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於秋毫無預兆地被海豚咬住了手，先是一驚，連忙就想縮回手，但是他突然感覺到海豚正輕輕地用牙齒磨著他的手指，還時不時用舌頭舔過，這……就像是某種挑逗，但竟也讓他放下心來，莫名地就相信對方不會傷害自己。

正在莫於秋享受著海豚舌齒的輕撫時，突然手指傳來一陣劇痛，但接著那條滑膩的舌又馬上纏了過來，把他被咬的手指包裹起來，輕輕溫柔地滑動安撫。

莫於秋頓時有一種大人正在安撫受傷的孩子的感覺，面前的海豚就是那個大人，而他，就是受傷的孩子。

然而即使這樣，手指上載來的隱隱痛楚還是提醒了他剛才這隻海豚咬了他手指的事實，於是他急忙把手收了回來。

果然，食指上面赫然印著一排牙印。

「哎呀！莫先生你有事麼？！」主持人看見了莫於秋手指上的痕跡，大驚失色。

楊辭也是一臉緊張。

「呃……沒，沒事。」莫於秋否認，但他說的確實是實話，海豚咬他雖然很痛，但經過它的安撫之後就沒那麼痛了，現在也只是在他手上有兩排牙印而已，甚至連皮都沒只是破了一點點，可見它還是咬得很有分寸的。

等等……分寸？

莫於秋心裡一驚，連忙看向那隻海豚。

海豚露出半個頭在水面，一動不動地看著他們。

但是莫於秋分明覺得那雙眼睛裡……含有的是滿滿的笑意，和深深的……期待？

這隻海豚不簡單。

莫於秋暗忖，但表面上仍是不動聲色。

「先生，很抱歉發生這樣的意外，你真的沒事麼？如果必要，我會進行賠償。」楊辭面帶歉意，嚴肅而認真地說到。

「沒事沒事，真的沒事。」莫於秋好奇心起，有意多與海豚接觸以更加了解它，所以心念一起，便笑著擺擺手，並打了個圓場，「看來蘭若金真的很喜歡我呢，正好我也很喜歡它，你楊老師，你看在我們倆兩情相悅的份上，可不可以讓我常常過來看看它啊？」

此話一出，觀眾席發出了陣陣笑聲。

楊辭驚訝了一下，因莫於秋的主動圓場而對他心生一絲好感，隨後從善如流地回答：「當然可以了，待會作秀結束後你跟著主持人來找我吧，我讓你和它多多交流感情。」

「喲喲喲，真讓人羨慕嫉妒恨，我在後台都不能多跟小金交流感情呢！」主持人陰陽怪調地說道，假裝不滿。

觀眾席由此爆發出更加熱烈的笑聲。

至此，海豚作秀完美落下帷幕。

觀眾漸漸散去，莫於秋摸著手上的齒痕，不知在想些什麼。

小曲就靜靜地看著他，也不出聲打擾，間或還好奇地去研究一下他手上的海豚牙印。

半晌，等觀眾散得差不多了，莫於秋才站起身來，拉著小曲的手，找到了主持人。

主持人顯然也是明白他的意圖的，雖然覺得有點奇怪，但還是不多問地帶他去了後台。

沒走多久，莫於秋就見到了楊辭。

楊辭和善地笑著，道：「現在蘭若金正在清洗，恐怕你要等一會兒才能見到它。對於今天的事，我真的很抱歉，它一直都是很聰明很聽話的，以前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突然一陣手機鈴聲打斷了他未完的話。

莫於秋拿出手機，看到的是小姨的號碼，他沖楊辭抱歉地笑笑，然後轉身接起了電話。

「你好，請問是於秋先生麼……林璃女士在我們市中心醫院突然暈倒，現在需要緊急手術，請你立馬過來一趟好麼？」

小姨暈倒了！

莫於秋臉色一白。

掛了電話之後，他朝楊辭稍微解釋了一下，就要出去。

「等等！」楊辭叫住了他，「你留個電話給我吧，方便的時候我再叫你過來看看他。」

莫於秋也懶得推辭，報了號碼之後就立馬帶著小曲走了出去。

市中心醫院，手術室外。

莫於秋焦灼地走來走去，停下時煩躁地用手抓抓頭髮。本來應該安慰他的小曲此時也是一臉緊張地盯著手術室的門。

一時之間，手術室外倒沒有別的聲音。

二人不知等了多久，手術室的門終於打開，莫於秋急忙湊過去向醫生詢問情況。

「病人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醫生一臉疲憊，隨後語氣帶上了指責，「但是她的病這麼嚴重，為什麼不早點讓她住院？！」

莫於秋語塞。

當初小姨剛查出這個病的時候，他每天忙於學業和兼職之間，無暇他顧，但小姨還有小曲需要人帶，所以她就把病瞞了下來。後來他有了去國外留學的機會，就在臨行的前一天，他無意中發現了小姨的病曆本，便知道了她的病情，本來是想放棄出國機會在家照顧小姨的，畢竟小姨和小曲可是他現今唯二的親人，但那時小姨很堅決地表明她自己沒事，而且病也很久沒有發作了，於是最終他還是帶著些微擔憂踏上了外國的旅途。等幾年之後他再回來，小姨依舊笑得甜美，毫無病態，他甚至悄悄向小曲問起小姨的病情，小曲也說沒有怎麼發作過，所以他才稍稍安心。

但沒想到，他回國還不過一年，小姨就在今天突然暈倒，而他也被告知小姨病情的嚴重性。那想必小姨之前還是有些刻意隱瞞吧，他以後必須得多上點心。

看著病房內臉色蒼白的小姨，莫於秋心裡暗下決心。

從這之後，小姨開始住院。

莫於秋本來是想每天來照顧小姨的，但被對方拒絕了。

「於秋，我會請我家的鐘點阿姨來照顧我，既然你不願意接受我的任何資助，那麼你也就不要因為我耽誤了你的任何事情。」

小姨那時是這麼說的，語氣之堅決讓莫於秋無法再反駁。

莫於秋的父母在他初上大學時突發意外雙雙離世，那時他頹廢了很長一陣子，是小姨和小曲一直在他身邊關心他、開導他，才使得他最終走出陰霾，之後，他開始自己找工作，學會自己養自己。原本小姨是想讓他安心讀書的，因為她早年存了很多錢，而且現在也有一份收入不錯的工作，因此即便是多養一個孩子，也是負擔得起，但是莫於秋拒絕得十分堅定。

家庭的悲劇讓莫於秋瞬間成長起來，使得他開始能夠靠自己的力量養活自己，即使初期萬分艱難，但好歹現在也已經步入正軌。總得來說，他和小姨小曲的相交，完全是出自一顆真心，而無半分錢財瓜葛，所以他倒也能理解小姨堅決反對他每天去照顧她的要求，因為那樣鐵定會影響他的工作。

一旦想通，莫於秋也就默認了。

他又跟小姨說了幾句話，再呆了一小會兒，就回了自己家。

小姨住院的日子對莫於秋來說也沒什麼太大的變化，她的病情現在很穩定，所以莫於秋也只是在放假的時候去看望看望她，而小曲自然是每天除了學習時間就陪在他媽媽身邊，懂事得就像個小大人。

這天莫於秋剛從醫院看望小姨回來，就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

「喂？」

「你好，請問是莫先生麼？」電話里的聲音有些熟悉。

「嗯，我是。」

「莫先生你好，我是楊辭。」

莫於秋在聽到這個名字的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楊辭本人，而是他訓練的那隻海豚，那隻在他手指上留下再也抹不去的印記的海豚。

他下意識看了看自己被咬過的手指，這都好幾天了，齒痕依然清晰。

看來是再也消不掉了。

莫於秋微微苦笑。

「莫先生？」電話里的人有些不明莫於秋突然的沉默。

「呃，嗯，楊老師你好，有什麼事麼？」莫於秋回過神來。

「是這樣的，我過幾天要帶蘭若金去國外作秀，順便再做一些訓練，可能會有一陣子不回來，但是我之前答應過你要讓你再見見它，所以如果你方便的話，能在明天過來一趟麼？」

莫於秋聞言一愣。他沒想到對方竟會這麼守信，這顯然不是一個已經小有名氣的人會做的事。

一時之間，他對對方突然升起一絲好感，甚至開始質疑自己先前在他眼中看到的狂妄。

「好的，明天我剛好有空，會去的，謝謝你了楊老師，我是真的很喜歡蘭若金呢。」雖說莫於秋想再去看看海豚完全是因為它太特殊了，但是現在怎麼也得給對方一個自己如此熱情的理由吧。

「呵呵，那就好……」

掛了電話，莫於秋躺在沙發上，注視著手指上細尖的齒痕。

他分明記得，海豚看他的各種眼神，裡面含有的情緒非常豐富，實在不像是一個動物應該有的。更何況，他記憶最深刻的，是海豚眼中從始至終對他的期待，就好像他是從天而降的救星……難道說，那隻海豚已經……成精了？

莫於秋渾身抖了抖，被自己的想法給嚇到了。

但若是真的……被精怪惦記上了，貌似不像是會有好下場的樣子……

這麼一細想，莫於秋突然就有些後悔了，那麼他到底要不要去應楊辭的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