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鄭隨萎靡不振地站在房間門口，頂著個雞窩似的髮型，看著客廳里有個穿著自己睡衣的男的，正肆無忌憚地走來走去，而背景音是電視里某無節操主持人誇張的大笑，和廚房裡傳來的燒開沸水的咕嚕聲。

那人正圍著個圍裙在拖地，還時不時停下來，跟著電視里的無腦節目笑一會兒。

鄭隨眉頭緊鎖，看著眼願景象，用他那比平時還要短路的腦子想，這個陌生的男人是誰？為什麼會在我家？

顧子安見了鄭隨，便停下拖地的動作，將手撐在拖把桿上，說，「你起來了啊，早飯馬上就做好了，你先去洗臉刷牙再等個五分鐘……」

他後面的話在鄭隨腦子被自動忽略。哦，是了。昨天不是收留了上周自己告白過的變裝舞男，還讓他睡在了自己的沙發來著，也沒什麼大不了。

砰！鄭隨面無表情地把門一甩，將自己跟有顧子安的那個世界隔絕開。

這不是真的！我一定是還沒睡醒，這一定還是在夢裡！總之，先不要慌……想辦法重新睡著就好了。

鄭隨重重倒回床上，把頭蒙進被子里，不願面對事實。可房間門卻砰砰砰地被人敲響。

「鄭隨，出來吃早飯了！」隔著門傳來顧子安模糊的聲音，「你不是還要上班嗎？我看這兒都七點半了……」

鄭隨在床上好一番掙扎，對著已經亂成雞窩的頭髮又一陣狠揉，然後終於忍受不了他的噪音，爬起來把門猛地一拉開。

顧子安看見他的樣子吃了一驚，說話聲也嘎然而止。

在鄭隨那因睡眠不足而充滿紅血絲的眼神的注視下，顧子安頓了頓繼續說，「早飯我做了雞蛋煎餅，電飯煲里還煮了小米粥，一會就快好了，你……唔唔！」

鄭隨一抬手就捂住了他喋喋不休的嘴，「別吵了，我頭痛。」然後手上稍帶了些力氣，就將他推開到一邊。

頭痛是真的。因為昨晚壓根沒睡好，半夜驚醒好幾次，每次都是夢到顧子安變成了個女人在自己身後追，還是毛髮旺盛，頂個大濃妝一看就是男人假扮的特別丑的那種，嗯，如花級別的。

結果好不容易從夢裡醒過來，這人也不肯消停會兒放過自己。精神還這麼好，看來睡沙發也沒把他怎麼著啊，早知道就該讓他睡地上得了。

從房間走到洗手間只需要十步路，鄭隨對還在身後亦步亦趨跟著自己的顧子安說，「你別跟著我，我要上廁所。」

關上浴室門，鄭隨整個人還是暈暈乎乎的，習慣性地打開馬桶蓋趕緊把憋了一晚上代謝物給釋放掉，聽見馬桶里響起嘩嘩的水聲，鄭隨舒服得開始雙目放空。

誰知正尿到一半，門突然被打開了，嚇得他渾身打了個顫，奔騰的尿意硬是給生生憋了回去。

正常人誰他媽會在這個時候開門的？就算是美國總統，在這種時候被打斷都不會心情好到哪裡去的好嗎？鄭隨趕緊盡量保持著姿勢不動以免走光，然後扭頭對著那個探進來的腦袋呵斥道，「洗手間有人要敲門是常識你不知道嗎？！」

「我……敲了啊，喊了半天沒人應。」顧子安無辜地說。大概是當時鄭隨正在神遊，所有的注意力都用在了下半身。

「那你有什麼事快說！」鄭隨咬緊牙後跟說道。我這尿還憋著一半呢！

「哦，我就想問你小籠包沾醋還是沾醬油？」

這種事情自己決定好嗎！再說了誰他媽會沾醋吃啊？鄭隨咬牙切齒地想，再這麼被他多嚇幾次，前列腺會不會被搞出問題啊？

被這種狗屁問題打斷得尿都不能好好撒完的鄭隨不是一般的不爽，所以他壓根不想答他，只閉眼深吸一口氣，然後怒吼一句，「出去！」

顧子安就趕緊麻溜地關上了門。

真是的，在自己家裡還搞的隱私全無。他真覺得顧子安就像一支人形拆遷隊，闖進自己的生活，理所當然地踏破所有的界限，粗魯地拆掉那些本應該存在於兩個還未相熟的人之間用來維持禮貌的隔牆。不但穿了自己衣服，還在自己家裡自來熟地跑馬圈地，反客為主地做飯搞衛生，現在居然都能大大咧咧地在自己方便的時候闖進來了，誰知道他下一步還會幹什麼？

簡直太可怕了。這麼想著，鄭隨就冷不防地打了個尿顫，然後索性踩掉褲子，鬱悶地扭開淋浴。

鄭隨習慣早上洗澡，他一直保持著很健康的生活方式，不熬夜，不抽煙，也常常會健身。要是換做平常，還會先早起到樓下跑一圈步，然後再出門上班。運動完會出汗，所以久而久之就養成了早上洗澡的習慣。對於鄭隨來說，洗完澡就意味著每一天清爽的新開始。

於是等他剃好須，整個人幹幹凈凈地，帶著濕潤的皂香從浴室里出來的時候，才感覺活過來了許多。

走到餐桌旁，他拉開椅子坐下。只見桌子上已經擺了好幾樣吃的，有還冒著熱氣的小籠包，嫩黃撒蔥煎的雞蛋餅，還有中間挖空了加雞蛋煎的吐司……再加上碗筷電飯煲什麼的，滿滿噹噹擺了一桌。一直一個人吃住的鄭隨已經好久沒看見過餐桌上那麼熱鬧了，而這還僅僅只是一頓早飯。

大概，多一個人是會不一樣些吧？

鄭隨記得原來家裡可是沒這些東西的，小米這玩意他從來沒在家備過，大約小籠包麵包什麼的也是出去現買的。為了準備這麼一桌吃的，顧子安豈不是得起個大早出門買菜，然後又倒騰一個多小時？

鄭隨到底是個心軟的人，見了這些，似乎也就不太好繼續對他今天早上擅闖洗手間的行為生氣了。所以頗為配合地夾了塊煎餅往嘴裡送，邊吃邊沒話找話地聊，「今……今天這火候……煎得不太焦……也不太嫩……還挺好吃……」

呸，這說的什麼屁話呢？鄭隨真想把自己舌頭也給吃進去算了，好在顧子安忙著給他盛粥，也沒太在意，所以鄭隨只好趕緊夾個小籠包緩解尷尬。

匆匆忙忙塞進嘴裡，鄭隨差點給吐出來，看了看旁邊那碟子黑乎乎的蘸料，什麼玩意？顧子安還真就給他倒了一碟醋。

「我不要醋啊？」鄭隨皺眉說。

「那剛才問你怎麼不說？」

「你也不看那是說話的時候嗎！！」

「德性。」顧子安白了他一眼，然後把自己的調味碟換給他，說，「我就喜歡沾醋吃，你不吃給我。」

吃吃吃，都給你吃得了，就沒見過有人沾醋吃小籠包的，你真是個天降奇葩。

有那麼一瞬間，鄭隨突然腦抽了在想，這樣兩個人坐在一塊吃早飯，互相吃對方不喜歡吃的東西，感覺是不是特別像……情侶？

鄭隨握筷子的手抖了一下，差點沒拿穩。顧子安進這個家門，還沒滿24小時呢吧？所以說，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肯定是哪裡出了問題搭錯了線。能讓自己產生荷爾蒙衝動的是他扮出來的女人，現在他一沒穿裙子，二沒戴假髮，自己沒理由對著這麼一個男人還能亂想些有的沒的。

嗯，一定是昨晚沒睡好，所以有了幻覺，一定是這樣。

吃完早飯，鄭隨回房換了身衣服，收拾妥當準備出門上班。他走到玄關正準備穿鞋出門的時候，顧子安突然叫住了他，一臉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說的表情。

「鄭隨，我沒穿內褲。」顧子安揪著睡褲的邊緣，有點兒不知所措的不安。

鄭隨聽完差點沒一個趔趄摔死在玄關，「什……什麼？你再說一遍？！」

「我……是說，我沒內褲穿了。」

原來是聽岔了，但鄭隨還是不自覺地往下瞄，這麼說……他的睡褲裡頭是……真空？

算了，這褲子我不要了。可是想像力卻止不住地如脫韁野馬，往著最糟糕的方向奔騰而去。似乎隔著薄薄的睡褲就能看到……不不不，不能再想下去了。鄭隨趕緊阻止住腦子裡那快要成型的畫面，然後用亂刀砍成渣渣衝進下水道。

「內什麼，昨天晚上不是換了嗎，洗了還沒幹呢，裡面什麼都沒穿就出門……總覺得怪怪的，所以你能不能……」

鄭隨捏住鼻樑皺眉沉默良久，末了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他，說，「你不會買新的啊？難道連內褲你都想穿我的，你講不講衛生啊？」

「不是！你想什麼呢。我的意思是，我的錢都用來早上買菜了……出門沒帶那麼多錢也沒卡所以……」

鄭隨是真的不想再跟他討論他的內褲以及內褲里裝著的那玩意的問題了，所以臨出門前往桌子上拍了一張毛爺爺，咬牙說，「小區門口的超市就有賣，自己看著辦。」