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灃進到小亭子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一幕，他有些尷尬，咳嗽了一聲，「又是兩位救了在下，無以為報，他日到了幽州、並州，我定當好好招待二位。」

謝爻眯眼看他，半晌才道：「那官府要尋的人是你？連小侯爺？」

連灃身長玉立，相貌清俊，撇去那幾分浪蕩兒的江湖氣，還真有幾分金尊玉貴養出來的模樣。

「是啊，不過不打緊，我已經飛鴿傳信給毅王殿下，這些私兵很快會被打發走。在此之前，就叨擾二位了……」

連灃笑眯眯地回應，咬緊了「私兵」二字，並不擔憂固守在蕪城的洪武營兵。

謝爻可有可無地點頭，隨即轉頭看向小劍客，端視了一會兒，沉吟道：「臉色好看些了，回頭讓廚房給你燉些補藥……」

小劍客臉上一僵，六爻開的補藥？黃連裡面加黃連麼？

謝爻似乎知他所思，睨了他一眼，「無論如何，你也得喝。」

小劍客垂頭喪氣地點點頭，心裡卻莫名有絲絲甜意，好吧，就算謝爻捧來一碗毒藥，小劍客也會配合著張口咽下。

除了鬼迷心竅之外，這情字更甚，茫茫然而相逐，不知所起，不知所終，可謂碧落黃泉，生死相隨。

那邊你儂我儂，這廂連灃倒是笑了笑，悠然出聲：「小樣近日心煩意亂，夜間有邪風入體，合該補一補。」

謝爻幾不可見地掃了他一眼，「小樣？」語調上揚，帶著幾分不明意味，「你什麼時候有這般乳名？」

小劍客耳尖都羞紅了，他娘就喚他小樣，氣急了才吼他周樣，「不……不叫小樣，還是叫周樣吧……」他的聲音有些鬱悶，兩隻耳朵似乎都要耷拉下來了。

連灃一臉真摯地說道：「小樣很好聽，這般乳名也是極可愛的。」

小劍客鬱悶地看著他，遂反擊道：「叫你小灃也是極極可憐、可愛的。」

連灃眼睛閃閃發亮，哈哈笑了兩聲，「我娘小時候喚我灃兒，倒是許多年……不曾有人喚過我乳名了。」

謝爻打斷他們的對話，「天有些涼了，還是進屋去吧。」

小劍客立即答應了，又想起了勸說大計，「過兩天就隨我走啊，先走水路，再換馬車，到蜀地就換上矮腳馬……」

連灃在一側驚喜道：「正好，我也要去蜀地，同去同去……」

小劍客不自在地說：「你去哪兒幹嘛？地偏得很……」

連灃笑道：「我與人有約，正是在蜀地相見，巴山蜀水，風景奇麗，當真美不勝收。」

「我還未曾去過蜀地，聽說古蜀也出過幾個大族，唐、羅二姓更是常見。」小劍客想起客棧閑談時提及的蜀地大族，不由出聲問道。

連灃看了看謝爻，「唐家勢大自然不必說，那羅家枝系龐大，遠的不說，就蕪城羅氏，也是羅家的一個分枝。羅家姻親可謂是遍布幾個大族，誰教羅家多好女呢？」

說到後面，連灃笑了笑，似乎想起了什麼，小劍客有些好奇，連灃繼續說道：「羅家是出了名的女兒美，女兒也多。這兒子卻少得很，故捧在手心裡，輕易不叫外人看見，養的比女兒精心……」

「偏偏蜀王好男色，還就是要見一見這羅家的大寶貝。當日開宴時，蜀王一見羅昉，驚為天人，竟要搶入府去……」

小劍客驚聲道：「這羅家如何肯？」

連灃又道：「自是不肯的。蜀王胡鬧，親自披了一身紅嫁衣，揚言要入贅去了。」

小劍客瞠目結舌，蜀王當真不拘小節，為了美人兒竟這般有心計！真是太有心計了！

「逼親成功了麼？」小劍客像只上鉤的魚兒，繼續追問。

「半成，半不成——」連灃拉長語調，笑眯眯地又在賣關子。

謝爻默不作聲地聽著，無謂連灃的挑釁，斜睨了他一眼便作罷。

「……這羅家見著蜀王便憤恨不已，倒是羅昉鬆動了，時而到蜀王別院一聚，好解蜀王相思之苦……」

「當真稀奇……竟有如此藩王……」

「藩王胡鬧的事兒多著呢，這一位是其中的佼佼者……」

「那皇帝不怪罪……」

「樂呵著呢……」

聲音越來越遠，迴廊盡處吹落一片黃葉，又被一個看不見的手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