱住維京警惕莫吉，她太過早熟而敏感。

「離哥哥遠點，你這個壞人！」

她的眼淚都涌了出來，大聲地控訴維京，「哥哥不讓莉莉做的事自己怎麼可以做！怎麼可以讓這個大叔的臟手碰你！」

她的誤會讓維京手足無措，卻叫莫吉笑了出來，他如此紳士地彎下腰對希梨微笑道，「這位可愛的小姐，我看起來像嫖客嗎？」

希梨嘟著嘴不說話。莫吉進而從褲兜里拿出一個首飾盒，擺在她眼下，「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什麼？」

莫吉打開首飾盒，裡面是一枚戒指，「這是結婚戒指，我和你哥哥是戀人，我愛他。」

維京一下子怔住了，即便那心悸只有一秒，也確確實實存在，在那一秒過後，他清楚地知道，莫吉不過是在演戲騙希莉安心罷了。可沒想到卻連他一起騙了。

從未有人說過愛他，哪怕是欺騙。

「你會和哥哥結婚？所以才會幫助我們嗎？」

「你想的沒錯，我可不是壞人，之後你哥哥會和我一起生活，也許會很少回家。」

希莉放下了戒心，開心笑了，「哥哥不用回來也沒關心，在這裡生活一點都不好，請大叔一定要讓哥哥福祉。」

莫吉聞言輕輕瞥了維京一眼，維京的臉上只有溫柔至極的苦笑，那般無奈地看著自己的妹妹，宛若化於水中的泡沫，曇花一現。

「我答應你。」莫吉微笑著說，「我會讓他福祉。」

那時誰也不知道，那句話究竟有多少真實的成分。

把一切安排妥當，維京隨莫吉回到了安里司的府邸，就在月夜當空的時候，車窗外滿是穿梭的人潮，維京和莫吉曾有一段短暫的對話。

莫吉說，「我很羨慕你們兄妹三人。」

維京嘲諷他，「羨慕我們早早被父母拋棄？」

「比你更早的年紀，我就被父母拋棄了，」莫吉沒有生氣，仍微笑著說，「不過那個時候我只有一個人，沒有弟弟妹妹，所以連良心也不需要，與其他人互相殘殺，被奴隸商人賣來賣去，最後被少爺挑中，如果那時候有什麼人支撐著就好了，就算是現在，也仍有人說我是條冷血的狗。」

維京一時失語，寂靜的車內，莫吉的目光中隱隱流淌著憂傷的微光，不知是不是氣氛使然，維京說，「我覺得你人很好，一點也不冷血，當然，的確也不辱忠犬的稱呼。」

「人好？」莫吉微微挑眉，「你是指剛才對你妹妹說的謊話？」

維京聞言臉色微紅，撇過了頭，窗外的夜景將他的臉籠罩住，莫吉因此輕笑了起來，「您也是出乎我的意料，很可愛。」

在那之後他們沒有更多的交集，被送入查德王子的府邸，引誘查德，吸引注意，歡愛與被寵愛，演戲與說謊話，

一切都順利成章，儘管查德的嗜好特殊，他也盡數忍了下來，裝作喜歡的樣子。

而與日俱增的傷痕以及難耐的甜言蜜語下，他唯一的慰藉只有莫吉每隔一段時間帶來的弟弟妹妹的照片，希恩的病好了，希莉又拿了班裡第一名，他們穿得漂漂亮亮，也交到了朋友，在照片中笑得福祉而燦爛。因此和莫吉見面他總是看著照片在哭，而莫吉除了撫著他的背安慰之外什麼也無法做到。

莫吉也總是送進傷藥，每次都會附上一張小紙條，他們不是總是被允許見面，尤其傷勢重的時候，查德禁止任何人探望。

「如果你想放棄也可以。」

有那麼一次終於得以探望，在囑咐了一些安里司要求的話之後，他沉默了好一會這樣對維京說。

維京一時間有些愕然，「你在同情我?」

莫吉抓起他的手，露出那些交縱的傷痕，臉上是捉摸不透的灰色的表情，「我不願意看到你受到更重的傷，你知道再接下去就是死亡。」

維京再一次感到心悸，那種感覺總是叫他慌亂，他甩開莫吉的手，故作冷漠，「如果我放棄，誰來養希恩希莉他們？」

「我來。」莫吉沒有絲毫猶豫，那眼中的堅持讓維京錯愕，「我來養你們，你不需要再去任何危險的事。」

那是第一次，莫吉不再像頭完美的忠犬，他顯露出弱勢來，有了被人輕易擊破的弱點。

「為什麼？」維京的胸口像是被什麼堵著似的，他的鼻頭髮酸，再也無法維持住表面的雲淡風輕，「為什麼你要對我這麼好？你是我的誰嗎？」

「如果我說我對希莉說的不是謊話呢？」莫吉微笑起來，「那些話我希望成真。」

彼時維京明白了莫吉此時話語的分量，他沉默了好一會，眼淚從眼眶滴落進心底，什麼也看不見。愛情是什麼？維京從來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此時與莫吉的感情呼應卻如此順理成章，好像他預料到了總有一天莫吉會說出這樣的話，好像他本就無法拒絕。

但是世事從來不會如此輕易如願。而他們兩個都很清楚。

「如果我沒有死，」維京垂眸說，「我們就一起生活吧。」

那是維京能給予莫吉最大的承諾。他們都很明白，這件事一旦開始其實就無法結束，既然已經走到這裡，就算不願意也要做下去。安里司不是慈善家。

因此，他多半是幸運的。

維京順利將查德與依納公爵的交易文件偷出，因此被查德打了半死，雙腿被打斷，他連逃都無法逃，但那之後女王壽宴日期來臨，艾莉絲公主造勢，查德終於不顧自暇，維京被莫吉救了出去。

被抱著離開查德府邸的時候，天剛剛亮起來，晨霧蒙蒙，那條小路上只有他們兩個人，維京的意識朦朦朧朧的，身體不斷發熱，每一根骨頭都在叫囂著疼，他以為自己已經死了，眼前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可是他聽見了哽咽聲，從喉頭滾落的隱忍的哽咽聲，在寂靜的小道上顯得尤為明顯，他微微睜開一條縫，只見莫吉那張憂傷至極的臉，好像經受痛苦的人是他一樣。

維京這才意識到他還在人間，而且已經結束了折磨的生活。

一切都會變好。維京相信了這句話。因為他相信莫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