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心不悔~」

「此生不渝~」

這是風末二人路過一處懸崖時耳聞的，東方日升，紅如火焰的漫天霞光下兩個緊緊握住雙手的男子，對視而笑，只是這場景略顯得怪異，一個明顯柔弱地如若無物，像極了深閨女子，若非聲音的特點，見者都會覺得這不過是一個女子而已，另一個身形高大，但是因著光太過刺眼，也見不得他們的真實長相。

「若有來生，希望我不曾見過你。」那個瘦弱的男子口中說出的話讓風末詫怪，原以為他們是相約一起看日出的真愛，竟是這樣的後續。

「若有來生，希望我也不會~」這是另一個人的回應，只是接下來卻是相擁而吻，又以為這就是美好的結局，那個高大的男子忽然推開另一人，「該結束了！」

「是啊，該結束了，哈哈，我到底還在奢求什麼，你是有妻室的人，而我終不過一個戲子，本就不該奢望的，放心，我會走的幹脆，不用你送。」他奪過男人手中的包袱，「你先走，我不想你看著我落寞的背影，這是我最後的尊嚴。」

「好，答應我好好活著。」

戲子點頭，微笑，心卻滴著血，看著男人漸行漸遠，期待的回首，沒有，他的心業已涼透，人說戲子無情，偏偏戲子最容易入戲，曲終人散，他們只能為自己的沉迷流淚，而台下的看客卻不過一時喝彩。

其實我早知你有妻子，其實我早聽聞你的名字，其實早已愛上那個月月聽戲入迷的你，不顧一切地想要燃盡自己的生命好好愛一場，就算現實與戲劇一樣都是悲劇收場，至少認真的愛過，也無憾了，此心不悔。

戲子默默轉身，走上懸崖的至高點，風末覺出異樣，溫梧楊也暗示他救人，果然就在風末趕上去的那一剎，戲子縱身而下，得虧被風末及時出手，奈何戲子心灰意冷，拚命掙脫，而風末的手臂因為受傷並未能堅持。

「老楊，快點，我拉不住。」風末大喊，溫梧楊趕忙上前，救下了戲子，風末的喊聲也引得走遠的男人回頭，恍惚間似乎意識到了什麼，趕著步伐回來，見到的是戲子一臉痛苦流淚的臉。

「為什麼？」男人不解，他以為好聚好散就能換來心頭的安穩，他以為只要戲子離開，對大家都好，卻不知，有些人本就只是為了生存而生存，當你讓他體會到了生存意義的時候才告訴他，這些不過一場夢而已，這種痛苦是絕望的，這比本就沒有得到過要刺骨、殘忍百倍。

「為什麼，你這人怎麼這麼差勁，看你長得人模狗樣的，怎麼做的出這種始亂終棄的事啊！」風末對著男人一陣狂吼亂罵。溫梧楊想要阻止都覺得無力。

「不是他的錯，是我，是我打擾了他，都是我的原因。」戲子依舊為男人辯解，對著男人扯出尷尬而勉強的微笑，「我不應該在這裡輕生的，對不起。」

「道什麼歉，該道歉的不是他嗎？」風末不分青紅皂白給男人一頓痛罵，男人也是好脾氣，忍受著一個陌生人的怒火，畢竟他很感激，感激風末救下了他在乎的人。

「醋罈子，你別摻和了，這是他們的事情。」溫梧楊拉著風末到一旁。

男人蹲下身子，撫著淚流滿面的戲子，「紙玥，你還是放不下嗎？」

「我從未打算放下，可笑吧，是我說就當做一場戲的，卻偏偏陷的無法自拔。」紙玥的臉色已近慘白。

「究竟為什麼，當初是你說愛上了我，讓我陪你半年的時間，為此你做的事情也不少吧，說好好聚好散，你不會忘了吧。」男人的心情絕沒有比紙玥輕鬆多少，只是他有妻子，有一雙父母，還有家業，所以就算在乎，也只能故作輕鬆釋懷。

「對啊，好聚好散，我沒想讓你看到現在這樣的我，你為什麼要回頭，我不想故作柔弱，不想你誤會我的別有用心，我從未渴望獨佔你，只是淺嘗了各中滋味也就夠了，這一生足矣。」紙玥違心的表達自己的內心，怎麼會夠，只是本就身為男子，還是一個戲子，憑什麼渴望那麼多。

「既然如此，為什麼輕生？」

「沒有為什麼，就是覺得這一生也就夠了，我已經滿足了。」很久以前，我以為只要這樣我就能夠滿足，事實證明，得到的越多就想要更多，人的慾望是無止境的，所以不如趁早收手，免得傷的更深。

「真是急死我了，這兩個人怎麼這麼磨嘰啊！」風末實在看不下去了。

「我們不也是這樣嗎，因為從不願坦白，所以才讓彼此誤會，有些話就應該說明白。」溫梧楊拉過風末的手臂，心疼地愁眉，「傷口裂了。」

「沒關係，不過這兩個到底怎麼回事，哎~」風末一面擔心著紙玥，一面看著溫梧楊悉心地幫他重新處理傷口，竟然悠悠地笑了。

「你到底是傻呢還是心機太重呢？」男人已經有些看不透紙玥的心底究竟在想些什麼，他甚至開始懷疑這一場自盡的遊戲是否是他故意安排的。

「心機太重，哼哼，是啊，這些可都是戲文里的伎倆，何黎笙，你不會這樣就上當了吧！」紙玥無奈地笑了，伸手抹幹了淚，卻一如泉涌，沒想到相處整整半年，在何黎笙眼中自己竟成了這樣可悲的人。

「也是，我怎麼就忘了呢，你紙玥可是月滿軒的台柱啊，看來這裡也沒我什麼事了。」何黎笙轉身就想離開，心疼著，血流著，可還是得繼續走下去，不能讓紙玥看了笑話。

「那個大個子，你站住。」風末吼道，何黎笙整理好情緒，緩緩回頭，「怎麼，要傭金不應該找他要嗎？」

紙玥聽到這句話，覺得當初堅持的意義終究如流水落花，一去不返。

「你走吧，放心，這些小錢我還是有的。」紙玥只是平靜的一句，卻不知這句話生生將何黎笙打入深淵，原不願相信，卻不得不承認，只能決然而去。

「你是不是傻啊，他都回來了，幹嘛放他走。」風末對著紙玥不解的問。

「謝謝你救了我，但這是我們的約定，有這半年的時間，我已經滿足了。」紙玥開心地笑了，是真的喜悅，卻只是沉浸在過去的甜蜜之中。

「別自欺欺人了，你的眼神早就出賣了你。」

「可是他有妻室，有朋友，有家業，而我不過是一個隨手可得的戲子，那半年能夠完整地擁有他，已經是幾世修來的福氣了。」紙玥的心不大，就算渴望的很多，他還是很有自知之明地見好就收。

「那也沒必要輕生吧。」溫梧楊最不解的不是紙玥的輕易放棄，而是他並不珍惜自己的性命。

「也許你們不懂，我以為這輩子會平平淡淡地度過，可是遇見了他，我有了想要賭一次的衝動，我費勁心力地了解他，才知道他是當地有名的商客，而且已經有了妻子，可每每見到他坐在堂下聽戲，就忍不住更想接近他，當時到底是有多傻，我才會幾乎花光自己所有的自尊，才讓他點頭同意陪我一個晚上，那一夜，我以為會是最後的相見，只是他依舊按時來月滿軒聽戲，還是那個位置，一如往常，我才鼓足勇氣求他再給我半年，只是他不同意，他說不想背叛自己的妻子，我說只要半年，或者更短，到時候我會從他的世界消失，我求了很多次，最後一次是跪在他面前，我知道自己的愛很卑微，甚至可能被他踐踏，但是依舊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甚至沒臉沒皮地主動貼上去，那半年，他沒有回家，而是日日陪著我，我以為他是真的愛我，後來才知道，他只是和妻子鬧矛盾，才久久不願歸家，我以為我的機會來了，可是他卻告訴我半年的時間已經到期，所以該走了。」紙玥平靜地講完這段故事，他的愛太卑微，從一開始他就不該放下自尊，只是若是不放下，也許連那半年的機會都不會再有，就是這麼現實，命運，有時不得不讓人臣服，或者焚盡自己的血淚，或者接受命運的制裁，「奇怪，跟你講這些做什麼。」

「我懂，我也一直覺得自己配不上他，也特別不要臉地粘著他，雖然我也看不透他的想法，但是只要我還活著，就不會離開他。」風末指著溫梧楊，以為只要這樣就能解開紙玥的心結。

「是嗎，不過你比我福祉的多，他很在乎你，不是嗎？」紙玥欣羨的眼神看在風末眼中，完全不是滋味。

「你要去哪裡？」溫梧楊推開風末的手。

「本想去黃泉走一遭的，現在已經沒了方向，這天底下，容得下我的地方恐也就月滿軒罷了。」

「既然只有那裡，為何不回去呢？」

「說過離開他的世界，怎好再出現呢？」

「既然他對你已經沒了情愫，就算你出現也無妨吧，莫非你還是不死心。」風末勸戒紙玥回到月滿軒，私心是想讓和他有相似經歷的人得到福祉，卻不知月滿軒是另一地地獄。

「也對，反正在他眼中我就是一個不擇手段的人，也不差多一條信口雌黃、言而無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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