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夜晚，空曠的大殿內，一側的燭台點滿了蠟燭，照得一室恍如白晝。

暗紅色的布滿被懸掛起，白玉環點綴其間，架子上有一紮扎竹簡，奇奇怪怪的字元繞暈了周樣的眼。

可盯久了，腦海里就莫名浮現這些字紋的意義，嘴裡也跟著念道：「吉日兮辰良，穆將愉兮上皇。撫長劍兮玉珥，璆鏘鳴兮琳琅……」

流暢而有韻律的祭歌傾瀉而出，周樣恍然大悟，這是祭祀春神東皇太一的，一旁的徐司宮遞過這簡子，就是提醒王駕，千萬別忘了半個月後的祭祀節。

「王駕，您身體不適，接待曲陽使節的事由令尹大人接手了。過幾日後，樂尹大人會來教授您《巫祝》，您多多歇息，萬望顧及身子。」

徐司宮躬身回話，語調擔憂，似乎有些擔心身子骨弱的王駕吃不消。

小劍客有些驚異，樂尹不說，怎麼又多出了一個令尹？今日的宴飲也不見此人敬酒。

徐司宮仿若通曉人心般，又道：「令尹大人事物繁忙，並未出席洗塵宴，望王駕恕罪。」

周樣嗯了一聲，故作淡定，拿起一紮竹簡繼續認字：「瑤席——兮玉瑱，盍將把兮瓊芳……」

徐司宮在旁調亮鳳凰燈盞，讓周樣更好地看清這彎彎曲曲的符文。

又過了幾刻鐘，小劍客睏倦不已，便由著人伺候就寢，窩在溫軟清香的床鋪里，小劍客還記掛起了受傷的謝爻，也不知怎麼樣了……

【註解】令尹：地位僅次於楚君的權臣，類似於中原相國、丞相，是最大的官。

天光微亮，晨風颸颸，吱呀一聲推開宮門，一陣軟而輕的腳步聲響起。

耳目聰敏的周樣聽到了簾幔被挽起的動靜，衣衫摩擦間帶起的佩環聲。

「王駕還未起，樂尹大人先候著，微人先去伺候王駕。」語調婉轉輕柔，正是徐司宮的嗓音。

「大王近日可睡得安穩？息香用的可好？」

樂尹舉手投足間，帶起香風陣陣，柔媚的面容混雜著男子的硬朗，嗓音低低，帶著絲暗啞，卻也動人。

「都好，都好，樂尹大人一片苦心，調出來的香也是極好的。」

小劍客坐起身，透過薄薄的簾子，望見內殿里幾個模糊的人影，不由咳嗽兩聲，引得幾人停止交談。

「王駕起了，樂尹大人一邊請。」徐司宮帶著一眾女侍兒，端盆捧盅，批衣梳發，總算把周樣伺候妥當了。

今天的裝束簡單許多，也不用頂著一個冕冠到處跑，小劍客晃晃腦袋，縛起來一半的頭髮甩了甩。

「今日樂尹大人前來教授您《巫祝》，原本安排在幾日後的，但王駕身體好了不少，樂尹大人就提前來了。」

徐司宮一邊梳理著周樣的頭髮，一邊絮絮叨叨，將事情講清楚了。很奇怪，許多有關楚王的起居，徐司宮都不假他人之手，而是親自上陣。

小劍客盯著澄黃色銅鏡里的人，嗯了幾聲表示知道了，小劍客總算了解什麼叫貴子，金尊玉貴養出來的人家，可多講究了。

提著曳地的衣擺，周樣摸了摸腰間束緊了的玉鉤帶，這裝束莫名有些眼熟啊……

那、那宴會獻舞之人的裝扮？！

周樣倏然記起，可不就與那衣飾類似的嗎？原來要學巫舞啊……

現在才弄清楚狀況的小劍客長嘆一聲，拽著繁複的長衣，走出屏風後簾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