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在樹上的小劍客一直想著這件事，翻來覆去睡不著，星光熠熠，搖晃的樹葉都顯示小劍客內心的不平靜。

世界上居然有如此大的蛇怪，渾身白溜溜，似乎並不怕人……也對，人有什麼好怕的……它一尾巴就能把人甩飛了。

小劍客咬著手指在那兒糾結，此處距離水潭子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小劍客還特意攛掇謝爻走遠點。

悉悉索索的樹葉聲，謝爻側頭望了一下，小劍客還抱著樹幹苦思冥想，一副糾結的樣子。

「周樣……」謝爻淡淡地叫了一聲，小劍客怯怯地轉過臉來，「吵到你啦？我有點睡不著……」

謝爻嗯了一聲，枕著手臂仰頭看星象，「睡不著就打坐，寧心靜氣，閉目冥想。」謝爻輕輕地開口，夜色瀰漫中，有一種溫柔的錯覺。

小劍客神色有些迷茫，輕輕甩了一下頭，低低應了一聲。

兩人靜靜無言，感受夜風拂過他們的衣擺，小劍客突然開口：「小爻，你為什麼會被荻花宮的人追殺？」

這件事埋在小劍客心裡很久了，今夜不知怎麼的，竟然直接問了出來。

謝爻沒有說話，氣氛一時僵住了，就在小劍客懊惱自己管不住嘴的時候，謝爻漫不經心道：「他們要奪我的東西，自然要追殺我。」

小劍客倚在樹幹上，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有些沒話找話，「哦……那你，你可有心儀之人？我隨便問問……」

謝爻木著一張臉，口中答道：「並無。」

眼前卻不由浮現出那人身影，總是寬袍大袖的裝扮，手腕纏著從不離身的烏絲纏金軟鞭。

分明輕斂眉目，桃花眼眸便泛起清愁，是風雅，是多情，出手卻如此狠辣，謝爻右臂似乎在隱隱作痛。

「那你喜歡怎麼樣的……人？」小劍客衝口而出，連耳尖都泛紅了，幸而夜色茫茫，看不見黑暗中隱藏中的一切。

謝爻抿了抿唇，頓了半晌，硬邦邦地回了句：「不知道。」

小劍客有些失望，低頭不語，過了沒一會兒，又找到話茬了，「我今天看見了一條大白蛇……長得可真肥，腰身比我還粗，唔……似乎喜歡吃魚。」

謝爻聽著小劍客絮絮叨叨講著話，神思漸漸飄遠，閉目靜靜地睡著了，難得在樹上睡那麼香。

自從身中花毒以來，謝爻許久不曾好眠，也就是淺淺睡那麼一兩個時辰。

小劍客聽見細微的鼻鼾聲，悄悄住了嘴，借著並不明亮的月光，看見了謝爻熟睡的側臉。

周樣偷偷在心裡叨念：這是累著了吧，整天都在地上擺弄那些算籌，頭髮都得白了幾根。

小劍客支著頭，看了一夜謝爻的睡容，溫涼的夜風拂過小劍客的鬢髮，纖長的睫毛眨了幾下，嘴角的梨渦淺淺，隱了又現，天上的月娥卻看的分明。

這一夜的星光璀璨，深深印在小劍客的心上，而星光下的睡顏，更是久久不能忘。

縱使頭髮花白了，記憶褪色了，小劍客也能傻呵呵地笑眯了眼。

那副蠢蠢的模樣，難得身畔的人不嫌棄他，在隆冬臘月里，遞給他一杯暖乎乎的果蜜水，低低說了句：「又在傻笑什麼？年關來了，新裁的衣服上身看看；若不合身，便讓臨街的裁縫改改……」絮絮叨叨的，半點也不見年輕時殺氣騰騰的模樣。

小劍客回頭應了聲，臉上笑意盈盈，連屋外的青山都清朗多了。

老來多健忘，唯不忘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