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喬被林正希喂著吃了點東西後覺得有力氣多了。雖然不能亂動，不過他的眼珠還是很靈活的，滴溜溜的跟著房間里林正希的身影轉。

人家倒個水他也看，人家刷個飯盒他也看，人家扔個垃圾他也看……

林正希還穿著那件帶著血的襯衫，離得近點一看還挺嚇人的。

「嘖嘖，我是出了多少血啊，」楚喬盯著那片已經幹涸了的血漬看，思維跨越度非常大，他問：「你這襯衫挺貴的吧。」

林正希搬了椅子坐過來：「那可沒你這血貴。」

那攤血是林正希抱著楚喬上救護車的時候弄上去的，現在想想那粘糊糊的感覺都有點後怕。這要是嚴重傷到腦袋，估計楚喬也沒有命跟他在這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天了。

房門被推開了，進來的是個小個子年輕男人，身體有些微胖。

「喲，老大，我還真找對了。」男人進來後遞給林正希一個袋子：「你讓我送的都在這裡了。」

躺在床上的楚喬聽的隻言片語，他問到：「林正希你是叫了外賣麼？」奈何只認吃。

林正希笑了：「沒有，這是我一朋友，江武，叫他小武就行。」

江武嘿嘿一笑，問林正希：「這就你說那同事吧。」

「嗯，這是楚……」

「停停停，」楚喬打斷他：「我這幅德行也看不出來模樣，還是別介紹了，怪鬧心的。」

江武聽了一瞪眼：「嘿，老大，你這朋友有個性嘿，我喜歡。」

說完又掏出車鑰匙遞給林正希：「車我幫你開來了尋思方便你出行，就停在醫院地下車庫大概十二門附近了，沒什麼事我就先回去了，回去晚了媳婦收拾的狠呢。」

林正希把江武送到門外，然後手裡提著那袋衣服和生活用品轉身進了洗手間。

楚喬視線里只有天花板了，也不知道林正希幹嘛去了，等回來時看他已經換了幹凈衣服。

「你怎麼那麼愛穿白色啊。」楚喬白了他一眼。

「怎麼，又有意見？」林正希笑著看了看輸液瓶子：「我去叫護士拔針。」

「不用，」楚喬伸手一拔：「自己可以搞定。」

纖細的針頭還滴著藥液，楚喬一甩扔在了一邊。林正希愣愣看著楚喬手背上越變越大的血珠，他覺得楚喬一點也不懂得照顧自己。

他遞過去紙巾：「你也太粗暴了。」

「這樣痛快，找什麼護士來，磨磨唧唧，就是拔個針而已。」楚喬邊按著手背邊說：「我想起來坐會，躺的頭疼。」

林正希在他身後墊了個枕頭：「只能坐一會。」

楚喬笑：「嗯，就一會。」

事實證明他的頭疼並不是躺著造成的，而是發高燒。

臨近半夜打了針退燒藥才把體溫壓下來。

打完針他倒是精神了，瞪著眼睛不想睡覺。林正希坐在椅子上問了他一遍又一遍是不是很疼。他都搖頭說不疼。

半天眨著眼睛蹦出來一句話：「我這算不算救了你啊？」

林正希被他逗笑了：「怎麼，後悔了？」

「沒，」楚喬晃頭：「我只是覺得應該要點報酬。」

「什麼報酬？」

楚喬開玩笑說：「以身相許怎麼樣？」

然後再看到林正希獃獃的愣在那後連忙晃手：「逗你玩呢，嚇那個樣子。」

林正希把椅子又往前挪了挪：「困了麼，睡覺吧。」

楚喬竟然有一絲絲失落，「好。」

林正希關了燈之後摸索著又坐到了椅子上。

楚喬問：「你這一晚上都打算坐著睡了啊？」

「不然呢。」

「我可以讓給你一塊地。」

「不用，」林正希往椅子上靠了靠：「我這樣就挺好。」

「辛苦了，陪護好累。」

「沒事。」

然後沉默了一分鐘左右，楚喬忍不住黑暗中又說話了：「林正希。」

「嗯？」

「我冷。」

林正希起身幫著他蓋了蓋被子：「這回就不會冷了，睡吧。」

「還冷。」楚喬故意委屈道：「怎麼辦呢。」

林正希站直了身子，然後停了停，最後還是掀開了被子的一角坐了上去。

又扯過那把椅子放長腿，防止和楚喬搶空間碰到傷腿。

楚喬這下心裡樂了，往林正希旁邊挪了挪，靠在了他懷裡。

他感覺得到，林正希身體直直的僵了那麼幾秒，最後還是沒推開他，而是給他掖了掖被子：「這回還冷麼。」

楚喬拱了拱：「不冷了。」

「那睡吧。」

聞著林正希身上好聞的味道，感受著那溫熱的體溫，楚喬彷彿回到了那個擁擠嘈雜的捷運車廂。他很滿足，也很福祉，甚至覺得他那個時候奮不顧身推開林正希簡直太值得了。

他輕輕蹭了蹭頭髮，乖乖的閉上了眼睛。

只是他不知道，黑暗中攬著他的林正希好久好久才睡去。

疼痛讓楚喬半睡半醒間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裡彷彿回到了那段壓抑陰暗的日子。他想韓銘一想的發了瘋，他學會了吸煙，他大量酗酒，他整晚整晚的睡不著。

他像個孤魂野鬼一樣的飄在這個城市，走遍了所有他們走遍的路，去遍了所有他們曾經去過地方，他恨不得在下一個轉角就能看到那個他愛到骨子裡的男人，然後一如既往的擁他入懷。

可是，所有的所有都不在了，韓銘一的徹底抽離讓他發了瘋般的去懷疑以前那些無限快樂的日子是否真的存在。

相冊里的照片告訴他那些都還在，心口的疼也告訴他那些都真的存在。

終於在那個陰雨天他突破壓力底線，再也承受不住那種心痛，光著腳走在地板上，瘋瘋癲癲的給那個撥了無數遍都沒有迴音的號碼留言後躺在了他和韓銘一糾纏過的床上，刀片劃過手腕，他竟然有一種釋然。

忽然間的，彷彿又置身於那個雷雨天的陰暗房間，他看著地面上的血會聚在一起，這世界讓他絕望，淚忍不住的爬滿臉。

黑暗中楚喬的一聲抽泣，驚的林正希借著月光低下頭看。

「楚喬？」他小聲問：「很疼吧。」否則怎麼會哭了。

楚喬醒了過來，感覺淚讓臉上的傷口更疼了。

他吸了下鼻子：「做了個夢而已。」

「噩夢麼。」

楚喬笑了：「嗯，太恐怖了，夢見我這臉紗布揭開後都沒法看了。沒事，睡吧。」

想到靠著的是林正希，楚喬瞬間覺得好踏實。一覺睡去。

他不是自然醒的，疼醒的是一方面，想去廁所又是一方面。

動了動，旁邊沒有人了。

他睜開眼，視線範圍內並沒有林正希。

等了一會，聽見門開了，進來個人，有撞擊聲，他以為是護士。

他躺在那問：「我朋友呢？」

「你朋友在這呢。」輕快的女聲。

楚喬嚇一跳，繼而蔡雅的臉出現在上方：「早上好啊大英雄。」

「靠，你怎麼來了。」

蔡雅幫著楚喬仰坐起來：「蔡睿說的啊，然後我給林老師打的電話。」

楚喬心裡埋怨自己竟然忘了還有蔡睿那小子的活口，後馬上意識到昨天他的三點交代林正希這麼快就破了一個。

看著楚喬心事重重的，蔡雅坐下來，輕輕拍了拍他臉上的紗布：「我知道你不想告訴我是因為這裡有趙子明是吧，沒事啊，」她一臉雲淡風輕：「我早釋然了，我來的時候走廊碰見他了，我們還說了一會話呢。」

楚喬白了她一眼，心想，狗都比你記得長情，那天還跑來了呢，你說你忘了，鬼信。

不過他沒說出來，而是接過粥喝了一口：「林正希呢。」

「我讓他上班去了啊，今天不周五麼，讓他周末再過來，我今天找的帶班播音，所以就來了，」蔡雅笑道：「喲，我來的時候大概凌晨四點，我可看見了啊。」

楚喬一口粥半天才咽下去：「看見什麼。」

「我就那麼一不小心看見某人摟著某人咯。」

「去，那是因為半夜我冷了。」楚喬目光有點不自然。

蔡雅用紙幫楚喬擦了擦掉在前襟的粥：「得了吧，我跟你在一起混多少年了都，我早看出來了。啥也別說了，趁早掰彎了好修成正果啊。」

「那麼早就過來了啊你。鬧鬼啊。」

蔡雅瞪著他：「我在說你和林正希的事呢。」

楚喬手一抬：「那個我要去廁所。」

「別轉移話題。」

「擦，我真是要去廁所，快點扶我一下。」

最後蔡雅又叫來了一個護士，倆人才把楚喬連扶帶架的弄去了洗手間。

楚喬單腿站在地上，解開褲子。

蔡雅在玻璃門外還在說著：「楚美人，我是真心覺得林正希人挺好的，你們……」

「蔡雅，我想吃葡萄，你去樓下買。」

「現在？」

「對，就現在！」

「好好好。」

瞬間世界都安靜了，楚喬嘆了口氣，上完廁所出來，那個護士要扶他。他都沒用，自己蹦回去的。

「我說，」他問準備給他打針的護士，指了指頭：「我這紗布能拆了不。」

護士抬腳掛著輸液袋，看了他一眼：「臉上的明天可以拆，頭上不行。」

楚喬癱軟在床上，嘆了口，他只是想看看臉上能不能留下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