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梁往出跑著去取裙子的一路跌跌撞撞，踩到不少人，惹來聲聲責罵他也顧不上，眼看著要擠出大廳，他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可剛擠到大廳門口卻撞到了人，結結實實的一撞，愣是逼的他來了個急剎車。

許耀陽被撞的手裡啟開了的金屬罐可樂嘩啦一下灑出一些在左手臂搭著潔白的襯衫外套上，他身旁的徐寧驚呼一聲後連忙拿出紙巾幫他擦著。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可樂被襯衫短袖的面料吸透進去了。

喬梁看著那一攤污漬，抬頭，對上了許耀陽那張冰山臉。他還要去取裙子，去晚的話就不一定會被誰撿去，連忙說：「我還有事，先走了。」

剛要溜，胳膊就被拽住，力道還不小，疼的喬梁直抽氣。

許耀陽一手扯著喬梁，一手指了指自己的衣服，開口：「怎麼辦。」

大哥啊，你要不要這麼缺心眼，還能怎麼辦，喬梁脫口而出：「洗唄。」

「誰洗。」

周圍路過的同學都紛紛看過來，有的甚至駐足等好戲。喬梁才不怕看，他現在最怕的是等他去球場那邊裙子的包裝袋已經不見了。他手一甩，想先敷衍了再說，聲音從牙縫裡擠出：「我洗！」

許耀陽這才鬆了手，跟著徐寧上樓去了。

喬梁回頭瞪了一眼後揉了揉左胳膊，接著往球場跑。

還好，包裝袋還在，他彎腰拎起來一點沒停留的往回跑。卻還是在剛跑到教學樓下聽見了最後一節自習課的上課鈴。媽的，他在心裡不悅，牽扯到許耀陽就准沒好事。

喬梁膽戰心驚的拎著包裝袋子上了樓，祈禱著小雞可不要在門口抓遲到。

走近一瞧，心中大喜，那一米五八的身影不在門口。

正當他大搖大擺走進前門的時候，站在班級過道里的小雞就給他來了一場盛大的遇見。

「喬梁！我是不是說過最後一節自習課誰也不允許回來晚！你怎麼回事！」小雞背著手走過來。

喬梁被吼的一哆嗦，有些膽怯的說：「老…老師，我去取東西了去了我……」

小雞直直盯著他看讓喬梁站在過道口沒敢往裡走。他也在看小雞，心裡盤算著小雞今天的心情。

可小雞那張臉向來是陰晴不定，奈何喬梁道行太淺，他猜不透。於是他只能拚命自保，撒謊補充道：「我家裡給我送來的衣服，我去門衛室取的，我沒衣服穿了。」

如此便合情合理，小雞這才一揮手，放行了。

喬梁如釋重負，快速貓著腰縮著脖子的溜回了座位。

郭鵬笑著貼過來小聲交流：「看見沒，你丫運氣來了。」

喬梁嘻嘻一笑：「那你看，我是誰啊。」

「別他媽嘚瑟了，我也就是說說，看你那不要臉的樣。」

喬梁沒再理郭鵬，而是偷偷的打開包裝袋。裙子上面放著張發票和找零的二十元錢。

質地光滑，彩色的飄飛綢緞在潔白底色上更顯鮮明，是條低領束腰的蓬蓬裙。

喬梁看了個大概，覺得這裙子真好看，要是穿在夏茹身上一定更好看。

小雞在屋裡巡視了一圈，端著水杯從前門出去了。他走後，班級氣氛瞬間放鬆下來。誰知他又折了回來：「對了，這周末學校要粉刷部分舊桌椅，這回交給了高二年組，每班上報三人，有沒有這周不回家的同學。」

集體無語，去年他們高一的時候就是交給高一年組刷的，今年他們高二了就交給高二年組，按照這走向，那明年是不是就交給高三年組了？妹的，學校不帶這麼玩兒的，這是赤裸裸的欺負他們這一屆啊。但大家也都是敢怒不敢言，互相交換著無奈的眼神後就各自應對了。

涉及到假期不能回家，那誰幹啊，更何況還是留下來幹活。底下坐著的同學們一個個全都低頭貓在桌子上那高高的書摞子後面。

小雞伸手一點：「喬梁算一個。」

喬梁一聽不滿意：「啊？為什麼啊……」

「什麼為什麼，」小雞喝道，「你家裡不是都送衣服來了嗎，你這周還回去幹什麼。」

哦草，喬梁扶額，他可真是作得一手好死，於是沒再說話的趴在了桌子上。

旁邊桌的郭鵬笑的不行，憋的臉通紅，做口型說：「你他媽活該。」

喬梁本著自己撒的慌，哭死也要圓完的做人準則，最後強擠出個笑容：「行老師，我留下。」說的好像他說不行人家小雞會鳥他一樣。

小雞掃著底下的其他人：「還需要兩個，都積極點。」

氣氛瞬間凝固，誰都不敢動，生怕一亂動會吸引了小雞的視線，然後小雞手一抬說就是你了。

過了一會兒看沒人自願留下，小雞把前門一關，氣沖沖的走上了講台。

沒錯，就是這熟悉的動作，就是這熟悉的氣勢，就是這熟悉的嘴臉。

得，全班六十多號人都知道怎麼回事了，這是要開始罵他們了。類似於為母校做點事怎麼就這麼費勁之類的。

小雞吸口氣剛要開始，台下就有人舉了手。

許耀陽一隻手舉著，一隻手把最後一本書碼進了書桌堂，淡淡開口：「我留下。」

這種時候舉手，那都是英雄，可以說是拯救了全班，讓大家免於一場聽覺災難。

喬梁不服氣，憑什麼他就是老師強行留下，許耀陽舉手後底下就有好多讚歎的竊竊私語。

許耀陽，你個心機婊。喬梁踹了一腳桌子，橫眉怒對許耀陽的方向。原本之前他積累的那點對許耀陽的好感全被剛才的一撞和現在的一舉，妥妥的都整沒了。

許耀陽舉手後，又有好幾個同學舉了手。喬梁掃一眼，見了點笑臉，因為夏茹也舉手了。周末能看到夏茹那對他來說是多麼美的一件事啊。

可下一秒小雞的一句「優先考慮男同學」讓喬梁徹底蔫了。短短不到幾秒鐘，從大悲到大喜再到大悲，他腦袋要是燈泡的話，早都晃的燒掉了。

等喬梁再抬頭，就聽見小雞說：「那就你們三個，星期六早上八點，門衛室集合。」

小雞這回是真出去了。

喬梁納悶，他，許耀陽，這他媽才倆啊，哪來的你們三個這一說，小雞是二三不分麼，他略帶期待的看向郭鵬：「你留下了？」

郭鵬搖頭，指了指喬梁後面。

擦擦擦，喬梁簡直鬧心，人家許耀陽和徐寧那是綁一起的，就像他和郭鵬一樣。這回好，看來周末只能低頭幹活，想扯會兒犢子都沒附和的對象了。

但這些都可以先放放，眼下還有件大事，就是送夏茹裙子。喬梁趕緊撕了張紙給林文詩傳紙條，讓她想個給裙子的方式。

林文詩回了紙條：腳踏車棚見。

有林文詩助攻，喬梁倍感欣慰。看了看腳邊的那個硬紙殼包裝袋子，想像著夏茹穿上他買的裙子的樣子，他就特開心。晃著兩條腿坐那等放學鈴。

時間總是在等待中變得漫長，那五分鐘過的像是半個世紀，等的喬梁都要消極怠戰了。

雖然如此，可他還是在鈴響了那一刻嗖的一下從後門拐了出去。

每個周五放學都是最擠的，不僅人擠，車也擠。推著腳踏車往校外走的連成一片，形成一堵牆。

在學校里圈了五天，爭先恐後的都想早點回家過周末，鬧鬧吵吵中帶著興奮。

喬梁擠了半天才來到腳踏車棚他班的位置，坐在自己車後座上等著。

看著大家都回家，他想去給家裡打個電話，告訴他奶一聲這周回不去了。但他又怕他去打電話的功夫夏茹就走了，眼下，把手裡的裙子送給夏茹才是大事。

夏茹的車子是那輛帶著可愛粉色車筐的那輛。在那些個灰灰暗暗的車子堆里特別好認，喬梁還走過去揉了一下車筐裝飾物上的毛絨兔子。

有他班同學陸續來取車子，他就邊打招呼邊張望著。直到看到林文詩和夏茹也來取車，才笑著走過去：「夏茹！」

夏茹抬頭看見是喬梁，微微皺眉。

喬梁被夏茹這抗拒的姿態傷過無數次，一時間有些發怵，愣是說不下去了。

站在夏茹後邊的林文詩給他使了個眼色，意思是你快說啊。

喬梁調整了一下呼吸，把手裡袋子遞過去：「夏茹，生日快樂。」

夏茹臉上一如既往的厭惡。

喬梁連忙伸手把那裙子掏出來：「你看，我給你買的裙子，你穿一定好……」

喬梁話還沒說完，夏茹就不耐煩的揮開了他的手，突然的一股作用力讓喬梁手一滑，裙子掉在了地上。

喬梁愣住了，站在那沒動。

夏茹直接開了車鎖把自己的車子推了出來。抬腳踏上一隻腳蹬要走人。

「夏茹我喜歡你！」喬梁鼓起勇氣大喊一聲：「你能給我個機會嗎？」

林文詩沖喬梁豎起了大拇指。

夏茹聽後停了一下，然後果斷坐上了車座子，頭也沒回的騎走了，路過時還從地上的裙子上軋了過去，白色襯底上瞬間留下了一行車軲轆印。

喬梁看著夏茹騎車遠去的背影心裡特別不是滋味，眼神里滿是失落。

林文詩幫忙把裙子撿起來安慰他：「行了喬梁，你也別難受，你儘力了。」

喬梁沒說話，鼻子有些發酸，無奈的望瞭望四周。一下子就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的許耀陽和徐寧。他突然來氣，喊了一嘴：「看什麼看，沒他媽看過表白啊！」

許耀陽走過來推出喬梁身邊的那輛腳踏車，長腿一邁搭坐上去，他轉頭看向喬梁:「表白看過，沒見過這麼爛的。」

喬梁憤怒的一拳揮了上去。

嚇得林文詩大叫：「喬梁！」

喬梁正趕氣頭上，他也知道這一拳打下去許耀陽可能就不是像上次單純的鼻子青紫幾天的問題了。

沒想到許耀陽卻單手接住了喬梁的拳頭：「這次不搞偷襲了，有進步。」

許耀陽另一隻手還把著車把，長腿支地，他使勁一聳，讓喬梁後退了一小步。

徐寧見倆人分開，連忙跑上前來問：「耀陽你沒事吧？」

喬梁更來氣了：「他有個屁事！我又沒打到他！」

徐寧被他喊的嚇一跳，往許耀陽身後躲了躲，小聲開口：「喬梁你別生氣，我們不是故意來圍觀你表白的，而是來取車子的，周末食堂不是可能放假麼，要留在這就得出去買回來點吃的東西。原本想叫你來著，誰知你一下課就沒了影，在這正好碰見，那你要和我們一起去校外麼……」

喬梁沒聽完，手一揮，頭也沒回的走：「墨跡什麼，不去！」

林文詩在後面喊：「喬梁，這裙子怎麼辦啊？」

「給你了！」

喬梁說完就心疼了，那花了八十塊錢呢。但剛才的表白遭拒已是很沒面子，現在要是再回去拿裙子，還不得讓許耀陽笑話死。

走到主樓側面時後面有車鈴聲。喬梁回頭，許耀陽載著徐寧從他身邊擦過，差點沒撞到他。

媽的，喬梁暗罵，彎腰撿起來個石子從後面狠狠投了過去。

石子打進轉動著的腳踏車輪條，發出清脆的金屬撞擊聲，在這沒有多少人的校園裡，回蕩，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